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一愣。
二爷替他想办法?
二爷有办法替他说服爹爹让他去北城?
谢放将筷子伸向靠近阿笙的那一碟什锦丸子,咬了一口,笑着道:“再过一段时日,我也要回家一趟。阿笙若是决定了要去北城,介时,南倾便带你在北城到处逛逛。”
第107章 何时归家
阿笙刚要拿过鸡汤的汤勺,闻言,倏地一愣。
“二爷要回北城一趟么?”
谢放平静地吃着饭,“嗯。父亲拍了封电报过来。父亲寿辰在即,在电报中问我何时归家。”
前世,并未有这封电报。
他离开符城后,并未直接回北城,而是各处游历,之后才回的北城。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往北城拍去一封电报,附上住址同联系方式。
只是不管他换过多少地方,直至他因为父亲寿辰在即,擅作主张回了北城,他都未收到过来自北城的只言片语。
谢放是在几日前,收到的来自北城的电报。
“谢老应当是瞧见了北城日报转登您兴办隆升,且隆升布匹在各大洋商的围剿下,名声大噪的那篇文章。”
陶管事一大早外出办事,从槐南路的邮局取回的电报。
这也是主仆二人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头,头一回,收到的来自北城的电报。
谢放看过电报,将电报放在一边,喝了桌上的浓茶,推开凳子站起身,“嗯,我知道。”
陶管事走过去,拿上架子上二爷的披风,披在谢放身上,“少爷……可打算回去?”
“陶叔,我自己来吧。”
修长的指尖勾过披风的带子,谢放不疾不徐地将其系上,缓缓地打了个结,这才淡声道:“北城是我的家,自是要回去。”
陶管事点头,“您说得对,北城是您的家,咱们是要回去。只是,谢老此番拍来电报,只怕大少爷定然也获悉了这件事情……”
倘若少爷还是从前那个只知逗鸟听曲的少爷,少爷此番回符城,定然没什么危险。
此番却是未必。
谢朝晞没有其父谢经川的老辣手腕,倒是将后者的疑心病继承了个十成十。
少爷在符城大出风头不说,消息甚至传回了北城。
大少爷那个人,眼底想来容不得沙子。
少爷这次回去,处境比过去只怕更加糟糕。
窗外是个阴天,大风。
庭院里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谢放:“陶叔放心,我既是准备回去,自是有所准备。”
前世他避大哥锋芒,纵情于酒又如何?
大哥还是联合三弟,将他手中的产业悉数骗了去。
既是无论他怎么做,大哥都容不得他,又何妨索性与之一较高低?
…
二爷的这一句“归家”,似一道惊雷,蓦地响在阿笙的耳畔。
是了,符城不是二爷的家,北城才是。
说起来,二爷在符城待了也快一年的时间。
二爷此番回北城,会待上多长时间,可,可还会回来?
应,应当会回来?
毕竟隆升才稍微步入正轨,即便是为了隆升,二爷也应当会再回到这里。
以二爷的性子,应当不会丢下隆升这么多的工人不管。
阿笙缓缓端过放在他面前的鸡汤,触手的鸡汤没有这般烫了。
阿笙喝了一口,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到底是没忍住,阿笙放下汤勺,比划着,“二,二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爷,可还要再吃一碗?”
谢放一碗饭见了底,福旺瞧见了可开心。
难得二爷的胃口这般好。
谢放将手中的空碗递过去,“好。”
福旺手里拿着空碗,去厨房添饭,谢放给自己舀了碗鸡汤,“等交接好隆升的事情,计划大约在这个月下旬动身。”
阿笙眼露错愕。
下旬便要动身么?
如今已是中旬。
时间这般紧?
阿笙低下头,垂眼瞧着碗里的鸡汤,轻咬了咬唇。
倘若今天老师不是恰好问他,要不要一起前去北城,又恰好被二爷给听见,二爷是不是……要等到动身的时候,才会告诉他即将要回北城的事情?
谢放尝了口鸡汤,“嗯,今日的鸡汤不错,味道醇香,却不会腻。阿笙怎么不喝?”
阿笙勉强朝二爷笑了笑,低头往嘴里送着鸡汤。
忽地,阿笙手里头的碗,被另一只手给握住。
谢放:“我瞧你这鸡汤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没停过。这样能尝得出味道?”
阿笙连蓦地一红。
片刻,想到二爷下旬便要动身回北城,却在今日才告知自己这件事,还是因为老师提到邀请他去北城,顺嘴提了这件事,阿笙的眼神便黯了黯。
心里知晓,以二爷的身份,断然没有事无巨细都要告知于他的道理,可这心却不受控制地难过。
阿笙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谢放又如何瞧不出?
他接过阿笙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浅叹了一口气,失笑道,“原本,这段时间,我一直苦恼,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跟你张口,随我一起北上。寻遍所有的理由,又都觉得不合适。
你自小在这里长大,早已熟悉符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若是要你随我去北城,于你而言,定然是个极为难做的决定,也担心你回在北城待不习惯。更想着,我会不会太过自私。
虞老先生此番打算北上参展,倒是着实替我解了这一桩苦恼。”
阿笙愣愣地看着二爷。
二爷这番话,是,是何意?
谢放轻刮了下阿笙的鼻尖,笑着道:“傻阿笙,怎么,你以为我会等到时间临近,再仓促地同你知会一声,我要回北城这件事么?
我现在都恨不得去哪里,都将你揣口袋里,好随身带着。哪里舍得同你分隔两地,还是符城同北城这般远。”
阿笙脸颊一阵阵发烫。
听见脚步声,谢放并没有松开握住阿笙的手,“所以,阿笙,你可想好了?究竟要不要随老师还有我一一同北上?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好了,方叔那里,便交给我去说服。”
第108章 没了力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笙脸颊通红地将手从二爷掌心中挣脱。
福旺一只手端着碗,推门进来。
阿笙的心还在砰砰地跳动着。
方才但凡他稍稍慢一些,只怕都要被福旺给撞见……
知道阿笙脸皮薄,谢放也便没有再握上去,只是一双深色的眸子,噙着笑意睨了阿笙一眼。
这一眼,使得阿笙的脸颊更加红透。
福旺将碗放在二爷桌前,掀开扣在上头的扣碗。
谢放重新拿起筷子。
阿笙低头喝汤,耳朵上的热意迟迟未退。
脸上的热意终于褪去一些。
冬天饭菜凉得快,阿笙也便低头喝汤,好让二爷能够专心地用完饭。
谢放用完饭,福旺命人收拾桌子。
花厅里挂着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已经是九点多一刻钟。
这个点,爹估计也该收店了。
等爹爹回去,发现他尚未归家,只怕会担心。
谢放从福旺那里接过擦手的热毛巾,“去我院子里坐坐?”
“我该回……”
阿笙刚比划着,便听见二爷的这一句。
他比划的动作一顿。
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片刻,阿笙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时间不早了。太晚回去,爹爹会担心。”
谢放擦过手,将热毛巾递给福旺,对阿笙道:“我送你。”
阿笙忙摆着手,“不用,不用,外头冷,您早点回房休……”
春行馆的地形他如今已是极熟的了。
莫说春行馆里外都点着灯,便是摸黑,他也能知道大门朝哪边开,哪里需要二爷送他。
谢放:“就当是阿笙陪我饭后消消食?”
消,消食?
便是消食,也没有大冷天,大晚上的消食的啊。
福旺已经将二爷的披风给拿过来,阿笙只好等着二爷将披风系上。
“给我吧,福旺你先下去休息。”
谢放将福旺手里的披风拿过去,却是没有穿在身上,只是拿在手里。
福旺出声提醒道:“二爷,阿笙少爷的车还没叫呢。”
凤栖街不比槐南路,这个点,街上的车可不好叫,可得走出一段路,才能叫到车。
二爷是不是没想起来这一茬?
要不然,怎的方才让他先回去休息?
“这件事,交给我便成了。你也累了一天了,等会儿收拾后,就先回去休息吧。”
福旺挠挠脑袋。
二爷同福禄这阵子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隆升,他在府中,除了一些琐事,也没什么事,压根不累啊。
不过二爷都第二次开口要他先下去休息了,那他也便先回去休息吧。
福旺点点头:“是,二爷。”
…
阿笙随同二爷一起出了门。
夜里冷。
一走出房门,冷风便扑面而来。
阿笙的身子便打了个哆嗦。
他从店里出门的那会儿,身上穿着棉衣同夹袄,正正好。
这会儿出门,阿笙放才知晓,怎的二爷回来时身上穿着披风,估计是夜里开始转冷了。
阿笙同二爷并肩走着,悄悄地扯了扯袖管,将手往里头缩。
“阿笙。”
嗯?
听见二爷唤他,阿笙下意识地转过头。
帮我拿一下。”
拿,拿什么?
阿笙眼露困惑,一盏防风灯被递到他的手里,阿笙下意识地接过。
倏地,肩上一暖——
一件披肩被轻轻地披在了阿笙的身上。
阿笙蓦地抬起头。
谢放站在阿笙的身前,替阿笙将披风的带子给系上,低头睨着他,“冷了也不知道吭声?”
语气微微带着责备。
阿笙脸颊微热。
他,他本来就是个哑巴么。
原本只觉脖子,袖管那儿,哪儿哪儿都漏风,裹上披风以后,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阿笙这才知晓,为何先前在花厅里,二爷没有将披风给披上,只是拿在手里……
披风上,隐隐还留着二爷的气息。
阿笙低着头,偷偷地嗅了嗅……
“好闻么?”
好闻。
阿笙点着头。
忽地意识到这话似曾相识,阿笙抬起头,对上二爷调侃的眸子。
阿笙脸颊红透。
两人走在春行馆去往大门的小径上。
“原本想邀你去我院子里坐坐,你又要急着回去。平日里你又忙。”说着,谢放浅叹了口气,“便是想要和你多待待,都不能。”
阿笙听了二爷的这句话,心里头是又高兴,又愧疚。
高兴的是,原来不在一起的时日里,不止他一个人在记挂着,二爷也同样记挂着他。
愧疚的是,确实如同二爷所说的那样,他平日里确实也忙。
阿笙快速地瞥了眼周遭。
夜深了,春行馆不像白日那样,时不时地有丫鬟、小厮路过。
阿笙也便生起了胆子。
他一只手,悄悄地从披风后头伸出,握住二爷的手。
将二爷的手,贴在他的胸口。
谢放一双深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阿笙,“阿笙这是在哄我?”
阿笙脸颊红透,他收回握住二爷的那只手,两只手比划着,“不,不是。不是在哄二爷。”
而是,此时此刻,他同二爷的心迹一样的。
他又何尝不想……能够和二爷多待一会儿?
“那阿笙方才,是何意?”
谢放低头,逼近阿笙。
很是有明知故问的意思。
阿笙,“我……”
阿笙尚未比划完,他的腰间忽地被扣住。
阿笙睁大了眸子。
这,这可是在春行馆!
万一被人府中的给瞧见……
谢放抽过阿笙手中的防风灯,给放在了小径旁的树丛里头。
哎?
二爷为何要把防风灯给放树丛……
“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什,什么?
阿笙尚未反应得及,他的唇便被衔了去。
阿笙蓦地瞪圆了眼。
片刻,阿笙睫毛轻颤着,迟疑地,缓缓地,将手搭在二爷的腰间。
他的鼻尖,满是熟悉的气息。
比身上披肩的残留的气息,要浓郁得多……
夜色如水。
月光照在疏影横斜的庭院里,拥吻的两个身影被夜色拉长。
…
月下的树影,被风吹得凌乱。
阿笙的披风也都乱了。
是二爷亲手给整理的。
二爷重新将披风的系带给系上时,阿笙半个身子,都倚在二爷身上。
双腿发软,没了力气。
待披风重新系好,放在草丛上的那盏防风灯,方才被重新拿起。
阿笙整个脸颊几乎都要埋在披风里头。
再长的路,都有尽时。
不知不觉,两人已然走到大门。
因着谢放提前让小厮们都休息了,此时门口并没有人值班。
谢放走上台阶,将门闩取下。
一只手正要推开门。
放在门闩的那只手,被一只手给覆住。
谢放缓缓转过头。
阿笙握住二爷的手,另一只手比划着,黑乌的眸子似乎透着某种坚定的决心,“二爷,您,您等我几日……我再仔细想想。等,等我想好了,我定然给您一个答复。”
第109章 自有法子
“好,我等你答复。”
谢放反手,握住阿笙的手。
烛火莹莹,对上夜色里二爷望向他的深色眸子,阿笙脸颊蓦地一红。
眼睫微颤,阿笙脸颊微红地抽回手。轻捏着握拳的手心,羞赧地藏进披风里头。
谢放:“可是南倾的手太冰,冷着阿笙了?”
不,不是。
自然不是的。
阿笙方才才藏进披风里头的手,又慌忙从里头伸出。
刚要比划同二爷解释,却被后者给握住。
谢放执起阿笙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落下一个吻。
方才阿笙一门心思全在如何回复二爷,关于要不要随虞老先生以及二爷一同北上这件事上,也没心思去注意二爷的手是凉是暖。
这会儿倒是清清楚楚地感知了一回——
二爷的唇有点凉。
…
二爷的唇有点凉,可阿笙却仿佛被烛火给灼了手,那热意顺着手背肌肤迅速蔓延,在他的身体周遭火烧火燎地蔓延开。
脖子连同连耳根都一并红透。
谢放轻捏了下阿笙的手心,这才将人放开。
一只手提着防风灯,另一只解开门闩,谢放推门出去,转过头,对阿笙道:“外头冷,你先在里头等我,我去给你叫车。”
衣角被轻拽了下。
谢放低下头。
阿笙脸上的热意尚未褪去,他微红着脸颊,“我同二爷一起去。”
谢放抬起右手,将阿笙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夜里风大,你又何苦陪我在冷风里走这一遭?回头染上风寒,多遭罪。”
阿笙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害羞,却仍是坚定地透过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苦。只要是同二爷在一起。”
只是一起走一段路而已,算什么苦呢。
阿笙比划着手势,“阿笙好久没有同二爷一起在街上走走了。我想同二爷一起稍微走一段路,可以么?”
“莫说一段路。只要是阿笙想,南倾随时都可奉陪。”
说罢,一只手提着防风灯,另一只手牵了阿笙的手出去。
阿笙方才稍稍褪去一些的红晕,听了二爷的这句话,再次染红了耳根。
两人步下阶梯。
阿笙这会儿方才注意到,二爷的手的确有些凉。
他握着二爷的手心微微用力了些,企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一些过去给二爷。
…
仗着身上披风宽大,便是两人牵着手,黑漆漆的,也不会有什么人瞧见。
阿笙便同二爷十指交握,一直到听见前头有说话的人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阿笙对二爷比划着,“二爷,就送到这里好了。往前一点,就有人力车,我自个儿去叫车。”
外头的风是真的冷。
阿笙稍微行了一段路,便有些后悔了。
倒不是他怕冻,实在是二爷穿的有些单薄。
偏生,二爷先前又将披风给了他。
谢放瞧着前面路口,将车子停在路边休息的车夫,“不差这几步路。”
最后,还是二爷替阿笙叫的车。
阿笙坐上人力车,手里头比划着,眉宇间有些着急,“风大,二爷快快回去。”
早知道,他便不说想要跟二爷走一段路,二爷也便不必陪着他吹冷风。
“好。我看你离开后,便回去。”
人力车夫拉起车子,阿笙朝二爷挥手,示意二爷快快回去。
谢放微一颔首,叮嘱道:“回去后早点休息。”
阿笙点了点头,“二爷也是。”
谢放告诉车夫地址,问过车资后,提前替阿笙将车资给付了。
阿笙坐在车上,朝二爷不舍地挥着手。
谢放提着灯,眼神温柔。
车夫驮着车子往前跑。
阿笙坐在人力车上,忽地想起些什么,他转过身,隐隐瞧见路口那抹修长的身影,以及身后的那一点点萤火。
阿笙深呼吸了一口气。
二爷……
阿笙回转过身,在人力车上坐好,轻拢起放在膝上的指尖,仿佛上头还有二爷手心残留的触感。
…
“让让——”
“前面的小兄弟,让让——”
搞什么?
方骏缩着脖子,将双手笼在衣袖里头,走在石板路上。
听见身后的呼喝声,方骏皱着眉,不满地扭过头。
这大晚上的,瞎嚷嚷什么?
他就喜欢行在中间,不行?
有本事把路给买下来啊!
可恶,这天怎么这么冷?他都走了这么长的路了,双脚竟然一点也没有暖和起来!
方骏跺着脚,将手更加往衣袖里头拢了拢。
忽地,他注意到前头的人力车渐渐慢了下来。
方骏伸长了脖子。
到底是哪个好命鬼,这么冷的天可以坐车。
人力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
瞧清楚人力车所停的宅院,方骏眼露意外。
二叔?
可真够稀奇的,他那个日常不要太抠搜的二叔今日竟也舍得坐车了。
方骏吊儿郎当地走上前,准备同方庆遥打声招呼,毕竟他这位二叔虽然对他自己抠搜,可对他这个侄儿还挺大方的,有时候他借个几块,二叔虽然会问他用途,借了之后,倒也没催他还过。
“二……”叔。
方骏刚张了张嘴,借着门前的灯笼,瞧见从人力车上下来的身影,蓦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怎么是阿笙这个小哑巴?
阿笙听见声音,转过头。
这儿是他家,他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可奇怪的?
方骏这话问的实在是没头没脑,阿笙懒得回应,便径自往大门方向走。
方骏将他拦住,上上下下打量了眼阿笙,注意到阿笙披着的这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披风,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道:“哟,穿得这么讲究,这大晚上的,你这是从哪个相好的那里回来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笙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比划完,便绕过方骏,继续前走。
方骏三步并两步追上去,“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身上有女孩家家才用的熏香,又是这个时间点。看不出来啊,阿笙……你玩得还挺野。”
方骏自小在偏远的村子里长大,农村的汉子都是要下地干活,自是不会点熏香,只有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姑娘家,才会在衣服上用上熏香。
在方骏的认知当中,自然也便不晓得,男子也是会用熏香的,不单单只有姑娘。
阿笙不喜欢方骏这种轻佻的语气。
对方骏的话充耳不闻,阿笙推门进去。
方骏扯住他的手臂,“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
“关你什么事?怎么?又要去告诉爹爹?”
方骏一噎。
他那个二叔,对他虽好,可也护犊子。只是因为阿笙穿得稍微讲究了一些,便怀疑人家去寻花问柳了,这么武断,二叔自然不会轻信他。
一个弄不好,得罪了他二叔,以后跟二叔“借钱”或者是想着二叔帮他什么“小忙”,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可恶!
这个小哑巴也太能气人了!
见方骏不说话了,阿笙将他的手拿开,转身进了屋。
“你,你不要被我抓个现行!不,不然我一定告诉二叔!”
方骏在后头叫嚣着。
阿笙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说呗。
他爹又不傻,会轻信方骏的一面之词才怪。
…
回到房间,阿笙将灯给点上。
解下身上的披风。
小心、宝贝将披风给放在架子上,又用手给轻轻拍了拍。
“从二爷那里回来了?”
方庆遥推开门,从外头进来。
阿笙吓一跳,他转过身,瞪圆了一双眼睛,“爹爹,您怎么不敲门。”
他同爹爹说过不下数十次,进他的房间之前,最好敲几下门,爹爹没回都是嘴里头说着“好好好”,下回便又忘得一干二净。
“好好好,下回爹一定记得敲门,一定记得,啊。”
阿笙:“……”
爹爹又随口敷衍他。
“怎么样,你带过去的酒,二爷可还喜欢?”
二爷饮不了酒。
从长庆楼带过去的酒,阿笙都送给虞老先生了,老先生很喜欢。
不过,若是二爷收到酒,定然也会欢喜的。
阿笙便点了点头。
方庆遥一听,顿时高兴地道:“二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你衣架上的这披风……”
视线不经意落在阿笙身后的那件披风,方庆遥走到披风前,转过脸,眼露疑惑,“阿笙,你这件披风,先前是不是没在咱们家见过?”
阿笙微红着脸颊,“嗯。是二爷的,夜里风大,二爷就将他披风暂时借给我了。”
方庆遥一脸惊讶地道:“这么冷的天,二爷他将他自己的披风借你了啊?”
阿笙眼底闪过一抹心虚,硬着头皮,点点头。
方庆遥轻叹了口气,“二爷待咱们确实没话说。”
阿笙觑着爹爹的神色,瞧爹爹并未有任何疑心他同二爷的关系,在心底轻松了口气。
“对了,你是不是又因为什么事,同小骏起争执了?”
阿笙不大高兴地翘着嘴,“爹爹您晚上进我房间,就是为了问这个?”
“爹爹就知道你要误会。小骏那孩子是什么性子,爹爹还不清楚。你大伯、大伯母呢,有时候是过于宠小骏了一些。他若是说话有什么不大中听得地方,你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别往心里去,啊。”
方庆遥也不是什么糊涂人,自己侄子是个什么品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内了,自是心里头有数。
大哥于他有恩,他的孩子他自然得善待着,可这并不代表,他便要阿笙处处都让着小俊。
谁家的孩子,不是当爹爹的掌心宝呢?
阿笙这才弯起唇。
不愧是他的亲爹爹,好爹爹。
阿笙亲昵地挽着爹爹的胳膊。
“嘶……”
听见抽气声,阿笙忙松开了手,去看爹爹的手,“爹爹,你的手怎么了?”
方庆遥摇着头,“没,没事。”
阿笙不信。
阿笙伸手就要去挽起爹爹的衣袖,方庆遥将手往里头缩,“没事,爹爹真的没事。就是老毛病了么。”
“您别动。”
阿笙握住爹爹的手,小心地将爹爹的袖子往上卷——
但见爹爹的手肘关节,肿了一圈。
上头贴着膏药。
可是很明显,这膏药并未起到多少止疼效果,否则也不会他方才只是轻挽着爹爹的胳膊,爹爹都会疼得抽气。
阿笙拧起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明日我陪您去医馆瞧瞧,让马大夫给您开些药。”
方庆遥的手年轻时受过伤,每到阴雨、寒冷天气,受过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疼,严重时,便会像现在这般,整个手肘关节会肿胀起来。
方庆遥用左手,将被阿笙给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嘴里头念叨着道:“去什么医馆?你看,我这都已经让小骏给带了药贴了,贴着效果挺好的。
去医馆问诊,开药的,又要花去不少钱。”
阿笙知道爹爹节俭惯了,阿笙便指了指自己的腰包,又拍了拍胸脯,“我存了些钱,问诊取药,都用我的。”
“那怎么行?你还没娶媳妇呢!这钱啊,你得存着。阿笙,爹爹跟你说啊,等你娶了媳妇,你就知道了,这往后啊,用到钱的地方课多了。姑娘家呢,都喜欢买胭脂、首饰。这胭脂、首饰的开销可不少。
等你们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开销就更大了。这孩子的穿衣啊、吃的啊,喔,还有一不小心生病啊……”
阿笙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二爷不是姑娘家,不买胭脂同首饰。二爷同他都是男子,他们也不会有孩子。
这么想着,他同二爷在一起,确实不费什么钱呢!
也就是方庆遥沉浸在自己的“忧思”当中,要不然准会发现,阿笙在傻笑。
…
第二天,阿笙还是哄着爹爹同他一起去济和堂。
店里,便由账房柯先生暂时帮忙看着。
“这么多人啊?这轮到咱们,得多长时间啊?算了,阿笙,咱们还是走吧。小骏给爹爹从他主雇家的药店带回来的膏药,真的挺好的。”
阿笙陪着爹爹方庆遥一起来到济和堂。
才走到济和堂门口,瞧见里头满是看诊的人,时不时地还能听见病人的咳嗽声,方庆遥拉着阿笙就要往外走。
阿笙将爹爹拽到一边,给爹爹比手势,试着说服爹爹,“来都来了。没事,爹爹您要是站着累,便去找个座位坐着,我去排队,等叫到咱们了,您再过来,可好?”
他知道,自从方骏在药铺当学徒以后,爹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地便都让方俊问了店里掌柜的,给他开方子,抓药。
只是这药贴当真有那般好的效果,爹爹的手肘又何至于依然肿得那般厉害?
“这么多人,别说坐了,连站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咱们还是走……哎,阿笙,阿笙……”
方庆遥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阿笙拉着,往里头。
恰好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伯伯在家人的陪同下,起身往外走,阿笙便扶了爹爹过去,“爹爹您在这等我。”
阿笙便一个人替爹爹去排队,候诊。
队伍看着长,但由于济和堂问诊同开药是在两处,轮到阿笙的时间倒不算长。
快要轮到阿笙,阿笙便请经过的伙计帮他请爹爹过来一下。
济和堂的伙计识得阿笙,知晓他这会儿排着队,又没法出声喊人,便十分仗义地替阿笙去请方掌柜的过来。
“阿笙?怎么,你最近也感染风寒了?”
马大夫一上午都在问诊,开药方,忙得几乎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将刚写好的方子交给店里的伙计,一抬头,才发现下一个问诊的人是阿笙,当即十分意外,忙关切地问道。
恰好伙计在这时陪同方庆遥过来,阿笙便指了指爹爹,又指了指胳膊的地方,“不是我,是爹爹。”
马大夫一瞧见方掌柜,便猜到多半是方庆遥的老毛病犯了,“是方掌柜的啊,可是胳膊疼了?来,请坐,把手给我。”
手在问诊桌旁边的椅子上比了比。
“多谢马大夫。”方庆遥便在椅子上坐下,将手递给马大夫。
马大夫将方庆遥的袖子拉起,“这回肿得是有些厉害。”
阿笙担心地比划着,“马伯伯,爹爹这手,要紧么?”
马大夫仔细瞧过方庆遥的手肘,“问题不算大,主要还是方掌柜的这旧伤当年条件有限,没能及时处理,时间久了,便影响到了筋骨。
最近天气降温,患处受寒才会肿得这般厉害。我给你开一剂止疼的方子,缓解下疼痛,再內敷调理下,好让这红肿能消下去。对了,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休息,切莫太过操劳。
这人的筋骨啊,跟人一样,太劳累了,便好得慢。还有一件,注意保暖,切莫再受寒。切记,切记。”
阿笙听得认真,将马大夫的叮嘱一一记下,“谢谢马伯伯。”
这段时日,他一定会“盯着”爹爹,让爹爹多多休息的。
谢过马大夫,阿笙便替爹爹将袖子给放下。
“不客气,我现在便先开个方子。”
阿笙点点头。
马大夫低头,拿起桌上的纸笔写药方。
方庆遥左右瞧了瞧,凑过脑袋,好奇地低声问道。“马大夫,怎的今日,这人这么多啊?”
往常济和堂虽说人也不少,可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多人,像是半条长宁街上的人都挤在了这济和堂里头似的。
马大夫将写好的方子交给边上候着的伙计,叹了口气,“今年入冬以来,这气候着实太反常了,较以往要冷了不少。不少百姓都因为没有备足足够的棉衣、被褥,还有过冬的炭火,只能咬牙撑着,这生病的人哪里会不多。”
更勿论,有些家庭穷得吃不起米饭,饥寒交迫,身体自是一天天垮下去。
不少人都是家里人担心再不送医馆,熬不过去,否则也不会往这医馆送。毕竟问诊、取药,对于许多家庭来说,都是个不小的负担。
阿笙听了,心里头不免难过。
今年的冬日确实太冷了些。
同为穷苦人家出身,对此,方庆遥自是深受感触,“哎。这天气一冷啊,穷苦百姓的日子确实太不好过了。马大夫,什么时候济和堂开始施粥,尽管遣人去我店铺里要份子钱。我方某绝无二话。”
往年深冬,济和堂都会组织施粥,长宁街上的铺子,大多数掌柜也都会尽自己的心意,出一笔份子钱。
方庆遥便是其中之一,且年年不落。只是往年都是等着济和堂的伙计上门。今日既是刚好在济和堂,也便主动提起这桩事。
马大夫当即双手作揖,“好。我替届时受到恩惠的民众,先行谢过方掌柜。”
方庆遥拱手回礼,“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后头排队的人还等着问诊,既是已经看完诊,方庆遥便站起身,同阿笙两人,去药柜那边拿药。
…
“这天真的是越来越冷了。听说其他地方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在闹雪灾呢。”
“我看了今早的报纸,这报纸上登载,不少地方都出现了粮食短缺,棉衣不足,炭火供应不足这些情况。哎,大雪封路,这城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支援物资也都进不去哇。”
“哎。希望咱们符城可千万不要下雪才好。咳咳咳。”
“是啊。咱们就只好祈祷千万别下雪才好。这没下雪都这般冷了,若是当真下雪,这下雪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咳咳咳。”
阿笙同爹爹两人走出济和堂之前,便少不得听见医馆里的病人同家属唉声叹气,心忧着尚未真正到来的寒冷天气。
方庆遥低哑着嗓子,同阿笙道:“我看今年这情形,即便是到时候济和堂施粥,怕也是不够。穷人家除了填肚子,能够有冬衣、被褥过冬的也极为重要。
不行,我得想办法,回头找孙掌柜的他们,问一问,看能不能大家伙想办法,捐点钱,给一些穷苦百姓人家发放冬衣、被褥,好让大家把这个冬天给挺过去。”
阿笙听了,当即高兴地朝爹爹比划,“爹爹,我支持您!”
听闻去年便有城中百姓被冻死的,只是去年有疫病,不少人是因为先得了疫病,没能好全,才会没挺过冬天。
今年瞧目前这架势,只会更冷。
若是爹爹能够说服长宁街上的掌柜、老板们捐款,给穷苦百姓添置冬衣、被褥,着实是大大的功德。
阿笙同爹爹走出医馆的功夫,瞧见一老一少,似乎是爷孙两人,穿着单薄衣衫,哆哆嗦嗦,咳嗽着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这对爷孙两人,使阿笙想起小石头同虞老先生。
去年冬天,老先生同小石头,是不是也如同这对爷孙二人这般,冬日里,连件厚棉衣都没有,只能靠冻,熬过寒冬。
阿笙同爹爹比划着,让爹爹在路边等他,去前头包子铺,买买几个热腾腾的大包子,交到小孩儿手里。
没等爷孙两人反应过来,阿笙已经跑过了马路。
只能朝着阿笙的方向,拜了又拜。
方庆遥瞧见了,心里头滋味并不好受。
不过是几个大包子,哪里担得起老人家这一拜再拜。
待阿笙跑回,方庆遥对阿笙道:“左右今日都已经托柯先生看店。阿笙,不若你先回店里,爹爹去一趟孙掌柜他们那儿。”
大肉包能顶上个一两顿,可要想像是那对爷孙那样的穷苦百姓们过好冬,还是需御寒的衣物同被褥。
阿笙听后,摇了摇头,他将手中济和堂开的药包递给爹爹,朝爹爹比划着,“爹爹,您先回店里,我替你跑腿。我会将您的意思带给各位掌柜的。”
他懂爹爹的心思。
可若是当真要去,也只得是他多跑个几趟。
方庆遥吃惊地道:“你去?”
阿笙点了点头,“是啊,爹爹。您忘了方才马伯伯怎么交代的了么?您这胳膊,得保暖,是万万不能再受寒气的了。”
近日这般冷,有时候晨起,外头都还挂着霜。
爹爹这般在外头奔波,受寒不说,难免操持辛苦,是万万不行的。
方庆遥担忧地道:“你去也不是不行……只是,阿笙,像是孙掌柜的他们,平日里都是一个铜板都计较着花的人。往年爹爹游说他们出点布施热粥的钱,他们都推三阻四的。
爹爹担心……”
他自己出面,那些掌柜的尚且未必卖他面子,更勿论是阿笙去。
何况,这集资捐赠冬衣同被褥的钱,可比施粥所需花费多多了。施粥的份子钱尚且难筹,更不必说是这回少不得要那几位掌柜的、老板小小出一回血。
阿笙弯了弯唇角,“放心吧,爹爹。我自有法子。”
方庆遥不解地道:“你有法子?你有什么法子?”
阿笙眼露狡黠,“等我把事情办成,爹爹你就知道了!”
第110章 来我这里
方庆遥将信将疑地瞧着阿笙,“你有法子?你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还会什么法术,让那些个掌柜、老板,听你的?”
能够在长宁街上做成长久生意的,那必然都是人精。
像是济和堂的马大夫,以及方庆遥这样,热心于为百姓出钱出力的商人到底是少数。
大都还是无利不起早,没有正经获利的事情,是轻易不肯答应的。尤其是如今时局不稳的年月,自是留有越多的现钱傍身才安心。
方庆遥同这些人打过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于几位掌柜的性子,心里头自是门清。
阿笙是初生牛犊,他却担心阿笙到时候容易碰一鼻子灰不说,还伤及自尊心,回头打击了孩子做善事的热忱,也凉了孩子的心。
阿笙卖起了关子,笑着比划着,“天机不可泄露,爹爹您就等着瞧吧。”
方庆遥埋汰他,“还天机呢,可小心点,别把天给吹破了。”
阿笙弯起唇笑,“爹爹您就且等着吧。”
…
隆升纺纱厂。
金属制的大门紧闭,因着天冷,侧边的小门亦是关着。
阿笙一只手拎着食盒,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里头传来门外的声音,“哪位——咳咳咳”
小门打开,因着天冷,门卫只探出一个脑袋。见是阿笙,门卫忙将小门给打开了一些,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是阿笙少爷啊。阿笙少爷许久没来了。可是酒楼生意太忙?”
阿笙来隆升的次数不多,可由于老板谢放曾亲自同厂里的门卫打过招呼,加之来过厂里的客人当中,只阿笙一个人没法开口说话,门卫自然对阿笙比对同其他客人印象都要深刻得多。
阿笙点点头,“是有点忙。二爷现在厂里么?”
阿笙今日来,是想要请二爷帮个忙。
这个忙,除却二爷之外,阿笙还当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在呢,在呢,二爷在厂里头,您尽管进去。只要二爷没下车间,您去他办公室,应该能碰上。外头冷吧,来,您先进屋。”
门卫尽职地回着话,赶忙招了招手,招呼阿笙进来。
阿笙便拎着食盒往里头走。
门卫的是视线不经意落在阿笙身上的深色披风,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披风瞧着着实眼熟,是不是二爷也有这么一件?
再仔细一瞧,这披风披披在阿笙身上,分明有些显大。
莫不是,这真是二爷的披风?
可若当真是二爷的披风,为何会出现在阿笙少爷身上?
门卫心里头疑惑着,但见阿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屋子的桌上,从中拎出一壶温好的酒,还有一份用蜡油纸包好的糕点,“近日天冷。这酒已经暖过,您空闲时,可以小酌个几杯。这份花生糯米糍,是我做的,希望您会喜欢。”
因着谢放特意让福禄交过门卫比划的手势,是以,只要不太复杂的比划,门卫都瞧懂了。
恰恰是因为瞧懂了,门卫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这,这小的怎么担待得起……”
往来这么多客人当中,除却有通过他走门路,结识二爷的,给他送过礼,便再未有人给他带过什么。
二爷工资开得高,唯独治下严,其他客人给他的东西,他自是不敢收的。
这是他头一回能收的“礼。”
阿笙比划着,笑了笑,“不值几个钱。那我先进去找二爷了,您也先忙?”
门卫深深地作揖致谢,“多谢阿笙少爷,多谢阿笙少爷。”
至于阿笙身上为何穿着二爷的披风这件事,门卫大爷这会儿早就忘诸脑后了。
“您千万别这样……”
门卫大爷瞧着比他爹爹都大,阿笙哪里担得起这般隆重的道谢,忙扶住门卫大爷作揖的手,拱手回礼。
…
留下酒同糕点,阿笙将食盒盖上,再门卫大爷一再感谢当中,过小门,进了隆升。
方才在门口,阿笙便听见里头传来机器的纺纱声。
机器声较之他第一次来时,要响了不少。
听福禄说,二爷又在厂里头添了几条生产线,规模比从前前任都督康闵在世时都还要大。
也难怪,声响也大。
唇角轻扬,隆升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光景,阿笙自是打心底替二爷高兴。
有段时日没来了,去二爷办公楼的路,阿笙却仍是记得。
阿笙径自往二爷办公室走去。
…
“二爷,这是这个季度的账目,迟点您得空的时候过目下。”
总经理办公室。
薛晟将手里头的账本,放在谢放得桌上。
屋子里头烧着炭火,谢放刚下了车间回来。
他脱下身上的长款大衣,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后头,朝薛晟点了点头,“嗯,好,多谢明诚,我现在就看。”
谢放在办公桌后头坐下。
薛晟并未离去。
谢放放开账本的动作微顿,抬起头,“明诚可是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薛晟也是忍了一段时日了,这回是当真再忍不住,“二爷,您给我句明话成么?您压着三个仓库的货不出售,究竟是为何?”
这个问题,他先前也问过二爷,没有得到答案。
这布匹可不是古董,绝不会越放越值当。
相反,若是过了今年冬,来年再想出售,这价格可就再卖不高了,定然会折本。
而且,说实话,二爷囤得这批货着实过多了一些。
这一但折了本,即便是现在的隆升,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也没有那般容易。
谢放:“再等等。”
薛晟莫名:“等什……”么?
“叩叩——”
听见敲门声,薛晟停止了话头。
谢放沉声道:“请进。”
阿笙推门进来。
见二爷办公室有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又瞧见二爷桌上摊着四方的账本,阿笙走上前,充满歉意地比划着,“抱歉,我可是打扰到二爷办事了?”
谢放:“没事。本来明诚就打算要走的。”
并没有打算立即走人的薛晟:“……”
谢放给薛晟递了个眼色。
薛晟眼露震惊。
要知道,薛晟的认知里头,谢二爷同他一样,是个对工作十分在意的人。
忽地想起听人议论过,二爷对长庆楼的哑巴少爷十分看中……
又想起阿笙方才确实是比划着没错,虽然纳闷二爷为何对眼前这位瞧着并未有什么神通的少年十分看中,可由于收到二爷的“暗示”,仍旧十分识趣地拱了拱手。
薛晟出声道:“那我先出去。”
谢放颔首,“好。这段时间,辛苦明诚了。”
薛晟的性子一贯直接,直言道:“辛苦倒是没什么,只希望这段时间的辛苦值当,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谢放笑了笑,“想来应当是不会。”
薛晟:“……”
最好二爷这句话,不是在安抚他吧。
朝阿笙作了作揖,算是打过招呼,薛晟便出去了。
出去后,不忘将房门给关上。
…
阿笙轻舒口气。
幸好没有打扰到二爷办事。
要是打扰了二爷办事,他心里头可真就过意不去了。
“阿笙,过来。”
阿笙虽不知二爷唤他过去有什么事,可还是依言走到办公桌前。
“过来我这里。”
谢放示意阿笙走到他跟前。
阿笙下意识地看了眼周遭……这办公室里头,除了他同二爷,也没有其他人啊。
二爷若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大可以直接同他说的。
尽管如此,阿笙还是绕过办公桌,直至走到二爷跟前,方才停住。
阿笙刚要比划,二爷究竟要他走这么近做什么,忽地,他的左手手腕被扣住。
手臂被向下拉,身体失去重心,阿笙睁圆了一双眼,跌坐在了二爷的膝上。
谢放两只手臂将阿笙环住,脑袋轻靠在阿笙肩上,“阿笙可是有些时日未见你来我这了。定是想我了。南倾猜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