离离拉着武洋,仰起头,“雨停了。”
萧清影也跟着抬起头,看见那乌云散去,露出一缕阳光来。
啪!
众人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便见离离冲到牧静舟面前,给了她一巴掌!
牧静舟手里握着剑,还没来得及自刎,就被这一巴掌打呆了。
“你要死?你不是说你想当女皇吗,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去死?!”离离气得跳脚,把她的剑夺过来丢到一旁去,“我本来还觉得你挺厉害的,没想到你就是个纯傻子!”
武洋上去拉架,“离离……”
离离推开他,继续骂牧静舟,“他要是真爱你,他就该知道他是皇叔,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他再爱你也必须是亲人的爱,所以他就是利用你,他死是活该!现在拦着你做女皇的人都死了,大好的机会你不要,你要死?那你一开始干嘛杀牧合川呢?没有你,牧潮生也能赢!而且他死了不带你,可不是就想着连死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么!”
薄病酒鼓掌,竖起大拇指,“有道理啊!”
萧清影看他一眼:“……”
牧静舟长发凌乱,目光呆滞,“他死了,我一个人活着没意义。”
“没意义?!”离离又推开武洋,还对他挥拳,“你以后就是女皇,整个大雍都归你管,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你是凡人,想想办法也能当修士。条条大道通上界,做人精彩做修士也能精彩,你非要做鬼,做了鬼又能怎么样?下辈子还投成一家人,看你还爱不爱!”
牧静舟:“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牧静舟,你真让人失望。你这种人既做不了女皇,也得不到牧潮生的爱。”离离嘲讽道,“我要是你,真的非要他不可,我就想办法复活他,或者让他转世到我身边,任我索取。我林离离,一定为自己而活。”
离离攥住武洋,“好了我说完了,清影姐,刚才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搞懂情况也不妨碍她批判牧静舟,这人就是个大傻子。
这时她身后传来牧静舟的声音,“林道友,谢谢你。”
离离回头,便见牧静舟站了起来,“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皇叔的轮回转世,我是大雍的女皇,我想得到的一定能、不,是必须得到。”
她抹了下脸,眼神与杀牧合川时如出一辙。
不管如何她不寻死了,也肯当女皇,离离叉腰,“这才对。”
几人走出寝殿,萧清影唤出弟子令牌,过一会儿便传出白杨的声音,“萧师妹。”
“白师兄!”离离迫不及待,她现在可太想念骊山了。
“离离,武洋也在吧?”白杨话里带着笑意,“你们没事就好,看来此行已有收获。”
萧清影颔首,“没错,我们在大雍底下看见了灵源。”
离离诧异,“灵源是什么?”
“萧师妹。”白杨出声打断她的话,“孙师兄已乘灵舟前往大雍,请你们在大雍皇宫等候。在此期间,不要向任何人透露‘灵源’的存在。”
萧清影不解但听从,“好。”
第57章
天放晴没多久,一艘灵舟便从都城上空降落。
孙诸一袭白色道袍,衣袂飘然,恍若仙人。他出现时,万籁寂静,鸦雀无声。
大雍朝臣忍不住伏地而拜,“见过仙人——”
孙诸走到徐大人面前,微微一笑,“徐大人忘记我了吗?”
徐大人抬起头,不知是日光炫目还是这年轻人炫目,他一时竟有点头晕,“你……是你?”
他想起来了。
为官七十年,他考上状元,进宫面圣时就见过孙诸。
那时他也跟现在一样,岁月不催,青春永驻。
这个瞬间徐大人终于明白帝王对长生之术的渴求,连他心中都萌发出对修仙的向往。
孙诸仍笑盈盈的,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长生并非好事,徐大人。”
“师尊!”
孙诸举目看去,便见离离蹦蹦跳跳地朝他奔过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孙诸打量了她一阵,“没受伤,很好。武洋,为师交给你的弟子手册可帮到你了?”
武洋紧随其后,比起离离稍显拘谨,“若不是师尊的手册,我和离离恐怕不能平平安安地站在这里。”
孙诸颔首,视线扫过薄病酒,落在萧清影身上,“萧师妹,你与我下去看看吧。”
萧清影不解,“就我们俩?”
孙诸转头吩咐其他跟来的弟子,“你们留下收拾残局。”
萧清影这时发现他只带了四个人,都是内门弟子,不苟言笑,雷厉风行。还都是金丹期。
离离跟着孙诸,“师尊,我们俩不一起去吗?”
孙诸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跟别的师兄一起,听话。”
离离失落,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萧清影,“好吧。”
萧清影跟着孙诸一起进入通道。
他走在前面,步履飘然,忽然问:“萧师妹,那位看起来有些憨傻的道友便是你的道侣吧?”
憨傻?萧清影想到薄病酒拍掌的时候,按了按太阳穴,“是。”
孙诸:“你是不是很奇怪大雍地下为什么有灵源?”
萧清影神色一肃,“没错。”
“我要先听听你们这些天都做了什么。”孙诸放慢脚步,让萧清影与他并肩同行,“这条路我走过,不短,你且慢慢说。”
萧清影将几人入城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会暴露薄病酒身份的细节。
好在孙诸并未觉察出问题,“原来如此,那离离他们也知道灵源的存在了?”
“是,但他们还没进来过。”萧清影只把牧潮生的阴谋告诉了离离,实则他们几人都不清楚灵源的来历。
孙诸“嗯”了一声,“萧师妹,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离离和武洋虽然是我的亲传弟子,我也信任他们,但现在让他
们知道骊山的秘密,为之尚早。”
萧清影听到“骊山的秘密”这五个字,神经顿时紧绷了,“这秘密不可告人?”
孙诸叹气,“没错。”
萧清影:“那孙师兄为何唯独告诉我?”
孙诸看了她一眼,“我这也是没办法。萧师妹认为我此举是突如其来的好意么?”
萧清影倒不完全这么想,“是突如其来的信任。”
孙诸笑了笑,“萧师妹,杀你容易,杀我的亲传弟子,我可不忍心。”
萧清影怔了怔,或许是想到昔日的孙诸,有些意外,“为了骊山?”
“为了骊山。”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悬崖边,孙诸往下看了一眼,“灵气涣散,这灵源已经废了。”
萧清影很想问问魑魅魍魉为什么会在灵源里,但忍住了,“定是因为那奇怪的血雾。”
孙诸示意两人沿着崖壁上的路往下走,“萧师妹,你可知道五百年前飞升的骊山弟子祝绮罗、岳君恒?”
每次听到故人的名字,她的心都会冒出几分酸涩,“自然知晓,而且世人大多只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孙诸愣了愣,似乎是笑自己,“我啊,是他们的师弟,不管别人是喊‘绮罗师姐、君恒师兄’还是世人称的‘大能’,我都习惯了喊‘祝师姐,岳师兄’。除了大师姐。萧师妹,你可知你的名字跟大师姐一模一样?”
萧清影:“知道。”
“你的脾性也跟她一样,我有时看着你,总觉得大师姐回来了。”说到这他顿了顿,“整个宗门就大师姐待我最好,但我知道,她待谁都好,因为她是大师姐。”
萧清影:“……”
孙诸舒了口气,“萧师妹,其实当初大师姐以身殉道,并未将魔尊彻底杀死,你可知道?”
萧清影震住,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让人难以相信对吧?我第一次知道时也不相信,魔族明明湮灭了,魔尊也消失了,魑魅魍魉更是无处可寻。但祝师姐告诉我,他们在魔尊死的地方发现了魔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彻底毁灭它。所以,他们俩想了个办法。”
萧清影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办法?”
“分化,削弱,镇压。”孙诸缓缓道,“这还是掌门教他们的。”
师尊。
萧清影口中一片苦涩,紧紧地闭上双眼,平复心情后才继续问,“怎么做?”
孙诸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初祝师姐和岳师兄即将飞升,他们告诉我,在仰天崖上会找到被分成三份的魔息。”萧清影皱眉:“三份?”
孙诸:“没错。萧师妹,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
萧清影:“可为什么要凡人来守护?所谓的灵源就是被分化的魔息,让他们守护不是害了他们吗?”
“凡人是凡人,凡人中的帝王可不是。能成皇成帝者,都曾经是天上的星官。”孙诸说,“让帝王镇守灵源,便是借星官余气、真龙之血,压制魔息。”
萧清影沉默:“……”
“原本人间帝王是犯了错的上界星官投胎下下界来渡劫,只消劫数尽去便可回归上界。但压制魔息泄耗神魂,所以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反噬的痕迹,残疾算是最轻的情况。”孙诸看向她,“但他们不知道,只要与魔息扯上关系,死去就再也无法回到上界了。”
萧清影吐字艰难,“这……”
“都是为了骊山,为了天下。”孙诸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萧师妹,你我是同道中人,我知道你一定明白。”
萧清影:“我只是不明白,这种办法怎么会是绮罗和君恒想出来的。”
“萧师妹很了解他们吗?”孙诸唇畔含笑,眼里却是冷的,“祝师姐和岳师兄是人中龙凤,注定飞升的天道之子,他们怎么会在乎凡人的性命?”
绮罗和君恒不是这种人。萧清影想反驳,忍住了。
“所以‘碧云天’和‘寒烟翠’都用了灵源?所以才会有……”萧清影终于弄明白魑魅魍魉是如何出现在影都的了。
而薄病酒作为它们的主人,踏入此间,魑魅魍魉自然义无反顾地归服于他。
它们嗜血。那滴血啊,仿佛是干旱大地上落下的一滴甘霖。
“萧师妹见多识广。”孙诸无意追究萧清影是怎么知道的,或许她有自己的机缘,“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们追查,却不让你们声张。眼下白杨正与泥人捏造的我待在一起,除了你们,不会有别人知道我来过大雍。”
萧清影愣了愣,“那大雍宫廷的那些朝臣——”
“搜神术。”孙诸淡淡道,“都是老人了,便是变得呆傻一点,也在常理之中。”
这就是他让四个金丹期同门留下收拾的“残局”?
萧清影迟疑片刻,咬着牙说:“孙师兄,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孙诸神情微肃,“所以,你要为了凡人,害骊山卷入漩涡?你可知大雍的灵源一旦曝光,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凡人的野心远远超过你我想象。”
萧清影感到无力:“那现在灵源已失,不也很快有人发现大雍土地上再无灵气?”
“这我会想办法。”孙诸反问,“你已经知道灵源的来历,现在灵气消失了,魔息也不见了,你不担心么?”
她当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魑魅魍魉在哪里。
可听孙诸话里有话,“孙师兄想让我去找?”
孙诸点头,“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的魔息一定是去找出处了。”
萧清影:“与剩下两份魔息汇合么?”
回到魔尊体内,也算“找到出处”了。
孙诸:“没错。而且你们这次也只是找到了‘寒烟翠’的来历,‘寒烟翠’是大雍用此地的灵源炼制的,那‘碧云天’呢?你不是得到了他们给的线索么?或许并不是假的。”
他指的是廖青云给自己的“碧云天”。
萧清影一开始怀疑过这是牧潮生刻意用来引走他们的诡计,但既然剩下两份灵源在大梁大宣,那这“碧云天”极有可能源自大梁。
萧清影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骊山与三朝有协议。”孙诸说,“我们不得干涉三朝内政,萧师妹,这次的事你光从表面上看,有我骊山可以插手的地方么?”
萧清影语塞,确实,牧合川、牧静舟、牧潮生三人,不管是谁称帝,都是他们大雍的家事,一开始骊山也是因为衙门才来的,原本处理完耆武他们就应该离开了。于情于理,骊山都没资格插手。
“我不能大张旗鼓地质问他们是否偷用灵源,而且三朝关系微妙,大宣国力渐强,早有不满骊山端平之心。”孙诸叹道,“萧师妹,其实你比我自由得多。”
萧清影想起自己曾是大师姐的时候,她怎么能不理解孙诸的处境,“……”
“你要找到魔息的去处,将它们带回骊山。”孙诸正色。
这与萧清影的计划不谋而合。
只是结果并不是魔息合三为一、而骊山又会陷入如何处置魔息的困境中。
但一个新的问题冒了出来:
杀了薄病酒又如何,魔息无法消灭,又该如何封印?
孙诸见萧清影不语,以为她还在迟疑,“萧师妹,你没有信心么?”
萧清影回神,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那接下来不用带上离离和武洋了吧?”
孙诸道:“离离和武洋道心有失,但方才我看他们的状态好了很多。而且作为我的亲传弟子,最后肯定由他们将魔息带回。”
意思再清楚不过。
孙诸打趣道:“萧师妹的修为突飞猛进,看来有了一场大机缘。将他们俩交给你,我也放心。”
两人已经走到小岛中央,孙诸弯腰捧起一抔水,尝了尝,“倒是清甜,可惜了。”
岛中央的小树已经彻底弯下了腰,瘫软在地上。
两人回到地面上,薄病酒靠着小毛打盹,孙诸指着他们笑道:“萧师妹,你的道侣挺有意思的。没想到
你会带上他,这一行他也帮上大忙了吧?”
萧清影解释道:“他身体刚好,留在影都我不放心……”
“没关系。”孙诸摆摆手,“这说明萧师妹是有心之人,对道侣不离不弃,想来在危机时刻也不会丢下离离和武洋不管的。”
小毛看见两人出来,用鼻子拱了拱薄病酒。
薄病酒身体滑到地上,擦了擦口水,伸个大懒腰,“累死了。”
小毛凑过来,“累什么?”
它还没问薄病酒,那浓厚的血雾里发生了什么事。
薄病酒想到小毛最关心复兴魔宫的进展,便想捉弄它,“耳朵过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萧清影与孙诸往外走,被忽然爆发的小毛吸引走注意力:“什么,你——”
薄病酒用双臂环抱住小毛的嘴筒子,“喂,被听到就不得了了!”
小毛的尾巴疯狂摇晃,“好啊,复兴魔宫指日可待,我又可以过上以前吃饱就睡睡醒就吃的幸福生活了!”
薄病酒无语,“你现在不就过着这种生活吗?”
还可以变小,拿他当坐骑使,到底谁是妖兽啊?
“你懂什么,被那个坏女人威胁,这叫好日子?”小毛嘟囔。
薄病酒揉了揉它的毛,“告诉你是为了让你知道,我的路线是对的,跟她作对就是跟我作对。”
“哼,怪不得我看你们好像僵持住了,她肯定想杀了你吧?”小毛眯起眼睛,难得露出狐狸狡黠的本性,“但是你还没找齐魑魅魍魉,还不能杀。哼,可别给她骗了。用凡人的话来说,这叫卸磨杀驴!”
这词汇量都不像它了,薄病酒:“哪儿来的新奇词?”
小毛老实:“听的。”
碌王府果然不是好地方,给好好的呆狐狸都带成什么样了。薄病酒直摇头。
“薄病酒。”
萧清影站在殿门前唤他,“走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喊他?
薄病酒愣了一下,扬起笑容,揪起变小的小毛跟上去。
离离亲眼见四个金丹期修士三两下就把消除了一众老臣的记忆,兴奋地直拍武洋的胳膊,“太厉害了,这就是搜魂术?等我金丹期了,我也要学!”
武洋却担忧道:“可是他们看上去痴痴傻傻的,以后不会是傻子了吧?”
“你看清楚,来的都是反对牧静舟当女皇的老头,一个个都一把年纪了还占着朝廷的位子,让下面的年轻人上不来,又迂腐又碍事,搜魂了不是正好。”离离不以为然,“他们巴不得牧静舟出事,让牧潮生当皇帝。这下好了,以后大雍的女皇就是牧静舟,他们这些人也要给新人让位,说不定以后大雍还会有女子为官呢。”
这时离离看见孙诸来了,立刻撒开武洋凑上去,“师尊,这灵源究竟是什么,清影姐说那里面有灵气,还是耆武做‘寒烟翠’的材料之一,这么好的东西没了岂不是很可惜?”
“以后你们会知道的。”孙诸招手,让武洋到旁边来。
离离看着他把武洋喊走,在原地呆了呆,旋即心事重重地走向其后而来的萧清影和薄病酒,“清影姐,师尊跟你说什么了?”
萧清影自然不好将魑魅魍魉的事告诉离离,只能说:“他要我们继续调查‘碧云天’的下落。”
离离急切,“那灵源呢?灵源以后没有了吗?‘寒烟翠’也不会再有了?”
萧清影颔首,“是,不会再有这害人的东西了。”
“害人?‘寒烟翠’怎么会害人,清影姐你——”离离意识到自己的太激动了,赶紧冷静下来,“清影姐,‘寒烟翠’可以提高修士的极限,怎么算是害人的东西?”
因为那里面有魑魅魍魉。萧清影此时不知饮过“寒烟翠”的人会怎么样,或许这一方魑魅魍魉回到魔尊体内,余下“寒烟翠”中的也会受到感召?总之,将此物留在体内定是不妥的。
“离离,若没有灵源,牧氏也不必遭此罹难。‘寒烟翠’是用灵源做的,自然害人。”
离离袖下的手攥紧,半晌松开,露出松快的笑容,“清影姐说得对。”
薄病酒有点好奇萧清影跟那修士说了什么,因为两人好像有交情,并肩而行时距离不远不近,显是信任对方。
话说回来,他的任务是攻略萧清影,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有情敌。
……有吗?
第58章
等武洋一回来,离离便迫不及待拉过他咬起耳朵,“师尊跟你说什么了?”
武洋挠头,“他问我这一路上可有什么机缘,弟子手册看得怎么样了。”
“就这?”离离不信,“你有没有把丛雨生的事说出去?”
武洋摇头,“没有,你说过不要告诉别人,我连师尊也没告诉。”
“那就好。”离离心思流转,抬眼看他,“那你怎么跟师尊说的?”
武洋:“我将学习到的符箓、阵法的心得告诉他了,比如……”
离离忙不迭摆手,“我可不懂那些,懂了也没什么用。奇怪,师尊既然问了你,为何不问我?”她也有很大进步啊。
武洋微笑:“我也这么问了师尊,他说你很聪明,就算靠自己也能学得很好,自是不必过问的。”
“是么?”离离稍觉得心情好了些,但仍有些不痛快,“回骊山之后我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筑基。”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孙诸见到了牧静舟。
萧清影想到孙诸所说的“搜魂”,忙喊了一声,“孙师兄。”
孙诸看了她一眼,“萧师妹放心,如今大雍牧氏只剩她一个血脉了,我断无搜魂的道理。”
萧清影放下手,“……”
牧静舟没见过孙诸,“你是谁?”
孙诸略一拱手,道骨仙风,“骊山首席,孙诸。”
“骊山首席,你……”牧静舟想起来了,“你就是指点过亚父阵法的人。”
这番话让萧清影想起,耆武在阵法上的造诣,绝不是他一介散修能参透的。
受到孙诸指点反而在情理之中。
孙诸颔首,“耆武若非行伍中人,入我骊山当一个修士,或许就不必落得今日下场了。他甚是好学,昔时他不过七八岁,竟有胆子拉住我的衣摆,问‘要怎么才能保护大雍’,我便说‘用一个阵法将大雍罩起来就可以了’。虽是玩笑话,他却上了心,自那之后我便不时收到他的纸鹤,常问些阵符两道上的问题。那时不知他所欲何为,皆倾情解答。可惜,可惜他走上了歪路。”
说着,他背着手,抬起头打量天际,“最终他确实创造了一个能笼罩住都城的阵法,倒也不枉少年。”
牧静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骊山要怎么处置我?”
孙诸笑了笑,“女皇陛下言重了。”
牧静舟有些意外,“我看到你们对徐大人他们做的事了。”
孙诸自说自话:“往后还请陛下往蜃影城中继续驻派人手。”
牧静舟:“灵源没了,我们跟骊山的契约还作数吗?”
孙诸:“骊山从不干涉凡俗之间的事。”
牧静舟很快就想通了,慢慢攥紧了拳,“我明白了。”
孙诸又再行一礼:“陛下往后若有难处,可往影都求助。如此,某先走了。”
说罢往灵舟上走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萧清影要跟上,被一个同门拦住,“萧师妹,孙师兄说了,你们四人乘坐另一艘灵舟回骊山。灵舟已经在路上,待会儿就到了。”
萧清影:“大雍灵气稀薄,怎么驾驭灵舟?”
同门道:“船上有大量灵石可做消耗,师妹不必担心。”
灵舟离地,翩然而去。萧清影看着那没入云中的灵舟,心倏地沉了下来。
薄病酒这时才找到开口的时机,“你这师兄是什么意思?”
萧清影已经算难以捉摸了,这个叫孙诸的更难琢磨!简直是扫黑除恶剧里的天选谜语人。
“他……骊山不会管大雍了。”萧清影转身看向牧静舟,“陛下可明白?从此你们就要靠自己了。原本骊山护着大雍,便是因为灵源契约。而如今……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们的过失,灵源已散,骊山与大雍的契约已结束。”
薄病酒:“可骊山不是为了天下么?大雍百姓也算天下的一部分。”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萧清影叹了一口气,心绪如麻,“这是孙诸的打算。”
牧静舟神情没大的波澜,仿佛已经看透,“我明白。”
“你不明白。“萧清影还是没有忍住,“大雍国境内的灵气源自灵源,灵源消散,这意味着这片土地上的灵气也会逐渐消散,到时候……”
“到时候不会再有修士,与大梁、大雍比起来,我们是鱼肉,他们是刀俎,对吧?”牧静舟很平静,“多谢你,萧道友。这一切都是我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有很多事要做,皇叔的来世还在等我。”
萧清影面露不忍。
修士没有轮回。尽管牧潮生最后以凡人的身份死去,可他曾是修士。
牧静舟知道吗?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萧清影拱手,“陛下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往骊山送信,我一定会来。”
牧静舟愣了愣,笑着摇摇头,“多谢,但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从前没有骊山,大雍不也是还在么。或许对我而言,仅仅面对来自大梁和大宣的威胁,比守护骊山的‘馈赠’要简单得多。”
说罢,她行了最后一次修士之礼,转身往议政殿的方向走去。
薄病酒走近,“骊山真的不管大雍了?”
“孙诸说他会想办法。”萧清影还是决定相信他。
薄病酒心里有些不舒服,转念一想他不舒服个什么劲,真奇怪。
离离和武洋走过来,不见孙诸,离离便问:“清影姐,师尊呢?”
“他们已经走了。”萧清影道。
离离诧异,“走了?只是对那些人搜魂就够了吗?那地底下还关着许多修士呢,还有那些丹房,还有那地下的灵源——”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将几人都震住了。
便见不管是雍皇寝殿,还是远处的东宫,都被夷为平地。
几道剑光从废墟中射出,追赶远去的灵舟。
离离反应过来,大呼:“好厉害啊!这就是金丹期的实力吗?可以移山造海、改天换地?”
武洋关心道:“那些被关在下面的修士呢?”
离离自然而然,“肯定是带走了啊!怎么可能把他们留在那里,师兄们肯定有打算的。真是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修炼到金丹期,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地方推平!”
说完看了眼东宫的方向,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接他们回去的灵舟也来了,驭舟的修士等他们上去之后,便取出灵石,启动灵舟。
离离忽然拽了拽武洋,指着下面,“你看。”
牧静舟尚未离去,而是站在廊下,看着他们的灵舟升空,飞远。
而环顾四周,是百废待兴的大雍宫廷。
她从未有过如此多的烦恼,却也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平静。
明明在修士推平寝殿之前,将牧潮生的尸体带出来,她却没有。
皇叔这一生最想得到的就是灵源。
那便让这一世的他与灵源一同埋葬了吧。
祝愿自己找到转世的他时,能得到一份……没有谎言的爱。
“陛下!女皇陛下!”宫娥急匆匆地赶来,“不好了,姜翰林带着十几位大人闯进宫,非要见您!”
牧静舟抬手抹了抹鼻梁两侧,“将徐大人他们请到议政殿。”
宫娥怯生生的,“可是刚刚大家发现徐大人似乎神智不清,其他大人也是……”
虽然骊山不再管他们了,这善后却做得不错,直到现在才有人发现这一众老臣的异样,牧静舟笑了笑,“是啊,就要是让所有人看看,大雍要变天了。”
……
骊山。
离离迫不及待地走下灵舟,充分呼吸骊山的空气,“终于回来了!”
武洋跟着走下甲板,“我们也没去多少天啊。”
离离扭头看他,“可我觉得我们去了好久,我接下来只想好好待在宗门里,哪里都不想去了。”
萧清影听到她这么说,“你们好好休整。”
离离警惕起来,“清影姐,你让我们休整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还要去别的地方吧?”
萧清影:“你忘了廖青云给我们的‘碧云天’?”
离离睁大双眼,“我们也要去?”
萧清影点头,“这是孙师兄的打算。”
离离心有怨言,却不想找孙诸说道,便回三重门去跟喜爱她的师兄弟寻开心了。
武洋在灵舟上钻研了半天弟子手册,正是心有所感时,也与萧清影道过别,回洞府去了。
薄病酒头一次来骊山,被这巍峨景象所撼,一边感叹一边走走看看。
蓦地萧清影拉住他的后领,“别乱走。”
她跟他说话的口吻就像发现了在军事基地乱晃的间谍。
可他这个身份还真就是间谍……薄病酒赶紧立正了,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影都?”
萧清影离开影都时就将那屋子退了租。
再说他们很快又要动身去大梁,重新在影都安置稍显麻烦。
她睨了睨薄病酒,旋即道:“去事务堂。”
事务堂?薄病酒不解地跟上去。
很快他跟萧清影走到满是外门弟子的事务堂,身旁经过的都是骊山修士,让他不免抱紧了怀里的小毛。
一个狐狸头从他衣襟里掉出来,瞬膜还包裹着半拉眼珠子,一截舌头露在外面。
小毛睡得如痴如醉,“钰儿,现在轮到我来找你啦……”
薄病酒揪了一下它的耳朵,梦到跟小狐狸捉迷藏了?
“萧师妹。”冯鹤远远地便看见了她,旋即注意到薄病酒。
他的视线在薄病酒身上来来回回扫描,看得薄病酒警铃大作。
难道他们也能发现“魔尊”这个身份?对他来说,“魔尊”的设定就像是debuff,一旦被发现,要么被关起来要么当场正法,都不是好下场。
眼看冯鹤目光如炬,仿佛要把他看穿了,薄病酒急得摇晃小毛的脑袋。
小毛被摇醒,“干嘛!”
蓦地它发现情况不对,一看,周围都是些穿着臭骊山道袍的臭骊山修士。
霎时意识到这里是坏女人的老巢——骊山。
而这时“扫射”薄病酒已久的冯鹤从事务堂走出来,朝两人走来,又喊了一次,“萧师妹,这个人……”
小毛瞳孔竖起,浑身紧绷,仿佛只要被发现,它就立刻变回原形,杀了这帮骊山修士,护薄病酒杀出重围。
“是你的道侣?”冯鹤说完,看向萧清影,“白杨师兄说若是见你回来,便将新的丹药符箓交给你。”
说着把一个储物袋递给萧清影。她打开后发现里面除去常见的清心丹、固元丹,还有新的金乌丹。
“师兄还嘱咐过,你们几人离开宗门后的行踪只有他与孙师兄知道。”冯鹤压低声音,“萧师妹,若有人问起你们这几日去了哪里,你只消说你接下了去右罗衙门巡逻的招募令,一直都在右罗县中,可明白?”
萧清影颔首,没忍住问:“白师兄还说了别的吗?譬如……”
她想也许可以在冯鹤这里知道孙诸如何处置大雍。
“别的?”冯鹤摇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不知师妹指什么?”
萧清影哑然,也跟着摇摇头,“没什么。冯师兄,宗门里可有空置的洞府?我可否与道侣在骊山住上几日?”
冯鹤笑道:“自然是有的,遑说住上几日,便是住到飞升时也可以。”
萧清影解释道:“我将影都的住处退掉了,这一趟回来或许只会待上几天,若是占了一个风水好的洞府,岂不是妨碍其他弟子修炼。”
冯鹤愣了愣,“萧师妹这么会替同门着想,倒令我自惭形秽了。这样吧,我帮你挑一个偏僻些的洞府,不会妨碍其他弟子,师妹便可一直住着,如何?”
萧清影欣然,“那就谢过冯师兄了。”
冯鹤很快就帮萧清影挑了一个七重门附近的闲置洞府,“这个洞府位置不好,没山没水,还在角落里,大家都不喜欢。萧师妹以为如何?”
萧清影点头,“就这个吧。”
薄病酒用手指梳着小毛的下巴,“看样子他们都没发现。”
小毛舒服地抬起下巴,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一点也没方才警戒的模样了,“好像只有坏女人能认得出你……”
好像?应该就是。薄病酒:“但还
是要小心一点,小毛,人前你就不要说话了,装一只普通的灵宠。”
“萧师妹!”
薄病酒忽然听到一道男声,中气十足,爽朗阳光,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回头一看,是两个骊山修士。一高一胖,一瘦一矮。
高个子修士脚底生风,走得飞快,来到萧清影面前才刹下车,眼睛亮亮的,倒映出萧清影的模样,“师妹,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狐狸精!
薄病酒震惊,真正的狐狸精出现了!
第59章
萧清影皱着眉退开一些距离,“王师兄。”
王奕棋关切道:“师妹,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我问冯师兄他也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到右罗衙门也没找到你……”
“咳咳!”
听到咳嗽声,王奕棋以为又是孙奇在敲打他了。
但他只是抿了下嘴,没有理会,继续问:“师妹,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若有难处,一定要找我……”
“咳咳!”
一只手粗暴地将他推开,挡在他跟萧清影中间。
薄病酒没想到他还有情敌,这下子危机感拉满,但他上下打量王奕棋,发现这小子除了长得帅,哪里都比不上他,甚至这帅跟店里跟他争业绩的Mario一样,太油腻。
旋即他嗤地笑了一声,“道友你好,我是萧清影的道侣,薄病……冰,字病酒。”
王奕棋惊讶,也用视线度量薄病酒,“你?你就是师妹那瘫在床上,一点用都没有还拖累了她如此之久的人?”
薄病酒:“……”
好厉害的狐狸精!薄病酒暗暗咬碎后牙槽。
小毛一开始还为这家伙攻击薄病酒生气,头微探出去一点,但想到他让自己装普通灵宠,就又缩回去了。
薄病酒清了清嗓子,“因为我们夫妻感情好,生死不离,有这么关爱我、呵护我的娘子,是我三生有幸,十辈子福气修来的。道友看上去还单身吧?没人爱你是不能理解我们有情人的哈。”
说完扭头寻找萧清影的踪影,便见她脸上神情已经控制不住地扭曲,一旁冯鹤捂着嘴憋笑。
薄病酒当机立断,走上去贴住她的胳膊,还想把手伸进萧清影臂弯里把住。
但她不甚配合,薄病酒使劲“钻”进去了,用力把住,扭着身体贴住她,一副“你当如何”的表情,向王奕棋发起挑衅。
王奕棋惊讶于薄病酒的大胆,忘了回击。
孙奇笑嘻嘻地走过来,跟冯鹤一样看戏。
王奕棋回过神,“是么,薄道友,我若是你,就会果断在连累自己道侣的时候解除关系。而不是让她为你东奔西走,劳累奔波,这可不是男人所为。”
男人?觊觎别人的老婆,你算什么男人。薄病酒嘲讽,“我受伤时她这么待我,她受伤时我只会对她加倍的好。道友似乎对别人夫妻的感情占有欲太强了点。”
王奕棋话锋一转,“薄道友,你竟想师妹受伤?师妹待你如此之好,你竟咒她?”
薄病酒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绿茶!这还是个极品绿茶狐狸精!
薄病酒磨牙霍霍,“修士受伤是很正常的事,道友没受过伤吗?”
王奕棋叹气,“当然,我受过伤。可是我希望师妹能一辈子都别受伤。”
霎时间嘘声一片。
薄病酒看了眼冯鹤,又看了眼孙奇,这两人是怎么发出“一片”嘘声的?
就是这招数,跟Mario那个臭绿茶一模一样!薄病酒深呼吸,他有办法打败Mario,就有办法让这个死绿茶知难而退。
薄病酒忽然身体一软,烂泥似的倚靠在萧清影肩膀上。
萧清影手里的破弓闪现了一下,默默地转眸看她。
“娘子,我也希望你别受伤,可是我自己受过伤,怎么会不想着当你的伞,让你不淋雨?”薄病酒指腹按住自己的嘴唇,眼底逼出两点湿润来,“王道友说得对,是我拖累了你,所以以后我要勤加修炼,成为你最坚强的后盾。而不是像有的人,嘴上说说而已。”
萧清影:“……”
薄病酒发出婉转的一声“啊呜”,别过脸抹了抹眼角,再扭过头来,食指竖起贴着鼻梁,微微低头作忧伤状,“但你要是觉得我连累了你,好,我们可以分开,可是你一定要知道,虽然我们分开了,可我心永恒,一定会有天使替我守护着你。”
萧清影按了按额角,“冯师兄,见笑了。”
冯鹤乐不可支,“师妹的道侣挺有意思的。”
王奕棋还想说话,孙奇拉住他,“萧师妹,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修为进步了如此之多?”
这时几人才注意到她已经是筑基后期了。
要知道她离开骊山时才筑基前期,怎么几天的功夫就连跳两级?
萧清影:“得了一个大机缘。”
“我想也是,只有机缘才能让一个人的修为进步得如此之快。”孙奇羡慕道,“真好啊,怪不得这几日在右罗找不到你。有的人啊,相思病犯了,大清早就去右罗衙门蹲守,连自己的分内事都忘了。”
王奕棋挺直腰板,孙奇这是替他说话呐。
萧清影看了王奕棋一眼,微微皱眉。
这么说下去她的行踪非暴露不可。
她正思索着如何解释,却听旁边冯鹤说:“王师弟真的在衙门等了一天吗?萧师妹领了白杨师兄的招募令,这几日自然是在右罗的。只不过白杨师兄让她整理衙中文书,所以师妹在衙内——王师弟只会在院里等着,不曾进去看过吧。”
王奕棋:“可是我问了其他人——”
冯鹤:“大家不想让师妹被人打扰,毕竟是白杨师兄的吩咐。”
孙奇:“那师妹的机缘——”
冯鹤笑道:“看来萧师妹在整理文书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莫不是夜晚时去了旧浮图?”
萧清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看到一本旧典上记载了旧浮图中有一位前辈留下的洞府……”
冯鹤打断她的话,“师妹,机缘乃是私事,如何得到,不可告人。二位师弟也明白的吧?”
孙奇连忙附和,“那是自然。”
冯鹤又看向王奕棋,“王师弟,这么听来你这几日没有好好巡逻啊?大把光阴都浪费在衙门里了,怎么,其他事情是孙师弟一个人做的么?”
王奕棋愣在原地,“我……”
孙奇讪讪,赶紧拉过他,“冯师兄,我们俩还有事,先走了。”
冯鹤也不拦着,搭着双手看两人走去,这才笑盈盈地看向萧清影,“按照白杨师兄的吩咐,师妹日后若有需要,可以告诉我,我代为转告。王师弟年纪轻轻,未免不成熟,若你遇到麻烦,也要记得告诉我。”
这冯鹤八面玲珑,进退有度,怪不得能得白杨信任。
萧清影颔首,“多谢师兄。”
冯鹤看向薄病酒,“薄道友,你不是骊山修士,但你又是师妹的道侣,所以你要跟在师妹身边,切不可在骊山之内乱跑。若是误入禁地被其他弟子发现而诛杀了,我们可不负责任。”
这么严重?薄病酒小鸡啄米,“知道了,师兄放心。”
“师妹的道侣真挺有意思的。”冯鹤笑嘻嘻,转过身回堂里去,跟同门分享今日份快乐。
只剩下萧清影和薄病酒两人。薄病酒就看着冯鹤的背影,便听萧清影冷冷道:“放开。”
他还抱着萧清影的胳膊,薄病酒眨眨眼,撒开手。
萧清影唤出灵剑,“去洞府。”
……
光滑如鉴的地面映出白杨急匆匆的脚步。
孙诸坐在蒲团上,衣摆沾有些许泥土。
白杨走到他面前,轻声唤了“师兄”,见他睁开眼,这才继续说:“这是罹难的弟子名单。”
孙诸看了眼他手中的折子,“他们的家人可安置好了?”
白杨点头,“每年都会有弟子送东西去,如果发现有灵根的后代,也会让他们参加弟子选拔。”
孙诸:“你办事我放心。”
这时白杨取出一封信来,迟疑了下才递给孙诸,“师兄,我去别苑的时候,赵姑娘求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孙诸皱了皱眉。
白杨:“师兄,你有一阵子没去别苑了。”
孙诸轻轻碰了一下信封,信封便燃烧起来,白杨立刻丢到地上,看着它燃成灰烬。
“师兄,以你的地位和骊山的势力,何必非要收下大宣送的凡女呢?”白杨直摇头,“我觉得这世间没有女子配得上师兄,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
孙诸:“她只是一个象征,骊山与大宣友好的象征。”
白杨:“长公主就足以象征了。”
孙诸缓缓道:“总要给别人一种你有弱点的错觉,一旦被发现你是不可打败的,他们就会孤注一掷。”
白杨埋怨:“她每个月都偷偷给大宣送信。”
“哪天她不送了,你再来同我说。”说罢孙诸顿了顿,“大雍新皇可派人到蜃影城了?”
白杨:“刚收到师弟传讯,他们已经抵达蜃影城,也见到了牧静舟派去的人。”
孙诸淡淡“嗯”了一声,“灵石可还够用?”
白杨:“此番带去的灵石足以维持蜃影城三年的灵气供给。”
“三年,够了。”孙诸蓦地问,“你觉得离离和武洋,谁更适合继承当首席弟子?”
白杨愕然,“师兄,你莫不是已步入化境,即将飞升?”
孙诸:“我只是问你对他们的看法。”
“原来如此。”白杨放下心来,“我觉得离离比武洋聪明得多,若是她来做首席弟子,一定能让骊山上下和睦,也能在三朝之间游走自如。”
孙诸抬眼看他。
白杨继续往下说,“但是,我更喜欢武洋。他身上有一股师兄年少时的‘劲’。”
孙诸觉得好笑:“你又不曾见过我年少时。”
白杨害羞,“我也是猜测,毕竟我进骊山时师兄已经是首席弟子了,绮罗师姐和君恒师兄业已飞升……”
孙诸打断他的话,“但以武洋的脾性,若与离离相争,一定会输。”
白杨思索,“我觉得武洋不会跟离离争。”
孙诸发出一声上挑的“嗯”。
白杨:“少年人,耽于情爱是常事。”
“情爱不是坏事,修有情道也不比无情道差。”孙诸缓缓道,“他有阵符上的天分,可惜出身卑微,难掩自卑。若是能依附着离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白杨反对,“师兄,男子岂能依附于女子?”
孙诸:“你口中的君恒师兄曾经也唯绮罗马首是瞻。”
白杨嘟囔,“这怎么一样,他们可是道侣……师兄,莫非你有意让离离和武洋……”
孙诸忍不住笑了,“这种事如何勉强得来?”
白杨挠头,“是我想多了。确实,离离的心性胜武洋许多,可我观她的根骨,似乎有些问题……”
孙诸视线往敞开的殿门飘了一下,“你什么修为,也敢妄论根骨?与天斗,心性第一,天赋次之。若论天赋,我根本不可能做骊山首席。你这话既是贬低了我的弟子,也贬低了我。”
白杨惶恐,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撩袍跪下,“师弟不敢!”
“下次不许这么说了。”孙诸摆摆手,“你再去办一件事。”
白杨抬头,“是?”
孙诸:“虽然大雍灵源已散,灵气尽失,但只要蜃影城还有灵气,就会有大雍修士的一片去处。大梁和大宣想来已经发现这件事了,你替我送一份礼物给梁帝宣帝。”
白杨明白:“师兄的意思是,只要骊山还供给蜃影城的灵气,便是护着大雍?那这三年,就是那小公主休养生息之时了。”
孙诸:“有一点错了。”
他看着白杨的眼睛,“这份礼物是你替‘我’送的。”
白杨一怔,叹道:“也不知那小公主能不能体会师兄的恩情。”
孙诸却道:“我是看在耆武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白杨:“耆武?我想起来了,我还给师兄送过他的纸鹤。”
白杨欲言又止。
孙诸:“有话就说。”
白杨:“师兄太重情重义了,我担心……”
若是他对某个人有了至情至深的感情,会不会为那人所累?
孙诸看他半天不吭声,摇头,“你这样我如何放心让你当首席,回去修炼吧。”
白杨踟蹰了下,点点头,转身去了。
……
萧清影在山峦间的一个小小夹缝里找到了她的洞府。
果如冯鹤所说,此地偏僻。能在骊山这福地找到风水如此一般的地方当洞府,也算是种本事。怪不得没有弟子选这里。
她取出弟子令牌开启了石门,轰隆隆数声,风从洞内灌出,带起无数尘埃。
薄病酒捂住口鼻,等候灰尘停歇了,才走进洞府,就见这洞府前后洞穿,一打开就有穿堂风。
这跟他想象中的修士洞府完全不一样。
走到后门边,薄病酒吓了一跳,险些掉下去,幸好萧清影拉住他衣领。
薄病酒:“这下面怎么是悬崖啊?”怪不得风这么大。
洞府在悬崖边上,云雾蔼蔼,不知深浅。
“也不封起来。”他吐槽。
萧清影:“这洞府入口处狭隘,仅容一人通过,日月光皆进不来。在此处开门,方可观天地之气,集日月精华。”
这倒是。薄病酒眯眼看向远处,云雾的尽头是隐隐日光,伴随着浮云影影绰绰,甚是美妙。
萧清影往洞府两侧看去,便见墙上有一处障眼法,解开后是一个封闭的小洞府。
走进去,看到墙上凸起的文字,萧清影怔在原地。
薄病酒探出头来,“套娃啊这是?”
话音方落,一道灵力把他送了出去,萧清影甩袖,合上入口,“待在外面休息,不许进来。”
薄病酒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小毛也震出来了。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小毛,你说她是不是刚刚的事在跟我生气?”
小毛:“生什么气?”
它挺喜欢这地方的,关上门灵气便充沛,又安静,很适合它修炼。
“就刚才那个绿茶——”薄病酒觉得自己这么说别人不好,“那个臭不要脸的男狐狸精,他显然喜欢清影,还想跟我抢老婆!我就是自卫,我有错吗?我没问题啊。”
小毛瞪眼,“你干嘛骂我?”
“不是骂你。”薄病酒才想起小毛也是个“男狐狸精”,他还特意加了个“男”已区分,全然忘了自己毛狐狸的属性,“你不是狐狸精,你是……嗯……大狐狸妖,跟他不一样。他那是纯粹小三。”
小毛挺起胸膛,“我要当妖王!”
“好,你以后一定能当妖王。”薄病酒摸摸它的头。
小毛:“坏女人只想杀你,你干嘛关心谁喜欢她?骊山修士都不是好东西,她喜欢那个修士才正常。”
薄病酒又惊慌又诧异,“你觉得她喜欢那家伙?”
小毛:“你干嘛这么紧张?”
薄病酒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他这段时间没工作,牛郎的技能都生疏了?按理说他最擅长看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另一个人了,可分析起萧清影来却屡屡碰壁,都摸不清她什么行为就是喜欢了。
只知道她态度好的时候不一定喜欢这个人——那她什么态度就表示喜欢一个人?
小毛在洞府里转来转去,“我想吃东西。”
刚刚在萧清影那里吃了闭门羹,薄病酒自然想出去给小毛找吃的。但想到冯鹤的“警告”,他走到门口的脚收了回来,转回去站到小洞府面前,“咳咳,清影你有吃的吗,小毛饿了。”
还以为她不会理自己,没想到洞门打开,萧清影正站在洞壁前,似乎在揣摩上面的文字。反手将储物袋里剩下的肉丢了出去,旋即又闭上洞门。
薄病酒接住妖兽肉,“有储物袋还是方便,我也得搞一些来。”
小毛:“你要修士的破烂干什么?”
薄病酒:“装东西啊。”
小毛:“你还真是什么都不
记得了,从前你一挥手就能变出好多东西。”
囧。薄病酒想起他这阵子都没修炼《太虚图》。
薄病酒:“那飞呢?”
小毛:“脚一蹬就飞了啊。”
薄病酒:“那咻的一下跳很远呢?”
小毛:“就是咻的一下跳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啊。”
薄病酒:“……”
薄病酒立刻走到石床上,盘膝打坐,修炼起来。
系统给他的《太虚图》是一整套完整的功法,但薄病酒必须一层层修炼上去,修完一层才能解开下一层。
因此他既不知道这功法有多少层,也不知道后期有多神通广大。
有需求就有干劲,薄病酒沉浸其中,运转星空。
小毛见他努力修炼,还挺欣慰,但忽然反应过来:
“你倒是先把我的饭煮了再修炼啊——!”
……
萧清影伸出手,触摸洞壁上剑刻的痕迹。
这洞中所刻并不是什么绝世秘籍、惊天秘法,而是奇怪的简笔画。
画上两个小孩子笨拙地蹲着马步,旁边一个比他们高上一头的少女手中拿着树枝,指导二人。
她仿佛还能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师姐,我蹲不住啦!”君恒嚷嚷。
萧清影走上前,用脚将他的两条腿拨得更开,“坚持。”
君恒脸上露出便秘般的神情,努力撑住。
一旁绮罗绷着小脸,明明从脚到头都在颤抖,小脸都憋红了,还是坚持着。
君恒悄悄用眼角余光看绮罗。
绮罗发现他在看自己,一声不吭,也用余光看萧清影。等萧清影背过身,她就连忙跳起来,一刹那的功夫又是揉揉腿又是揉揉肩,还能抽空给君恒一个鬼脸,把君恒都看呆了。
萧清影转过身,她又立刻回到扎马步的状态。
十五岁的萧清影还很稚嫩,脸上藏不住表情,觉得哪里有问题,便带着怀疑走向绮罗,绕着她转了几圈。
“绮罗,你……”
这时两人都听到了“嘶啦”一声!
双双侧头,就见君恒捂着**,欲哭无泪。
“我、我的裤子蹲裂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她忍不住笑起来。旋即看向其他墙壁,有绮罗拉着她偷看君恒洗澡的,有绮罗打翻师尊的琉璃盏却栽赃到君恒身上还拉她一起看君恒受罚的,有内门小试上绮罗暴打君恒夺冠的……
萧清影唤出灵剑,向上飞去。
简笔画的场景变了,变成了他们离开宗门后。一副是他们初到金陵城,绮罗想去怡红楼逛逛,于是诓骗了什么也不懂的君恒,结果两人没银子,被凡人给抓住……
萧清影找到他们时,两人被五花大绑,老鸨带着一帮人审问他们。
原本打算下去救人的萧清影想了想,绮罗平时就爱带君恒胡闹,让她吃个小亏也好,先静观其变。
绮罗跟君恒咬耳朵。
“我跟你说,待会儿我跟他们说,我们有一个师姐在城里,她特别有钱,可以把整个怡红楼买下来那种!但我们要有一个人去找她拿钱,所以我去,然后你留下。”
君恒被她坑习惯了,怀疑道:“你真的会回来赎我吗?”
绮罗一本正经,“当然会了,我多喜欢你啊,你等我回来。”
君恒:“……”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萧清影就见绮罗跟老鸨一顿掰扯,老鸨也同意了,理由是:“这小子看上去比你俊多了,稍作打扮便有女人味,做男做女都精彩,你这丫头凶巴巴的,便是不回来也无妨。”
绮罗本来在松手腕,高高兴兴地要走了,听到这话,在原地呆了下,缓缓转身。
“你说什么?”
君恒看她这表情,知道大事不好,默默地以头抢地,当缩头乌龟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是绮罗发飙,把老鸨打得满地找牙。
蹲在房梁上的萧清影:“……”
此刻想起当时的场景,她还是忍不住要笑。
他们在金陵城里的荒唐事,都被画在这洞壁上了。
但之后的简笔画直转急下,不再是那些快乐的回忆。其中一幅就是几人看到了魔物横行的世道,修士和凡人都逃不过一死。
金陵城下,尸体堆积成山。
身着绿衣的魔族疯狂地屠戮百姓,修士节节败退。
杀得多了,街道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于是魔尊创造了一个大坑,让魔族将死去的人都坑埋起来。
……何等可怕的景象,现在想起来仍令萧清影牙齿打颤。
那是修士第一次见到魑魅魍魉,不知这世上有能将他们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东西。
但幸好后来绮罗和君恒找了天赐神器,萧清影也得到了弈弓。
他们逼退魔族,重伤魔尊。
却没想到老魔尊将魔尊之位传给新魔尊,这位新魔尊甚是狡猾,尽是阴谋诡计,从内而外地分化骊山,最终在师尊重伤陨落时,杀进骊山,杀上仰天崖。
就是那一场大战。
萧清影没有看到那场大战的简笔画。是画者没经历过,还是不记得,亦或不忍心?
再往上,萧清影看到了最后一幅画。
两个小人并肩跪在地上,面前是与天松。
与天松下成片墓碑,其中有两个特别画得大了些,还刻上了名字。
“骊山掌门清虚子之墓。”
“骊山大师姐萧清影……之墓。”
萧清影再也忍不住,额头靠着洞壁,低声啜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止住眼泪,这才继续看剩下的内容。
洞已至顶,顶上都是凌乱的文字,写下,再划去。
“魔息为什么还存在?莫非魔尊还活着?我觉得没有。”划去。
“可否消灭魔息?各种办法都试试吧。”划去。
“师尊好像提到过若是有无可消灭的东西,就要将起封印起来?我去找能封印它的东西。”划去。
“好像有效果了!但是还需要什么呢?我把典籍放在桌上了。”划去。
“真的必须这么做吗?是的。”划去。
“明明还有另一个办法!可是……我们是不是没办法找到它?是的。”划去。
“你做的饭好难吃。那你怎么还是每一顿都吃完?”划去。
“我做好决定了,我们就按第一个办法吧。好。”划去。
“师姐,再见。师尊,再见。”
最后一行字没有划去。但却是其中最充满遗憾的。
萧清影的视线落在“另一个办法”上,莫非绮罗和君恒还找到了另一个消灭魔尊的办法,但是来不及?
萧清影重新搜索洞壁,来来回回十数次,都没有找到他们说的办法。
究竟是什么办法?她急得快疯了。
最后萧清影颓唐地坐在地上,蓦地,感觉地下的蒲团似乎有东西。
她掀开蒲团,看见一张残页。
“魔乃天生天养……天地造物如星如月,不可除之……然而弈射日,皆因十日凌空。星月失衡,亦是灾祸。日落不可除,乃生沙漠;星落不可除,乃生山川;月落不可除,乃生河海……以天为弓,以月为箭……可囚万物。”
“可囚万物……”萧清影口中呢喃着这四个字。
这就是他们找到的另一个办法吗?
不用将魔息分成三份封印起来,只需要用天弓月箭,就可以彻底封印魔尊?
绮罗和君恒找不到其中的什么?
萧清影想了想,莫非,是月箭?
她唤出破弓,看着它斑驳破旧的纹路,“天弓,便是弈弓。”
她明明杀了魔尊,为什么没能彻底封印?
“射日……”萧清影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破弓,“你是射日之弓,所用便是日箭?”
破弓没有说话,但萧清影莫名觉得它回答自己了。
但弈弓已经残缺。在雍皇寝殿与耆武对战时,萧清影就感觉到了。
银白弓身是弈弓本象,却只能射出一箭。而且那一箭射出后,弈弓的破损更严重了,之后她便不敢再用本象。
可封印魔尊,一定要本象的。
“需要找到修补的办法……”
萧清影握紧破弓,脸上
露出坚毅之色,“绮罗和君恒之所以飞升,是为了分化魔息,但这次我等不到飞升了,只能用这个办法。师尊曾说过与天松通晓万物,诚心便可解答。看来只能去问问它,关于你的来历了。”
萧清影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往外走去。看了眼天色,正是月亮高悬在云海上的时候,适合上仰天崖。
她正要出门,却被眼前的东西镇在原地。
薄病酒贵妃躺在石床上,披头散发,酥肩半露,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红花,对萧清影抛媚眼。
“来呀,折磨我,蹂躏我,不要怜惜我是朵娇花!”
第60章
薄病酒刚修炼了一个周天,睁开眼便觉神清气爽。
小毛吃得肚皮滚滚,又盘成一团睡觉去了。
他试着使用刚学到的“探囊取物”。一片秋叶般大的星空霎时包裹住了他半只手掌。
他将手抽出来,随便拿过一块石头,塞进星空里,再取出来。
来来回回好几次,太神奇了,他将萧清影给的丹药一股脑都放了进去。
这还只是“探囊取物”一阶,后面星空变大,空间也变大,甚至可以把一整个行星塞进去。
这不就跟玩网游差不多?一级一级修炼上去还挺有成就感的。
薄病酒继续坐好,打算再修炼一个周天,但脑子里莫名冒出情敌的脸。
不行!
他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哪里不如那小子了?
脸?原身可是言情小说男主角,长相当然不差,俊美而不失阴柔。
气质?薄病酒曾经登顶银座牛郎榜第一,太太们给他的评价里就有一条:穿越而来的贵公子。他都贵公子了他气质能差吗?
内涵?他虽然没去上大学,但是高中也经常霸榜年级前三,是学姐学妹们会偷偷在晚自习的时候跑到他的教室来偷看的“校草”,大家都惋惜,说要是他没有放弃大学出去打工,肯定被星探慧眼识珠,一年直接出道,三年国民偶像,五年跨界爱豆,七年转型影帝。他怎么可能没有内涵?
总之,薄病酒找不出自己身上的毛病,他可太完美了。
所以他到底差在哪里?一直攻略不下萧清影。
没有王奕棋这个搅屎棍,薄病酒还觉得她对自己的冷能接受,毕竟有一个“魔尊”的debuff。可现在他浑身哪哪儿不舒服,亟需做点什么来灭心中的无名火。
难不成只有色诱这条路可以选了?
“暧昧的尽头是双修”,他怎么这么不信呢?他当牛郎的时候,再暧昧也没跟客人滚到床上去。原文根本就是搞黄色的吧?
薄病酒越想越气,决定了。
他要二度色诱!
于是眼下他便只穿着一件外袍,慵懒地侧躺在床上,手掌指着下巴,另一只手边弹边走到大腿上,将外袍往下拉,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来嘛~”
萧清影:“……”
薄病酒感觉她在看自己嘴里叼着的花,连忙吐了出去,“这花又有毒啊?!”
萧清影面无表情:“不知是否有毒,你也敢往嘴里放?”
薄病酒:“这地方我哪里去找认识的花,门口随便摘的,有毒没有?”
萧清影手中忽然唤出破弓。
薄病酒感觉不好,她看着冷若冰霜,显然是对他好感度-90时才有的神情,“你、你怎么了?”
萧清影用破弓挑起了他的下巴。
露肩膀乱扭的时候薄病酒觉得没什么,漏大腿勾小手的时候薄病酒也觉得没什么。
反而是这简简单单地挑下巴,让他羞耻极了,一时间连准备好的香艳台词也忘了。
“又是这种伎俩。”萧清影睫毛低垂着,掩住眼底浓烈的憎恶,“我警告过你,魔尊,这种下作的伎俩没有用。只会使我道心弥坚,更想杀你罢了。魔族总喜欢这等龌龊的把戏,是不是以为人就一定会为美色动摇?将情欲视为人的弱点,软化、击破、入侵……五百年了,还是这一套。”
薄病酒却异常安静地看着她,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在指尖即将碰到肌肤时,萧清影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薄病酒,不要以为在大雍时你乖乖听了话,我就会放过你。既然你是魔尊,生来便带有原罪,骊山与魔族永生永世势不两立,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会阻止你们。我与你,从来不是一路人。”
“你哭了?”薄病酒声音低低的,“你为什么哭了?你为谁而哭?”
又是这一套,被戳穿时就转移注意力。萧清影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如果想活命,就乖乖待在洞府里。你我之间是有同心结不错,但劝你别想着可以拿它威胁我,我不怕死。”
薄病酒扳着手指数,“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哭。跟在大雍灵源那里一样,你又听到什么了吗?”
萧清影:“……”
薄病酒神情微微认真起来,“我没有想乱跑,我也是真心想勾引你,因为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我哪里比他差?就因为我是魔尊?那我不要当魔尊行不行?”
说完反而是他自己愣住了,露出懊恼的表情,“我在说什么……”
萧清影只觉此人不可理喻,她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便甩下一句话:“我已警告过你了。”
说罢御剑离开洞府,眨眼没了踪迹。
小毛美美地睡了一觉,忽然被一把抱住。
薄病酒把脸埋进它的毛里,长长地叹气,“完蛋了啊小毛——”
小毛警惕起来,“什么?!有骊山修士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它立刻跳起来要去找修士拼命。
“不是。”薄病酒把它抱进怀里,揉来揉去释放压力,“我是真喜欢她啊。”
“你在说什么?”小毛无语,“在我面前就不必演了。还有你怎么穿一件衣服,很热吗?”
“报应啊。我天天开导恋爱脑,还笑那些喜欢上客人的同事煞笔,现在轮到我自己煞笔了。”薄病酒纳闷,“你说我喜欢她什么呢?是喜欢她漂亮,还是喜欢她的韧性?是喜欢她看似坚强实则脆弱,还是喜欢她即便纠结也要勇往直前?”
小毛:“……你到底在说什么?”
薄病酒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我还经常吐槽他们夸喜欢的人有多恶心,现在轮到我自己恶心了,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天啊小毛,我完蛋了!”
小毛觉得他是白天被骊山修士吓疯了,“你可是魔尊,不要怕!”
薄病酒哀嚎:“就因为我是魔尊,我才怕啊!我要不是魔尊,我还喜欢她,攻略起来就容易。可我喜欢她,我还是魔尊,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要不然我给她送花?修士喜欢花吗?还是听她倾诉?她拿我当魔尊,恨不得早点干掉我,怎么会把心里话告诉我。”
小毛可算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你喜欢她。”
薄病酒屏住呼吸,“嗯……”
小毛:“这没什么呀,你不是说过你的路线是对的吗?那你尽管装出喜欢她的样子好了。”
薄病酒愣了愣:“什么?”
小毛继续说:“事情不是很顺利吗,你能找回那么多魑魅魍魉,就是因为演戏给她看啊。你说得对,跟她作对就是跟你作对,现在只要能找回魑魅魍魉,复兴魔宫,让我重新过上快乐生活,你干什么都行!”
见薄病酒还一副呆呆的样子,小毛用肉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就是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要是她发现你的计划,反过来也装出一副喜欢你的样子,那可就不好了啊!”
薄病酒扶额,“我不是装的。”
小毛笑嘻嘻,“装得好像。”
薄病酒:“……”
小毛:“好啦你别演了,就我们俩,没什么好演的。”
薄病酒有些颓丧,破罐子破摔,“我这不是怕平时露馅,先时时刻刻准备着,等成功了再卸下面具。”
小毛恍然大悟:“对!你说得很有道理,这话听上去很像老头会说的!”
完了,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民群众的信任。
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真心喜欢上萧清影了。
这就是嘴里没几句真话的报应吗?薄病酒忧愁。
……
萧清影跃下灵剑,将其收起,这才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仰天崖。
萧清影提步向前,路过刻有祖师爷训诫的崖壁时逗留了片刻。不多时,继续前行时却忽然碰到一层透明的屏障。
屏障上霎时荡漾开波浪,灵力四散而去。
法阵?
萧清影伸手触碰,手指在碰触到屏障时就将她包裹,如吐息般送了出来。
这时她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大殿的方向,便见一道灵光冲出,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
光芒散去,赫然是孙诸。
孙诸脸色难看,“萧师妹,这么晚了你为何要上仰天崖?”
萧清影取出破弓,“孙师兄,这是我在大雍无禄阁意外得到的一把破弓,似乎来历不凡。听说与天松知晓天下事,或许能帮我解答。”
孙诸:“你应该去藏书阁找。”
萧清影听出他话里的冷硬,不解道:“我去过藏书阁,没有找到答案。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以前的骊山,不是谁都可以上到仰天崖吗?听说五百多年前,清虚子掌门还在的时候,哪怕是刚入骊山的外门弟子也可以到仰天崖上瞻仰与天松,为何现在却设下了法阵呢?”
“你知道的还真多。”孙诸眉宇紧紧皱着。
萧清影:“我从前是散修,四处听说来的。”
孙诸口吻生硬,“这法阵是我设下的,因为与天松上有许多同门的墓碑,掌门和大师姐的也在上面。他们都为除魔卫道而死,就算修士不能轮回转世,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们的安宁。难道进宗门时,没人告诉你未经我允许,不可上仰天崖吗?”
萧清影怔了怔,“原来如此。”
孙诸侧身,让开一条路:“所以你现在你可以走了,藏书阁中包罗万象,一定会有师妹想要的答案。仰天崖不是你可以随便来的地方,以后小心。”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萧清影只好离开,却在路过孙诸身旁时,看见他露出诧异的神情。
萧清影困惑,“师兄,又有什么事吗?”
孙诸转过身,背对着她,“没有,你快走吧。”
萧清影走出几步路,忽然听到孙诸叫住自己,“萧师妹。”
萧清影回头。
孙诸没有转身,仍背对着她,“你手中的破弓确实大有来历,它就是传说中的弈弓。”
萧清影不解,“师兄怎么知道?”
“我忽然想起来,在藏书阁中见过一本典籍,上面就记载了弈弓。刚刚是我心急,一时间没认出来。”孙诸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侧过脸,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朦胧不清,“你还想知道什么?”
萧清影斟酌,“我得到一页残片,上面说‘以天为弓,以月为箭’。师兄可知是什么意思?”
“天弓,月箭。”孙诸顿了顿,“你手中的弈弓就是天弓。”
萧清影点头,“这一点我猜到了。”
“但你不知道的是它为什么被称作天弓。”孙诸说,“因为它是用与天松的树枝做的。”
萧清影惊讶,“与天松……数万年前就存在了么?”
孙诸:“与天松没有形,骊山这棵树其实并不是它的本身。真正的与天松就是‘天’,是上天意志的具象。之所以是一棵树,是因为天的意志化为种子,落在骊山。这表示上苍认同骊山,愿意让骊山行它的道。”
萧清影:“但修士要与天斗。”
孙诸点头,“没错,天只允许骊山行其道,却没允许骊山的人变成修士,长生不老,妄想飞升。”
萧清影看了眼破弓,“那月箭又是什么?”
“日、月、星,也是天的一部分。天若坠落,日月星也将追随。你手中的破弓,曾经可以驾驭日月星,将它变成自己的箭。”孙诸忽然问,“真是巧得很,两个萧清影都得到了弈弓。不过你手中的弈弓已经破损,不再是天弓了。”
萧清影忍不住上前一步,“那怎么才能让它复原?”
孙诸反问:“你会不知道?”
萧清影试探道:“莫非是用与天松重新锻造它?”
孙诸:“它的气散了,形自然也没有了。看样子,你最近还试过一次聚气。萧师妹,我劝你在修复它之前,不要再聚气,不然下一次它会折断。”
“气散了……”萧清影想了想,“与天松的气,能修复它?”
孙诸缓缓转过身,看着她,“我说过,除非有我的允许,不然谁都不能上仰天崖。”
萧清影算是明白了,“师兄需要我做什么?”
孙诸:“你知道眼下最迫切的是什么。”
灵源。
目的不谋而合,萧清影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师兄,那么月箭又要去哪里找?”
孙诸垂下头,碎发遮住眼睛,头微微向一旁侧去,“日月是无形的。萧师妹应该知道大师姐曾经一箭封魔的事迹吧?”
萧清影点头。
“她用的就是日箭。”孙诸道,“弈射九日,九日的气就藏在弈弓中。或许是她的魂魄,又或者是她的意志,总之唤醒了曾经弈的残念,便得以调动日箭。”
萧清影怔在原地。
所以她没能彻底封印魔尊,是因为用的是日箭,而不是月箭?
“我也不知道月箭在哪里。”孙诸抬起头,看着天边悬挂着的圆润月盘,“或许师妹要像弈一样,将月亮射下来吧?”
萧清影道:“天上只有一个月亮,若是射下来,这世间就没有月光了。”
孙诸呆了呆,忍不住笑了,“你还真……自信。”
萧清影又想到残页上那句话,“‘月落不可除,乃生河海’,师兄,月箭有可能在海中吗?”
“海?”孙诸神色变得古怪,“萧师妹,你可知这片大地上,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海。”
萧清影当然知道,“天之涯,地之尽。”
“错了。”孙诸说,“师妹不知道大宣被誉为‘海中明珠’么?”
萧清影:“……”
她确实不知道,五百年后的事,她知之甚少。
“不过这‘天之涯,地之尽’,我也很就没听说过了。上一次听到是……很久以前了。”孙诸沉思,“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这六个字对萧清影而言也不愉快,“师兄的意思是,月箭可能在大宣国境内?”
“我只是根据师妹所说,合理推测。”孙诸微笑,“奇怪,师妹得到的是什么残片,上面的记载似乎很古老。你又为什么要找月箭?”
萧清影:“既然得到天弓,自然也想得到月箭。”
为了显得自己只是渴望力量,萧清影又补充了一句:“修复天弓和找到月箭之后,我还想找到星箭。”
孙诸:“这世上没有星箭。”
萧清影不解:“为什么?师兄还知道什么?”
孙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没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应该回去了。”
萧清影想知道的基本都得到了,见孙诸逐意强烈,便不再逗留,“多谢师兄。”
萧清影御剑飞上空中,回头看了眼。
孙诸并未离开,而是穿过法阵,往仰天崖上去。
崖顶埋没在云雾中,朦朦胧胧。
萧清影回到洞府,却在洞门前停下。
定了定心神,她才打开洞门,踏进去时还是冷不防地被冲击了一下。
薄病酒跪在地上,上半身不着一缕,背后缠着似乎是从洞府外采摘的树枝,身前挂着一张手写的宣纸,字奇丑。
他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老老实实,“我错了。”
生怕萧清影看不到纸上文字,调整了一下跪姿,完全展示出来。
负荆请罪。
萧清影:“……”
薄病酒扭了扭身体,“我没找到藤条,就在外面摘了一些树枝,上面也跟藤条一样有一些刺……”
萧清影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毛,
想不通它为什么不阻拦薄病酒。
薄病酒紧张地盯着萧清影的脸色。
完了,自从察觉到自己喜欢她,这些事做起来贼别扭,完全没从前的潇洒。
萧清影忽然蹲下身,伸出手。
薄病酒浑身都紧绷住了,不敢呼吸。
她的手指越过他的脸颊,摘下一段树枝,“毒漆藤,有毒。”
话音方落,薄病酒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