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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漠,一望无际。

妖王摇身变化原型,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夜狼。粉狐狸绕着它走了一圈,蹭了蹭彼此的脸,旋即迈开步子,眨眼间将萧清影和薄病酒甩开一段距离。

萧清影拎起薄病酒,御剑追赶。

薄病酒好不容易在剑上站稳了,忍不住为他自己提个小小的要求,“我能不能也搞个灵剑飞一飞?”

萧清影手中掐诀,抽空回头瞥了他一眼。

薄病酒知道没戏了,卑微道:“那你提我领子的时候能不能温柔点?”

萧清影:“……”

一路上,薄病酒注意到沙海如浪翻滚,似乎有东西隐忍不出。

想到妖王说沙漠里危险暗藏,到处都是妖兽,那底下肯定有东西,掉下去岂不危险,遂战战兢兢地揪住了萧清影的袖子。

两人追赶着妖王,不觉深入大漠,周围也从秀丽的大漠风光逐渐变成风沙盖顶,孤峦耸立,头顶竟飘出一片翻滚的雷云,一下子令天色暗了下来。

这时,妖王竟一头砸进雷云里!

薄病酒吃惊地张开嘴,吃了一大口沙子,忙着呸呸呸,身子却忽地一沉,萧清影也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了!

咕咚咕咚,薄病酒一头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罢休。

他爬起来,拍了拍头发,拍下一堆沙子来。

与他不同,萧清影安稳落地,收起灵剑,看向四周。

显然他们摔进了一个结界。

界外狂风呼嚎,界内鸟语花香。

“这里便是我族的圣地,每个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带着族中未成年的妖兽来此修炼。”妖王信步,“吸收过这里的灵气,它们就不用食人修炼。寿命也比其他妖兽要长。”

萧清影伸出手,感觉到极其纯粹的灵气不断钻入体内,“这里的灵气浓郁度不比骊山差。”

甚至必须进入三重门上,才有如此浓郁的灵气。

萧清影:“若被修士知道天下有这么个地方,定会踏破头。”

妖王叹道:“不错,我了解你们的贪婪。这结界是圣地原有,没有半点抵御作用。就算是外面的黑风暴,也不一定能挡得住你们人修中的佼佼者。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怕孩子们被骗了,将此地说出去,被你们知道了,一定会闯入青山坞,摧毁一切,逼我说出这里。”

粉狐狸心疼地贴着它的脸。

萧清影:“你的顾

虑很多,不像妖兽,倒像是个……人了。”

薄病酒:“怪不得你要跟无禄阁合作。要是青山坞的妖兽落到他们手里,保不齐就给他们知道这里的存在了。那我们还算帮了你们一个大忙哩,可要是等不到我们,这里又被发现了,你会怎么样?”

妖王眼里出现了一丝狠决:“豁出我的命,把蜃影城屠个干净!”

粉狐狸哀鸣一声,伏在他身边。

薄病酒赶紧说:“不行不行,可不能有这种想法!这个阵法怎么搞来着?”

他对布阵一窍不通,只得看向萧清影。

萧清影:“带我们去圣地中心。”

……

夜深。武洋盘膝打坐,吐息吸纳,脑海中构建着弟子手册上的阵法。

“武洋,武洋。”

他睁开眼,被窗外探出来的一个脑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离离,“离离,你去哪里了?”

刚刚她就不见了,说是去上茅厕,等她走了武洋才回过味儿来,他们吃了辟谷丹,哪需要上茅厕?

“当然是去探路。”离离丢出一坨东西,砸到武洋身上,轻飘飘的,“换上。”

武洋二话不说换上了,看着这身黑边靛蓝的宽大衣裳,“这是谁的衣服?颜色好怪。”

离离:“你把腰带系上。”

武洋系上后更觉得奇怪了,离离还跟他说:“待会儿遇到人,你就掐着嗓子说话。”

月明星稀。

离离手里提着灯,武洋亦步亦趋跟着。

忽然她停下脚步,武洋没刹住,一头撞到她脑袋上。

“哎哟!”离离捂住脑袋,气呼呼地回头,“你拿下巴撞我干什么?”

“我……”武洋刚张口,却见前面有灯亮摇曳,尖着嗓子回道,“我不小心嘛。”

离离“扑哧”一笑,正要说风凉话,身后传来呵斥声,“你们俩是哪个宫的,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是一个老太监领着两个小太监,离离:“我们是静舟公主宫里的。”

“静舟公主?”老太监嘟囔,“不是说不要新奴才么,谁让你们去蔽月宫的?”

离离信口拈来,“是耆老。”

老太监:“杂家怎么没听说耆大人今日去过司礼监。”

离离眨巴眼,“耆大人说公主喜欢安静,不要太多人,就随便到个宫里,让我们俩去伺候公主。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耆大人?”

老太监半信半疑,“耆大人身份不一般,在这宫里来去自如,杂家怎敢打扰。那你们俩原先是在哪个宫的?”

离离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飞舞,最后往身后一指,“那个宫的。”

老太监稀里糊涂,“哪个宫?”

离离大声地说:“就那个宫啊!你连哪个宫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这宫里头的了?不跟你说了,你有问题就找耆大人去。”

说完拉着武洋强硬地撞开老太监,从两个小太监中间穿过去。

老太监被撞开,跌坐在栏杆上,“哎哟,你这、你这疯丫头,我非要告到耆大人那里去!”

“你能找得到他再说吧。”离离不以为然,加快脚步拐入转角。

武洋瞠目结舌,“离离,他要是真的去告状……”

“他不敢。”离离迈着大步子,嚣张得很,“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哪里都这样,姓耆的可是天子近臣,他什么身份也敢告状?你看,这都到晚上了,姓耆的没找到咱们,就说明公主瞒住了。公主能瞒住他,靠得不可能是威严,那就是他们俩关系不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宫里过得这么差,但应该没人敢欺负她。”

武洋总结:“所以咱们在这里横着走,谁也不用怕?”

“这倒不是——”离离忽然吹灭了灯,拉着他躲到殿门后。

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直到远了,离离才探出头来,“皇宫里的守卫就不能惹,闹大了会被发现。”

武洋感慨:“你好聪明。”

离离得意地摸摸人中,“我爹娘打过交道的人多了,什么人都有,我要是没学到些什么,可就太丢他们的脸了。”

武洋思考,“那我们从屋顶走不是更快么?”

“这宫里肯定还有别的修士。”离离敲他脑袋,“被修士发现更麻烦!”

武洋捂着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当然是找丛先生。”离离苦恼,“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这雍廷虽然寒酸,也还蛮大的。”

武洋忽然道:“你可还有丛先生的字条?”

离离一怔,“嗯”了声,“怎么?”

武洋:“弟子手册里有讲到一种符箓,用带有其人气息的器物,便可寻其踪迹,谓之’寄香符‘。”

离离扭捏了一会儿,从袖子里取出捏成一团的字条,“喏。”

武洋翻开来,发现上面的字迹晕开,“咦,怎么看不清了?”

“我掌心有汗。”她摊开手,旋即凑过去看,“会影响效果么?”

武洋:“我试试看。”

武洋将字条烧成灰,手指沾灰,在地上画符。

离离俯身看着,只觉那线条歪歪扭扭,可真是鬼画符,看久了令人头晕目眩。

“好了。”武洋收笔,心情忐忑,“师尊说’寄香符‘要用黄符纸,也不知我画在地上能不能行……”

说着手指掐诀,嘴唇翕动:“魂兮魂兮,归来兮。山水迢迢,觅其踪。魂兮魂兮,归来兮。碧落黄泉,寻我影。”

法言既出,地上符纹竟泛出浅浅光泽,旋即像拥有了生命,飞离地面,悬在半空,随后一缕丝线从符尾最后一笔流出,流向殿外。

武洋:“’香线‘有时效,到符头就会失效,我们快走。”

二人沿着“香线”所指方向,两刻钟后寻到一处巍峨的宫殿,“香线”没入侧殿,时辰到了,被一阵风吹散似的消失无踪。

离离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殿前的森严侍卫,“这里这么多人,难不成里面住的是雍皇或者太子?”

武洋:“丛先生就在里面,他难道跟皇帝太子住在一起?”

离离摆摆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离离张开右手五指,一朵莲花火焰在掌心缓缓飞旋。

她将火焰往远处宫殿丢去,灵力的风一送,那宫殿立刻烧了起来!

武洋吃惊:“这——”

离离看见侍卫都跑去救火了,嘴角一勾,扯着武洋瞬步,“这什么这,快走!”

两人钻进侧殿的小门,却见屋内整洁,并没人居住的痕迹。

离离走向另一扇门,打开后,那后面是通往正殿的长廊。这时候却不点灯,只让月光透过窗棂洒到靛砖上,徒增了一丝静谧森然。

武洋扯她衣袖,小声道:“离离。”

离离听出他的意思,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进骊山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要是担心,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出去看看。”

武洋哑然,见离离从门缝钻出去,他赶紧攥住她的手,也一起走进长廊。

走过长廊,又是一扇门,这次门后传来脚步与说话声:

“太子殿下今日可用膳了?”

“没有,他还是什么都不吃,可看着精气神很好,又唤了袁妃、妲贵人、媮答应服侍。一整天了,不见疲惫。”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莫非太子也跟那些修士一样,能修仙了?”

“这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陛下的孩子没有一个健全的……”

“嘘,怎么敢说这种话。小心隔墙有耳。”

“幸亏你提醒我了,咱们赶紧回去了,好累,明早就要交班,可这月俸是一点也不长……”

两人推开门,便觉头疼,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离离见她们没动静,愕然道:“我不会弄死她们吧?”

说着赶紧蹲地上检查,见宫娥还有呼吸才松了口气,“从未觉得体内灵力如此充盈,若是现在能与人打一架就好了。”

她上手去扒宫娥的衣服,惊得武洋捂住眼睛,“离离,你在干什么?”

“你看,她们的衣裳跟我的不一样,显然太子殿的宫女身份比较高。”离离脱完一个,还去脱另一个,“也不知这一身你塞不塞得下去,先试试吧。”

武洋:?!

……

萧清影跟着妖王走了很远的路,直到脚下绿草消失,交界处骤然生出一片幽蓝的星海来。

她的脚踩在上面,仿佛踏在琉璃上。

“这里就是圣地的中心。”妖王停下脚步,“这里若消失了,圣地也会永远消失。”

萧清影:“你怎么知道?”

妖王:“我能感觉到灵气从哪而来,数百年的修炼,我早已当它当成另一个’母亲‘。我来这里时,常伏在它身上,跟它说一些做王的烦恼。后来有了吾妻,我便很少跟它说话了。”

萧清影追问:“它?圣地中心有活物?”

妖王不语,继续往深处走去。

薄病酒踏入中心,便被这绚丽的星空惊艳到了。四面八方,地下天上,都是璀璨星空。不知为何,他很有冲动在这里坐下修炼。

“薄病酒。”

萧清影停下脚步看他。

她喊我名字!薄病酒开开心心地蹦过去,“嗯嗯,在。”

萧清影:“……”

她回身跟上妖王,薄病酒紧跟着。

尽头。妖王坐下,将脑袋搭在一截白色长物上。

萧清影有些意外地看着这长物。

薄病酒一开始误以为是蛇,再走近,仔细打量才发现这是半截树枝。

树枝约莫一丈长,枝头的花叶都凋零了,树身雪白,属于树木的纹理淡得几乎看不见。

妖王:“这里的灵气都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我的母亲。”

粉狐狸依偎在它身旁。

薄病酒纳闷,“认半截树枝当妈?也不能很难理解,听说有的村子会让小孩认村里的大树、石头当干妈。”

“原来如此。”

薄病酒看向萧清影,却见她唇畔弯弯,眼里含着笑意,仿佛万年冰水消融了。

他一时看呆了,不知怎地心里不是滋味。

“千年前,它就在这里了吗?”萧清影问妖王。

妖王摇头,“我的出生地并不在这,五百岁前我也只是一只初具灵智的妖兽。直至五百年前,我来到这里,遇见了它。也不知它在这里呆了多久,或许,是天地生的它,只是奇怪何以半截。”

“我知道。”萧清影眼里浮现往事踪迹,“为了打败魔族,绮罗跟君恒出了一个馊主意,就是用天下最厉害的神器,直捣黄龙,先一步毁了魔宫。我以为他们要去五湖四海找,没想到她跟君恒上到仰天崖——”

在妖王与薄病酒惊异的目光中,萧清影淡定地陈述:

“这,就是与天松的树枝。”

第42章

萧清影走到树枝旁,弯腰抚摸上面的纹路:

“拿剑锯与天松?这种事也只有天命之子做得出、做得到,但即便是她的剑,也只能斩断半截,更遑论打造,只得拿它当棍拎。后来一场大战,山崩海裂,天地流转,它镇压了不少魔族,却被一道天雷劈中,消失了。没想到,竟是落到这里来。现在想想,或许是天道不允许我们借它的力吧。毕竟这是绮罗和君恒的劫,渡过了就能飞升上界。”

妖王呢喃:“原来是与天松。”

薄病酒琢磨,“与天松……好耳熟,小毛好像提过……”

他想起来了,不就是“魔尊”千辛万苦非要将“魔息”放进去的树么?

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道具,长这样一点也不像树。

薄病酒好奇地打量着树枝。

妖王:“我虽是妖兽,却也知道与天松连通上界,乃天地本源。虽然我不喜欢骊山,但也多亏你们人修守着,才不致魔族扰乱世间。五百年前,我亲眼见到许多妖兽被魔族污染,死在屠杀之中……”

萧清影收回落在薄病酒身上的目光,看向妖王,“我肯说出它的来历,已是坦诚相待,阁下现在对我们的疑心可打消了一点?”

妖王:“我相信它是与天松树枝。”

萧清影颔首,“我要在这里布阵,此阵一旦启动,半个时辰后就会关闭,下一次开启便是一千五百年后。阁下现在便可将族中长幼带过来。”

妖王起身,与粉狐狸一起俯下半个身子,以额抵地,“这是我族至高无上的谢礼,人修,此恩我们将永远铭记在心。”

萧清影:“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薄病酒蹲在树枝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手感跟普通木头也没什么区别,光是树枝就这么大,整棵树得大成什么样子。

“在想如何一统三界?”

薄病酒抬头,便见萧清影双手环胸,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审视。

薄病酒:“我在想这玩意儿拿去烧火,煮出来的饭是什么味道的。”

萧清影:“……”

薄病酒表情认真,半点也不骗人,“你说这种木头熏肉,熏出来的肉会不会很好吃?”

萧清影有些恼了:“魔尊,少戏弄我。”

薄病酒无辜,“我没有,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截死木头,离一统三界十万八千里呢。”

萧清影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薄病酒跟系统抱怨:“她总觉得我一肚子坏水,我这攻略工作都没法展开了。还有上次粒子银河那儿,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宿主,系统建议你——”

系统最近干的件人事儿就是把阵法给他,薄病酒现在心中对它有那么点小信任、小期待。

薄病酒情绪都高涨了:“嗯?”

系统:“系统建议过你,色诱是最好的办法。”

不提这两个字薄病酒都要忘记这茬了!

薄病酒忍不住吐槽:“这是经验之谈吗?”

系统:“当然,宿主是银座第一的牛郎,理应很有经验。”

薄病酒:“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相信你了。”

系统:“系统会选择最适合完成任务的人选,宿主,请相信系统的判断。”

跟系统扯着扯着,都没注意到萧清影不见了。

薄病酒站起来,环顾四周,蓦地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白色的痕迹,这些痕迹歪歪扭扭,却连接成线,以树枝为中心向周遭蔓延。

他蹲下身,触碰痕迹,才发现竟是在地面上雕刻出来的。仿佛透明中性笔在纸张上留下的划痕。

身后传来脚步声,薄病酒回头,便见萧清影收剑入鞘,但那灵剑剑尖已经损坏,怕是用不了了。

薄病酒恍然大悟,“这都是用剑刻出来的。”

萧清影半蹲下,伸手触碰地面凹槽,“原以为此处地面坚硬,没想到也如草地般柔软。只是我阵法造诣远不如孙诸,符文卦位画成这样……不知能否成功。”

说罢足尖轻跃,落在树枝上,双手掐诀,口吐法言,“天地皆空,系在囹圄——”

从萧清影念第一个字开始,符卦便动了起来。

薄病酒还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睛,动得更厉害了!

每个字落下,符卦仿佛被抻直了,向四面八方飞去,在边缘停下,向左右延展,转瞬变成了一个圆形法阵。

“——端方狴犴,固守囚傫。千岁万年,星移斗转。临期飞雪,明朝是春。”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法阵轰然升起!薄病酒脚下摇晃,不禁摔倒,却见萧清影缓缓升起,清风托起衣袂,发丝飞舞,恍若巫女。

法阵升至空中,刹那间驱散了盘旋于大漠上空的黑风暴。

与此同时,蜃影城中的修士都惊异于这巨动,纷纷御剑飞到半空中。只见太阳落下的地方,有荧白法阵若隐若现,其灵力之充沛,令大漠中所有生灵都苏醒了,不顾一切地朝它涌去!”

好强大的灵气,莫非有神器出世?”

“不管如何,快去看看,真有好东西可别被人抢了去!”

蜃影城中的修士纷纷御剑前往——

碌王府内,廖青云一众修士也感知到了浩然灵气。

其他人都迫不及待地去追逐灵气源头,廖青云硬生生按下了冲动,赶到碌王屋前,叩响房门,“启禀王爷,外面天象异变,似乎是大漠深处出现了神器。”

房门打开,牧潮生合衣而出,“你去看看。”

廖青云手攥灵剑,行礼道:“是。”

牧潮生系着衣带,抬头看了眼清澈的天,转身入屋,榻上侍妾支起身,“王爷,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牧潮生:“听说天象有变,似乎是有什么修士都趋之若鹜的神器。”

侍妾两眼发亮,“那对咱们是不是也有用?王爷可得让廖侍卫取回来。”

牧潮生低低地笑了声,“不必,很快,我就能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妖王领着一众妖兽,正在跋涉路上,见远处白光升空,不禁脸色一变,急切地催促,“快,跑快些!”

它往回跑,到队伍最后面驱赶脚程慢的妖兽,并把小妖兽叼在嘴里,让年长的妖兽背着跑。

这时粉狐狸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你可见到钰儿了?她、她不见了!”

妖王神色大变。

与此同时,青山坞中。

“找到你了!”

小毛兴致勃勃地怼开一片草丛,小狐狸就躲在后面,眨巴着明亮湿润的眼睛,“这次不算,换我来找你!”

“好啊!”小毛说完就跑出去,却惊讶地发现青山坞里不知何时空了,都没妖兽了。

而且看这地上翻倒的桌子、架子,和留在屋里的器物,它们似是忽然决定离开,走得非常匆忙。

小狐狸从小毛身后蹦出来,“找到你了!小毛哥哥,你怎么不躲呀?”

小毛意识到不对,在心中呼唤萧清影:“喂,坏女人,你们现在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等到萧清影回复,小毛意识到大事不好,当机立断,咬住小狐狸的脖颈。

小狐狸“哎呀”一声,“小毛哥哥,你干嘛呀!”

只有她阿爹阿娘才能叼她后颈呢!

小毛双瞳竖起,鼻孔耸开,锐利的目光射向一个方向,“是那边!”

它不敢松懈,维持着嗅闻的状态,大步迈开,朝妖兽的方向赶去。

而沙漠中,妖王与妖后吵得不可开交。

粉狐狸双瞳含泪,“不行,钰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要回去找她!”

妖王咬住它尾巴,“你糊涂!这么大动静肯定引起蜃影城中人修的注意了!你现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若是赶不到圣地,你我这一别就是一千五百年!”

粉狐狸不顾疼痛,非要撕扯,“你让我与她相别一千五百年,难不成不比你我相别痛么?!”

妖王眼中浮现出愧疚,“算我求求你,别去,你是妖后,族中妖兽都敬畏你,你若走了,它们也会走,求求你——”

粉狐狸一怔,看向果然因它俩争执而停下来的队伍,一双双幼崽的眼睛,就那样困惑且恐惧地看着它。

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钰儿,我的孩子……”

圣地里,萧清影骤然跌落,薄病酒一惊,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接住她。

她浑身脱力,也顾不得呵斥他的无礼,“这大阵抽干了我所有灵力,妖王可带着妖兽来了?”

薄病酒回头看了眼:“我没听到外面有动静。”

萧清影低声道:“这法阵一炷香之后就会关闭。”

薄病酒惊愕:“这么快?!不是一个小时吗?”

萧清影皱了下眉,“是我失算,决定法阵多久关闭的是布阵者。以我的灵力,纵然用光了也只能维持一炷香。”

薄病酒宽慰:“已经很久了,你做得很好了。”

萧清影表情有一瞬扭曲:“……魔尊,你又在戏弄我?”

薄病酒:“没有啊。”

他就是下意识安慰她而已,就跟他安慰那些老公出轨劈腿来店里买醉的客人一样。

忽地萧清影一掌落在薄病酒肩头,将他推开!身体轻盈地翻转而起,右手攥住破弓,左指夹箭,落地刹那一箭射向入口!

一只妖兽哀鸣一声,倒在地上。

萧清影身体摇晃,跌倒在地。

薄病酒跑到她身旁,扶她坐起来,只匆匆扫了一眼地上流血的妖兽,便觉眩晕,不敢再看,“这只妖兽长得好可怕。”

红眼尖牙,便是一身毛茸茸也令人惊恶。

萧清影:“食人而修的妖兽都丑陋。”

她吃力地盘膝而坐,就地修炼起来,“看来这里的动静已经把附近的妖兽吸引来了,那蜃影城的修士……我灵力耗尽,必须吸纳这里的灵气修炼。薄病酒。”

只要她平和地跟他说话,薄病酒都特别积极:“在!”

萧清影没时间困惑他将手掌抵着太阳穴的奇怪动作,嘱咐道:“你到入口去,将食人妖兽都拦住,直到妖王带着青山坞的妖兽来。”

薄病酒飞快地应了声“好”,才反应过来:“啊?”

“我不相信食人的妖兽可以向好。”萧清影淡淡道,“尝过人的滋味,便连同类也下得去手。以你魔尊之能,挡住区区几只妖兽应当不在话下。”

喂喂,又用冷冰冰的眼神审视他了。还含沙射影。

“至于蜃影城修士……我需要一点时间。”萧清影翻转手掌,也不知她有多久没吸纳过如此浓郁纯粹的灵气了,灵力恢复得极快,“拦住他们。”

话音方落,她抬手一挥,薄病酒便觉身体被风送了出去!屁股落在沙地上,他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便听见身后有嘶嘶声,回头一看,一只三米高的巨蛇睁着血红的眼睛,朝他吐信子。

这可是刷好感度的好机会,他不信圆满完成任务也不涨!薄病酒摩拳擦掌,“来!”

沙漠上空。陈实与杨晖超过许多修士,却见前面有很多人比他们更快。

陈实不禁担心道:“不会等咱们去的时候神器已经被人抢走了吧?”

杨晖低头看着平静的沙漠,“你不觉得大漠今天很奇怪么?”

陈实困惑,“哪里奇怪?”

杨晖:“往日你我只要踏进这里,就算是在空中,也会有妖兽从沙里钻出来攻击我们。大漠的凶险,蜃影城中人人尽知。可今日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却不见一只妖兽。”

陈实恍然大悟:“是啊!妖兽都到哪里去了?”

杨晖:“若是我没猜错,妖兽也向那东西去了。”

究竟是什么神物,能同时吸引妖兽与修士?

“到了!”

一刻也不敢停,妖王总算带着族群赶到,远远看去,圣地离他们只剩百余丈。

粉狐狸却很快发现不对劲,“好多妖兽尸体。”

直至近了,妖王才看见薄病酒攥住一条昏迷巨蛇的尾巴,正疯狂旋转!

靠近的妖兽被他甩飞,没死的爬起来继续冲,也有一部分忽然清醒的选择逃走。却掉进地上莫名出现的大大小小坑洞里,被黄沙掩埋。

妖王惊愕。虽然一路上它们也见到了被圣地吸引、朝这里狂奔的妖兽,甚至做好了驱逐它们的准备,可万万也想不到,薄病酒竟靠一己之力,把妖兽都……扇出去了!

“你们来了!”薄病酒松开手中尾巴,惯性将长蛇送上天,化作一粒十芒星。

他停下来才觉得晕乎乎,走路都交叉,“你们快进去,阵法只能维持大概半小……一炷香后就关闭了!”

“一炷香?!”妖王惊呼,下意识看向粉狐狸。

便是刹那,他做了决定,对粉狐狸道:“你带大家进去,我去找钰儿。”

粉狐狸愕然,“你、你早做了这个决定,是不是?”

妖王冷静道:“我本以为半个时辰足

够我只身来去,没想到只有一炷香……时间快到了。钰儿是我们的女儿,便是留在外面,我也得陪着她。可怜我夫妻分别,千年后才可相见。”

它走上前舔了舔粉狐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薄病酒听明白了,但恐怕它都不能回头了,“有修士来了!”

众妖抬头,便见三五个修士已赶来,远远看见它们,喜不自禁:“这么多妖兽幼崽,要是抓回去不知能卖多少灵石!”

妖王面红耳赤,急声呵道:“快,快进去!”

薄病酒急得在沙地上蹦,他要有飞剑就好了,就可以直接上去打他们了!等等,他这么有本事,这些修士不会一下子就被他打死了吧?

修士们见妖兽全往前面涌去,分明还在沙地上,却瞬间消失了,当即面面相觑,喜不自胜,“太好了,看来神器也在这个位置,这里有一个结界!”

话音未落,说话人忽然被什么砸中,“咚”一声从灵剑上掉了下去,摔进沙地。

几人愕然,又见一物飞来,这次的倒霉蛋堪堪躲过,“什么东——”,他话还没说完又被砸一次,这次就被打下来了!

系统:“……宿主,你在干什么?”

薄病酒正捡起他用大蛇打晕的妖兽,抡圆了臂膀砸修士下来,听见系统声音,十分稀奇,“打他们啊!”

系统:“宿主,你大可杀了他们。”

“杀?”薄病酒皱了下眉,“我还没杀过人,再说我怎么——你让我用《太虚图》?”

系统:“《太虚图》与修士的功法不同,只分你想摧毁之物的强弱,不分你的实力与境界强弱。”

多稀奇,它主动说了他不了解的东西,“你的意思是,强的我就用多一点,弱的我就用少一点?那不还是看我拥有多少实力么?”

系统:“……抵达终点是为了获得另一样东西,与自保无关。至少这些来的修士,你都可以杀。”

它平静地复述“杀”字,让薄病酒想起末世机器人。

薄病酒巧妙地蒙混过去:“清影让我拦住他们,可没让我杀他们。要是杀了,她好感度会掉。而且我晕血,可不想弄得血刺呼啦。”

系统不说话了。

薄病酒把修士打下来,妖王便如飞箭般冲出去,以它千年大妖的实力,吊打筑基期修士不成问题。

忽然,薄病酒注意到远处乌云袭来,看样子与他们刚来时见到的黑风暴很像。

这是不是意味着法阵要封闭了?薄病酒看见远方越来越多朝这里奔来的修士,心急如焚。

“薄病酒。”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莫名感到心安,回头看见萧清影手持破弓,衣袂纷飞,裙带缠绕,一如既往夹杂着冷意的神情,都像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还有半盏茶。”

十分钟不到!

薄病酒:“妖王不打算进去了,他的女儿没能赶来,他们一家要分隔一千五百年……”

萧清影看着他揩眼泪,“……你在干什么?”

薄病酒鼻子发酸,“感动啊!”

他也陪过上了年纪的客人看台湾肥皂剧好不好!

萧清影忽然搭弓射箭,连发十数下,射下来的修士如天降冰雹,一个接一个。

薄病酒惊异地看着她手中的破弓,现在才发觉萧清影自从得到这破弓后,实力大增,拍卖场上鬼魅弓法已是惊人,现下从圣地出来,似乎又跃升了一个台阶。

他猜得不错。

萧清影轻而易举地射下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松了松手腕,“太弱。”

她眼下已是筑基后期,却觉着同阶修士都是废柴。

想到这,萧清影垂眸看向破弓。

还因为你吗……弈?

“起沙尘暴了!”薄病酒惊呼。

妖兽和修士都被沙尘暴吹倒,薄病酒也不例外,幸得萧清影抓住了他的肩膀。

“快了。”萧清影在心中倒数。

这时妖王回到二人面前,它在这沙暴中如履平地,没半点动摇,“二位到我背上来,我们回青山坞去,我会带你们去找你们的朋友。”

薄病酒大声:“你真的不进去吗?”

说完呸呸呸,使劲吐嘴巴里的沙。

妖王决心已定:“我要回去找钰儿,我不能抛下她——”

“阿爹!”

妖王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爹!”

它满怀期望地回首,便见滚滚沙尘中,一抹白若隐若现,直至进了,才真切地看见那——

被小毛叼在嘴里的闺女。

妖王拉下脸,不由分说把小狐狸抢过来。

小毛用爪子洗脸,它这一路上全靠嗅闻,鼻孔里都是沙子,眼睛不敢眨,干得都要出红血丝了。

薄病酒把它抱起来,拍了拍,拍出一堆沙子,“小毛可真棒!”

小毛骄傲地抬起下巴。

“多谢。”虽然不满自家闺女被陌生男狐叼后颈,但妖王还是向小毛行礼,表达最高的谢意。

萧清影:“时间快到了,你们赶紧进去吧。”

妖王颔首,叼着小狐狸往圣地跑,小狐狸咿咿呀呀地喊着“小毛哥哥”。

小毛依依不舍地摇尾巴,却被薄病酒放在地上,“你也去吧。”

小毛惊讶,“你、你不要我了?!”

薄病酒:“小毛,你跟它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他看向萧清影,平静地问:“我会帮你找到魑魅魍魉,也会让你杀了我,拯救世界,但你能不能和小毛解开契约,让它自由地活下去?”

萧清影眉头紧锁,嘴唇翕动,“你……”

薄病酒双手合十,低下头,额头抵着指尖,“我求你了!”

这时他听见小毛气急败坏的声音:“坏女人!你是蠢货吗,他让你解你就解?!”

薄病酒睁开眼,便见萧清影抹去了小毛眉心的印记,“你可以走了。”

小毛震惊,“你们什么时候串通起来,薄病酒,你别忘了是她杀了你,是她毁了魔宫!你不能相信她!”

薄病酒轻声,“小毛。”

小毛忽然安静了,委屈地问:“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薄病酒为难道:“不是不要你,只是对你来说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小毛咆哮,一气之下往圣地跑去,“好,是你不要我的,大不了我们再也不见,以后就算你要死了我也不会管你!”

薄病酒看着小毛的背影隐没在黄沙中,久久没说话。

“天放晴了。”

听见萧清影的话,他抬起头,果见黑风暴散去,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萧清影:“从此圣地便隐没在三界之外,一千五百年都不会再有人找到入口。”

那些醒来后不惜继续寻找,却扑了一场空的修士印证了她的话。

“魔尊,我倒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萧清影看着薄病酒浅棕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模样,竟令她想起绮罗。

魔尊,也配与绮罗相比?

错觉罢了。

薄病酒“哎呀”一声,“完了,那现在谁告诉我们离离和武洋的下落?”

萧清影话还没说,忽然一团白色毛球砸到薄病酒头上,大嘴一张咬住他的脑袋!

薄病酒哀嚎:“小毛!”

小毛一边嚼他的头发,一边骂:“你说去就去啊,把你小毛爷爷当傻子,看我不咬死你!”

薄病酒用力把小毛扯下来,“你不是进圣地了吗?!”

小毛双手一摊,“最后关头我出来了啊,你奈我何?反正我活得久,大不了等我再修炼个一千五百年,我再进去!告诉你,妖王已经答应我了,下一次我就是他女婿!你管我爱去不去,我就不去!”

薄病酒:“啊?你要做你初恋情狐的女婿?”

小毛一愣,“那是我丈母娘,你放尊重点!”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把头埋进小毛的肚子里,吸了几口毛茸茸的沙子,

“沙比。”

小毛没听懂,但它知道薄病酒在骂它,“你骂我?我回来找你你还骂我?!”

萧清影看向一人一狐身后,“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

寻找圣地无果的修士已经反应过来,找方才阻拦他们的修士了。

小毛一脚踹开薄病酒,跳到地上,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狐狸,“快上来!”

薄病酒“哇”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不及萧清影轻轻一跃就落到小毛背上优雅,“你伤好了?”

小毛后腿一登,破风似的朝青山坞的方向飞去,“妖王说圣地有半截树枝特别厉害,我就上去啃了一口,然后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萧清影和薄病酒:“……”

能让两个人都无语的时刻不多。

小毛确实如它所说的充满力量,“妖王说它安排了一只小妖带路,就在青山坞里等咱们。若它留下,就是它带咱们去找离离和武洋。”

薄病酒:“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受着苦,遭着罪……”

“哇,这太子宫殿好东西也太多了。”离离欣赏着摆在墙上等夜明珠用的各色灵液,“用灵液照明,也太奢侈了,比咱们骊山还奢侈。可他又不是修士,也就只能摆着看了。可惜,放在这儿真是暴殄天物……武洋,你人呢?”

武洋迈着扭扭捏捏的步子跟上来,是不是扯一扯裙摆,“这衣服也太小了。”

“忍一忍。”离离拍了拍他后背。

可武洋分明借着灵液的光,看见她满眼都是计谋得逞的笑意和狡黠,“你……哎。”

“走,进去看看。”离离指了指透出光来的殿门。

第43章

珠宫贝阙,玉映霞明。

在这一片珠光宝光照耀下,宫娥端上来的灵液显得黯淡无光。

坐卧在三个美人中间的男人一仰而起,迫不及待地推开邀宠的美人,甚至连对方摔下床也不舍一眼,只牢牢盯死宫娥手上托盘里的灵液,甚至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宫娥加快脚步,走到床前跪下,高高举起托盘,抵着发髻,“殿下,丛先生说这是他新研制的’寒烟翠‘,效用更甚于前,请殿下……”

她话还没说完,感觉颈上一轻,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分三次饮用。”

牧合川将整杯“寒烟翠”灌下肚,把琉璃杯丢回托盘上,钻进被窝里继续跟美人嬉戏。

离离躲在殿柱后。立刻踮起脚捂住武洋的耳朵,“这些不能听。”

武洋想看,也被她拦回去,“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太子牧合川跟他的宠妃。原来这’寒烟翠‘是给他喝的,可他又不能修炼,还是废人一个,他喝得明白吗?”

武洋嘴唇翕合:“离离,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离离气结。忽然里面传来喊声,她探出头去,便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美人惊恐地从床幔后爬出来,“快来人,殿下昏倒了!”

离离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看吧,’寒烟翠‘可是给修士用的,他一介凡人,喝那么大一杯,肯定完了。不过这个丛先生怎么回事,给他喝’寒烟翠‘?”

殿里乱成一团,服侍牧合川的宫娥四处奔窜,眼看就要到他们藏身之处来了。

这时忽然听见中气十足的一声暴呵,将宫娥震住,“都胡闹什么!站着,不许跑!”

是一个年长的宫娥。一身紫色宫装,与其他宫娥不一样。略显丰腴的身材气势逼人。

“嬷嬷,殿下晕倒了!”美人爬上前扯她衣袖。

“来人呐,送妲答应回宫。”嬷嬷顿了顿,“袁妃与媮贵人,您二位也回去吧?”

送走了嫔妃,她上前掀开床幔,用被衾将牧合川裹起来,抱着走向屏风后面。

离离等了半天不见他们出来,“那屏风后面有玄机。”

武洋:“我们怎么过去?”

“还是先别打草惊蛇。”离离摸着下巴,左手一个响指,随便往飘动的纱幔上丢了一朵小火苗。

“一招鲜,吃遍天!”她看着又乱成一团的宫娥,拉着武洋就往屏风后跑。

屏风后是一面刻着浮雕的墙。

离离上前叩了叩,“莫非这后面有密室?怪不得,香线飘往这个地方。”

武洋摸了摸墙壁,“没有阵法。”

“我看刚才那个宫娥分明是凡人,既然她能进,那这里肯定有机关。”说完,离离开始在墙上摸来摸去,摸完便抽,抽完又敲,折腾了一阵,终于找到凸起的部分,往下一按,墙壁悄然向两边展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两人就着通道两侧的壁灯往下走。

“壁灯里装的也是灵液。”离离好奇地打开一盏壁灯的盖子,“看来这丛先生是个丹修。”

武洋挠头,“他做的都是灵液,难道不是液修?”

离离:“丹修比较好听嘛!你可听说过’液盟‘?”

武洋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

两人往下走了大概百来台阶,终于见底,穿过一扇门,是一面彩色浮雕影壁,画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站在仰天崖上,手指苍天,苍天降下飞升才有的接引神光。

“不是让他分三次喝么?”

离离立刻对武洋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到影壁后,探头仔细观察。

一间偌大丹室。既有圆鼓鼓的丹炉,也有摆放了一桌以调制灵液的琉璃器皿。

一个着青色道袍的筑基修士正在呵斥嬷嬷。

嬷嬷自责道:“我就是走开了一会儿,哪曾想您让人送灵液上来,殿下也是心急,这都多少天没喝了,他今日跟我说感觉双腿好像没力气了,我……”

青衣修士变脸,“炼制灵液不需要时间么?当初说好了,你们只管给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炼制出能医治太子腿疾的灵丹妙药!可如今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好,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我丛雨生不稀得与尔等为伍!”

原来他就是丛先生。

嬷嬷赶紧跪下,“丛先生,您别生气,此事是奴婢不好,求求您先救治了殿下吧!”

丛雨生冷哼,“若不是看在吾兄与耆兄的面上,我不会帮你们。”

说着走到昏迷的牧合川面前,用灵力催他吐出还没来得及游走经脉的“寒烟翠”。

牧合川面露痛苦之色,忽然身体前倾,吐出一堆翠色液体,而后悠悠地睁开眼,“灵液,快把灵液给我……”

丛雨生往后踉跄了几步,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太子殿下,你这次饮用的’寒烟翠‘太多了,别忘了你只是凡人之躯,幸好你乳母带你来得快,不然你的命就没了。”

牧合川清醒了些许,带着恼色,“没错,我只是凡人,可你是修士,你怎么这么没用,都这么久了,还研制不出可以让我永远变成修士的灵液?!”

丛雨生也不示弱,骂道:“天底下哪有这么轻易的事?你可知就连你喝的这一杯,我都得稀释千遍,方能让你毫无顾虑地饮下。怎么,喝下之后短暂地拥有了灵力,真把自己当修士了?能让你长出双腿,再让它动起来已属不易!劝殿下不要太贪心,更应该感恩!”

牧合川脸上流露痛苦之色,“是我求你们这么做的么?没有人,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父皇也是,亚父也是,天下人都是……”

离离用口型对武洋道:“这太子也太不知好歹了,给他腿让他能走路他还这幅态度。”

武洋还用手比划:“也许他不想要?不是别人给的东西就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离离睁大眼睛:“不然他想要什么?哦,想当修士是吧,还真是贪心!”

丛雨生看着牧合川涕泗横流的样子,摇了摇头,“如果是修士,方才饮下的’寒烟翠‘会瞬间游走你全身,进入你的丹田,幸好你是凡人,它起作用还没那么快。本来这就不是为你们凡人准备的,若不是耆兄执意——”

“雨生兄。”

离离听见这把声音,立刻绷紧神经。

可别忘了金丹修士有神识!她本想拉着武洋赶紧跑,但转念一想,神识一开,方圆百里清清楚楚,她又能跑到哪里去?于是对着楼梯的脚尖又转回来,按住武洋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听。

丛雨生看见老者从另一扇门走进来,脸色稍霁,“汗青兄。方

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太子不愿用药,我大可离开,回我阿兄那里去。”

老者看向牧合川。

牧合川脸上带着些许心虚与愧疚,“亚父。”

老者忽然从腰间拔剑,抵上自己的喉咙!

两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老者:“雨生兄,你是我请来的,我又是川儿的亚父,既是他的错,我愿以死谢罪,求雨生兄留在这里继续研制灵液,直到帮他成为修士。”

丛雨生气恼:“耆武,我当你是兄长,你却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我?”

牧合川说话都不利索了,“亚父,你快将剑放下,我、我听话还不行吗?你别这样。”

耆武收剑回鞘,用大拇指揩了一下脖子上的血,便是如此他也面不改色,却在左眼鼓动时痛苦得五官皱在一起。

丛雨生注意到了,“我给你的’寒烟翠‘可饮了?”

耆武摇摇头,“我不屑用那种东西。其他丹药都吃了,没什么用。区区一点小伤,数日未愈,实在蹊跷。”

丛雨生不禁看了眼牧合川,“一样的牛脾气。”他又问耆武,“除此之外呢?”

耆武:“头疼。”

说着按了按头,“感觉有很多声音,在脑海里,不管我是睡着还是醒着,都说个不停。”

丛雨生诧异,“声音?陌生人的么?”

耆武却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我听过,在战场上。是那些我杀过的人的。”

丛雨生:“……”

耆武:“头太痛了,连神识也用不了,很妨事。你这可还有别的丹药?”

丛雨生:“你知道,’寒烟翠‘最有用。”

耆武皱眉,“我说了,我不相信这玩意儿的来历。虽然你阿兄极力推荐,可是……那些修士饮下’寒烟翠‘后的反应,你可看过了?”

丛雨生“嗯”了一声,“在我看来,只要有足够多的’寒烟翠‘,这些都不算问题。”

耆武正色:“我的剑不容许我有这些问题,你再研究研究吧。”

丛雨生无奈:“好吧,那我要的东西……”

耆武:“在下面,蜃影城发生了一些事,我只能将他们带回来……其中有两个是孙诸的弟子,我本想把他们关起来,等事了了再放走,没想到竟被他们突破困阵,逃脱了。”

离离和武洋对视一眼。

丛雨生一愣,“你是说活人?这、这……我怎么敢做那种事。”

耆武淡淡道:“我来便是。嬷嬷,将川儿带上去。后宫的妃嫔不教川儿向好,碍事而已,都杀了吧。”

牧合川错愕,旋即燃起怒火,咬紧下唇,可半晌也没有动作,只是紧紧闭上眼。

嬷嬷立刻将牧合川抱起来,却被他推开,“背我!”

她换了个动作,将牧合川背在背上,后者这才配合了些。

耆武与丛雨生往另一扇门走去,那门转动,严丝合缝地嵌在墙上,又是一道机关门。

嬷嬷负着牧合川绕过影壁,往上面走去。

“呼!”离离松开高处的影壁浮雕,落下来时拍了拍手上的灰,“太好了,幸亏清影姐伤了姓耆的,让他用不了神识,咱们才没被发现。不过也怪,清影姐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伤口迟迟不好,还得用上’寒烟翠‘?幸好他没用,不然咱们就出不来了。”

武洋绕过影壁,走到门前,“离离,你过来看。”

第44章

武洋的手掌贴在门上,仿佛抵着一层薄薄的冰。

离离也试了试,“阵法?”

武洋颔首,“我得看看是什么阵法,若师尊手册上有记载,就能解开了。”

离离摸着下巴,“听方才他俩说话,从无禄阁运来的修士就在下面。武洋,你找到办法先别急着解开。”

武洋:“明白。”

见他专心致志地翻看手册,离离便走到别处,观察起这地下丹房。

丹炉中空空如也,还积着一层厚灰,显是许久不用了。另一个炼制灵液的铁鼎倒是崭新,鼎底尚有上一次炼制留下来的丁点明黄色灵液。

离离大胆地用手指沾了一点灵液,手指头立刻被灼伤了,她禁不住轻呼一声,武洋立刻抛下手册奔到她身边,“你怎么受伤了?这里面的灵液好厉害。”

离离便往他道袍上一抹,腐蚀出一个小洞,“这东西要是给牧合川喝,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离离运转灵力,体内充沛的灵力沿着经脉走到指尖,那伤口转眼功夫就愈合了。

“你快去研究阵法吧。”她拍了拍武洋后背。

武洋嘱咐,“那你看到灵液可别随便触碰。”

离离:“知道啦。”

她又走到放着瓶瓶罐罐的桌旁,正对着的墙面上还有许多凿空墙壁的小格子,分别放着调制灵液的材料。

离离拿下其中装着红色粉末的琉璃瓶,转动瓶身,上面没有标签。

看来只有丛雨生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离离将琉璃瓶放回去,四处翻找,差点把桌子都掀过来。

“离离,找到了,这不是阵法,是’险隘符‘,专用来在门或通道之间竖起一扇无形墙的。看样子,这符箓就贴在门后面。”说到这,武洋有些失落,“今日能侥幸解开阵法,是因为布阵人受了伤,而这符箓乃是他无碍时画的,蕴含金丹全盛的灵力,我才炼气,肯定解不开。”

离离也垂头丧气,“还以为能找到’寒烟翠‘,没想到什么都没有,莫非丛雨生不在这里研制’寒烟翠‘,亦或者他把’寒烟翠‘都放在下面?”

武洋:“离离,你在找’寒烟翠‘?”

离离“啊”了一些,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是啊,这东西不一般,我想至少找到一瓶,回头给清影姐看看。”

武洋点头,“可我们现在下不去。”

离离转动着大眼睛,心里慢慢有个计划成形。

她在墙上找了一个空琉璃瓶,再放一个上去混淆视听,旋即用空琉璃瓶将丹鼎里的黄色灵液装起来,“耆武不是在乎牧合川么?我有办法,让他乖乖开这道门。”

……

萧清影一行人回到青山坞。

小毛发现坞里竟多了十几只妖兽,有些诧异,“我离开之前这里明明没有妖兽。”

话音未落,萧清影便已持弓,对准一只朝他们走来的红眼獠牙妖兽。

“三位别动手!”这只狼獾兽慌忙举手,作投降状,“妖王吩咐我留在这里,只要他没回来而是你们回来了,那就带你们从小路离开大漠。”

薄病酒也见识到了食人妖兽的凶狠模样,小声地跟小毛说,“它们不吃我们吗?”

狼獾兽听到他的话,“我们也不一定要吃人,只是人的滋味太好,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薄病酒:“……”

怎么说呢,他要不来一句“谢谢夸奖”?

狼獾兽:“人修的味道更好,吃起来香香的。但你们放心,我们都听妖王的,以后再也不吃人了。之前因为我们吃人,妖王不允许我们进来,现在它走了,要我们在这里好好修炼,以后若是能变成以灵气为食的妖兽,就可以加入它们了。”

萧清影却道:“倘若你们之中有忍不住的,那这里就会变成妖兽食人的大本营。”

狼獾兽眉头低了下去,“我也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妖王说,倘若不改,就算修炼到千岁也会被天雷劈死。”

薄病酒哦了一声:“就跟害人太多的妖怪被老天爷劈一样。”

狼獾兽挠挠头,“听说你们人修里还有用同类修炼的,也会被老天爷劈。不过人修很有本事,能躲过去,可我们就不行了。时候不早了,我现在

带你们出去。”

狼獾兽四脚着地,从青山坞南面出发,在前领路。

薄病酒坐在小毛背上,“妖王不在了,那些实力比他低一点的大妖怪会不会造反?”

萧清影看着前面的狼獾兽,“会,蜃影城的人修若知道妖王不在,也会侵入青山坞。”

薄病酒:“那现在青山坞那些妖兽岂不是很危险?”

小毛:“它们会选出新的妖王。”

萧清影:“倘若当初它们不食人,今日也能跟着妖王进入圣地。因果轮回,孽生罪消,总要为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薄病酒歪头叹气,“系统,好感度。”

他没觉得萧清影对自己态度有变好,所以当系统说出“好感度-60”的时候,他下巴都要掉到小毛背上了。

一下子涨了十点!

薄病酒实在想不通,“突破历史上限啊!难道是因为我一夫当关,感动到她了?”

系统:“宿主抱住她的时候涨的好感度。”

抱?薄病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在萧清影落下来的时候接了一下。

等等,“你还能监控好感度是什么时候涨的,那肯定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涨好感度,你故意的,你不告诉我。”

系统:“系统只是想帮助宿主。”

薄病酒无语,“帮助?那你就应该实话实说。”

系统:“系统从来没有欺骗过宿主。色。诱是最有用的,每一次好感度提升都是在暧昧时。”

暧昧?薄病酒想起自己含着有毒的虞美人,脸朝下撞成平底锅的样子,“哪里暧昧了?”

系统:“宿主,暧昧的尽头是双修。”

好好好图穷匕见了吧!薄病酒忍不住吐槽,“其实原文是搞黄色的吧?!”

系统:“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不能提醒得太明显,不然……”

薄病酒没听到下文,“不然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它僵硬的声音:“滋滋……超出权限……接受惩罚……滋……休眠……一个月……”

薄病酒急了,“喂,系统,喂!”

系统彻底熄火了,不管他怎么喊,都不回复。

他的好感度查询器坏掉了。

薄病酒仰天长叹,“造孽啊——”

萧清影回头看了他一眼,“……”

五个时辰后。狼獾兽停下脚步,用嘴筒子示意面前的滔滔江河,“穿过这条河,再一直走,就能抵达都城了。”

萧清影:“他们被送到都城哪里?”

狼獾兽:“因为这一次比较急,平时都只让我们送到这里。去的妖兽说绕一圈到了一面城墙下边,有一扇门,门后是沟渠,沟渠连着的地方是皇宫。”

萧清影:“那城门叫什么?”

“东什么门。”狼獾兽抖了抖毛发,抖下一块令牌,“这是他们给妖王的信物,妖王说反正用不上了,就给你们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它咬住令牌,凌空抛弃,被萧清影伸手握住。

萧清影将令牌翻过来看,只见上面正面刻有“耆家军武七营”,背面刻有“李都尉”。

狼獾兽:“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人修。”

萧清影颔首,迟疑了一下,“多谢。”

狼獾兽冲入沙漠,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她从小毛背上跃下,唤出灵剑,“薄病酒,上来。”

薄病酒把变回原型的小毛塞进怀里,踩到灵剑上,再次提出他的诉求,“我能不能也搞一把?今天那些修士在天上,我又不能飞,只好把他们都打下来,哎哟我这胳膊酸死了。”

小毛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打什么?”

薄病酒绘声绘色地给它描述自己有多么英勇,堪比三英战吕布,他一人顶三英。

小毛想了想,“可是,你以前自己就能飞啊。”

薄病酒:“啊?”

作为牛逼哄哄的大反派,魔尊能自己飞毋庸置疑。薄病酒挠头,“可我答应了她,不用《太虚图》嘛……”

小毛看了眼无动于衷的萧清影,“这个坏女人……才不会如你所愿。”

这时忽然听萧清影道:“为何不杀修士?”

薄病酒忽然想到系统现在休眠了,是不是他就可以说实话了?试试,“我又不是魔尊,我其实是一个有系——”

小毛忽然感觉浑身被莫名的电流过了一遍,毛都炸开花了,抬头一看,薄病酒头发烧焦,嘴巴一张就是一股黑烟:“我真是服了!”

他抹了一把脸,“你只让我拦住他们,没说要杀了他们。而且,我没杀过人。”

萧清影嗤笑了一声。

但薄病酒觉得这一声没之前讽刺得厉害,更像被逗笑了,“真的。我晕血,我怎么杀?”

萧清影没理他,反而看着下面路过的村庄,眉头慢慢蹙在一起,“奇怪。”

薄病酒以为在说他,“哪里奇怪?”

萧清影:“这些村庄为何没有人的气息?”

薄病酒闻言也往下看,果然看见街上没有半个人,“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去睡觉了?”

现在天都黑了。

萧清影:“便是天黑,也有打更人,更应该有巡视的衙役。”

她心中隐隐有预感,大雍要变天了。

……

嬷嬷将牧合川重新放回榻上,安抚道:“殿下,丛先生很快就会做出新的’寒烟翠‘,这一次您可千万听老奴的,别意气用事。”

“我没有。”牧合川冷冰冰地反驳,“我若是意气用事,亚父说要杀了爱妃时我就应该大闹一场。”

嬷嬷:“天下美人千千万,待老奴让人去宫外寻一些年轻漂亮又懂事的女子,殿下必定喜欢……”

牧合川发怒,“你懂什么,这是美人的事么?!”

嬷嬷不敢说话了。牧合川看她这个样子,更生气了,袖子甩到她脸上,“滚下去!”

嬷嬷只好站在边上,也不敢离开,就站到角落里,免得碍他的眼。

牧合川口干舌燥,又叫宫娥拿酒来。

嬷嬷让宫娥换成茶水,又被他怒吼,只好让宫娥把酒温一温再送来。

宫娥端着酒壶,往小厨房走去,忽然面前出现两道人影,吓了她一跳,“吓死我了!奇怪,你们是谁,怎么不曾见过你二……”

离离敲晕了她,另一只手利落地接住从宫娥手中掉下来的托盘,取出琉璃瓶。

“对不住了,太子殿下。”

第45章

武洋看着那琉璃瓶,“离离,千万不要下得太多。”

“知道,我也不是真想弄死他。”离离取出琉璃瓶,打开盖子,忽地转眸看向武洋,“你去守着。”

武洋听从。

离离转身背对着他,举起琉璃瓶,晃了晃灵液,一股脑全倒进酒壶中。

明黄色灵液融入酒中,本就泛黄的酒色更添金黄。

又听方才那嬷嬷说要宫娥温酒,离离用掌心烘热了酒,放到托盘里,“好了。”

两人转回殿内,离离让武洋留在殿柱旁,她自己则高高举过托盘,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行至榻前,轻声曼语,“殿下,酒温好了。”

嬷嬷走上前来,“殿下,我先为您尝一尝。”

牧合川不耐烦地推开她,“用不着你。”

嬷嬷:“可是为殿下试毒是宫里的规矩——”

牧合川呵斥:“我本就是个废人,还有什么人要毒我?!滚下去!”

说罢也不用分盏,攥住酒壶便仰头饮下。

美酒入喉的瞬间牧合川就发出了呜咽声,沿着衣襟低落的酒水更是快速腐蚀了他的衣衫,灼痛皮肤,他忍着痛慌乱地丢掉酒壶,在榻上蜷缩成一只虾子:“啊!!!”

嬷嬷惊慌失色,“殿下!”

离离赶紧后退,混入涌上来的宫娥当中。

“离离!”武洋伸手把她从宫娥里拉了过去,“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武洋原本预想牧合川喝下美酒后,暂时没事,然后腹部才有痛觉,慢慢难受起来。

他脸色难看,“离离,你倒了多少?”

离离不以为然,“不下狠手,姓耆的

怎么会紧张?伤得这么重,肯定来不及送下去。”

她说得没错,嬷嬷想抱起牧合川,却只换来他更痛苦的喊叫。

她只好让宫娥守着牧合川,自己则急急忙忙地赶去寻耆武。

离离无视武洋脸上菜色,拉着他跟上嬷嬷,很快就来到丹房,便见嬷嬷先是用力拍打石门,无果后像是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到门上,那符纸没有灵力也引动了,自行燃烧起来,片刻后石门便自动打开。

离离兴奋,“咱们赶紧下去!”

“原来这就是师尊手册上所说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武洋获得了新的符道知识,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离离,我们说好了下一点,这样他可能会死的!”

“你现在胆子可真是太小了!便是他真的死了又怎么样?你看牧合川那副样子,配做大雍皇帝吗?我若杀了他,让碌王登基,也算为大雍百姓着想了。”离离毫不客气地戳穿他,“再说了你觉得我下太多,那方才怎么不你来?成王败寇,只要我把事情做成了,你管我用什么手段,可别全仗着我,又要批判我!”

武洋口中苦涩,“我不是这意思……”

离离倒也不是真跟他生气,她缓了脸色,安抚道:“武洋,你到现在还不理解修仙路有多么凶险。你顾惜别人的命,别人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好了,咱们快下去。”

她冲在前面,不给武洋继续说话的机会,武洋只好跟上。

两人又下了一层楼梯,便见一条长廊,两边各有洞府。离离随便选一间进去,发现是用来研磨材料的。出来后再进一间,这次是修士的洞府。

离离在洞府里转来转去,“这应该是丛雨生的洞府。”

武洋:“他怎么不布下禁制?”

离离伸手摸了一把石床上厚厚的灰,走到洞府里唯一不积灰的地方,翻了翻桌上那乱糟糟的书信,“看来他不常闭关,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嗯?”

武洋见离离忽然抓起一封书信,仔细研读,脸色都变了,“离离,怎么了?”

“不可能。”她攥皱了信纸边缘,火焰从指尖蔓延到信纸上,刹那间将它烧成灰烬。

武洋忙上前踩灭了地上的灰烬,“离离,信上写了什么?”

“一些污蔑碌王的话罢了。”离离忽然攥住他胳膊,“他们来了!”

洞府外传来急攘攘的脚步声。

“快些,快些,请二位快些!”嬷嬷急切得几乎快哭出来了。

丛雨生骂道:“他都已经这样了,怎还可给他饮酒?!便是温热的也不行!”

耆武冷静地宣判,“嬷嬷,你告老还乡去吧。”

嬷嬷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我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我能去——”

话音未落,她圆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掉到地上。

丛雨生被吓了一跳,将人头踢开,嫌弃地抬起靴子蹭了蹭墙:“汗青兄,你要动手之前说一声!”

耆武冷哼,“没用的东西,雨生兄,劳烦你了。”

丛雨生嘟囔,“早知这么麻烦就不听阿兄的了,哪怕去影都都好过来这里……”

路过洞府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且慢,我进去拿点东西。”

耆武颔首。

丛雨生走入洞府,幻视这干干净净的石头洞,一览无遗。旋即他抬脚走向桌旁,寻找一封没来得及看完的书信。

但其他的也翻得乱糟糟,却怎么也没找到,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脚下的灰烬,便立刻退开,弯下腰,捻了一点在掌心,忽然意识到不对,抬头撞进一双机敏灵巧的眼眸里。

丛雨生惊呼:“你们——!”

外面耆武忽然意识到不对,抬步走进洞府。

……

旭日初升。

“那就是大雍都城吗?”薄病酒看着高耸入云的城墙,张开大嘴,“比蜃影城气派好多!”

小毛睡了一觉,懒洋洋,“魔宫比这更气派。”

萧清影绕着城墙边转了半圈,看见城门上的“东华门”四字,便落地收剑,“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小门。”

小毛动了动鼻子,立刻往右边跑去,薄病酒跟上它,很快看到一扇一人高的小门,也只能容一人通过,“在这里。”

门后探出一个侍卫来,“不可在此喧哗!”

萧清影缓步行来,露出掌心的令牌,“你可认得此物?”

“武七李都尉的令牌?”侍卫很警惕,“看上去你们是修士吧,怎么会有李都尉的令牌?”

萧清影走上前,莫名的威压让侍卫觉得自己矮了一头,“蜃影城里出了乱子,邹道友先来,我们收尾,这才迟了。这是阁主给我们的令牌,让我们务必天亮前赶到。”

侍卫只负责放行,不懂她在说什么,便伸出手,“你把令牌拿来,我去问问,若是没问题自然会放你们进去。”

萧清影与薄病酒对视一眼。

这当然不行,摆明露馅。

薄病酒忽然发作,“你意思是说我们的令牌是假的咯?”

侍卫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需要查验。”

薄病酒走上前,双手把住门,“我看你就是想给我们找茬,让我们多拿点钱给你!这道门我们不进了,大不了从皇城大摇大摆地进去,然后找阁主告状,看我告不死你!令牌拿来!”

威胁之法么。萧清影静观变化。

侍卫有点怂但还是坚持原则,走过来要把令牌给他,“我什么也没做错,你就算告也——啊!”

薄病酒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过来,然后一个头槌撞他额头上!

侍卫当场后仰,扑通一声摔晕过去。

萧清影:“……”

薄病酒摸了摸额头,修仙好啊,这脑壳就是比不修仙要硬。

这时他看见小毛从门缝里钻了过去,利索地从侍卫腰间咬来钥匙,三下五除二把门开了,“其实我可以魅惑他。”

薄病酒表情一僵,“啊?”

小毛无辜,“我是狐狸啊,狐狸。”

薄病酒觉得不疼的额头开始疼了:“你以前怎么不说!”

小毛用尾巴盘住自己,“我之前伤还没好,修为也没恢复!再说了,你也没问啊!”

萧清影转身关上门,回头看着还在吵吵闹闹的一人一狐,“小毛,你留下。”

小毛困惑,“啊?”

萧清影轻轻踢了一下侍卫,“他醒了会去告状,你留下魅惑他。”

薄病酒反对,“我们需要小毛!”

萧清影手指掐诀,唇瓣翕合。这熟悉的一幕让小毛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血珠飞入它体内,感知到自己跟萧清影的联系,小毛炸毛:“坏女人!!!”

短期之内与同一只妖兽结契解契两次,萧清影明显感觉到灵力反噬,但她面无表情,“解开是为了放你自由,你自己不要自由,自然也不会解开契约。”

小毛扭头看薄病酒,“你说话!”

薄病酒定定地看着它,忽然小碎步跑到铁门边,两手握着铁门,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小泪花,“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往外边,外面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

小毛:“……”

它往地上一坐,别过脸,不想看那个脏东西,“带走吧赶紧的。”

萧清影:“情势若有变,及时告知。”

两人沿着沟渠往里走,不出两步,萧清影忽道:“看来魔尊很想重返家园。”

薄病酒险些被一口口水噎死,“我、我倒也不是这意思。”

萧清影送了他两记冰刀子般的眼神,“你只有一条路,便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薄病酒:“……”

他错了,他发誓再也不搞抽象了。

顺着沟渠,转过拐角,数次之后,灌木丛后,豁然开朗。

他们身处一座宫殿后方的空地。

十数辆四四方方、只开了透气孔的车厢被丢弃在沟渠旁。

薄病酒诧异,“门这么小,他们怎么进来的?”

萧清影:“现在应当是开城门的时候了,那东华门却依然紧闭,想来必须通过这小门查验,方能从那门进

入。”

薄病酒恍然,“东华门是专门给无禄阁用的。老登身份果然不一般,他肯定就是太子的人。可我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守在衙门,又要建立无禄阁,还在地下拍卖’寒烟翠‘……”

萧清影心中已有蓝图,“有人受伤了。”

薄病酒也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不知是来不及还是懒得清理,这血迹一直向宫殿蔓延。

萧清影:“进去看看。”

第46章

“雨生兄,可有不妥?”

耆武看着丛雨生僵在那里的背影,眉心一皱,急迫道:“生死不等人。”

丛雨生缓缓转身,似是心思流转了一圈,“嗯,我们走吧。”

片刻后,离离和武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武洋困惑道:“他为什么掩护我们?我刚刚听你跟他说……”

方才二人险些被发现时,离离忽然攥住丛雨生的手腕,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焦亭远的弟弟,我就是林离。”武洋复述了一遍,“离离,焦亭远是谁?”

离离解释道:“方才我看到信上的落款是’兄亭远留‘,又看到写信人说他在影都,还看到了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他就是焦叔叔的弟弟。”

“焦叔叔……原来是你提过的那个丹师。”武洋惊讶,“可他的弟弟怎么会在这里?”

离离思索,“信上都是些寒暄之语,还提到了焦叔叔现在的去向,却没说丛雨生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听他跟姓耆的对话,是焦叔叔举荐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