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川气得咬了咬牙,林峰这话说得确实不错。
“老大想怎么做?”邓川问。
要不是今天他们突然闯过来,而他却毫无准备,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答应。
“老大请你过去一趟,等你过去了他自然会将计划告诉你。”
说罢,孙建朝门外喊了一声:“谈妥了,进来办事吧。”
他话音一落,一行五六个人便鱼贯而入。
邓川看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闯进他家门的几个男人,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气得不轻。
看来从一开始,林老大就打算把警察家眷带走,特意提前派个人过来跟他商量,完全是因为他尚有利用价值,先不打算跟他撕破脸。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结束,紧接着江夏便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嘭”的开门声。
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随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建哥,人在这。”
那个名叫“建哥”的领头人点了下头,说:“带走吧。”
孙建的话音一落,脚步声再次响起,并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停下。
察觉到有人靠近,且估摸着还是个彪形大汉,江夏的身体不由僵住。
下一秒,她便感觉整个身体被扛了起来。
她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好在仅存的一点理智使她紧咬牙关。
她不能闹、也不能哭或者叫,要安安静静地装睡,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江夏被扛走的同时,听到那个名为“建哥”的男人再次出声。
孙建扬了扬下巴,示意手下人给邓川蒙上眼。
“配合一点吧,”孙建语气轻佻道,“你大概猜出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老大向来可是个极谨慎的人。”
邓川没反抗,闭上眼,任由他们给他蒙上眼睛。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林峰老巢,林峰并不是个多疑的家伙,但奈何近来风声紧,他身为忠义堂老大不得不谨慎些。
车子行驶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才终于停下。
江夏全程蒙着眼,委实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反正上了几层楼后,她再次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她只是个工具人人质,只要她在就行,其他的无人在意。
邓川站在客厅中间,被人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眼睛被蒙住太久,他眯了眯眼,好一会儿还适应自然光亮。
然后他看见了靠在沙发上的林峰。
林峰年纪并不大,四十岁不到,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他自信且自负,要不是这一两年被警方打压狠了,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没骨气的东躲西藏。
正是因为这两年受够了气,所以他才打算搞个大的,杀杀警方那边的锐气。
这不,近来就掉下个天赐良机。
“林老大。”邓川喊了一声,并朝他点头致意。
林峰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
他脸上有一道横贯半张脸的刀疤,不笑的时候,已经足够吓人,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吓人了。
他发怒时,更是衬得他像阎王一样狰狞可怖。
可以说,林峰在□□混得风生水起,这道骇人的刀疤为他助益不少。
“坐。”林峰朝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笑着道。
“林老大,”邓川坐下后道,“我想问问您这边的计划和打算?”
“计划?打算?”林峰喃喃念着这两个词。
“目前还没计划呢。”他理所应当道。
林峰可以说是个十足的莽夫,要他打架火拼,他在行,但要他动脑子使计策,他不行。
所以,他有个“军师”。
动脑子的事他一般都交给军师孙建。
一听这话,邓川当即怒起来:“你们耍我?”
一看邓川这个无名小卒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发火,作为忠义堂老大的林峰也怒了。
眼看事情都还没开始聊,这两个炮仗脾气的人都要干起来了,一旁的孙建见状连忙出来当和事佬。
“邓老弟,你别急着动气啊。”他劝道。
“咱们现在是没对付警方的具体计策,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敌不动我不动,我们可以见招拆招,后发制人嘛。”孙建笑着道。
“还
是孙建有文化,会讲话,我就是这个意思。”林峰中肯地评价道。
孙建朝林峰投去一个微笑,表示接收到老大的夸赞。
“邓老弟,不如你跟我们讲讲你这边的情况,我们再想应对之策吧。”孙建道。
邓川语气不善地说:“关于我的事你们不都一清二楚了么,还要我说什么。”
“诶,邓老弟,话不能这么说,大概的我们是知道了,但很多细节部分还是不知道的。”孙建笑着说。
邓川想了想,说了个他们大概不知道的信息:“今天下午三点,我跟打电话给那个警察,问他什么时候放桑谷雨。”
闻言,孙建打个响指道:“这不就来了嘛。”
说着,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我们耐心地等待几个小时,看下午三点警方那边怎么说,再想具体的对策。”
说完,孙建又看向老大林峰,寻求他的意见:“老大,您看这样行不行?”
林峰直接点头:“行,我差不多也是这个想法。”
邓川:……
到午饭的时候,江夏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好在这些人并没打算饿着她,帮她拿下蒙眼的黑布,撕掉嘴上的胶布、解开手上的绳索,让她吃了午饭。
江夏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那个壮汉又打算重新给她蒙上眼,贴上胶布、绑上手脚。
她见状连忙祈求。
“大哥大哥,别给我绑行不行,我天生体弱多病,就前几天我还躺病床上下不来,我怕我被绑久了会休克晕倒。”
“还有这胶布,也别贴了行不行,一贴这胶布,我就感觉我无法呼吸。”
“蒙眼睛的我倒是无所谓,你们想蒙就继续蒙吧,但胶布和绳子能不能别再弄了。”
“不行,”大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绑你,等下你跑了怎么办?”
江夏却笑一声:“大哥,你是不是在说笑,你们多少人,我一个弱女子,能从你们手底下跑掉吗?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嘛。”
大汉一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再一看江夏细胳膊细腿面色苍白的样子,他还真怕把她给绑出什么毛病出来了。
建哥好像是说过,这个人质很重要,要他们好好看着,不能有个闪失。
他们忠义堂能不能四两拨千斤,跟警方抗衡,就看这个人质了。
“那我得跟我们老大和建哥请示一下,毕竟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壮汉道。
壮汉走出房间,随后跟林峰和孙建说了江夏的需求。
林峰听后无所谓地笑着摆摆手:“这么多男人在这,她一个女人,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既然她有病,那就听她的,省得真把她绑出毛病来了,到时候我还得把她送去医院治病,那才是真的麻烦。”
老大一发话,壮汉手下自是听令行事。
手下正欲转身去房间跟江夏说这事,孙建却突然叫住他。
“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省得这女人耍什么花招。”孙建说。
显然,林峰虽不在意,他却有点不放心。
孙建跟着手下一起到房间,却在看清江夏的脸后,惊讶地抬起手。
“你你你……”
孙建指着江夏连说了三个“你”。
江夏一脸茫然,心想她也不认识这个人啊,他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这么激动。
“你、你是那个什么江大仙吧,”孙建手晃动地指着她,激动地说出口,“半日茶馆的老板。”
第66章 【66】 人质交换
听这个名叫“孙建”的□□报出自己的名讳, 江夏一脸震惊。
没想到她竟如此出名了,混□□的随便拉个人都认识她?
江夏迟疑的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孙建当即激动地凑过来,做出一副要跟她握手的样子。
江夏则是一脸戒备地避开了。
寻求握手却被避开的孙建, 怔了一下。
随后他有些失落道:“大仙, 您不知道我么?”
“我该认识你么?”江夏迟疑地反问。
“我是孙建啊,”他道, “半日茶馆榜单上的孙建。”
一说起榜单, 江夏好像有点印象。
打榜的榜单上好像确实有孙建这个名字,只不过不在榜一, 所以她印象不深。
“大仙您每日要见那么多人,记不住我也实数正常,毕竟我还没上过榜一, 最多也只出现在榜单前十名之内,”孙建一脸惭愧道,“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既然黑老大的得力手下是她店里的常客,那不就好办多了。
能不能脱身出去再说,但苦肯定是不会再受了。
“你们是?”江夏视线看向屋外,试探性问道。
“哦, 我们是忠义堂的。”孙建随口答道。
忠义堂, 她好像从秦瞻那听过这个名字,据说是高林市目前规模最大的□□。
见她不说话, 孙建又连忙解释:“不过, 大仙你放心,有我的担保,忠义堂上下绝不会有一人敢伤害你。”
江夏看向他,点点头。
“大仙, 您先在这好好休息,我现在去跟林老大禀告一下这件事,待会儿我再引荐你们见面。”
说完,孙建立即换了副严肃的神情。
他对旁边的手下说:“好好照看江大仙,千万不可怠慢了知道吗?”
“江大仙可是我们的贵客。”他强调道。
壮汉手下连连点头。
随后,孙建笑着退出房间。
退出房间的孙建立即找到了老大林峰,他立刻跟林峰禀报了江夏的真实身份没有一点隐瞒。
“所以,她既是警察家眷,也是料事如神的算命大仙?”林峰低声喃喃道,像是在消化孙建跟他透露的信息。
“她这么年纪轻轻的,还是神机妙算的大仙?”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孙建却是十分紧张道:“老大,不由得你不相信,这位大仙确实厉害,可谓本领通天啊。”
随后他又列举了几项江夏的重要事迹,什么警方都找不到的尸体,江夏只需掐指一算,就能算出精准位置等等之类的事。
“几个月前,青龙会老大吕毅被抓的事,想必老大也有所耳闻吧?”孙建一脸神秘道。
林峰点头。
“那老大知道青龙会的吕毅是怎么被抓的吗?”孙建问。
林峰一脸无所谓,青龙会早已没落,他们老大被抓的事他一直就没放在心里过。
“不就是被警察端掉了老巢嘛,吕毅向来蠢,能被警方查到老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语气轻蔑道。
孙建却连连摇头:“事实并非如此啊老大。”
林峰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孙建继续道:“青龙会老巢被端,吕毅会活捉,实则跟里头这位江大仙有关。”
“怎么说?”林峰皱眉看向他。
“吕毅被抓的当天早上,他派三个手下去半日茶馆强行请走了江大仙。”孙建道。
“吕毅请她干什么?”林峰插了一句。
“据咱们安插在警局的眼线说,好像是想让江大仙帮他爹算阳寿。”他答。
林峰听后十分惊讶:“她还会给人算阳寿?”
孙建点头,继续道:“关于青龙会的老巢,翠微山庄,那可是极其的隐蔽,之前我们想彻底吞并青龙会,都找不到他这个老巢。”
“而警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卖起关子问道。
林峰看着他,没说话。
“根据咱们安插的眼线来报,关于翠微山庄,警方那边之前是一点都不知情,关键的转折点就在上午的电话。”说到这,孙建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下。
“分局上午接到一通电话,这通电话过后,警局那边就突然知道青龙会老巢的具体地点了。”
“难不成警方在青龙会也安插了眼线?”林峰猜测道。
孙建却是摇头:“时机不对啊,若是眼线,应该早点透露翠微山庄的位置才对,毕竟吕毅躲那都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偏偏是江大仙被请走的时候,地址突然就暴露给警方了呢?”
孙建问道,但他没等林峰回答,又自顾自说:“我猜测是江大仙算出来的,她算出自己有此一劫,所以提前布局,向警方报警,借刀杀人,直接让警方把青龙会老巢端了,并且活捉吕毅。”
“这么玄乎?”林峰半信半疑道。
孙建连连点头,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道:“据我所知,吕毅把江大仙请去翠微山庄后,大仙帮他老爹算了阳寿,可吕毅却没放大仙走的打算,还要挟大仙让她加入青龙会,助他重回巅峰。”
“于是大仙略施小计,让警察精准地打中他的右手,听说吕毅右手已经彻底废了,这辈子估计都拿不了枪。”
孙建神情夸张地将这事说得神乎其神。
其实说到这,他已经开始添油加醋,并带了几分吹牛的成分。
“当然了,他身为青龙会老大,身上背着不少命案,被警方抓住本就是死路一条。”
“吕毅有此结局,也算是他对大仙不敬、不守诺言,遭受了反噬导致。”他最后总结道。
一开始林峰还是半信半疑,但听到吕毅悲惨的结局,他已经不得不信了。
这种玄学上的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那照你这么说,这位大仙是一点开罪不得?”林峰问。
孙建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不仅开罪不得,还得供起来。”
“可她是人质啊,”林峰道,“不能动的人质我们要来有何用,根本起不到一点威慑力警方的
作用嘛。”
“确实是这样。”孙建也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老大,这位大仙我们是肯定不能得罪的。”他语气肯定到近乎斩钉截铁。
“说句不吉利的话,”他顿了顿道,“不然我们整个忠义堂怕是会和青龙会……”
因为话确实不吉利,孙建怕说出来惹林峰不高兴,所以他只将话说了一半,剩余一半不说也意味明显。
“那这还是个烫手山芋啊。”林峰发愁道。
“要不,直接放她走吧,放这么个烫手山芋在身边,我心里也不踏实。”他又说。
孙建一脸赞同:“老大,我觉得可行。”
两人商议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手下进屋禀报。
“老大,建哥,邓川说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去给警察那边打电话。”
“好,你跟邓川说一下,我跟孙建会和他一起过去。”林峰交代道。
手下领命退出房间。
这时,林峰转头看向孙建,突然改变了主意:“我看不如等邓川跟警方那边交涉完,再放人不迟。”
“反正我们也打算放人,不急于一时,先处理完眼下的事再说。”
既然林峰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否决老大的决定。
孙建点头:“还是老大考虑得周全,那我先过去把释放的事跟大仙说下,也算当作安抚。”
“去吧。”林峰爽快道。
于是,孙建重新来到看管江夏的房间。
他堆着笑,满脸歉意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完全不清楚事情已经峰回路转的江夏,看着如此夸张孙建,吓得一愣。
江夏:……
这是干啥?
孙建笑着挥挥手,又道:“底下的兄弟招呼不打一声,就把大仙请过来,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底下的兄弟?邓川?
还有“请”?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这是“绑”好吧。
见江夏始终不接话茬,孙建虽然尴尬,但也只能继续道:“大仙,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方才我已经同我们老大禀报了您的情况,我们老大呢,也是极为意外,当即就批评了那几个做错事的手下,并让手下人立即送您回去。”他笑着说。
江夏极为意外地看向他,这是准备放她回去?真的假的?说放就放?
她虽有点不太相信,但还是问:“现在就放?”
孙建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解释道:“原本是打算立即就送您回去的,但是眼下我们老大还有点急事未处理,需要用人手。”
“待我们老大处理完,一定立刻派人送您回去,您看如何啊?”他笑着问道。
既然人家都答应放她,只是早或晚的问题,且孙建的态度还这么诚恳,那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遂,江夏点头同意。
安抚完江夏,不多久,几人一起下楼。
车是孙建在开,邓川坐在副驾驶,林峰和一个保镖则坐在后座。
“孙建,找个我们的人开的小商店。”林峰交代道。
孙建点头照做,他们故意将车开到离他们方才住处较远的地方,就是为了防止警察顺藤摸瓜追踪。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商店门口停下。
邓川一看时间正好差不多,他走进商店,用店里的座机电话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孙建便眼疾手快地按了免提,随后,那头响起秦瞻的声音。
邓川直接问:“交换人质的事,你决定得怎么样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等,我要快,不然我就撕票。”
“你先别着急,”秦瞻安抚他道,“有个人想跟你说话,你也一定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秦瞻话音一落,电话那头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声,随后桑谷雨的声音响起。
“邓川,是我。”桑谷雨道。
一听到她的声音,邓川的情绪便不受控地激动起来。
“你在警局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言行逼供?”邓川气息有些不稳地询问道。
“我这边没什么事。”她答。
沉默了一两秒后,桑谷雨重新开口道:“邓川,你不该做傻事绑架江夏的,这样只会连累你,我只是下毒被他们发现。”
“最多就是故意杀人罪,判个六七年。”她在电话里道。
桑谷雨在电话里跟他说这句话的用意很明显,饶是邓川脑子再迟钝,他也反应过来。
她是在变相告诉他她被抓的真正原因,只是下毒事发了,让他不要在警方面前乱说话,自爆罪行。
邓川没说话,像是在思索。
紧接着,桑谷雨又道:“邓川,你放了江夏吧。”
他一听却很是激动:“不行,我把江夏放了,你怎么办?”
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的林峰和孙建,下意识对视一眼。
孙建在林峰手下干了很多年,对于自己的老大自然十分了解。
他将林峰往旁边拽了拽,然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老大,咱们先不急着表态,且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斗完,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林峰认同地点点头,并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再信任地拍拍他的肩,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边,邓川话刚说完,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是不是他们逼你这么说的?”
“你把电话给秦瞻,我要跟他谈判。”
邓川说完这句话时,坐在电话前的桑谷雨抬头看向旁边的秦瞻。
那意思大概是问他现在怎么办?
通话开了免提,他们的所有谈话内容,几个警察都能听到。
秦瞻重新坐回电话前,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早上跟你说过吧,”邓川冷声音道,“下午三点我要听到确切的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桑谷雨?”
秦瞻沉默片刻,开口道:“这需要时间,我也在想办法……”
“你少跟我扯这些,”邓川直接打断他,“那是你的问题,我只看结果。”
“你要是真做不到,就别怪我撕票。”他说。
“别,”秦瞻赶紧出声阻止,“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邓川沉默良久,像是在做抉择。
“好,”最终他说道,“我就再给你一点时间,明天上午七点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到时你还想不到解决办法,我会剁下你妻子的一根手指寄到你家。”说罢,不等秦瞻说什么,他直接挂断电话。
邓川气得胸膛起伏,觉得自己被秦瞻给糊弄了,明明给了他时限,他却只是糊弄道需要时间,在想办法。
届时,等他看到自己妻子的断指,他看他还敢不敢糊弄。
邓川挂断电话后,旁边的孙建再次和林峰对视一眼。
显然邓川跟警方这边的谈判并不理想。
“你有什么妙计吗?”林峰压低声音问孙建。
孙建苦着一张脸摇头,如今完全成了一个死局了,警方那边不肯释放犯人,而他们呢又不能真的做出伤害人质的事。
这时,就需要双方有一方
产生什么新举动,才能把这盘死局给重新下活。
原本孙建想的是,倘若警局那边放人,警方势必不会任由他俩逍遥法外,肯定会加派警力追踪。
届时他们就拿邓川和他女人做饵,设局引诱警方上钩,这样一来必能重创警方实力。
另一头,秦瞻听到邓川扬言要剁手,登时吓得面色发白。
他颤抖地放下电话听筒,像是出神似的盯着座机发呆。
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是他害了她。
高家林看见秦瞻这副状态,同样不忍心。
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已经让人去查刚刚这个号码的具体位置,等位置一出来,我这边立即派人过去。”
“要是还不行,等到明早,我们就先答应放人,”高家林再次拍拍他的肩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证你妻子的人身安全。”
*
这边,林峰几人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小商店内,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再次响起。
林峰示意孙建去接,孙建看了一眼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聪明地没有立即出声,而是等对方先说话。
“我找邓川。”
孙建听出是刚刚那个警察的声音,他立即按了下免提。
然后招手把邓川叫过来。
“你们答应放人了?”他直接问。
“你把江夏放了,我来当你的人质。”秦瞻道。
一旁的孙建和林峰一听,心想这好啊,原本他们就打算放走江夏,没想到还能白捡一个人质。
关键这还是个警察,更有分量。
这样一来,他们打击警方势力的计划也能更简单粗暴一点。
孙建都在心中拟好大致计划了。
绝对惊天动地,能搞出大动静。
林峰的心中虽然没立即形成切实可行的计划,但他也是差不多同意交换的。
就像他们前面说的,他原本就打算送走江夏。
这送到面前的人质,不要白不要啊。
两人一脸欣喜地对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邓川却冷笑一声,想了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你说换就换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阴谋?”他说。
“这次我是以个人来跟你谈判,不是以警察的身份,”秦瞻立刻解释,“这个电话也是我私自出来,用公用电话打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查电话号码。”
“我没有什么阴谋,她大病初愈,身体也不好,受不住你们的折磨,我愿意代替她成为人质。”秦瞻语气诚恳又认真道。
“我不同意交换人质,”邓川再次拒绝道,“这么简单的话,还要我说两遍吗?”
只不过,他的话刚说完,孙建连忙按掉免提键,并一把夺过电话手柄,用一只手捂住话筒的位置,防止两人说话的声音传进听筒。
他指责道:“你想什么呢,换啊,为什么不换。”
“他是警察,当人质不比警察家眷有分量么。”
“而且警察落在忠义堂的手里,这传出去咱们兄弟们多有面子,不比抓一个女人光彩多了。”
林峰这时也在旁边说:“你跟他说同意换,只要他到指定地点等我们,我们立马放人。”
邓川却还是执拗地不同意:“不行,我不同意。”
孙建气得直接踹了他一脚,并招呼旁边的保镖。
“给我按住他。”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没听到老大都同意了,你还在这跟我们犟。”
“我们问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真是给脸不要脸。”
骂完邓川,孙建立即换了一张脸,他语气和善对着电话话筒道:“我们同意换人质,拿你换你妻子。”
邓川再次拒绝他后,秦瞻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争取一下,但随即便听到听筒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没再说话,而是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
结果对面沉默了好一阵,才传来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他问。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交换人质的事我们做主了就行了。”
“若你还想换你妻子平安,那接下来你就得乖乖听我的。”男人声音和善且透着笑意道。
秦瞻此刻虽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光是听声音他也能想象对方说话时那张笑眯眯的脸。
接着,男人跟他说了具体交换人质的步骤,男人让他提前到达指定地点,并在附近公用电话亭拨打一个他们提前留下的号码。
他们则会在电话里告知他下一步,等他到了最终地点,会有辆黑色桑塔纳接他上车。
男人承诺,他一上车,他们便立即释放江夏。
秦瞻没异议,直接同意。
他知道对方搞这么复杂,是怕被警方跟踪。
晚上六点左右,秦瞻来到被告知的第一个地点,并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人告诉他新的地点,和新的电话号码,让他到了继续打电话。
如此重复进行了四个地点,他终于等来了一辆黑色桑塔纳,那时天色已暗,已经将近十点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实则江夏早就上了车,只不过司机一直带着她在城里打转,没有停留。
她照旧被蒙着眼,绑着手脚,贴了胶布。
因此,什么也看不见的她,并不知道司机在带着她打转,只觉得自己在车上的时间过于漫长。
秦瞻上车后,带着江夏的司机接收到消息,才调转方向不再打转,而是把车往半日茶馆的方向驶去。
江夏是十点半左右到的茶楼,她掏出钥匙开门,进了茶楼。
关于秦瞻跟她交换的事,忠义堂的人没跟她说,所以她并不知情。
她现在知道的只有,她被邓川绑架,且邓川打算拿她和桑谷雨交换。
既然他有这样的打算,那必然已经和秦瞻沟通过,因此她猜测此刻秦瞻大概率是在警局。
在被放的第一时间,她得给秦瞻打个电话报平安。
这时候太晚,商店大多关了门,刚经历过绑架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她也不敢在大晚上的跑去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所以,她让忠义堂的人给她送来了茶楼。
进茶楼后,她拨通了秦瞻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江夏对接电话的警员道:“我是秦瞻妻子,我找他。”
“秦同志的妻子,你被放出来了吗?”那头的警员问道。
“对,”江夏回答,“秦瞻在警局吗?”
“秦同志不是把你交换出来了吗?”警员纳闷。
江夏闻言蹙眉:“同志,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把我交换出来?”
“看来你是不知情啊,我还以为秦同志把你交换出来,你俩会打个照面呢。”警察同志低声喃喃道。
随后,他便将秦瞻交换人质的事告诉了她。
警员刚跟她解释
完,他那头像是有人说话。
然后,她听到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声音。
“江同志,你好,我是刑侦支队队长高家林,也是秦瞻的师傅。”
“您好,高队长,秦瞻之前有跟我提到过您。”江夏道。
“江同志,你现在在哪里?”
江夏如实回答:“在半日茶馆。”
随即,她便报出一个具体地址。
“好的,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现在把你接来警局这边,你看行不行?”高家林道。
江夏自是没有意见,她现在孤身一个人,既不敢回家,待在偌大的茶楼里也同样害怕。
“好,那我待会儿派两个警员过去。”
挂断电话后,江夏在茶楼等了半个小时,等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警员。
女警员骑着自行车载着江夏去了市分局。
到警局后,像是不放心,高家林又将秦瞻交换人质的详细过程再跟她说了一遍。
高家林说秦瞻是私自联系忠义堂那边,并提出交换人质的要求。
等他们发现秦瞻不见,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联系不到他。
江夏听后,说:“他们并没有跟我说交换人质的事,早在中午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会放我走。”
“我没想到是秦瞻把我换出来的。”说到这,她垂下眸。
“江同志,你放心,我们会积极跟绑匪那边联系,尽快把秦瞻解救出来。”高家林安抚她道。
江夏点点头,没再说话。
晚上,她就在女警休息室凑合了一晚。
因为心里担心秦瞻的安危,这一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偶尔睡着,梦里也全是秦瞻。
还都是不太好的梦,不是秦瞻为了救她中枪,就是看见秦瞻被□□的人捅了很多刀,倒在血泊之中。
天刚蒙蒙亮,她就从梦中惊醒,之后就再也没睡着。
上午十点多,警局接到忠义堂的人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老大说了,你们的人在我们手上,要想救他,你们就带上人马来城郊北河粮仓从我们手中抢过去,我们忠义堂一百多个兄弟在这等着你们呢。”
第67章 【67】 爆炸
忠义堂那边挂断电话后, 高家林转身对手下警员道:“去查查这个北河粮仓的具体信息。”
警员领命后立即去查,十几分钟后,警员拿着北河粮仓的详细资料过来。
“高队,北河粮仓, 位于高林市城西郊区, 这个粮仓目前已经废弃,粮仓总占地面积大概一千多个平方。”
高家林听后点点头, 没说话。
“高队, 那个人在电话里说,忠义堂集结了一百多个弟兄在北河粮仓等我们, 那我们要带多少人过去?”
“我们分局刑侦支队所有人加起来有多少?”高家林问。
“大概三十几人出头。”警员回答。
“好,”高家林道,“支队所有人立即集合, 去北河粮仓营救秦同志。”
“高队,可对方有一百多人,说不定还更多,我们只出动三十几人会不会少了,需不需要上报寻求武警的支援?”一名警员问道。
高家林却摇头拒绝:“来不及了,我们先过去, 看情况行事, 不行就再撤退。”
“武警那边警力同样紧张,跨机关合作向上级打申请需要时间, 我们并不清楚对方的情况, 就这样贸然申请配合,不合适。”
“所以我们支队的人先过去。”他最后道。
警员点头,不再有异议。
十几分钟后,支队人员全部集合完毕。
大家报数之后, 队伍领头的人道:“报告高队,支队人员集合完毕,除去二大队的六个人,一共三十一人。”
高家林点头,解释道:“二大队另有任务。”
而后支队三十几人全副武装驱车前往北河粮仓,一个半小时后,众人到达北河粮仓。
只是让众人疑惑的是,忠义堂的人声称带了一百多号弟兄在这等着他们,但荒废的北河粮仓却无比寂静,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高队,怎么回事?”旁边一个警员询问道。
高家林同样疑惑,但他还是道:“先找人。”
北河粮仓占地一千多平,一共有四个仓房,好在仓房空旷,且只有一层,找人应该也好找。
于是高家林派出四个小队,分别寻找,很快对讲机内传来警员的声音。
“高队,人找到了,在三号仓库。”
“收到,你们在门口待命,我们现在就过去。”高家林朝对讲机道。
随后他按下通用频道,对所有人下达命令:“所有人去三号仓库。”
高家林领队到达三号仓库门口,朝仓库里头看去,发现秦瞻被捆在一张椅子上,且背对着他们。
秦瞻连通椅子被放置在角落,他现在像是处于昏迷状态,头歪向一边。
高家林一挥手,命众人徐步前进,等大家都进了三号仓库后,他像是意识到不对劲儿,抬起手,又命大家停下。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类似计时器的声音?”他问。
旁边的警员回答:“好像是有。”
他谨慎地命大家停下,原地待命,然后点了两个人,跟他一块儿上前查看秦瞻的状态。
等高家林靠近秦瞻,看清面前的一幕时,他吓得猛然瞪大双眼。
秦瞻身上绑着一个定时炸弹。
且计时器已经到了十秒。
十、九、八、七……
他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连忙冲仓库里的警员喊道:“快跑,有炸弹!”
可一切好像都已经来不及了,时间很快过去,炸弹顷刻爆炸。
炸弹威力很大,几乎瞬间就将三号仓库夷为平地。
因为林峰他们不仅在人质的身上安装了炸弹,怕炸不死这么多人,他还在三号仓库周围埋了一圈炸药。
为了搞这些炸药,他可是把忠义堂的家底都掏空了。
可以说,在他们踏入三号仓库的时候,就已经跟踏入阎王殿无异了。
*
另一边,林峰和孙建他们领着几个手下,藏在了离北河粮仓不远不近的地方。
距离刚刚好,既能免受爆炸冲击波的波及,又能通过望远镜观察粮仓的动态。
在警察到达之前,孙建就拿着一副望远镜盯着粮仓的位置看。
林峰懒得看,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吃着葡萄。
“到了吗?”他问。
“还没有,老大。”孙建回。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拿着望远镜的孙建激动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多少人?”林峰问。
孙建大致数了一遍,说:“应该有三十个人。”
林峰一脸失望:“才三十个人,他们警察瞧不起我,我不是让人跟他们说我们会集结一百多号弟兄嘛。”
“是这么说的,老大,”孙建答,“但可能事出突然,警局那边临时集合不了太多人。”
林峰嘁了一声,嘲讽道:“他们警察办事效率就是不行。”
“三十多个人也不错了,”孙建道,“咱们这波要是能一举成功,忠义堂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林峰扯起嘴角,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一下炸掉警方三十几人,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们现在在干嘛?”林峰照旧靠在椅子上问。
“在找人质。”孙建答。
随后,他又说:“人质好像被他们找到了,现在全员都往三号仓库赶去。”
一听全员都开始赶往三号仓库,林峰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他终于坐不住,也拿起旁边的望远镜看起来。
盯着他们全部进入三号仓库后,他便激动地放下望远镜,拿起旁边的计时器,盯着上面的数字开始倒数。
定时炸弹计时一小时四十分钟,他们提前估算了路程时间,从市分局开车到北河粮仓,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所以他们安插在警局的眼线,一打来电话,他们这边就按下了炸弹计时器的开关。
卖他炸药的人跟他说,这些炸药足以将整个北河粮仓夷为平地。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踏进北河粮仓,哪怕就算不是全部走进三号仓库,或者他们走进三号仓库,但及时发现炸弹,他们也是想跑也跑不出北河粮仓。
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根本不多。
只要定时炸弹爆炸,再跟着引爆其他炸弹,炸弹的威力足以将整个北河粮仓夷为平地,那待在粮仓的这些人就是不全死,也得重度伤残。
等到只剩十秒钟的时候,林峰咧着嘴,双眼冒光,一脸兴奋地开始倒计时,同时眼睛盯着不远处粮仓的方向。
等待着爆炸的发生。
“十、九、八、七、六……”
听到这振奋人心的倒计时,孙建握着望远镜的手不由紧了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三、二、一”
林峰念到“一”的时候,还紧跟着模拟了一下爆炸声。
“嘭——”
然而,他心心念念让他血气上涌的爆炸声并没有如期而至。
林峰不可置信地看向粮仓的方向,他愣在原地等了几秒,发现爆炸还是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他皱眉连忙问旁边的孙建,“炸弹怎么不爆炸?”
孙建同样一脸疑惑地放下望远镜,看着粮仓的方向。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结结巴巴道。
说着他又拿起望远镜看向三号仓库的入口方向,仓库只有一个正门,进出都只能从这个门。
“也没看到他们出来啊。”他紧张道。
这事情要是搞砸了,那无异于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孙建心
里害怕得很。
他还指望着靠自己的计策重创警方,让忠义堂重回巅峰呢。
这样,他立下大功,就能坐稳忠义堂二当家的这把交椅了。
可为什么粮仓迟迟不爆炸呢,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林峰怒不可遏地瞪了孙建一眼,然后看向手上的计时器,计时器上的数字已经停下,两个小时早已经过去,可粮仓还是没爆炸。
卖他们炸药的人是孙建牵线搭桥的,买这些炸药花光了帮派的所有家底。
要真是因为炸药的问题没爆炸,他非把孙建打成筛子不可。
就在两人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嘭”的一声巨响。
两人下意识往粮仓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粮仓那发生了爆炸。
看见爆炸,孙建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感。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粮仓的方向,语气激动道:“老大你看爆炸了。”
“我有眼睛,看得到。”林峰确实不耐烦道。
因为他好像发现一点异常,爆炸范围比预计的要小一点。
他验证似的拿起望远镜查看,发现所有炸药爆炸并没有将整个北河粮仓夷为平地,而只是炸翻了三号仓库。
“不仅时间推迟了,爆炸范围也大大缩小,怎么回事?”林峰不耐烦地将望远镜丢到一旁,质问道。
孙建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说:“可能是炸药出了点问题。”
“这是一点问题吗?这是极大的失误。”林峰愤怒道。
“要不是老子晚上还有事要办,老子现在就带着弟兄杀到那个卖炸药的家里,拿枪崩了他。”他气得胸膛起伏道。
“因为时间的拖延,和爆炸范围的缩小,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走,他们有没有都炸死。”他语气极为不悦道。
说到这,他沉默了。
而后林峰又突然开口,指着孙建道:“今天这件事你办得很不怎么样,我对你很失望。”
孙建闻言连忙低下头来,乖乖挨批。
“炸粮仓这事,虽说没全部搞砸,但也算搞砸一半了。”林峰道。
“不过呢,”他话锋一转,“眼下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干?”
“老大,我洗耳恭听。”孙建一脸恭敬道。
“因为时间推移和爆炸范围缩小,也不知道那些警察到底有没有被炸死,你拉个小弟一起到现场查看一下。”林峰道。
孙建沉默不语。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爆炸刚发生就让他去现场查看,先不说现场会不会出现二次爆炸的情况,就是没有二次爆炸,这个节骨眼去现场那不明摆着表示爆炸跟他有关么。
许是见孙建沉默不表态,林峰再次不高兴起来。
“怎么?你不想去?”他冷笑一声问。
“说起来这事还不是你办事不力搞出来的么,你还不想去?”
孙建堆出笑脸:“老大,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爆炸刚发生,现在去现场过于危险了。”
他耐心解释道:“要是我现在到现场,但还没等我查看完到底死了多少人,临近的警察过来了,那我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怎么可能?”林峰不以为意道,“爆炸才刚刚发生,警察和消防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快。”
戏剧的是,林峰这话刚说完,两人就听到不远处的街道那响起了消防车和警车的鸣笛声。
林峰:???
孙建:!!!
可以说两人听到鸣笛声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林峰是纳闷惊讶,他纳闷警察和消防怎么就来得这么快,这离爆炸发生才过去十几分钟吧,就好像他们是在旁边等着,就等爆炸发生他们就立刻出警。
“这些人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林峰疑惑出声。
孙建听到鸣笛则是庆幸,他可算是逃过一劫,不用冒险去现场查看。
说起来,今天他算是连续逃过两劫了,第一个是炸药不爆炸,第二个是去现场。
今天是他的什么幸运日么,他在心里想。
林峰皱眉略显烦躁地挥挥手:“警察都来了,我们赶紧撤吧。”
“回去商量商量晚上抢武器库的事。”他道。
几人回到住所。
林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叉大剌剌地搭在茶几上。
“再说一遍计划。”他对孙建道。
虽然这个计划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老大发话,他也不敢不从命,只能乖乖再说一遍。
他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先重创警方,在趁虚而入抢他们的武器库。
这样一来,他们不仅灭了警方的气焰,还能补充弹药,有了枪杆子一切不都好说了么。
简直一举两得。
“根据计划,我们重创警方后,就该进行下一步动作,抢分局的武器库。”
“这次营救人质分局那边出动了三十几人,可以说现在的分局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子。”
“这么多的警察或殉职或受伤,分局剩下的领导和其他警员此刻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去管其他的事,所以今晚就是我们抢武器库的最佳时机。”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消息就行,关于此次爆炸的伤亡情况,咱们安插在警局的眼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我们传来消息。”
林峰半阖着眼,边听边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起。
孙建立即跑去接通,并按下免提。
来电正是眼线打来的。
那人道:“粮仓爆炸的消息传到警局了,听说去的三十一人包括人质三十二人,无一幸免,全部殉职了。”
孙建一脸惊讶,竟然没一个活口,全部殉职了。
他转头看向林峰,林峰已经起身,走过来。
“消息准确吗?”他下意识压低声音问对方。
对方一听问话的是林峰,声音不由变了变,他近乎斩钉截铁道:“老大,绝对准确,我亲耳听到他们说的。”
“那今晚行动计划不变,咱们里应外合端了警局的武器库。”林峰扯起嘴角笑道,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线人挂断电话后,他再次问孙建:“今晚召集多少人?”
“去抢东西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孙建笑着说,“我已经让手下人集结了将近一百来号兄弟了,
他们如今都在原地待命,就等着老大的一声令下。”
听完后,林峰重重的“嗯”了一声,道:“不错,就这样干。”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像是在想象他们抢完警方武器库的画面。
警局的武器库,不用说,里面的枪支弹药一定很足,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型武器呢。
等他们把武器库扫荡一空,那简直是……发了啊。
展望完,林峰回到现实。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严肃地对孙建道:“今晚的事至关重要,你可别再给我搞砸了,要不然我真把你突突成筛子。”
孙建赶忙点头:“放心吧老大,我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对保证万无一失。”
*
警局这边,留守的几名警员是在爆炸一个小时后,接到电话的。
女警员接到电话还不敢置信地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三十二人包括人质在内全部殉职了吗?”
像是听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女警员心灰意冷地点点头。
女警员接电话的时候,江夏就在旁边。
她自然也听到这句“包括人质在内全部殉职”的话。
挂断电话后,她连忙走上前询问:“警察同志,你刚刚说什么殉职?”
女警员叹了一口气,将粮仓爆炸的事告诉了她。
江夏听后,面色顿时白得像纸一样。
“那秦瞻呢,他也死了?”她嘴唇发白地问。
女警员点点头:“是的,无一幸免。”
“不会吧,”她像是无法接受道,“怎么好好的,就发生爆炸了呢,怎么就死了?”
“是的,发生了严重的爆炸,现场极其惨烈,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女警员道。
“不,我不相信,我要去现场,我要看秦瞻的尸体。”她情绪激动道。
“不行啊,江同志,”女警员急忙阻拦道,“警方还在勘察现场,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而且就算你去现场,也找不到秦同志的尸体,因为现场的尸体全都面目全非,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的。”
听到这句话的江夏像是瞬间就被抽干了力气,双腿发软地跌倒在地,还好旁边的女警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女警员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江同志,你节哀顺变,我想秦同志在世的话,他也不想你为他太伤心。”
下一秒,江夏抬头看向女警员,却已是泪流满面。
女警员诧异地看向她,大概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狠,她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
“江同志,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爆炸现场比较混乱,需要我们去支援,你继续留在警局,我可能也没办法照顾你。”
江夏呆呆地抬头看她一眼,眼泪像不会枯竭的泉水一般不停地往下流淌。
她像是听到了警员的话,灵魂又像是游离在意识之外。
她虽然没像有的痛失亲人的人一样嚎啕大哭,但看一眼她的状态便知道她是悲痛到了极致。
女警员实在是看不下去,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回了家。
“江同志,你就好好待在家不要乱跑啊。”警员离开前交代道。
江夏没理她,坐在椅子上像个木偶一样发愣。
*
孙建等人得到警员殉职的确切消息后,便开始欢天喜地地筹备晚上抢武器库的事。
先是集结人马,之前他们在电话里扬言召集了一百多号弟兄在北河粮仓等着跟警察干架,结果一个人没去。
但这回抢武器库,倒是真的集结了一百来号人。
这一百来号人大多是林峰和孙建他们信任的人,也就是说在他们忠义堂有些名号和地位的人。
人员集结完毕,就是等待了。
等待天黑,等待入夜,等大家基本都睡了,他们再动手。
晚上九点多,忠义堂的人全部出动,并于十点多到达市分局附近。
一开始林峰和孙建还是谨慎的,不敢轻举妄动,派一个小弟前去打探消息。
小弟没多久回来,脸上带着即将得胜的笑脸。
“进哥说绝对安全,警局里现在没人,唯一的门卫也被他提前弄晕了。”小弟一脸兴奋道。
他口中的“进哥”就是林峰安插在警局的眼线胡进。
听完小弟的汇报林峰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像他们这类“匪”对警察等公职人员是带有天生的惧意的,尤其现在还是去人家地盘抢东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毛毛的。
最终,林峰右手高举,手一挥带着一众小弟浩浩荡荡进了警局。
他们对警局的分布一点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武器库在哪里。
于是,便由潜伏了一段时间的胡进领着众人前往武器库。
纵使警局没人,他们也不敢打灯,更不敢打开警局的灯。
毕竟他们做的是偷窃的勾当,要是开了灯被哪个多事的路人看到,他再一报警,那事情就麻烦了。
众人抹黑来到武器库门口,林峰按亮手里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照在门上的大锁上。
“这门怎么开?”他问。
“我,我有钥匙。”胡进连忙道。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咔哒一声锁被打开。
胡进缓缓推开门,众人屏息以待,期待着即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盛况——满满当当一屋子的枪支弹药,随便他们挑选。
但胡进推开门后,大家借着林峰手里手电筒的光,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房间。
“胡进怎么回事?”林峰问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警局的探照灯猛地被打开,刺眼的强光一转便全都照在他们身上。
“老大,不好,我们中计了。”孙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高声说道。
可这时明显已经完了,他们明显被瓮中捉鳖了,逃都没地方逃。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是从喇叭里传来的警告声:“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畏的挣扎,立即放下武器投降。”
林峰咬着牙瞪了一眼头顶的探照灯,又瞪了一眼旁边的孙建。
马后炮,现在才跟他说什么中计了,早干嘛去了。
虽然不甘心,但林峰还是将兜里的两把手枪掏出,缓缓地举起双手投降。
众人一看,他们老大都带头投降了,他们就更没负隅顽抗的道理了,于是也都齐齐举手投降。
*
江夏被警员送到家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虚无的空气流泪。
秦瞻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坐了不知多久,她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拿起了两人刚结婚时的合照。
她看着合照里的秦瞻和自己,两人紧挨着,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江夏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里秦瞻的轮廓,仿佛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最终,她像是不能自己,抱着两人的合照再次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眼泪都快流尽,还是在哭,哭到差点昏厥,哭到累了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
但她再次见到了秦瞻,只不过是在梦里。
梦里的秦瞻和以前的他一样,待她温柔,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为她做饭。
冬至那天带她去庙里祈福,哪怕背着她也要爬完一千多个台阶,因为这样祈福才更有诚心,也更灵验。
她过生日时,会煮长寿面给她吃,说吃了他做的长寿面,就会长命百岁。
……
然后,画面一转,她梦到自己抱着他俩的合照在哭,秦瞻拍拍她,问她为什么哭。
她看见秦瞻后,丢下手里的相框,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是那么的真实,一点没有梦境里的虚幻。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以及令她感到安心的气息。
“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
江夏紧抱着他,泣不成声道,好像她不抱紧点,他下一秒就会随着她的梦一起消失。
第68章 【68】 失而复得
忠义堂一百来号人全被抓了起来, 分局这边怕人手不够,还请了周围派出所以及武警的帮助。
一百来号人分成好几波拘留在周边派出所和分局里头。
待这些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女警员走上前跟秦瞻说话。
“你爱人我下午送她回去了,”她顿了顿后继续道, “但是她听说你出事, 哭得很伤心,状态也很不好。”
“嗯, ”秦瞻点头, “我刚刚跟高队说了,现在就回家。”
等他回到家, 已经过了零点。
他用钥匙开门,门一推开,他发现客厅和房间的等都是亮的。
但江夏的鞋脱在门口玄关处, 这说明她是在家的。
他轻声走近卧房,果然看见江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上还抱着两人结婚时拍的合照。
随后,他便发现一点异样,床单和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江夏侧身抱着照片睡着,脸上是干涸的泪痕。
看到这一幕的秦瞻, 感觉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攫住, 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一脸愧疚地伸出手,轻轻推了下她。
江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在看清秦瞻的脸后, 丢下手里的相框,一把抱住了他。
抱住他的同时,泪腺像是再次被点燃,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短短的几秒钟便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抬手动作无比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喉咙却像是被石块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不想骗她,可为了执行任务他也没办法。
“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
她说着这句话,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秦瞻这才意识到,她大概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意识到这一点,他看她的眼神愈发心疼。
“夏夏,我是秦瞻啊,我在这,我没死。”
江夏却还是不相信他的话,以为是梦里的他在安慰她才这样说的。
她用力地摇摇头,喉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说不出话。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会失声的。
秦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而后又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了床边。
他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对她说:“夏夏,我是真实的,不信你捏捏我的脸。”
说着他抬起她的手,让他触碰自己的脸颊。
他的脸是温热的,皮肤是柔软的。
但她还是哭着问出那句话:“爆炸,疼不疼?”
“我是真的,夏夏。”看着这样的她,他也忍不住流出泪水。
“爆炸是真的,但没有人受伤,我们提前撤了出来,爆炸是为了引忠义堂的人上钩,将他们一网打尽。”
“女警员接的电话,也是故意演给忠义堂安插在警局的眼线看的。”他断断续续地解释。
江夏听着他的解释,呆呆地看向他。
随后,她才半信半疑地开口:“你说的是真的,还是梦里的你为了安慰我故意说这些话?”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看,我的心跳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没有在梦里。”
“局里的事一办完,我就回来找你了。”他说。
“是吗?”她还是将信将疑地看向他。
下一秒,秦瞻的唇覆上,温柔地亲吻着她。
接触到他满是柔情的吻,江夏才像是意识到此刻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
唇舌交缠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小心翼翼。
一吻结束,江夏躺在他怀里,眼神舍不得离开他一刻。
“那位同志说,你们都在爆炸中身亡,现场全是残肢断臂,所有人都是面目全非。”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呼吸不过来,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瞬间抽干。”
“对不起,”秦瞻一脸愧疚道,“为了剿灭□□那些人,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就像城市的毒瘤,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原本蓬勃发展的城市会被他们侵蚀成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
“警方这两年一直在致力于惩治黑恶势力,打压他们,但他们就像盘踞已久的地头蛇,始终无法拔除。”
“高队得知你被抓的那天,心生一计,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接下来,秦瞻便以他们的视角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
林峰他们用小商店的座机打过一次电话,又接过一次电话,这中间大概有一个小时。
他们在警局第一次接到这个座机号码的来电时,高家林便迅速命人查出这个座机号的具体位置。
至于交换人质,是秦瞻一开始提出的。
他从江夏被绑架起,就想立刻代替她。
起先高家林并不同意,觉得这样会引起对方的怀疑,那样的话秦瞻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秦瞻还是想要试一试,因为江夏多在对方手里待一秒,他的心就不安宁一秒。
他更不敢想象,绑匪在愤怒之下会江夏对做的事。
最终拗不过秦瞻,高家林还是答应他。
秦瞻给邓川打去电话,谈判交换人质的同时,也拖延了时间。
警察也是那时根据座机号码的地址顺利找到林峰等人的具体位置。
邓川在交换人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就是不同意,但没多久电话里就蹦出另一个人。
那人虽没直接透露身份,但秦瞻敏锐地察觉出这事还跟忠义堂有关。
他们查过邓川的背景,邓川就是忠义堂的人,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
负责跟踪的几位警员一眼认出忠义堂的话事人林峰,警员将这个消息回传至警局后,秦瞻更加确认忠义堂插手了这件事。
且江夏大概率是在忠义堂的手里,而不是邓川手里。
既然忠义堂参与,高家林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一边命负责跟踪的警员密切盯住林峰等人的行踪,先不要打草惊蛇。
另一边则开始谋划,让秦瞻潜入忠义堂老巢的事。
出发前,高家林拿出一个微型定位器给到秦瞻。
“技术部领导搞来的高科技玩意儿,微型定位器。”他笑着说。
定位器确实小,被高家林拿在手上,只有他拇指大小。
“你别看这个东西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粒小小的纽扣电池就足够它待机一周的时间。”
“它只有一个信号发射装置,局里呢有和它配套的信号接收装置,你把它放身上,别被人发现了,这样一来,在纽扣电池电量耗尽前,我们都能准确定位到你的位置。”高家林道。
秦瞻点头,接过微型定位器。
“把这个小东西藏哪里好呢?”他皱眉发愁道,“你去忠义堂那边,他们肯定会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搜身,要是被他们搜出这个定位器,那计划可都全泡汤了。”
“你也会跟着暴露。”他补充说。
秦瞻视线落在高家林的头发上,建议道:“藏头发里怎么样?”
闻言,高家林眼前一亮,像是听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可以。”
“但是,”他话锋一转道,“藏头发里要怎么固定呢?”
他思索一番,然后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剃掉你一块头发,然后载贴上一点假发,将定位器固定在假发上,这样既不用担心掉落,也不容易被发现。”
剃头发,那他岂不是秃了,还只秃一块。
想象了那个画面后,他表现出几分抗拒。
“高队,搞这么复杂来得及吗?天黑之后我就要过去了。”
天黑之后,他就要到达忠义堂指定的地点。
高家林一脸自信道:“来得及,我们有专业人士。”
说罢,他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一个女警员。
高家林将自己的需求跟女警员说了,女警员表示没问题。
他们干刑警的,经常因任务需要潜伏伪装,这位女警员就是位化妆高手,而且装备齐全,什么假发片啊、假胡子啊应有尽有。
两个小时后,秦瞻回到高家林办公室。
高家林绕着秦瞻转了三圈,满意地点点头:“还真一点看不出来。”
随后他又打开设备查看定位器的信号,确实可以清楚地确认秦瞻的位置。
“这样一来,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警方也能及时应对。”
有了微型定位器,他们不仅能及时了解对方的动态,也能时刻保护秦瞻的安全。
关于跟踪任务一直是二大队在执行,这也是为什么清点人数的时候,唯独二大队不在的原因。
因为时刻盯着忠义堂这边的动向,所以警方提前获知他们在粮仓埋炸药的事。
高家林得知消息后,立即联系拆弹专家,把埋在三号仓库附近的炸弹全部拆除,并掉包成空心的假炸药。
之后他们又提前埋伏在三号仓库附近,在忠义堂的人离开后,及时拆除秦瞻身上的定时炸弹,并重新安装了一个□□。
所以,当高家林带着队伍进入三号仓库后,看到的定时装置是无效的。
定时装置还在计时,但时间到了却不会爆炸。
一进入三号仓库,高家林就让众人从视觉死角撤退,等人员全部撤退后,他才让人按下起爆装置。
这也是为什么爆炸时间会推迟一两分钟的原因。
至于爆炸范围缩小则是因为其余炸弹都被提前拆除,引爆的其实只有定时炸弹一个。
爆炸发生之后,怕忠义堂的人会来现场查看,他们也是在第一时间封锁现场。
这就是林峰仅在爆炸十几分钟后就听到警车和消防车鸣笛声的原因。
警方的计划自然不是天衣无缝,甚至有不少破绽之处,若是遇上行事谨慎的人,大
约就不会再轻举妄动。
但忠义堂那帮人却只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们对胜利过于急切,以至于自动忽视了许多不合理的细节。
秦瞻在被解救的第一时间就告知高家林,忠义堂准备在晚上抢分局武器库的事。
说实话,不止其余警员,就连身经百战的高家林听到这句话,也大为震惊。
“他们要抢警局的武器库?”高家林难以置信地问出口。
秦瞻点头:“林峰和他的手下当着我面说的,他们大概是觉得我必死无疑,所以对我这个‘将死之人’毫无戒备。”
“林峰的手下说,晚上入夜之后会带着百来号人去警局抢武器库,到时,那位安插在警局的卧底估计也会接应。”
高家林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笑。
“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抢公安局?”他只觉得又吃惊又荒谬。
“土匪见过不少,胆子这么肥的土匪还是第一次见。”
震惊完,他又道:“戏都演到这了,那就配合他们继续演下去呗。”
“一百来号人,”他几乎喃喃自语道,“这回可真是放长线钓了条大鱼上来。”
为保证万无一失,高家林不仅申请周边派出所帮忙,还叫来武警支援。
总之,在忠义堂的人浩浩荡荡进入警局,准备抢武器库的时候,他们则悄悄包围,形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包围圈。
于是,忠义堂这一百来号人就被包了饺子,成了被瓮中捉鳖的鳖。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秦瞻对江夏道。
江夏靠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心中始终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秦瞻又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她对警察如何设局剿灭忠义堂的事并不感兴趣,她只想靠着他,和他亲近。
靠在他怀里的江夏,仰起脸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脖子。
被吻了脖子的秦瞻一怔,呼吸不稳地看向她。
“夏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说道。
江夏没说话,反而从他怀里出来,半趴着面向他,一点一点靠他靠近,最终柔软的唇瓣贴向他的唇。
秦瞻被动地承受着,下一刻终于克制不住,反客为主,将她揽进怀中。
他的吻来得远比江夏的浅尝辄止更为炽烈。
彻底明白自己心意的江夏同样不再抗拒和退缩,亲吻间,她主动去解开秦瞻上衣的扣子。
热烈吻着她的男人,察觉到自己上身一凉,身上的肌肤不由一紧。
脱掉他的衣服后,她带着几分凉意的手覆在他的胸膛。
片刻过后,柔弱无骨的手指缓缓向下,抚向了他的腰腹。
秦瞻腰腹肌肉紧实而有弹性,摸起来手感甚好。
说起来,她觊觎这结实的腹肌已久,早就想上手试试这手感了。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江夏的手指如游蛇一般一寸寸地触碰着他的肌肤,她能明显感觉到每当她的手指向深入探索,他的身体便紧绷一分,身上的肌肤也像是被火焰燃烧一般,更为灼热。
她柔软的指腹顺着他的肌肉线条一点点向下,最后停留在他人鱼线的位置。
然后缓缓落在他的腰间,咔哒一声,是腰间腰带被打开的声音。
嗡的一下,秦瞻感觉自己脑中的某根弦像是被无限拉紧,终于绷不住“啪”的一声断了。
他终于也肆无忌惮起来,开始剥去她身上的衣物。
两人此刻内心皆怀着某种渴望,希望下一秒便与对方灵肉结合。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一步步往下或亲吻或吮吸着她细腻敏感的肌肤。
他们紧紧互拥着对方,在交融的那一刻,精神和□□的欢愉逐渐攀升至顶点。
这种欢愉是双方从未体验过的,不仅仅是□□,更是灵魂。
此时此刻,他们的灵魂彻底融为一体。
当然,这事一开始是快乐的。
但到第三次的时候,江夏明显感觉到了疲惫。
可偏偏某人不知疲倦,像是吃素了二十余年的修行者,好不容易尝到荤腥的美妙,食髓知味,非要品尝个痛快、尽兴才肯罢休。
到后面江夏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却又偏偏被他不受控的动作弄醒。
眼看着黎明到来,漫天朝霞染红天际,他才罢休。
但也不舍离开她的身体,搞得江夏清早被一股发胀感弄醒,睁开眼一看,才知道导致这种难以言喻感受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涨红了脸,羞赧地推开他,但身体却因突然的失去而空虚了一瞬。
她强行忽略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感受,穿好衣服起身,准备洗去这一身的痕迹。
江夏艰难地穿好衣服,正准备下地时,却发现双腿不仅有些发酸还有些发软。
她再次怨怼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而此刻,秦瞻也被她起床的动作吵醒,恰好睁开眼,两人对视。
察觉到江夏并不和善的目光,他低低地笑了声。
“去哪里?”他问,声音沙哑得过分。
“洗澡。”江夏语气透着几分不快的回答。
她的声音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沙哑。
闻言,秦瞻起身,动作迅速地将裤子一套,说:“一起。”
江夏连忙抬手拒绝:“别。”
看他起身穿衣服的动作,倒像是还精力十足。
一起洗澡?怕是洗澡是假,其实别有目的吧。
秦瞻却并不由她,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身体突然腾空,失去重心,她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
见自己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她只能退一步,跟他约法三章:“提前说好,洗澡就好好洗澡,不许做别的。”
他没答应也没否定,只是低低笑出声。
胸膛随着他的笑声微微起伏,他整个人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江夏:……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两人走进浴室,刚把衣服脱了,他就开始不老实。
身体已经足够疲惫的江夏,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今天不是休息日,你还要上班的吧,不如,你留点力气去上班?”
她笑着建议,但说话的语气却近
乎咬牙切齿了。
秦瞻又是心情愉悦地低低笑了几声:“领导早就批准,我可以休假两天。”
“毕竟我可是以身入局,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两天假期作为奖赏不算什么。”
听到这句“以身入局”,想到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去做人质,江夏面上又露出几分不忍。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江夏又是累得浑身无力,被他从浴室抱出来。
两天假期,这两天对他来说是无比享受的假期,但对江夏来说却比上班还累。
每每他非要到她筋疲力尽才肯结束,然后再一脸餍足地吻吻她。
终于,盼到两天假期结束,秦瞻去上班,江夏打算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真正的休息。
去上班前,他十分不舍地吻着她,道:“我会想你,晚上等我回来。”
江夏:……
*
这回忠义堂的核心成员可谓是被抓了个精光。
警方还从主力成员孙建这边审出给他们提供炸药的卖家,并顺藤摸瓜将他也抓获。
不止贩卖军火的人,还有邓川。
邓川是绑架江夏的罪魁祸首,警方这边自然不会放过他。
秦瞻得知邓川还被关押在忠义堂的据点之一,立即带上几名警员将他抓捕归案。
不过,在抓捕邓川的时候,他意外得到一个重大发现。
一到警局,他就对高家林道:“高队,杀害梁刑警的凶手可能找到了。”
高家林闻言一顿,连忙问:“是谁?凶手在哪里?”
“凶手大概率就是邓川,抓捕他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戴着檀香木手串,和老刑警死后手里抓着的檀香木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高家林像是一下明白了什么。
“邓川和桑谷雨和老刑警追查的命案有关。”他说。
秦瞻点头:“应该是这样。”
当天下午老刑警去了一趟市人民医院,晚上老刑警便离奇失踪。
当时他们就推测,老刑警的失踪大概率跟他下午去人民医院见的人有关。
老刑警虽然没跟他们细说,但推也能推测得出来,他去人民医院大概率就是为了追查当年的事。
而桑谷雨就在市人民医院上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身上可就不止一条人命了。”高家林道。
“把邓川提去审讯室,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几分钟后,邓川被提去审讯室,由秦瞻审问。
秦瞻:“邓川,为什么绑架江夏?”
邓川没有一点狡辩的意思,一脸无所谓地回答:“因为你们抓了桑谷雨,我得抓个人质让你们答应放人啊。”
“桑谷雨为什么下毒谋害江夏?”
邓川照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事你得问她啊,你问我干什么?”
“可能就是单纯看她不顺眼吧。”他笑着答道。
秦瞻气得握了握拳。
“你认识梁明山吗?”他突然话锋一转道。
邓川神情变了变,随后又极力恢复平静道:“不认识。”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秦瞻拿出一个证物袋,证物袋里装的是一颗檀香木珠子。
邓川看见檀香木珠子的那一刻,双眼不由瞪大,眼底满是震惊。
不可能,当时他明明打着手电筒仔细找了一遍,不可能会把珠子遗漏在现场。
而且白天他还特地去看了一遍,地上根本没有遗漏的檀香木珠子。
“这颗珠子你熟悉吗?”秦瞻问。
邓川还处于震惊之中,他没接话。
“这是从梁明山手里找到的,老刑警死后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我们掰开他的手,在手心里找到这颗珠子。”
邓川难以置信地看向证物袋里的珠子,竟然藏在老东西手里。
而他偏偏没去查梁明山的手。
“当时我们找到这颗珠子就觉得这东西一定跟凶手有关。”秦瞻道。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邓川手腕处的檀香木手串上。
“我看你手串上的珠子跟这个倒是很像。”他说。
“檀香木珠子不都长一个样么,有什么像不像的。”邓川还算冷静道。
见他不承认,秦瞻直接问道:“梁明山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邓川否认。
“很好,”秦瞻点点头,收起证物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珠子的事自有鉴定科的人去鉴定,是与不是结果很快就能说来。”
说着,他剥下邓川手腕的檀香木手串,装入另一个证物袋。
“珠子的事咱们先放到一边,不如我们来聊聊大湖村的钟若兰和陈洋吧。”他好整以暇道。
听到这两个名字,邓川神色一顿。
他唇线紧绷,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秦瞻问。
邓川没说话。
“梁明山失踪的那天下午,他去了趟市人民医院,说是去见一个人。”
“当晚他收到一个来自署名为钟若兰的纸条,约他在城郊垃圾场附件见面,之后梁同志便失踪。”
“于是,我们合理怀疑,梁明山当天下午去人民医院见的人就是钟若兰,但我们查遍了医院的医护人员和患者名单,都没有一个叫钟若兰的人。”
“之前,梁同志说过钟若兰改名换姓,换了一个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也就是说,钟若兰确实在人民医院,且那天下午梁同志也见到了她,只不过她现在不叫‘钟若兰’而已。”
“哦,对了,”见邓川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秦瞻继续说,准备一点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梁同志出事前还跟我们说起过钟若兰的父母赵龙海和章菊花,说他俩极有可能是被钟若兰和同村的陈洋联手杀死的。”
“梁同志从林城跑来高林市为的就是查清楚当年这起陈年旧案,而且他也推理出了这两个孩子的作案方式,现在仅剩的就是找到当年的钟若兰和陈洋。”
说到这,秦瞻突然沉默地看向邓川。
“你到底想说什么?”邓川终于忍不住皱眉问他。
“我要说的是,当初联手作案的两个孩子,如今还照旧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只不过他们为了隐藏身份,故意装作互不认识。”
“这也是桑谷雨下毒害江夏的原因吧,因为江夏看见放在玄关处的男鞋,那是你的鞋。”
“你们担心关系暴露之后,会引起一系列的怀疑,所以下毒毒害江夏,桑谷雨还利用职位之便,将中毒伪装成贫血、炎症。”
“既然你们如此害怕关系暴露,想必这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说,桑谷雨就是钟若兰,你就是陈洋。”
秦瞻说完这句,双眼定定地看向他。
邓川则是面色发白地怔在原地,不说一句话。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问桑谷雨,你不知道的事,她总知道吧。”
说完,秦瞻就准备离开审讯室。
这时,邓川突然出声:“你别去找她,杀人的事跟她没关系,人都是我杀的。”
秦瞻猛然转身,问:“谁是你杀的?”
“梁明山、赵龙海、章菊花,他们三个人都是我杀的。”邓川回答。
邓川是觉得,警方那边已经拿到绝对的物证,反正这杀人的罪行他是逃不掉了,还不如把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让桑谷雨撇清关系。
“据我所知,赵龙海和章菊花是钟若兰也就是桑谷雨的父母,你跟他们并没直接关系,为什么要杀他们?”秦瞻问。
邓川听到这个问题,冷笑了一声。
他抬眼问道:“警察同志,你觉得一个孩子为什么非要去杀两个成年人?”
“你站在孩子的角度,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呢?”他又问了一遍。
“当然是因为这个孩子已经到了不反杀大人,就会被折磨至死的地步。”邓川近乎咬牙切齿道。
第69章 【69】 桑谷雨×邓川(无男女主)……
1973年, 林城,大湖村。
大湖村依山傍水,村子前面有湖,后面有山。
十三岁的陈洋刚在家里吃完饭, 吃饱喝足后, 他闲得无聊,决定去山上打点野兔子来吃。
他已经好久没开荤腥了。
前些天去河里摸的鱼虾, 他没舍得吃, 跟村民换了一点米,正好家里没米。
他爹妈是年后去湖里打鱼掉湖里淹死的, 那时才二月初,隆冬未过,气温在五度以下。
湖水更冷, 人掉进去,哪怕是水性再好的人,身体也会因为瞬间接触到冰冷的环境而应激变得僵硬。
更何况他爸妈还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花最能吸水,原本两斤重的棉衣棉裤,一进入到水中, 估计能立马变得十斤重。
冰冷刺骨的湖水外加厚重的棉衣, 让人在掉进水中后,挣扎都来不及, 就这么被活活拽入湖底。
陈洋爹妈死得早, 稻谷都未来得及种,家里只剩一袋去年的陈米和一袋种谷,再外加米缸里的半缸米。
CR
眼看着家里的米越吃越少,陈洋犯起了愁。
他虽然也干农活, 但也只是充当一个搭把手的角色,因为他平时要去镇上上学。
要他从育秧苗开始,抽水、耕田、插秧,再施肥、打农药,到最后收割、打谷、砻米,这些他一个人做实在力不从心。
等最后一碗米吃完后,他开始乞讨生活。
挨家挨户,让人赏一碗饭吃。
起初村里的人还会出于善心接济一下他,施舍一碗饭给他吃,但接济一两回,大家就不太愿意了。
这年头大家都不太好过,平白地把饭送给别人吃,那就意味着家里人要少吃一碗饭。
陈洋也看出了村民的不乐意,他今年十三岁,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开口乞讨已经是他放下脸面的最大限度了,若对方还不情不愿,甚至恶语相向,他也不会再低三下气地祈求。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更有尊严的另一个办法。
帮村民干半天活换一顿饭吃,或自己去河里摸点鱼虾,去山里打点野味,用这些东西交换。
这样一来,村民就乐意多了。
帮干半天活,但只是给一碗饭,那可划算多了。
如此,靠帮人干活,陈洋从年初混到了年中。
帮人干活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干着干着,陈洋也慢慢摸清楚农活是个怎么的干法。
他决定明年开春,自己种稻谷,自己种菜,自力更生,不再祈求别人的施舍。
家里有不少他自制的弹弓,他眼神准,用弹弓打鸟一打一个准。
就是野兔子不好打,一下打不死,若是没精准地打到兔子的眼睛或者头部,很容易让它跑了。
他拿起两把弹弓,揣着一口袋小石子往后山走去。
到了后山,他先是爬上一棵树,然后坐在树枝上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出现。
等待猎物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嚓嚓嚓磨东西的声音。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持续听到这声音后,他才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声音的来源在哪儿。
随后,他爬下树,开始寻找这个声音。
因为这声音极大的妨碍了他打猎,野外的动物可比家禽家畜警觉多了,但凡听到一点响动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只要有这声音在,野兔子肯定不会出来的。
陈洋循着声音,很快便找到制造这声音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个小女孩。
他一下认出小女孩是谁,是他们村里的钟若兰。
钟若兰今年八岁,是她娘改嫁到赵家带过来的拖油瓶,她生得很漂亮,村里人大部分都认识她。
村里人都认识她除了她长得漂亮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赵龙海经常打她,打得她哇哇叫。
小女孩在一块石头上磨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刀像是一把被丢弃的军刀,刀刃有将近二十厘米。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小女孩磨刀磨得认真又卖力,刀刃擦过石头的声音咔嚓咔嚓,陈洋方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发出的。
陈洋站在小女孩的身边站了很久,她都没有抬头,还在专心磨她的刀。
他顿时起了兴趣,心想这么大点的小女孩磨刀干什么。
“你磨刀干嘛?”他好奇问道。
听到陈洋的话,小女孩只是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陈洋在看清小女孩的脸后本能地怔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小女孩左脸青了一大块,右脸也没好到哪里去,半边脸有些浮肿。
显然这都是她那继父干的,而且赵龙海打她的程度明显超越了大人教训小孩的界限。
小女孩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下,然后又低头继续磨刀。
之前,他好奇钟若兰磨刀做什么,而现在他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她磨刀不会是为了杀人吧?感觉她身上杀气挺重的。
一个成年人身上杀气重,他可能会害怕,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杀气重,他只会觉得好奇和有趣。
这下,陈洋连兔子都不打了,专门留下来跟钟若兰说话。
他站在她旁边,时不时就出声问一句。
“你脸上的伤是你爸打的吗?”
“你后爸打你,你亲妈都不管吗?”
……
小女孩直到起身准备离开都没搭理他一句。
可陈洋还是锲而不舍。
“你明天还来磨刀吗?”他继续问。
钟若兰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陈洋闲得没事就继续跟着,跟了一段路后,他发现小女孩没打算出山,而是在山里头打转。
转了一会儿后,小女孩像是终于忍无可忍。
“你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我拿刀砍你。”八岁的小女孩说这话时,眼底竟然还真透着一股狠劲儿,好像她真的说到做到,会拿刀砍他。
陈洋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更好玩儿了。
他十三岁,而钟若兰才八岁,还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他不信她的力气能有他大。
“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我就不跟你。”陈洋笑着说。
“我要把刀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钟若兰道。
陈洋扯起嘴角一笑:“行吧,那我不跟你了,我在山外头等你。”
说着,他就往山外走。
陈洋站在山外头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来钟若兰。
最后,他还不死心地进山找了一遍,没找到,他才猜想钟若兰是偷偷从另一个方向下山走了。
虽然钟若兰没回答他隔天还来不来磨刀,但他还是在原来的地方等她。
只不过,他又没等到就是了。
但陈洋很有毅力,连着蹲了好几天,同时也摸清楚了钟若兰来山里磨刀的规律,基本上两三天才来一次,一次磨上一个小时。
陈洋和钟若兰亲近起来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天陈洋去湖边摸鱼,钟若兰则在湖边洗衣服。
她洗完衣服后没急着回家,而是蹲在湖边的湿沙那用一根细树枝写字。
她分别写了“天、地、我”三个字,但我字写错了。
陈洋刚好用树杈扎到一条鱼,走上岸来。
见到钟若兰,他既意外也惊喜。
他将鱼从树杈上取下,放进木桶里,然后提着木桶靠近她。
陈洋低头看着地上的字,指出她“我”字写错了。
钟若兰抬头看他,没说话。
陈洋索性放下桶,重新捡来一根树枝,在她旁边写出一个正确的“我”。
“‘我’字是这样写的,你少了一个点。”
钟若兰还是沉默不语,但她照着陈洋写的“我”字,又重新写了一遍。
“你上过学吗?”陈洋随口问道。
这回,钟若兰倒是有了回应,她摇摇头。
听到这个回答,陈洋倒是不意外,村里很多女娃都没上学,大多数都觉得女娃迟早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不值得花那个钱让女娃读书。
村民对待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钟若兰的爸还是个经常殴打她的后爸,就更不会花
钱让她读书了。
“你没上过学还会写字,谁教你的?”他问。
“看别人写,自己学的。”钟若兰低声回答。
“那你想认字吗?”他又问。
钟若兰点点头,没说话。
“我上过小学,要是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吧,”陈洋说,“我家里还有小学的书呢。”
这次她不光是点头,而是回了一个“好”字。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
认字的地点一般都是在陈洋家里。
教钟若兰识字的过程中他发现她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教会她基础认字后,钟若兰甚至懂得比他这个上过学的人还多。
主要也是因为他上课不怎么认真,有些知识不记得,就开始瞎教,一旦出现自相矛盾的地方,钟若兰总是迅速发现,还反过来指正他。
熟悉之后,两人经常一起相约去湖边,去后山。
钟若兰在后山磨刀,他则在旁边看着,偶尔出现猎物就用弹弓打。
他还是经常看见她脸上出现的伤痕,有时是脸上,有时是手臂,有时是腿上。
陈洋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她衣服遮挡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伤痕。
偶尔看见新增的伤痕,陈洋会问:“你后爸是不是又打你了?”
钟若兰则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伤口呈现给别人看。
大概,她心里也清楚,就算她把伤口呈给村民看,也没有人会帮她,他们看到后充其量只会或同情或可怜地啧啧两句。
可这苍白的同情和可怜,既没用也不能改善她的现状。
没人会向她伸出援手,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所以她磨刀。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相约去湖边。
钟若兰在湖边洗衣服,陈洋则在湖里摸鱼。
有一次,陈洋心血来潮,说要烤鱼给钟若兰吃,钟若兰欣然答应,然后两人就开始搭柴火堆烤鱼。
纵使钟若兰再装老成,也改变不了她仅是个八岁的女孩事实。
小孩一玩起来就容易忘记时辰,尤其是玩得太开心的时候。
这一玩导致钟若兰比往常晚回家两三个小时。
钟若兰抱着装满衣服的木盆回家,一到家就看见坐在桌旁的赵龙海,他看见晚回来的钟若兰,满脸怒意。
大概已经提前到预料女儿的下场,旁边的章菊花见状,一把夺过她手里衣服。
她骂骂咧咧道:“洗个衣服洗一上午,饭也不知道做,干什么去了。”
章菊花骂人的间隙,赵龙海猛地起身,几步冲到钟若兰面前,把她都给吓了一跳。
走到钟若兰身边的赵龙海一声不吭,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就直接往房里拖。
接下来等来她的自然是一顿毒打。
章菊花听着屋里传来的惨叫声,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照旧晾衣服,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埋怨。
她刚刚去抢女儿手里的衣服盆,完全是因为怕赵龙海打钟若兰的时候,把刚洗好的衣服弄地上,这样她就要再洗一遍了。
翌日,陈洋再见到钟若兰,发现她身上和脸上突然多了很多新伤,就连额头也肿起一个大包。
陈洋愤怒地握起拳头:“是不是赵龙海打的?”
钟若兰没说话。
陈洋:“他为什么又打你?”
钟若兰:“他打我不需要理由。”
陈洋:“这个畜生,自己断子绝孙生不出孩子,就去打别人。”
“我去找他算账去?”说罢陈洋捡起一块砖头就准备走。
钟若兰没有出声阻拦他,而是语气格外平静道:“你打得过赵龙海吗?”
听到这话的陈洋停下脚步。
他,好像确实打不过赵龙海。
他十三岁,而赵龙海是正值壮年的二十八岁。
无论从力量还是体型,他都是毫无疑问的输。
“既然打不过就别去了,除了平白挨一顿打你还能得到什么呢,”她语气平淡道,“你无父无母,惹上他,说不定以后他会盯着你打。”
“那你挨的打就这么算了?”陈洋拿着砖头走回来道。
钟若兰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知道我的刀早就磨好了吧。”
陈洋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杀他们吗?”她问。
陈洋摇头。
“因为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回答。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浪费这宝贵的机会的。”
“你知道我失败的后果吗?”她又问。
这回陈洋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他好像大概猜测出来了。
“我会被赵龙海活活打死,然后丢到后山上随便埋了。”
“对外他们会说我贪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村民们当然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对于一个女娃的生死大家都很无所谓。”
说到这,她又顿了顿,并问道:“你知道村里很多人生下女娃后就闷死然后随便丢在后山埋掉吗?”
“因为他们养活不起那么多孩子,但又想多生儿子,而女娃是迟早要嫁人的赔钱货,他们不想养。”
陈洋点点头:“我以前听我妈说过。”
这事也是钟若兰去山上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个村民去山上挖笋,在角落看见腐烂了一半的死婴,死婴的旁边是个不算深的坑。
“我的天啊,我说这边怎么这么臭呢,原来是有个死小孩。”
“这是被狗刨出来的吧。”另一人道。
“十有八九是,”开头说话的人回答,“也不知道是咱村谁家的,埋也不知道埋深一点,就随便糊弄一下,挖个浅坑一埋就算了。”
“你看,被狗刨出来了吧,真是造孽哦。”
……
后来钟若兰又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关于后山死婴的事,原来死婴其实是女婴,女婴也不是一生下就是死的,而是被闷死的。
因为那家人想再生个儿子,可他家已经连生两个女儿。
他家只养活得起四个孩子,所以这第四胎必须得是儿子。
再后来,钟若兰还听说村里很多人都这样干,不仅大湖村,其他村也一样。
也是那时,她意识到,原来女娃的命在这些人眼中,跟一根草一样贱。
许是话匣子打开,钟若兰开始跟陈洋说起自己的杀人计划。
说是杀人计划其实也很简单,钟若兰不过是想在他们熟睡的时候,用那把磨好的刀捅死他们。
可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她不能保证他们真的睡得很熟,也不能保证捅完一刀后,赵龙海会立即惊醒,并开始反抗。
一刀是捅不死人的,而且赵龙海的旁边还有章菊花,她到时肯定会帮他。
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对付两个成年人,这几乎是个无解的事。
“你知道有一种西药可以让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吗?”陈洋突然说。
钟若兰闻言双眼一亮,问:“还有这种药?可以买到吗?”
陈洋点头:“以前我爸带我妈去城里看病,我听医生提到过,医生是对另一个病患说的,那个病患好像是睡不着觉,然后医生就给他开了这种药。”
“好像是叫安眠药。”他道。
“那你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吗?”她又问了一遍。
“你小孩去买,医生肯定不会开的,得大人去买。”陈洋说。
钟若兰皱眉低下头,像是在思索对策。
“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别人手上买到这种药。”他说。
钟若兰抬起头,突然无比郑重道:“你要是帮我买到安眠药,我会一辈子感谢你。”
听到她的这句话,陈洋觉得自己就是把命豁出去也值得,只为她记自己一辈子。
后面陈洋辗转几次还真买到了安眠药。
实施计划的前一天,钟若兰又被赵龙海打了,这回赵龙海喝了酒,打得特别狠。
钟若兰被酒瓶子砸破了头,流了好多血。
“
跟个臭虫一样,怎么拍都拍不死。”赵龙海摔完酒瓶子,瞅了一眼蜷缩在地上捂着头的钟若兰骂骂咧咧道。
然后他径直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章菊花手挎着菜篮子从地里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但她却跟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地从女儿身上跨过去,往厨房走去。
钟若兰忍着痛跑去了陈洋家里,陈洋看见站在门口流着满脸血的钟若兰,吓得手里的碗都摔地上了。
他顾不得去捡地上的碗,连忙把钟若兰拉进屋内,然后手脚笨拙地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伤口总算包扎完,陈洋的眼神由一开始的担忧、心疼,变得阴郁低沉起来。
“又是赵龙海打的?”他问。
钟若兰没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
给她包扎完后,陈洋在她面前蹲下。
“要不我们离开大湖村吧,我们去别的地方,我身上还有点爸妈留下来的钱,而且我也可以在外面打工养活我们两个。”他说。
“我们跑得远远的,让赵龙海找不到你,这样你就不会再挨打了。”
钟若兰就拒绝了:“要跑我早就跑了,不用等到现在白挨这么多打。”
“我就是要杀了他们,要他们付出代价。”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她语气十分坚决地说出这句话,根本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那就我来帮你杀,”陈洋同样下定决心道,“我比你大五岁,还是男孩子,这样胜算大一点。”
“杀人是死罪,犯法的。”钟若兰道。
“我知道,”陈洋点头,“我不在乎。”
“我们只是朋友,你没必要这样。”她又说。
陈洋却态度坚决:“我就你这一个朋友,我不想你死。”
“而且这事由我来,第一胜算大一点,第二我要是失败了,你还可以补刀或者逃跑。”
最终,这事也是这么执行的。
钟若兰负责下药,陈洋负责杀人。
在赵龙海和章菊花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陈洋用那把磨得无比锋利的军刀,在两人肚子上连扎了好几刀。
他先扎的赵龙海,然后再扎的章菊花。
刀子扎进肉里,再拔出来,在扎进去,如此重复了十几下,他动作很快,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分钟。
陈洋握着刀,看着深红色的血从他们的肚子里汩汩淌出。
看着赵龙海和章菊花两个人的身体在床上挣扎抽搐,他感觉刀扎进人的肚子里,好像跟扎进猪肚子里也没什么区别。
钟若兰站在旁边静静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两人渐渐失去力气失去生机,脸上既没出现得偿所愿的喜悦,也没出现谋杀之后的恐惧。
她看起来似乎格外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十分复杂。
有不敢置信、恐惧、害怕,也有解脱……
只不过她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表面看起来无比平静甚至冷漠。
之后就是案发现场的布置。
这几乎跟梁明山推理得一样。
案发现场的布置一早就商量好的,当然动脑子的主要还是钟若兰。
钟若兰说,要尽量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这样才能为他们的逃跑争取更长的时间。
因此,所有的门窗都要锁死锁牢,窗帘也要拉上,营造他们家人不在家的假象。
但钟若兰毕竟是孩子,考虑问题时无法做到毫无纰漏,因此,所有门窗她都是从里面反锁。
却没去深想,人不在家不应当是从里面反锁,而应该从外面锁起来。
反锁好门窗,并拉好窗帘后,钟若兰凭借着身材瘦小的优势,从烟囱那钻了出去。
之后两人就开始乞丐似的流浪生活,再然后就是钟若兰遇见桑文锦,桑老师可以说改变了她的一生。
不然曾经的钟若兰绝不会变成如今近乎脱胎换骨的桑谷雨。
说起桑谷雨的名字,桑是随了桑文锦,谷雨却是她自己取的。
她和陈洋逃出大湖村的那天,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他俩站在树下躲雨。
她听到快速走过的路人抱怨了一句:“怎么又开始下雨了,这都下几天的雨了。”
“今天是谷雨,雨生百谷,可不得下雨么。”和他同行的女人说道。
那天是谷雨,也同样是她的新生,所以她给自己取了谷雨这个名字。
“陈洋,以后我就叫谷雨了,不再是钟若兰。”她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脸道。
曾经的钟若兰就让她死在大湖村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