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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嘴里才蹦出个“好”字,刚合上的大门就被轰开了!

一柄明晃晃的灵剑抵着他的喉咙,面前修士的身后走进来一男子,甩袖拱手,“碌王府廖青云,前来拜谒!”

“廖青云!”两人惊愕出声,“你们碌王府人来无禄阁干什么?”

廖青云抬手,勾了勾指尖,便有十几个修士冲入无禄阁,四散开去,“当然是拜见无禄阁阁主,顺便问一问,从大梁来的行商到哪儿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装起糊涂来,“什么大梁行商?”

廖青云信口道:“洛道友早上带的四名大梁行商乃是细作,意图闯入蜃影城生事,碌王府岂能不管?听说他们最后来了无禄阁,你无禄阁包庇要犯,可知罪?”

本来是装糊涂,这下是真糊涂!两人只好扯着嗓子,“快来人啊,碌王府强闯了!”

万三听见楼下骚乱,急匆匆下了楼,便见碌王府的修士到处踹门、抓人,扰人不得安宁,“廖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廖青云爽朗而笑,快步朝万三冲去,“来得好!”

万三躲闪不及,被他张开的五指擒住,慌乱地拔剑应战。

但万三怠于修炼,沉迷酒色,很快就被日日练剑的廖青云按在地上,剑身贴着他的脸颊,冷意让他心底对死亡的恐惧疯狂滋长,“廖道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廖青云:“将令牌交出来。”

万三手忙脚乱地接下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取了出来,便见廖青云用脚尖挑起其中的令牌,往后一丢,一只纤细的手凌空握住,一声不吭地从两人身旁走过。

万三拼了命地抬头看了眼,认出她是谁。

与那两个骊山来使同行的女修!

她身后跟着另一个修士,脚步轻快,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用鬼脸打了个招呼。

是那个姓薄的!

万三认得他们,还从老者口中得知他们也是骊山来使。

他们一定是来救那两个修士的!

廖青云见万三动了动,皱眉:“万道友,我劝你别动。”

万三跪得比谁都快:“我投降!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别杀我!”

廖青云:“万道友,我们只是来找大梁行商的。”

万三只恨自己太过聪明,“廖道友,你我都知道那两人不是大梁行商。”

廖青云打量着他,“万道友,邹道友在何处?”

“他去替阁主办事了。”万三又觉得自己不够聪明,“看上去你们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

廖青云:“便是要端了你无禄阁,也得骊山亲自动手。”

万三忽然呢喃:“可惜,可惜。”

廖青云不解:“可惜什么?”

……

萧清影轻而易举地放到守门修士,闯入一层。在场修士齐刷刷地愣在原地,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纷纷逃跑。

萧清影也不拦他们的路,只是放任这些人离开,毕竟他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廖青云带来的人制住。

便是侥幸逃出无禄阁,也有洛瑶带着城中散修拦路。

碌王体恤这些散修为无禄阁所惑,决意不为难他们,只想感化一番收入府中。

薄病酒看着这一个个比谁跪得快的修士,颇为无语,“就这?我还以为咱们要过五关斩六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呢!”

萧清影睨他,“这些人本就是为利所趋的散修,无禄阁有好处给他们,他们便留下,无禄阁倒了,他们就到别处去。天底下只有骊山修士以众生为己任,便是骊山毁了,心中仍有骊山,不失不忘。”

薄病酒感动不已,“这是你第一次跟我好好说话。”

萧清影:“……”

薄病酒呼唤系统:“好感度!”

系统:“好感度-70。建议宿主不要轻易嘚瑟,请夹着尾巴攻略。”

太难懂了!

薄病酒又从萧清影身上学到一课:她态度好的时候不一定喜欢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丢失了“寒烟翠”,二层空无一人。

萧清影抓住一个守门修士,“开三层的门。”

守门修士:“只有邹师兄和万师兄的令牌能打开第三层……”

萧清影将令牌丢过去,守门修士便乖乖摸到墙上一处墙壁,注入灵力,一个空格打开,将令牌放进张嘴貔貅的嘴里,一扇门应声而开。

下到底层,是长达十数丈的平地,地上每隔九步就有一道向上起的铁门。

萧清影用劲拉开铁门,指尖呼起灵力,轻轻一口气,灵力飘落屋中,照亮整间地牢。

空无一人。

她连起了几间地牢,有的地牢里有尸首,细看不是离离和武洋,虽令她松了一口气,却也倍感失落。

薄病酒也起了几间地牢,但只是守在原地等萧清影过去。

薄病酒见她又扑空:“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萧清影固执道:“不能放过任何一间。”

两人找了三十四间牢房,终于在第三十五间发现一个会喘气的人。

萧清影一眼认出他身上的骊山弟子道袍,跃入地牢,“师弟,你醒醒。”

对方奄奄一息,枯槁乱发掩着脸,萧清影取出丹药喂入他口中,才见他嘴唇轻动,飘出几缕虚弱气息,“是……骊山来了么?骊山来……救我了么?”

萧清影神色凝重,“是,骊山来了,你遭遇了什么?这里可还有别人?”

对方动了动,头发落下来,露出消瘦到凹陷的脸颊与两只灰蒙蒙的眼珠子,“我?我被关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是说骊山会让每一个修士得证大道么?我的大道……在何方……?”

萧清影见他胳膊上全是针孔,“有人在采取你的血?”

对方却笑了笑,“我不信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孙师兄知道他的爱徒被困,特意派了骊山弟子前来?你是内门弟子吧?随便一个人,都比我重要。我不过是师兄手中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萧清影正要说话,修士忽然爆出猛烈的笑声,笑得他喘不过气,趴在地上,“可惜,可惜你来晚了!方才他们都被带走了,不止我,只要其他还能用的,都被带走了!只有我最没用,连被带走的价值也没有,连一点生的希望也不给我!一颗五毒丹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修士说不出话了,大量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刹那间染红地面,浸湿萧清影的衣摆和靴底。

萧清影急忙将储物袋里的丹药都取出来,正要喂到他嘴里,却被修士攥住手腕。

他眼里什么光彩也没有,恨也好爱也罢,都没有,空空如也,似个木头人。

“愿我……来世再不入骊山。”

萧清影的手凝在半空。

薄病酒在上面喊,“他怎么样了,你先把人带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萧清影将人带了上来,只不过是抱在怀中的。

对方的血染红了

她的道袍,仿佛端着一片深秋落下的枯叶,她神色复杂,抬眼看向在场唯一的另一人。

却听“噗通”一声,薄病酒硬绷绷地倒在地上,两眼一闭躺得安详。

萧清影:“……”

第37章

Pardon内,一个牛郎无聊地坐在柜台边玩手机,忽然喊出声,叫同事过来,“朋友圈都传疯了,这个人被虐待致死了!”

同事惊讶地捂住嘴巴,“这不是咱们pardon的吗?”

“真的假的?”牛郎看着视频号,“都没说是谁,你怎么认出来的?”

同事:“这个人我们都认识啊,对了你是昨天新来的,还没见过他。不知道王鹏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俩平时关系挺好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鹏声音响起,“你俩在说什么呢?”

同事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有个牛郎在亚特兰大酒店被凌虐致死,新闻上都播了。我要没记错,这’三马集团的千金‘就是常来咱们店里的盛小姐?”

王鹏接过手机,越看脸色越铁青,“对,这差事还是我介绍的。”

同事夸张地“啊”了一声,“那警方很快就要传讯你了吧?你知道她玩得大不?万一你也去坐牢了——”

王鹏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去之前我听她们说,需要一个会唱歌跳舞助兴的,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而且这新闻上也说了,盛小姐是组局的,其他都是男的。”

同事露出牙疼的表情,“我也听说过很多公司大佬不是直的,盛小姐这是想拉拢他们?”

旁边牛郎露出惊惧的表情,同事顺口安慰几句:“你别怕,平时这种事轮不到我们的,就算有,大家也会劝你别去,除非真缺钱缺疯了。王鹏,他这阵子很缺钱吗?”

王鹏:“他确实特别缺钱,我也问过他,要不然我借钱给他,但是他要的太多了,我手头的钱根本不够。”

同事感慨:“哎,可怜,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这时店外进来几个刑警,手持警证,不出意料地将王鹏带走了。

店里气氛有些低迷,老板听说王鹏被警方传讯,赶紧来了,一边给律师打电话一边问店里:“看看,这就是接私活的下场,大家引以为戒,再缺钱也不能走歪路。”

“老板,当牛郎就是歪路,卖屁股还能歪到哪里去?”有人不屑一顾,“关心咱们,倒是抽水少一点啊。”

“就是,再说了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我可听说去一趟就是五十万,净赚!要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上赶着。”

老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你们爱去就去,下次去之前先跟我辞职,别弄脏了店里,我可不想被警方找上门。”

说着往门外走去,不期然地跟进门的人撞了满怀。

老板惊愕地看着灰头土脸的薄病酒,“小九?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搞得一身脏兮兮的?”

薄病酒拍了拍头上的灰,“我回乡下去了。老板,我刚看到有警车,出什么事了?”

“王鹏给盛小姐介绍出台的,结果那人在酒店里给凌虐致死了。”老板脸色铁青,“他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薄病酒慌张,“鹏哥不会有事吧?”

老板摆摆手,“快到开店时间了,我会帮他找律师,你们好好上班。对了,你平时跟他关系好,这事儿他有没有跟你说?”

薄病酒老实回答:“说了,我没去。”

老板知道他情况,“你也缺钱,你怎么不去?”

薄病酒:“我回乡下把祖上留下的地和老宅都卖了。”

老板一愣一愣的,“得老大一笔钱了吧?”

薄病酒:“急用,贱卖。”

老板从怀里抽出雪茄盒,先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再吐出,“咱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根,没有根就没有家,我看你在我店里也挺卖力的,这样吧你先回绝买家,多少钱我借了。”

薄病酒怔了怔,“老板——”

老板抬手指,示意他不要客气,“难得我发一次善心,别拒绝我。”

薄病酒:“没,我是问今天能打到我卡上吗?”

老板气笑了,“行行行,你先去洗把脸,待会儿上班。”

……

薄病酒梦里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挠,挠完还是痒,最后受不了坐起来。

旁边的小毛正舔着肚子上的毛,“你醒了?”

薄病酒抓了一把它蓬松的大尾巴,环顾四周,又回到碌王府了,“清影呢?”

小毛把下巴搭在两只爪爪子上,懒洋洋地摇尾巴,“我怎么知道,我一回来就看到你睡在床上。还以为你受伤了,原来又是晕血。真不知怎么染上的毛病,这以后大开杀戒,遍地都是修士尸首时,你总不能也这么晕了吧?”

薄病酒想到它跟粉狐狸玩去了,“你的新朋友呢?”

小毛似乎有心事,沉默了一阵子,“它带我去了城外的绿洲,那里有好多妖兽。”

薄病酒“嗯”了一声。

小毛:“它说跟着修士没出路,让我以后跟它们待在一起,慢慢修炼,成为大妖就没有修士敢惹了。”

薄病酒摸摸它的头,“你不想去?”

“想。”小毛歪头看他,“但我一定要帮你重振魔宫。”

薄病酒:“小毛,你喜欢它们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么?”

小毛的烦躁从疯狂摇晃的尾巴可见一斑,“我习惯跟你待在一起了。后来没有你的生活,自由但不开心。”

薄病酒俯下身,下巴搭在小毛脑袋上,“小毛,习惯可以改,喜欢无法强求。”

小毛:“那你还强求坏女人喜欢你?”

薄病酒反驳:“哪有?”

小毛傲娇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有点喜欢她,但我告诉你,她可是杀了你的人!她跟那两个修士一起杀了好多魔!你忘了,我可帮你记着!”

说完用后脚踹薄病酒,直把他踹开了,跳到一边,“我才不稀罕跟那些小妖待在一起呢,那么多妖,妖味儿太重了,熏的我头疼!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回魑魅魍魉,弄死坏女人,干翻骊山,重振魔宫,一统三界!”

一只狐狸都这么有斗志,他是不是太咸鱼了。薄病酒惭愧:“小毛说的是。”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小毛像只受惊的猫儿一般窜起来,跳到薄病酒怀里,“坏女人来了!”

萧清影将丹瓶扔给薄病酒,“离离和武洋被送到都城去了。”

薄病酒从善如流地取出丹药吃下,“无禄阁的老巢在都城?”

“万三将他知道的都说了。”萧清影落座,“无禄阁的阁主就是在蜃影城衙门伏击我的人。”

薄病酒自然记得那老登,“他?”

萧清影:“我们去之前邹明便领了他的命,将地牢里性命尚存的修士通过密道运离了蜃影城。”

薄病酒:“那里还有密道?”

萧清影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不错,通往城外的绿洲,方才我去埋葬王师弟时廖道友带了一些修士探路,说是尽头有许多妖兽把关,他们招架不住便先退了回来。也不知无禄阁如何贿赂得了妖兽。”

薄病酒看向小毛:“你知道吗?”

小毛傲娇地扭过头去,但看这反应,应当是知道的。

薄病酒双手叉在小毛腋下,把它抱起来面对着萧清影,“它妖兽朋友多,它知道。”

小毛挣扎:你卖我!

薄病酒凑过去从后背吸了一口毛茸茸,“找弄干重一!”

小毛:“……”

还挺会浓缩的,都浓缩成密语了!

萧清影似乎早有预料,“收获如何?”

小毛和薄病酒这才明白过来,她放小毛出去玩并非偶然。

小毛双爪环胸,磨牙霍霍,“你可真是心机深沉、阴谋频出!”

萧清影注视着它,不为所动。

小毛气囔囔,“无禄阁管不了所有修士,既然要他们找特殊的东西来交换,那这些人肯定会去抓稀有的妖兽。一旦被抓进无禄阁,出来就难了。所以青山坞的妖兽商量之后,跟无禄阁的老大做了交易。”

萧清影:“青山坞?是妖兽在城外的集聚地?”

小毛:“绿洲深处。”

萧清影:“什么交易?”

小毛:“抓进无禄阁的青山坞妖兽必会被释放,我们在地下看到的斗兽笼中的妖兽并不是青山坞来的,是无禄阁从其他地方抓来的。与之相对,无禄阁地下修建一条通往青山坞的路,由妖兽看管,护送无禄阁进出的所有事物。”

萧清影暗忖,“原来如此,怪不得会

有妖兽守着。蜃影城东西两道城门都有修士把关,码头也不能轻易出入。在地下修一条暗道,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薄病酒不解:“那直接修到城墙外不就得了,为什么要修到绿洲?”

萧清影:“蜃影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漠,更有许多潜伏在沙漠中伏击修士的妖兽。若如小毛所说,这青山坞的妖兽头领定是一方霸主,有它坐镇,其他妖兽便不会对无禄阁动手。”

小毛点头,“没错,坞主是一只有千年修行的狼妖。在这片沙漠里,它修为最高,算得上是只远近驰名的大妖。”

薄病酒恍然大悟,“所以它为了保护其他弱小的妖兽,甘愿被人类挟制?”

这就超出小毛能理解的范畴了。

萧清影:“千年大妖,其智若人。”

薄病酒戳小毛,脸上满是对八卦的探究,“那只粉狐狸呢?”

小毛没察觉到自己的两只耳朵垂了下来,“它是大妖的伴侣。”

薄病酒领会:“就是小说里写的’妖后‘吧。那它本事也很高,怎么会被修士抓住?”

萧清影猜测:“是否每一次实力不济的妖兽被抓,它也会佯装被抓,混入西市,再与无禄阁交涉,将其余妖兽带回青山坞?”

小毛不情不愿地点头。

薄病酒叹道:“看来英雄救美是一场误会。”

小毛左爪搭右爪,有点伤心,“它说就算我不出手,很快就会有修士来,把在场所有妖兽都收进无禄阁去,然后它就会带着它们从地下通道回到青山坞。”

萧清影:“怪不得万三来得如此之快。”

薄病酒:“那现在无禄阁被端了吗?”

萧清影:“没有,城中修士只以为碌王府是为了找几个大梁行商,故才闯入无禄阁。眼下万三已屈从,无禄阁尽在王府掌握之中。”

薄病酒想了想,“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都城救离离和武洋?骊山不会有援兵来,所以只能靠我们?”

萧清影睨他:“……”

薄病酒心虚,“离离和武洋挺好的,我作为他们的薄大哥,自然义不容辞,必须救出他们。”

萧清影起身,往外走去,“薄病酒,我此番是为了调查’碧云天‘,同时找到所有魑魅魍魉,再将你彻底挫骨扬灰。在这之前,我不会将这份责任交给别人。”

薄病酒笑道:“我知道,我要死,也得是你亲自动手,别人没有资格。”

萧清影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来,“没错,这就是你的命运,魔尊。”

薄病酒看着她的背影,把小毛反过来对着自己,“小毛,你跟妖后熟,你去跟它说让我们过去。”

小毛刚遭受失恋的打击,“啊?”

薄病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禄阁现在听碌王府的,跟妖兽的协议一拍两散,你就跟它们说,碌王府会管着城里的修士不去猎杀妖兽,人和妖兽和平共处。”

小毛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傻啊,修士怎么可能不猎杀妖兽?他们炼剑、炼丹的材料,可都来自妖兽。有一些妖兽也会通过吃修士来修炼,我这么跟它们说,它们肯定不会信。”

第一次被小毛鄙视,薄病酒委屈,在心里骂起系统:“系统,好歹给我分一本’修仙基础指南‘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很妨碍工作展开啊!”

系统:“宿主想知道什么?”

薄病酒:“比如这人和妖兽的关系。”

系统:“宿主不是已经从你的妖兽口中得知了么?”

薄病酒:“……”

我可去你的吧!

似乎是感觉到薄病酒的暴躁,系统语调多出一份冷冰冰的柔和,“宿主说得有道理,对修仙一事一知半解有碍于攻略。以后宿主在这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问我。”

这还像个人。薄病酒张口就问:“要怎么才能说服青山坞的妖兽?”

系统:“……”

系统:“宿主,系统会为你解惑,但不会直接帮你解决问题。”

薄病酒:“切。”

系统:“不过,系统可以提供思路。蜃影城中还有在更深处的、远离修士的绿洲,何不让妖王携坞中妖兽离去?系统愿意给宿主提供一个能封闭外界道路的阵法。”

薄病酒眼前一亮,“桃花源记?”

系统:“不过宿主别忘了,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系统的存在。”

薄病酒张开五指按住小毛的脑袋,“小毛,成败在此一举,靠你了。”

小毛歪头:“?”

……

萧清影走出小院,迎面遇见廖青云。

廖青云步履如风,略一拱手,“萧道友,王爷已遣我去工坊催促工匠加快速度,明日应当就能造出一艘小灵船来。”

萧清影颔首,“只需容纳下我二人便可。”

廖青云担忧道,“萧道友,倘若骊山不派增援,就你二人前往都城,岂不危险?”

萧清影反问:“廖道友认为在都城会有危险么?”

廖青云坦言,神情诚恳,“萧道友,实不相瞒,我们都认为此事是太子在幕后指使。”

萧清影:“可碌王在蜃影城无倚无仗,太子稳坐帝位。”

廖青云摇头,像是下定决心,“萧道友,这些事是我偷听来的,请你保密。”

萧清影诧异,看了看四周,与廖青云走到院落无人处,方才请他开口。

廖青云娓娓叙来,“先皇有两个孩子,一名海平一名潮生。海平为先皇所爱皇后所生,潮生为宫女所生,故先皇偏爱海平,海平未出世便已属意立他为帝。”

萧清影:“牧海平,不正是当朝雍皇?”

廖青云:“没错。海平平庸,识字缓慢,三岁不曾开口。潮生聪慧,两岁读圣人书,出口成章。最重要的是海平没有修仙的资质,潮生却有。”

萧清影想到牧潮生不算年轻的面容,“碌王显然不是修士。”

廖青云叹气,“先皇偏心,怎会让他修炼?甚至在海平登上皇位之后,先皇为防他在都城忌惮皇位,明为赏实为罚,把他贬来蜃影城,这一呆就是十几年。”

萧清影:“他没有二心么?”

廖青云攥拳,“我们都为他不平,可他从来不怨、不恨。他是一个天生善良、心胸开阔的人。他不恨先皇,更不恨兄弟。可有的人心胸狭隘,登上皇位之后,无论是太子降生,还是公主寿辰,都不曾给他送过一份书函。甚至要求骊山衙门限制他,不许他离开蜃影城一步。”

萧清影:“所以,哪怕到了这步田地,都城仍惧怕他?”

廖青云讥讽,“因为当朝太子牧合川是一个废人。”

萧清影不解,“废人?”

廖青云:“他不但与海平一样是不能修炼的凡人,甚至一出生就没有双腿。”

萧清影:“……”

她想了想,“骊山或能炼制出医治他的丹药。”

廖青云:“可那又怎么样?他能得民心吗?据我所知,他纵情声色、醉生梦死,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坐在龙椅上。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害怕,怕皇叔有朝一日,一呼百应,挥挥手就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萧道友,你们要小心,千万不可相信他说的话。”

萧清影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多谢廖道友,我会小心分辨的。”

廖青云笑了笑,旋即问起另一件事:“萧道友,那地底下的妖兽,你可找到应对之法了?”

“我已从小毛那里知道,原来守着出口的妖兽来自青山坞。”

廖青云从没听说过“青山坞”。

萧清影:“就在城外最大的绿洲深处。”

廖青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里。萧道友有所不知,从东城门出去,一路向北,不到百里便是一处生机勃勃的绿洲。但那里遍布妖兽,附近的流沙也危机四伏,平日里根本不会有普通人赶去,会去的都是外出历练的修士。至于绿洲深处,更没有人能进去过了。怪不得……这么说,若能从那出口上去,便是青山坞?”

萧清影点头,将无禄阁与妖兽交易一事说明。

廖青云惊

讶之余深感头疼,“这可如何是好?依你所说,乘坐灵船离开蜃影城、去都城不是最好的选择。”

萧清影:“最好的选择是与妖兽谈拢,问清楚无禄阁运送修士的路线。廖道友,查明真相重要,我的师妹师弟更重要。”

廖青云:“是,我理解。倘若现在是我的兄弟遇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有什么办法呢?”

萧清影拧眉,思索对策时,脑海中蓦地出现一道不情不愿的声音。

廖青云见她忽然挑眉,以为她想到办法了,“萧道友有何见解?”

萧清影却不说话,看向他身后。廖青云回身看去,便见小毛从小院走出来,背上有一个临时用衣服做的小背包,背包里露出信纸一角。

“早点回来啊——”小院里传出薄病酒的招呼声。

小毛:“……”

“东西别掉了啊——”薄病酒婆婆妈妈地交代。

小毛回身,把松了的背包盖系上,对着萧清影撅了一下屁股,蹦蹦跳跳走了。

廖青云不明所以,“萧道友,这……”

萧清影按了按眉心,“廖道友,看来我的道侣有办法了。你先回去吧,事情解决了我会告诉你。”

廖青云感激道,“好,不愧是骊山弟子,办法就是比我们的多。”

薄病酒送走小毛,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一边琢磨,这时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清影,你回来了。”

萧清影故意让他听见脚步,“你让它干什么去?”

第38章

离离坐在黑暗里,忽然头顶有光砸下来,眩得她眯起眼,过了一会儿太仰头看去,便又一双手伸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了出来。

“放开她!”武洋跟她一样被修士轻飘飘拎着,从安静到看见离离被擒而拳打脚踢。

武洋挨了一拳,嘴角渗血。

两人被丢在地上,武洋爬过去护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离离摇头,环顾四周,便见高瓦琉璃,飞檐斗拱,宝光流转,糜丽奢华。与素净的蜃影城相比,一天一地,一静一动。

周围还有二十来个跟他们一样的修士,其中不乏身着骊山道袍的。

皆病恹恹,疲乏无力,似一滩融化的烂泥。

捉走他们的修士也与无禄阁中人一样身着黑衣,却有所不同。

譬如无禄阁黑衣简朴,无绣无纹。这里的人衣身上却用金线绣着团纹瑞兽,腰带镶嵌青金,行走之间衣袍如翼飞舞,露出金色滚边的百褶裙。

武洋像只受伤的小兽,虚张声势。

离离小声道:“武洋,这些人不是真正的修士。”

他们将离离等人都赶到一个圈里,分散开,守着四面八方。

一个黑衣老者走了过来,黑衣修士们便立刻站定,肃声道:“耆老!”

老者左眼绑着绷带,脸上抽搐了一下,咬着牙说:“把这些人带到下面去,怎么处置,听丛先生的。”

武洋见修士要伸手来拉离离,趁对方不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不许碰她!”

离离双手揪住武洋肩上衣料,高声道:“警告你们,我们可是骊山孙诸的弟子!要是被我们师尊知道了,你们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快放我们走?!”

“孙诸?他们是孙师兄的弟子?”

“是不是孙师兄派人来救我们了?”

其他骊山修士听了便两眼发亮,萌发强烈的求生欲望。

黑衣修士不为所动,仍要抓她。

武洋睚眦俱裂,做好跟他们拼命的打算,却这时老者开口道:“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孙诸的弟子?”

离离一怔,“我身上有储物袋,袋子里有亲传弟子的令牌,整个骊山只有我们俩有资格。可现在我没有灵力,怎么证明?”

老者浑浊的眼睛饱经风霜,打量了她一阵,“把储物袋交出来。”

离离摸出储物袋,正要丢给她,武洋不安地按住她的手腕,“离离……”

离离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将储物袋丢过去。

老者抓过储物袋,激发手中灵力,刹那间,储物袋炸裂!里面的东西四散在地。

离离和武洋惊掉了下巴。

老者拾起她的弟子令牌,“不错,确实是孙诸的弟子。与你们一同前来的那两人,也是孙诸弟子么?”

离离和武洋对视一眼,武洋“是”字还未出口,离离抢先道:“不是,一个是普通外门弟子,一个是她的道侣。”

老者掂了掂令牌,“看来孙诸的面上,你二人性命可保,跟我来。”

离离悬起的心落下,不禁重重松了口气。

武洋:“就我们俩吗?其他人——”

离离赶紧拽他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了,旋即与他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其他修士见二人要走,着急道:“师弟师妹,你们不管我们了吗?”

“你们是孙师兄的弟子,怎么可以抛下同门不管?!”

武洋百口莫辩,“不是,我们没有打算——”

离离随口敷衍:“诸位师兄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

说完不顾呼救,拉着武洋追上老者的脚步。

武洋问她:“我们待会儿回去救他们,对不对?”

离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老者背影,旋即又打量起周围变幻的景色,“这里莫非是大雍都城?我们在都城的皇宫里?”

老者抬手摁了一下左眼,声音沙哑,“小娃娃倒是聪明。你那师姐比你还聪明,为何孙诸不收她为徒?”

离离视线狐疑地在他后背上下滑动,大着胆子道:“你就是在骊山衙门伏击我们,差点杀了清影姐的人。”

老者脚步忽然停下。

离离刚大起来的胆子瞬间缩了回去,刹住脚步,攥着武洋的手腕躲到他身后。

老者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看来,蜃影城已被你们扰得天翻地覆了。”

“搅乱蜃影城的是你们才对。”离离探出头,说完立马缩回去,“骊山很快就会派出大批人马,到时候不管是无禄阁还是助纣为虐的你,乃至你的主子太子,都要从皇宫里滚出去!”

武洋不解,“可是师尊说……”

离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老者却笑了,“那就来吧!我也厌倦了留着牧潮生性命的日子。等到一切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时,我一定会杀了他。”

离离:“碌王才应当做雍皇,民心所向,你杀不了他!”

老者板起脸,“小娃娃,老夫不杀你,不代表你可以激怒我。”

离离转了转眼珠子,“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不会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直接放我们走吧?”

老者冷笑,忽然张开五指,离离和武洋便觉一道力把他们都吸了过去,下一刻两人跟小鸡似的被老者攥在掌中。

他脚下浮起,转眼的功夫瞬出两里路,到一所宫殿门口,将离离和武洋丢了进去。

眼见门关上,武洋冲过去敲打,却被一股灵力震开。

离离“哎哟”了一声。

武洋赶紧爬起来,见她捂着腰,便扶她起来,“你摔痛了?”

离离没好气,“是被你压痛了!怎么回事,我们被困在这

儿了?”

武洋:“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一扇看不见的墙把我弹回来了……”

离离立刻想到了困阵,也试了试,跟武洋一样被弹开,“完了,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接下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清影姐来救我们了。”

垂头丧气之际,离离看起这间简陋得令人发指的宫殿来,“谁住在这种地方啊,看着比五坊还旧……”

“亚父,亚父你在吗?”

殿外响起一道柔美的女声。

离离和武洋对视一眼,登时大喊:“有人吗,快放我们出去!”

……

“就是这样。”

薄病酒飞快地把他的计划跟萧清影说了一遍。

隐去系统的部分,剩下的就是他有一个阵法,进去了就出不来,出去了再进不去,每次开启一千五百年,非常适合青山坞的妖兽搬家后使用,他给这个方案起了个名字:“桃花源计划”。

不出意外,萧清影眼刀飞来,“你哪来的阵法?”

薄病酒已经想好说辞,“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屋内温度似乎降到零点,萧清影:“天下阵法出骊山,只有骊山会阵法。”

薄病酒愣了愣。这应该算是“修仙常识”了吧?又是系统的错!

萧清影垂眸,“被魑魅魍魉杀死的修士既不能夺舍,也无法再入轮回,永远成为魑魅魍魉的一部分,包括记忆。看来,你找回的魑魅魍魉中,有杀死我骊山弟子的。”

薄病酒:“……”

萧清影搭在桌上的手攥紧了,血从她指缝间渗出,沿着桌边低落到道袍上。

她琥珀般的眼眸蒙上一层阴翳,那杀意如山间雾般凝聚又飘散,旋即手一甩藏入桌底,语调平静仿佛无事发生,“这办法不错,我并不精通阵法,若真的有用,能与青山坞的妖兽达成交易,也可尽快找到离离和武洋。”

薄病酒慌得一批:“死系统!好感度!”

系统:“好感度-70。宿主,请不要辱骂系统。”

要不是同心结,要不是有利用价值,薄病酒觉得他已经死了几千遍了。

可这好感度纹丝不动,“你数据没错吧?你感觉到了她的杀意?”

系统:“宿主,请不要用常人的想法衡量女主。”

系统:“你应该关心好感度什么时候升,而不是降。”

系统:“人常有一句话,开源比节流重要。不要在意细节。”

薄病酒气极反笑:“你不应该当系统,你应该去当成功学讲师。”

“魔尊?”

薄病酒与系统说话的时候,在萧清影眼里就是走神。

他回过神,若有所思,“嗯,所以我让小毛送信去了,要是它们同意,我就把阵法交出去。但是,我不会启用这阵法。”

萧清影:“魔终究是魔,修士的阵法,你自然不会。”

这话薄病酒可不同意,“上次困阵不就是我解的嘛,我要是想学,应该学得会?”

萧清影盯着他的眼睛,“人就是人,鬼就是鬼,学得再像,也不是人。”

薄病酒:“……”

看来真给她气疯了。便是杀不了他,也得说点垃圾话膈应他。

薄病酒忽然伸手把后背衣服往上拉,盖住头,伸出两只手装波浪,“呜呜,我是鬼~”

萧清影:“……”

他扯下挡住脸的衣襟,眼里轻松不是装的,“呜呜~那鬼把阵法告诉你,反正是你们骊山的东西,还给你好不好?”

不等萧清影说话,薄病酒扯过桌上的纸笔,写写画画起来,还不忘跟系统讨东西,“还有什么骊山阵法,都告诉我得了。”

系统:“宿主,请不要得寸进尺。”

薄病酒:“我这是在讨好她,也是为了任务着想。你看她是不是开心了点?”

却见萧清影神情冷淡,眼神甚至更尖锐了。

薄病酒“呜呜”声都小了下去。

他将阵法画好,递给萧清影,“就是这个。”

萧清影垂眸看了眼纸上的“鬼画符”,“若是妖王不从,我也会用别的办法。现在动身,去无禄阁地下。”

两人上次只检索了地牢便回王府了,这一次才走到尽头,就见一条宽阔的地道伸向深处,站在入口,隐约能感觉到凉风和听见兽嚎声。

廖青云送行,“萧道友,薄道友,一路小心。王爷说恕他不能前来,无禄阁里修士众多,又要避免消息走漏,实在耗费精力。”

薄病酒笑道:“理解理解。”

萧清影略一点头,便投入地道里。薄病酒跟廖青云打了声招呼,也追赶上去。

愈往里,吹来的风夹杂着些许腥臭味。

薄病酒嫌弃地捏住鼻子,偷偷看萧清影,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想到她是尸山血海里淌过的,这点气味简直是小儿科,薄病酒也放下手,大口呼吸,觉得他一个男子汉肯定不能让她独自承担这臭气。

不出意料地他喉头抽搐,吐了。

萧清影停下脚步,回首看扶着墙干呕的薄病酒:“……”

薄病酒晕乎乎的,还抬起手摆了摆,“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晕空——”

“气”字才刚冒尖,一股劲风席卷着尖刺冲他飞了过来,在即将刺穿他眉心时偏离开,扎进墙里!

薄病酒余悸未平,摸着眉心,低头看向帮他将尖刺打偏的羽箭,“谢谢娘子!”

萧清影没理他,攥紧手中破弓,看向地道深处。

几只妖兽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夹杂浓浓酒气,口吐人言:“你就是小毛的契主吧?嗝!一个修士!它可真是糊涂,跟修士混在一起,一点前途也没有!你们来干什么?噫,你要动手是不?”

妖兽你一句我一句,说完忽然发难!

酷似刺猬的妖兽浑身一张,便有十几根尖刺朝薄病酒冲来!薄病酒这才知道方才差点打中他的是什么,下意识抬起手却放下,只疾步后退闭上眼睛。

铮铮几声,他再睁眼,尖刺全偏离轨道,扎向墙上!而他脚下也都是折断的羽箭。

但这羽箭看着不像是承受不住尖刺之力而断,反似离弦之时就已夭折。

刺猬妖兽才发出一波尖刺,正要转身翘起屁股再发一波,却觉屁股上一疼,笨拙地扭头一看,身上赫然多了十几只箭矢!

“呜哇哇哇她怎么速度比我还快!”它一边呼痛一边打滚。

同伴也被箭矢逼得连连后退,鬼魅般难以捉摸方向的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全然超出妖兽智商。

它们仓惶地掉头逃跑,却有一只狼獾兽掉了队,“救命!”

“住手!”

箭已离弦,萧清影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再发一箭,后箭竟快于前箭,将它打偏!

狼獾兽惊魂未定,赶紧爬起来逃跑。

薄病酒追上去,闻到一股尿骚味,捏住鼻子,瓮声瓮气,“是谁?”

萧清影收弓入袋,“是小毛。”

小毛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只粉狐狸。

粉狐狸步伐优雅,速度却不失小毛,到二人面前先是俯身行了一礼,自有一股妖兽也饱读诗书的优雅,“二位,妖王愿见你们,请跟我来。”

第39章

离离与武洋一起扯着嗓子大喊,可外面的人听不见似的,又唤了几声“亚父”。

“公主,耆老应当不在,我们下次再来吧。”又一道脆生生的少女嗓音。

那女声清清泠泠,带着些许委屈,“亚父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终日不见人影,阿瑶,你若是烦了就回去吧。”

“噗通”一声,伴着少女的惊恐,“公主,奴婢错了,请公主责罚!”

女声温温柔柔地反问,“我罚你做什么?阿瑶,你快起来,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辱宫婢。传到阿兄那里,终是不好的。”

离离支起耳朵偷听,“看样子老头身份不一般,雍廷的公主喊他亚父。”

武洋傻乎乎地问,“亚父是什么?”

离离屈指弹他一个脑瓜崩,“亲如父亲的人才能喊他亚父,耆老……他姓耆?”

门外两人还未离去,响起来回走动的声音,“阿瑶,我也是担心阿兄,好多日不见他上朝了,满朝文武颇有怨言。只有亚父劝得动他。”

婢女被吓了一遭,迟疑片刻才敢开口:“公主,何不去求陛下?”

走动声忽然消失,女声话底藏着愠怒,“阿瑶,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父皇闭关修炼,是我能打扰的?”

婢女快哭了,又跪了一遍,被女声柔声哄起来,便再也不敢吭声了。

离离不爽道:“想不到这大雍宫廷这么复杂,一个公主被婢女可着欺负。”

武洋:“我觉得婢女也没说错什么话,是公主太吓人了。”

离离瞪向他,“她吓人?你听这声音就知道她是个娇柔不能自理的弱女子。”

两人被困在此,拌嘴反倒让气氛轻松了些。

离离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托腮,“现在要紧的是怎么让她听到我们,救我们出去。”

武洋试着搬起周围的东西打砸阵法,可凳子都碎了,那门还是纹丝不动,他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噗嗤一声,离离捧腹大笑,“你可真是个笨蛋!要是能从里面出去,清影姐至于跟姓耆的周旋那么久,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么?等等,你身上不是有师尊给你的弟子手册吗?”

武洋被点醒,“对啊,师尊钻研阵法,说不定有脱困办法。”

但武洋摸出一个储物袋,与离离大眼瞪小眼。

离离气馁:“早会如此,方才也把你的储物袋丢给他去,扯烂了总比打不开好。”

武洋却微笑,将手探进贴身的亵衣,摸出那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这是师尊给我的,放储物袋里我总觉得不安心,还是得贴身放着才好。”

离离一愣,挥起粉拳佯装要打他,“你戏弄我!好啊,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还不赶紧打开看看?”

武洋翻到阵法,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一个头两个大,赧然地递给离离,“离离,还是你来吧。”

离离喜笑颜开,“就知道你哪里看得懂嘛,还不是得我来,喏,你去给我搬只凳子来。”

武洋给离离搬来一只小凳,离离坐上去翘起二郎腿,一页页翻看起来。

“找到了,困阵。”她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怪不得师尊能做首席弟子。这上面说任何阵法的核心都在阵眼,甭管是什么阵法,先找阵眼。困阵的阵眼在阵法坤位,施法念出法言便是……”

她心思重重地合上小册子,仰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武洋,“解阵也需要灵力,怎么办?”

武洋抓了抓头发,“我到处找找,说不定这宫殿里有用得上的东西。”

武洋四处翻找起来,不多时还真给他找到东西了,是一个五层小橱屉,镶嵌在墙里,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些丹药灵液。

离离随手拿起一瓶,只见上面贴着“清心丹”字样的红签,“莫非姓耆的住在这里?这些都是疗伤的丹药。”

武洋:“那也太多了。”小橱屉满满当当的。

离离想到他左眼上的绷带,“他左眼受伤了。”

两人先是找找有没有解除身上丹药特性的药瓶,却发现这摆着的都是寻常疗伤丹药。

“清心丹、固元丹、益气丹……”离离百无聊赖,火气只往上冒,“怪不得不防人,都是些不要紧的寻常玩意儿。”

蓦地,离离手指停在一个白瓷丹瓶前,旋即挪开丹瓶,露出里面一点流淌的山青色。

两人俱是无声地心头一沉。

拿出来时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轻释了口气。

离离摇晃琉璃瓶,“这灵液的颜色可真好看,不知是什么。”

武洋忍不住道:“看上去很像……”

离离心思流转,“像’碧云天‘?咱们这次跟清影姐出来,就是为了调查’碧云天‘的来历。不过这灵液色如远山,苍翠欲滴,跟’碧云天‘完全不一样。这下面还贴着一张字条——”

离离扯下瓶底的字条,展开后念出上面的苍劲草书,“耆兄,此乃新制的’寒烟翠‘,或可抑你伤口,且请一试。丛留。”

武洋:“’寒烟翠‘,好美的名字。”

背后还有字,她随便扫了一眼:“这个丛肯定就是他提过的丛先生。姓耆的受了伤,其他丹药不起作用,丛先生才给了他’寒烟翠‘,所以这’寒烟翠‘肯定是好东西。”

说到“好东西”三个字的时候,看向武洋。

武洋也不迟疑,拿过“寒烟翠”,“我试试。”

离离却按住他的手背,“我们一人一半。”

武洋:“不行,如果这东西有问题……”

离离盯着他的眼睛,“那我也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冒险。”

武洋顿觉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耳根子不觉红了起来,“好。”

武洋先喝,利落地打开瓶盖,仰头饮去一半,离离接过琉璃瓶,并不急着饮下,而是去想字条背面的字句:

“耆兄止步金丹久矣,此液可助突破,境界提升,望兄饮用。”

修士愈往上走愈难提升,能助金丹期突破的灵液——别说放在大雍,便是拿到骊山去,也会被修士哄抢。

武洋饮下后也就眨眼的功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刚刚怎么了?”

离离:“你感觉怎么样?”

武洋诧异地摇头,“没什么感觉。”

离离:“调动灵力?”

武洋尝试,险些被惊掉下巴,“好轻松……我第一次运用灵力这么轻松!”

那些他读了却难以理解的心法,此刻仿佛幻化成一条小船,载着灵力沿经脉的河溯流直上,淌过全身,直至丹田。

武洋当即急不可耐地盘膝打坐,周遭灵气星星点点地飞入他体内,灵光聚顶,他突破到炼气中期了。

“寒烟翠”果然是好东西!

离离迫不及待地饮下,睁开眼后翻转右手,莲花般的火焰在她掌心舞动。仿佛施法便是呼吸,如此简单。

她急切道:“快,找阵眼。”

两人在屋内西南角寻觅,终于找到浮在梁上的阵眼。

“水道中行,坐困愁城。前路无涯,回头是岸。”武洋掐诀,法言从翕动的嘴唇里流畅飘出。

离离仰头看着,“看来你的天赋确实在阵法上,不如好好钻研,法术我来学就行了。”

说完看向殿外,嘟囔道:“也不知那公主还在不在,应当走了吧。”

结界解开的瞬间,灵力浪向外推去,她迫不及待地推开殿门,却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坐在栏杆上,半个身子紧紧扶着柱子,另一个衣着稍显寒酸,一屁股摔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声。

少女语带温柔与询问,“阿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有好大一阵风?”

婢女这才敢开口:“公主,从殿里、出来了两个人!”

“两个人?”少女歪头,转过脸来。

离离这才看清她戴着轻纱与蕾丝制成的面罩,遮住大半脸,只露出精致小巧的花瓣嘴唇和尖下巴。

她盯着离离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们是谁?”

……

青山下,碧波荡漾,小桥悠闲。

任谁也想不到这般江南美景,藏于绿洲深处。

萧清影跟着粉狐狸,目不斜视地穿过小桥。

形形色色的妖兽,有的躲在桥下,有的躲在树上,有的躲在石头后,都不敢冒头,谨慎地打量着她。

身后小毛与薄病酒并肩而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只巴掌大的妖兽从树上掉下来,摔到薄病酒肩膀上。

薄病酒不胜其烦地把抱住他左腿的黑白妖兽扒拉下来,

刚做完,又一只黑白妖兽滚过来,“啪嗒”一声抱住他的右腿。

薄病酒:“……”

小毛愉快地摇着尾巴:“大家别客气,他不咬人的!”

薄病酒张开嘴,露出两排牙齿,“谁说我不咬人?都别过来了,小心我把你们炖了煮了!”

他咋这么受妖兽欢迎?是这具身体会散发吸引妖兽的味道吗?

显然妖兽都知道他在虚张声势,被警告后仍是一只接一只地来。

萧清影随着粉狐狸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前方一座三层小楼,“妖王就在里面?”

第40章

粉狐狸轻柔地点头,身后毛茸茸的尾巴随风摇晃,遮住半边脸,扭身变成身着粉衣的妙龄少女。

她腰肢袅袅,步入小楼,萧清影紧随而上,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薄病酒浑身上下挂满妖兽,举步维艰,一脸无辜地跟萧清影打了声招呼,“嗨。”

萧清影:“……”

小毛见粉狐狸幻化成少女,便不依不挠地扒拉他的手,“我要变人形,人形!”

薄病酒揪住一只黑白妖兽的后颈,丢了出去,“你自己变。”

小毛怒不可遏,“我的伤还没好,我变不了!”

薄病酒眼看着黑白妖兽圆滚滚地跑回来,啪嗒一下又粘他腿上了,随对着小毛哀嚎:“我又没办法!”

一人一狐掰扯个不休。

一支羽箭忽然钉在他脚边,紧贴着他的靴子。薄病酒不由得动了动脚趾,确定没被钉穿才松了口气。

他身上的妖兽吓了一跳,一哄而散了。

萧清影收弓,转身走进小楼。薄病酒慌忙抱起小毛赶上去,小毛有点抗拒,闷闷不乐地把大脑袋搭在他肩上。

到了顶楼,薄病酒才知道小毛为什么不开心。

与底下乱糟糟的妖兽不同,楼上的妖兽井然有序,行为举止与人无异。薄病酒甚至看到一只特别迪士尼风格的妖兽:身穿量身定制的衣袍,戴着单边眼镜,三根爪子把着一本书,跟文人一样紧拧着眉阅读。

而顶楼的妖兽更是都变成了人形,若非身上还保留着妖兽的特征:或有兽耳,或有兽尾,薄病酒都认不出这是妖兽。

中央有一座缠满荆棘的石头王座,竖着兽耳、身披毛领的男子坐在上面,双瞳金黄,威风凛凛。

看来这就是妖王了。

小毛“啊呜”一声,把脑袋埋进薄病酒颈窝。

孩子失恋咯。薄病酒揉揉它的头,“人有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里这么多妖兽,总有喜欢你的。”

小毛拿嘴筒子怼薄病酒,“我才不要喜欢我的,我要我喜欢的。”

话音方落,一只瞳色金黄的小狐狸从角落里窜出来,好奇地看了小毛一眼,蹭过薄病酒的裤脚,直奔王座而去。

粉狐狸正要将萧清影介绍给妖王,却被小狐狸打断,无可奈何道:“钰儿,不许胡闹。”

“阿爹阿娘,这就是修士吗?”小狐狸欢快地绕着萧清影转圈。

妖王重重清了清嗓子,“钰儿,下去。”

小狐狸毫不畏惧,把自己绕晕了又跑到薄病酒脚边,“我喜欢你的气味!你怀里的小哥哥是谁?”

小毛倏地抬起头,狐眼发亮:她喊我小哥哥耶!

薄病酒挠挠头。

他把小毛放在地上,摸了一把小狐狸的脑袋,“你们俩去旁边玩好不好?”

小毛看这小狐狸不过百年大,拿起乔来,“我才不跟小屁孩玩。”

小狐狸蹭蹭它,缠着它喊“小哥哥”。

小毛心花怒放,绷着脸往旁边去了,小狐狸也跟着它走了。

“见笑了,人修。”妖王对萧清影道,“你们的提议我已知悉,但我如何能相信你们,这阵法确实有用?”

萧清影:“阁下可信得过骊山?”

妖王思索:“骊山。人修,原本我们在沙漠里过得好好的,那时来大漠的人修并不多。正是你们骊山与大雍达成了协议,才在沙漠中修筑蜃影城,引来这许多修士。人修,你认为我可信得过骊山?”

萧清影眉头紧锁,“阁下愿意接受什么筹码?”

妖王:“听说人修不怕死,怕变成普通人。如果你欺骗了我们,你就自毁修为,怎么样?”

薄病酒一听,这哪行,上前一步,“不行——”

萧清影打断他的话,“好,但如果阵法有效,你们必须告诉我无禄阁离开大漠的路线。”

妖王点头,“想平安离开大漠,若无我的命令,一路上会遇到许多拦路的妖兽。若阵法有用,我会让你们按着他们离开的路线平安出去,自然你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萧清影话锋一转,“但是这阵法十分复杂,驱动容易,维持却需要大量灵气,我修为尚低,之后恐怕帮不上忙——”

妖王:“灵气,我们有的是。”

萧清影有些意外,“怪不得阁下会同意见我们。”

妖王:“青山坞的妖兽不食人,修炼全靠灵气。”

萧清影有些不解:“我进来时并未感觉到充盈灵气,究竟是什么地方,会有足以维持大阵的灵气?”

妖王慢声道:“若无这阵法,我不敢轻易带族中妖兽前往。人修,这是我青山坞最大的秘密。若阵法无效,你需自毁修为,届时你乃凡人一个,发生什么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萧清影脸色一变。

她看了薄病酒一眼,后者也反应过来了,“其实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阵法有效,不然横竖都是死?”

妖王转眼看他,“你……不一样。你可以留在这里,等你死后我们会把你葬在那里。”

薄病酒糊涂了,这妖王也是谜语人。

“他不会死。”萧清影淡淡道,既是告诉妖王,也是提醒自己。

薄病酒会错意,“没错,我们同生共死,她死了我也会死。”

妖王惋惜,“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可以当你们没有来过。”

“这怎么能行。”薄病酒试着跟妖王讨价还价,“我们打个商量,要是这阵法没用,你们把我们放了,我们对天发誓一定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

系统:“请宿主不要质疑系统。”

薄病酒一愣,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反驳他,这也说明它一直都在,不回话只是装死,“好啊你,平时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你都装缩头乌龟躲起来了?现在名誉受损才知道跳出来?”

系统:“宿主若不相信系统,大可随心所欲。这样你就回不去了,而系统只需要再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宿主便可。”

薄病酒“切”了一声。

妖王摇头,“我不相信你们。”

“我答应了。”

萧清影看了眼薄病酒,“他没有选择权。妖王,你所说的地方在哪里,带我们去吧。”

……

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被放到离离面前。

离离道了声谢,端起浅饮一口,不着痕迹地把茶叶吐回杯子里,放到桌上,看向坐在主位的少女,“多谢公主殿下款待。”

“阁下客气了,你我年纪相仿,喊我静舟便是。”牧静舟浅浅一笑。

离离迟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静舟,你的双眼……?”

牧静舟垂下头,用手指理了理罩纱,“我出生时眼睛便不好,药石无医,长大后好了点,只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

离离看了武洋一眼,他牛饮了一杯茶,还没加入到两人对话中。

离离悄悄用脚踩了一下他的脚面,武洋这才看过来。

她勾勾手叫武洋凑过去,“这雍廷不会是受到什么诅咒了吧,太子出生没有双脚,公主也看不见东西。”

武洋环顾四周,“这里是公主住的地方,怎么人这么少?”

离离也注意到殿中只有一个婢女忙前忙后的事了,还有这杯难以下咽的茶。

这时牧静舟高声喊道:“阿瑶。”

阿瑶小跑过来,“殿下。”

牧静舟面向离离和武洋,“二位可饿了,要吃些东西么?还是等耆老来了,带你们回去——”

离离忙不迭道:“殿下仁善,我们是偷偷跑进去的,这要是被耆老发现,可吃不了兜着走。”

阿瑶:“那你们为什么从耆老的寝殿出来?”

“阿瑶。”牧静舟低声。

阿瑶颤抖了一下,连忙肩膀内扣,往后退了一步,“公主,是阿瑶不对,阿瑶不该多嘴。”

牧静舟轻轻拂了拂她的手臂,“你去找点吃食来吧,我饿了,二位贵客也肯定饿了。”

等宫殿里只剩他们三人,牧静舟接着问:“我听阿瑶说你们穿着大梁人的衣裳,耆老家乡在大梁,莫非你们是他的同乡?”

离离立刻

顺坡下,“没错,我们是他的远房亲戚,本是来投靠他的,但没想到他要赶我们回去,因为有事就先把我们关在他的寝殿里了。这是我阿兄,我二人好不容易从穷乡僻壤里出来,可不想再回去。”

牧静舟手指按住嘴唇,轻轻地笑,“原来如此,自懂事以来,我还未曾听耆老提过他的家乡,也不曾听他说过家人。那你们都姓耆了?”

离离:“没错,我叫离离,耆离离,我阿兄叫五洋,耆五洋,平日里我都喊他五洋,他也常喊我离离。”

牧静舟放下手,唇畔向下弯了弯,“多好啊,兄妹之间毫无罅隙,能互相以名字称呼,往日关系一定很好。不似我与阿兄,竟连彼此的面也见不上……”

离离困惑:“为什么?你不能去见他吗?”

牧静舟:“他的寝殿,只允许耆老和丛先生一人入内。而朝廷之上,我这等女眷是不能踏入的。”

武洋问:“这位丛先生——”

离离捂住他的嘴,语气含笑道:“静舟,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耆老我们在这儿,要是被赶回去,我们俩就没活路了。”

“我与你一见如故,自然想帮你。”牧静舟惆怅道,“可是我这里如何留得下你们?或可三五日,但你们终究还是要自寻出路。”

离离狂点头,“这是自然,三五日够了,我们想看看能不能等耆老回心转意,若是不能,那我们俩就走。”

牧静舟颔首,“好,那待会儿我让阿瑶帮你们把偏殿收拾出来,那里很久不住人了。”

离离:“不用了,我俩风餐露宿惯了,自己可以收拾,阿瑶姑娘要照顾你,就不麻烦她了。”

离离打开偏殿的门,扑面而来的烟尘让她止不住难受,干脆用灵力刮起一阵风,把灰尘都吹了出去。

她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武洋走进来,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拎起来,“五坊的房子都没这么乱,这么旧。”

离离一脚把桌子踢起来,摆好,“这地方确实不像公主呆的,咱们来的时候也没听人提起过’静舟公主‘,看来她很不受宠。”

武洋拎起床榻上破烂的草席,看向离离,“离离,我们不立刻离开么?”

离离想找个地方坐下,可不管哪里她都嫌脏,干脆站着,“我想好了,清影姐肯定要来找咱们,而我们一开始就打算面见雍皇,搞清楚’碧云天‘的来历。现在走了,若是清影姐来了,不就找不到我们了吗?”

武洋点点头。

离离伸出手指,头头是道:“所以,我们要留下,帮清影姐调查。”

武洋:“那你有头绪么?”

离离思索:“我觉得此事与丛先生有关。”

武洋:“我刚刚也是想问公主,丛先生凭什么能进太子寝殿。”

离离摇头,“笨,上来就问这么多,不让人生疑么?记住,能调查的绝不问,能问的绝不调查。我有预感,只要能找到其他修士,此事便能水落石出。”

……

牧静舟端坐在大殿内,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阿瑶,“阿瑶,你拿了多少来?怕是吃不完。”

却听见一老者的声音,“听说殿下到老夫寝殿那儿去了?”

牧静舟一怔,面朝向老者,“耆老,我去就是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去劝劝阿兄?他好几日没上朝了。”

老者咳嗽,“我劝不动他,你知他的性子。”

牧静舟轻轻一叹,关切道:“你怎么了?听着像是病了。”

老者摆手,“我没事,倒是你,丛先生说已经研制出了能治你眼睛的灵液,这一次你可小心点,别摔了。”

牧静舟垂首,唇畔挂着寡淡的笑,“治好了,便能让我嫁到大梁去么?”

老者:“这是你父皇的打算……”

牧静舟:“两位兄长,三位姐姐,都在我之前夭折了。父皇一点也不想女儿常伴膝下么?”

老者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关切,“静舟,你从前不是这样子。你父皇闭关之后,你就变得同你母亲一样了。”

牧静舟嘴唇翕动:“……耆老,我不想听这些。”

老者:“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到我那里去时,可见到两个身着大梁衣袍的修士?”

牧静舟歪了歪头,“没有。耆老,我几乎看不见,哪来的见到?”

“我信你。”老者看了眼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走的两个茶杯,“方才有客人来?”

牧静舟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画,“只放我一个人的茶杯,未免太孤独了。”

老者神情一僵,同情地看着她,“静舟……好孩子。我去同你阿兄说说,给你换一个住处,多添些宫娥。”

牧静舟却变了脸色,将杯子摔在地上,“不用!我就要住母亲的寝殿,别的地方再好我也不去。我孤零零一个人,有阿瑶照顾就行了,不用那么多人,要她们来做什么?嘲笑我是个几乎看不见的瞎子?耆老,你走吧,我累了,想歇息。”

她趴在桌上,一声不吭,直到听见脚步声逐渐离去,才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