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躺赢从替嫁开始 穆幕 24410 字 2个月前

“我们船上跟过来的一个水手不见了。”陆悟指了旁边的一个人,那人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又说了一遍:“昨晚上吃海鲜的时候,钱江吃了药但还是出了疹子,不过看着不严重就让他喝了药先回去睡了,晚上我们回去的时候看他睡了也没在意,早上发现他不在床上还以为出去溜达了,结果吃早饭也没见人回来,我们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在山谷里都找了一圈,结果都没找到人。”

“你说。”陆悟让几个侍卫让开,发现后面还站着几个原住民,其中有一对姐弟有些害怕,说话磕磕绊绊,陆悟他们听得半懂不懂,但是周谨言完全听懂了:“你弟弟昨晚三更起夜的时候看到码头有人影在晃,今早上村子里发现少了船,然后我们这边找人你们就过来问问?”

原住民村子的村长立刻点头:“是这样的,丢的是那艘今年准备用来祭海神的船,不好远航的呀!”

祭祀海中神明祈求渔业丰收,是这附近渔民的特有习俗。

每年都会制作一条小一些浅一些的船,虽然上头会有花纹雕刻,但是真实做工是很粗糙的,因为本来就是用来沉的,所以防水和船体的结实程度都很敷衍,只要保证祭祀的那两个时辰船别沉了,等船带着祭品随着海浪漂了出去,那就无所谓了。

周谨言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妙瞬间变成了微妙,而听了周谨言翻译的陆悟等人也全都沉默了。

“算算时间对方已经走了快六个时辰了,以防万一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就走。”这个钱江很明显有问题,但现在不是追究他为什么能跟到这里的时候,周谨言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钱江会沉海的可能上,尽管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是这附近是近海,来往船只非常多,万一他命大被救那他们这边就要被动了。

“是。”陆悟等人也明白周谨言的顾虑,立刻点头开始通知下去。

周谨言身上没有钱袋转头看向君柒,君柒取下挂在腰间的荷包放到周谨言的手里,看他拿钱赔偿给原住民们:“若是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手的,还请不用客气,我离开之后你们有事可以寻我妻子帮忙。”

周谨言看向君柒,君柒如今能听懂大部分原住民的语言,就是说起来还有些烫嘴,听到周谨言这么说立刻点点头。

几个原住民没想到还能拿到赔偿,对着两人一阵道谢,这才离开。

君柒将周谨言递回来的荷包推回去:“你留在身边当零钱吧,另外我给你内衣内裤里都缝了一张银票进去,有油纸包着还浸了橡胶,你下水也不会沾湿。”

“多谢娘子想的周到。”周谨言也没有推辞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然后就看君柒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插到了他的头上,“出门在外你带着。”银簪子拔开是一把细剑,还是过年的时候周谨言送给君柒的。

“我有,不过和娘子交换也可以。”周谨言拔下自己头上的木簪子插到君柒脑后的垂髻上。

君柒当然知道周谨言也有,但看他一副交换信物的兴奋期待,最后点点头:“行吧,我们交换。”

“嗯。”周谨言牵着君柒笑着进房间,除了他们之外,另外两家也在收拾行李,很难得的是肖玉书也在,他的一妻一妾似乎也良心发现了,再给他收拾东西。

两层麻布中间夹着极细极薄的竹篾,三层制作的护手和腰带适合大夏天藏在袖子和衣服里,透气隐形,内里藏着数十根铁针,当然救人用的银针也有。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周谨言看到君柒拿出来的两外两个装满铁针的护带。

“穿上我放心。”君柒递过去,“脱了穿上,不然我帮你脱?”

“我自己来。”周谨言叹口气解开腰带,将两条护带绑到自己大腿上,他要怎么跟星回解释,这一次真的没有那么危险,不用这样如临大敌。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这样能让星回安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底也是星回担心他。

帮周谨言武装完毕,君柒满意了,转头催着他换衣服,没时间洗澡了,也打了水擦一下,好歹没那么难受。

周元娘知道这时候儿子儿媳肯定有话说,所以一直没有过来,一直到大家收拾好到了码头要走了,才过来叮嘱了两句,塞了一把巴掌大的小弩:“这是来了这边我无聊做的,你带上,一切小心。”

“母亲放心,我明白。”周谨言对着周元娘行了一礼,“星回就有赖母亲照应了。”

“放心,我会把她当亲闺女的。”周元娘拍了拍周谨言的肩膀,“你自己也注意了,受伤不可以,最好油皮都不要擦破了,万一你媳妇儿以后嫌弃你破相了我可是不管的。”

“母亲。”周谨言哭笑不得,又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旁边的君柒,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在周围人都愕然的表情中慢慢松开手,低声道:“星回,等我回来。”

君柒也被周谨言大庭广众的一抱弄得一愣,不过也不觉得有什么的问题,点点头回应:“好。”

从周谨言这大庭广众下和妻子的一抱中回过神的所有人,不管是跟着上船的,还是没跟着上船的全都不由自主发出了感慨:果然是陛下一脉相承的儿子,对妻子他是真的爱啊!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杀戮

周谨言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具体海南港口那一片发生了什么君柒这里也无从得知,但光是从路过补给商船透出来的消息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一开始是半个多月都没有一艘船过来卖货,后来过来商船也都是小船,以前常见到的路过的大船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后来听说是港口附近那一片水路陆路,都被新上任巡察御史带着附近的千卫和水师营给封住了,几个县的衙役照着名单挨个围起来,然后一个县一个县挨个审。

这半个多月可热闹了,先是下面的县令自查,交上的东西和御史大人手里的对不上,县太爷就不用回去了,直接在市舶司衙门的大牢里蹲着,县衙那边让下面的县丞接着查,县丞要是还不行,那就各功曹捕头查。

然而事实上就是只有三两个县令是完全糊弄的,大部分都是能力行事有限,但也足够了,本来就是一个借口,只要有这个突破口就行了。

就算那没有问题的,这不还可以检举嘛。

手段是缺德了点,但是案件成立后拿出来的证据却是实打实的。

不管是贪污还是走私,你别管我怎么发现你的,那成堆的金银财宝番邦贡品总不是假的吧,那查抄出来的官银私盐铁器,总不是御史找人塞你家密室里的吧,还有大堆的账本和往来书信也总不是别人做的假账吧。

在这个皇权之上的时代,手里捏着当地武力值的官员只要不怕得罪人,只要敢下狠手,什么东西查不出来。

水师营也好,卫所也好,衙役捕快这些官府暴力机关,他们可没少跟着捞油水吃肥肉,但特事特办,御史大人亲自给他们写了罪减一半,钱补一半,功过可抵的条子,看着那些清楚明了的功绩条目,那还不使出浑身的劲儿给自己家脱罪啊!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九族的不尊重。

什么官商勾结,什么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日常行走挎着大刀的兵爷最是知道那些送钱人的底细,也最是知道那些收钱人的底细,甚至他们比上头的大老爷们知道的还多。

正是因为掌握了这些底层大众,这次周谨言他们出手,海南这一片可以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光是往京都运送账册银钱珠宝就运了三次,每次都是上百箱子的东西搬上船,由于运送数目过大,鸿远镖局可谓是倾巢而出,毕竟这镖要是丢了,那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至于为什么不派士兵押送,那是因为士兵没空,都在负责看守查抄呢,再说了押运有几个功劳?还是查抄的功劳大,而且御史大人允诺,完事后按照剩余功劳的大小,升官的升官,换钱换土地都可以,大家还不是甩开膀子拼命干。

一个月的时间不但查抄出来许多的财物,同时官府还拿到了大量的土地,房屋和铺子。

不少外乡人想要挤进来从官府手里买,但是可惜路还封着,过不来,至于本地人,牌面上的人物八成进了大牢,剩下的那些也都关起门瑟瑟发抖,哪里有这个胆子跑出来显摆家里有钱置办家当。

所以很罕见的官府手里,囤积了大量的待处理产业,光是看着这些产业就知道这一片的那群人有多肥了。

周谨言大手一挥,留下一部分当做这次结束后奖励,剩下的全部充入官府,快刀斩乱麻的制定了比普通地主低三成的租金,并且只允许单人名下不超过十亩地的良民租田。

除了因为抄家放良了一大批人,官府这边还出台了借贷赎身业务,只要奴仆想要赎身,都能找官府借钱赎身,包括妾室也同样如此。

此外仆役的买卖直接被划掉了,改成了雇佣制,雇用多少年官府不管,哪怕你雇佣对方一百年,只要双方一起在官府这边备了案就算合法。

不过买卖奴仆和雇佣下人是有根本区别的,最起码被雇佣的人不会再生死由人,不像奴仆即便被打死了,官府知道了主家赔点钱就完事了。

雇佣的那可都是良民,你打死一个试试?

当然周谨言不是自己脑袋一拍就干这个事儿的,他是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皇帝就已经在琢磨这个事情了,但是这种明显切割上层阶级利益的举措,推行起来就不可能顺利。

周谨言觉得反正自己这里已经一把子掀翻了,倒是很合适从头开始立规矩,就当给整个大周打个样,于是他洋洋洒洒写了厚厚一叠信递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可惊喜了,对于治理国家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国家转变政策都会侵犯到既得利益者,所以改革都是很难的。

翻开历史课本,没有哪次改革不伴随着争斗和鲜血,而一个政策想要看到效果,真正落实确实需要一个实验的地方,好的才能一点点推广开来。

周谨言这一票干下来,把海南这边有点势力的都干稀碎了,现在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那他现在想做什么,还不容易吗?

那他就没遇到反抗的吗?

当然遇到了,有一家可嚣张了,原本就是当地县里的土皇帝,县衙里除了朝廷派来的县令和县令带的师爷,整个衙门都和他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一家还带着整个家族做走私生意,生意做得非常大,周边族人得了不少好处,那是拼命拥护他们,清查令一下去,当晚县令就暴毙了。

周谨言一群人都被惊到了,但也是真的怒了。

他才不信什么暴毙,于是连夜带着卫所的士兵骑马赶了过去,还没等他们到场,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一群穿着各异的百姓拿着锄头镰刀挡在那户人家外头,坚决不让周谨言带来的官兵进门。

周谨言这时候反而敛了怒气,甚至还笑了,挑了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将那户人家犯的案子一一列出来,然后警告围着的百姓三次,有些人悄悄退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退。

这些人不管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教唆的,他们都不知跟着干了多少年了,被走私生意喂得满嘴油流,如今要断他们的财路不亚于杀他们父母,怎么可能会让。

县太爷堂堂朝廷命官,以前在他们跟前都跟狗似的,要他死就死了,如今这个脸嫩年轻的御史带着官兵来吓唬他们,他们才不怕。

他们不信周谨言敢对他们举刀,但他们显然错了。

对于周谨言而言,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是那些中小商户渔民破产难以存活的推手,只是念着法不责众,他们也不是主谋,若是识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就放过去了。

抓大放小是他这次做事的宗旨,更何况他连卫所和水师营里头的那些玩意儿都能放他们戴罪立功,更别提这些老百姓了。

但要是自己不长眼非要上赶着,那就怪不得他了。

举罪喊话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但凡手里拿铁具的都是暴民,无需留情,一个不留。”周谨言并没有多余的怜悯之心给别人,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喊话之后确定这些人没有退开的意思,就直接下令,毫不犹豫。

举着锄头镰刀的老百姓和着甲挎刀的士兵相比就是土鸡瓦狗,冲突是一面倒的,周谨言哪也没去就站在那家人占地宽阔的豪宅大门外头。

“逃了的就不用追了。”周谨言抬手制止士兵追人,就听到背后有风声略过,身边的陆悟立刻举刀劈过来,周谨言侧身让开,一支长箭的一半扎在他脚边,另外一半被陆悟砍落:“大人没事吧?”

周谨言看着很淡定,倒是把跟着一起来的陆悟吓了一大跳。

“没事。”周谨言摆手,看了一眼射箭的方向,“已经跑了。”

“要不要追?”陆悟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并不太敢分兵。

“不用,要是想杀我,那就还会再来的。”周谨言上辈子被追杀那么多年,经验之丰富根本看不上这种放一箭就跑的,和上一世追着他们不死不休的杀手们比起来实在差远了,便是埋伏也不够隐秘,动手也不够利落。

“……”陆悟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怎么听语气好像还很期待的样子?

“回禀大人,整座宅子的所有门都守住了,围墙边也都看住了。”之前抄家抓人几乎没怎么见血的士兵们,这会儿看到满地的血和尸体,都觉有些头皮发麻。

当然他们并不是怕杀人,他们怕的是周谨言。

这群大老粗表面听从命令,干活也积极,但是私底下并没有少调侃长得跟花样一样的年轻御史,心里也有那一股子笃定,这位嘴里说着让他们功过相抵的大人,看似是在施恩于他们,但难说不是他不得不妥协。

甚至他们觉得这个京都来的小御史,说不定杀人都不敢。

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

围在这儿的百姓差不多有两百多人吧,小御史下令的时候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他们杀人是听从命令,但是下令的人也是全程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很可怕了。

所以以前回禀语气还有些轻慢的士兵,立刻就变得恭敬了很多,脸上也多了敬畏的表情。

“进去抓人,如遇反抗格杀勿论。”周谨言命令一下,士兵们立刻开始撞门,里头惊慌尖叫一片,很快大门主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走了出来:“小人钱州见过御史大……呃……”

钱州话还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眉心赫然插着一根细细的铁针,周谨言放下手:“判吧。”

“是。”从隔壁县被薅过来的县丞,掏出关于钱州的案子卷轴,拿着笔刷刷就开始写,写完后双手捧着递给周谨言,周谨言看了一眼最后的判词点点头:“不错,合情合理。”

“都亏大人教导有方。”县丞见周谨言盖章立刻接回卷宗,然后朝着自己带来的衙役捕头挥挥手,“罪人钱州伏法,拖走吧。”

衙役们立刻上前拖走尸体,捕头走过去看了一眼里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开口道:“找个没犯事的人来回御史大人的话,不然一个个都不用开口就要伏法了。”

捕头是好意,让他们别浪费时间,但是这户人家嚣张惯了,也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们家哪里有完全清白无辜的人,这意思不就是要将他们家赶尽杀绝吗?

“狗官!我跟你们拼了!”几个壮年男子带着护卫家丁拿着刀剑冲了出来。

“私藏刀兵?形同谋逆。”周谨言根本就没想放过他们家,即便没有县令暴毙的事情,这家人也是罪孽累累,多活一天都让冤死的人们不得安息。

厮杀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没有抵抗的妇孺,整个钱家豪宅到处都是尸体鲜血。

周谨言等到士兵来回禀,反抗的都死了,活着的都绑起来了,这才踏进钱家大门。

入眼就是汉白玉和翡翠雕刻镶嵌的巨大影壁。

一座在外头风水日晒的影壁都描金镶玉,光是一个照面这钱家的豪奢就给周谨言开了开眼。

等看到被赶在一起,将近两百个披着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年轻男女时,周谨言都沉默了一瞬:“钱家的子嗣?”

“回大人,是钱家搜罗来的妾室娈童。”回禀的士兵也难掩震惊。

“这钱家是在家里开后宫呢?”陆悟也没忍住吐糟,他们陛下都只有十来个嫔妃。

“陆大人可小看这钱家人了,这些个妾室娈童大概是最好的那一拨。”县丞就在隔壁县城,对于这边的声名赫赫的钱家也是知道的,“这些应该是他们准备养来送人的。”

果然周谨言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士兵赶着一长串年龄各异的女眷出来,比刚才那一堆的规模可大多了。

这谁看了不说一声钱家厉害啊。

钱家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上头有七十多岁的老太爷,下头有五十来岁到三十来岁不等的八个老爷,再下头还有二十来个少爷,最下头还有五六个叫排行的哥儿。

儿子这么多了,女儿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最下面的那一辈还多是奶娃,上头的也都嫁出去了,长成懂事还没出嫁的只剩下三个,如今正被这些老中青少四代妾室围在中间,一个个都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士兵,等听到人喊御史大人来了的时候,全都用愤恨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身子修长的弱冠少年踏着夕阳而来,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夕阳像是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恍若谪仙临世。

周谨言完全没预料到,在这种杀人抄家的场景中还会遇到人要往他身上贴,所以当他路过这些被看管的妇孺女眷时,还真被一连两个扑跪到他脚边的人吓了一跳。

“小女慧芳,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大人,还请大人绕了小女的姨娘,小女姨娘也是被强抢进府的。”最先扑过来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仰着脸抓住了周谨言袍子的下摆,双目含泪,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小女慧蓝愿和姐姐一同伺候大人,还请大人放过小女姨娘,小女姨娘都已经嫁人了还被抢进了府里,我等弱女子虽然是钱家女儿,但也不过是钱家养来送人的玩意儿,大人我们是无辜的啊!”

第二少女扑过来的时候周谨言总算反应过来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袍子的下摆还被钱慧芳拽在手里,皱眉呵斥道:“有没有罪本官自会秉公判决,快放手,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大人我们真的是无辜的……”钱家姐妹俩跪着膝行向前,周谨言立刻后退,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转头瞪了一眼脸上带着古怪笑容的陆悟,抬手抽出陆悟腰间的长剑,退后一步挥剑割断了袍子,然后把长剑扔回给陆悟:“陆大人手下的人连两个弱女子都看不住吗?”

“大人赎罪,实在是属下没料到她们如此大胆尽然敢攀扯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悟立刻对着自己带来的人挥手让人把两个姑娘拉回去,还不忘叮嘱,“都管住了嘴不许提这一茬,万一让少夫人知道了,大人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住你们。”

“娘子那里我自会解释,陆大人还是专注自己手里的事情,不然我可不会客气。”周谨言无语的看了一眼陆悟,他还真不知道混熟了之后这位禁军都指挥使这么跳脱。

“大人放心,属下心里有数。”陆悟拱了拱手,笑道,“这钱家好东西不少,大人挑几样给少夫人把玩把玩?”

周谨言其实有些心动,但最后摇了摇头:“这些都是赃物,星回不会想要的,若是喜欢等以后过了明路买回来便是。”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周谨言很了解君柒,他知道他的妻子比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要有底线,还有不小的道德洁癖,很多默认的规则她都是不认同的。

而且他若是趁着抄家贪污东西,他怕星回连他一起嫌弃,觉得他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可以爱钱拜金,但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金,你可以想尽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前提是这些手段不能脏。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选考

八月上旬,经历了一整个夏天的整顿,以地主乡绅土豪官员们的鲜血和尸体为根基,周谨言拿刀,冯宣拿枣,一个相对干净的海南行省开始了重新运转。

当然其实海运早就重开了,毕竟海上有风向洋流,错过了时间,出海就不好走了,所以海运是最早整顿完毕的,客户生意照做,只不过这一次是官府牵头,让其他中小商户按自己实力分摊货物银钱。

水师营也整顿完毕,被周谨言扔出去巡海了,商家交钱,水师营护航,有了除俸禄外光明正大挣钱的路子,整个水师营都很振奋,至于查出来的空缺被新替补的新兵替代掉,原本吃空饷的那几个领头的也不敢吭声。

菜市口的血都还没干呢,现在手底下这一波莽汉可没有以前听话了,他们更愿意相信免他们罪责,让他们升官,给他们挣钱路子的周谨言。

君柒一行人也在八月中旬的时候,被周谨言派出的船接了过来,除了在码头匆匆见了一面,一直到晚上周谨言才回到市舶司衙门的后院。

这会儿周谨言他们一行人全都住在这里,除了方便大家一起讨论办事,也是一开始的时候彼此有个照应,现在住习惯了也没有在另外寻住处。

和未来储君住一块,多么难得的经历,这以后都是微末情谊,谁想不开要搬出去?

不过等到周元娘和君柒来之后,黄夫人就将府里的账册银钱全都搬了过来和君柒交接。

这位黄夫人就是冯玉山妻子的侄女,也是前市舶司提举使冯鹤的妻子,冯宣的亲表姐。

因为黄夫人积极配合调查,并且快速和冯鹤和离,所以她的损失几乎为零,至于子嗣问题也几乎没有,她一共就一个女儿,嫁出去都快二十多年了,女儿都当祖母了,根本不怕冯鹤的事儿牵连到女儿,至于冯鹤的其他子嗣,那关她何事?

四十多岁的黄夫人神色安然,姿态从容,身上有常年管家的精明利落,也有心性开阔的爽朗大气。

君柒早就从周谨言那里知道,他们早晚是要走的,而这海南最后还是要交回到冯宣手里的,而冯宣没有成婚,那么在这个府邸理,黄夫人不管是作为嫂子还是作为表姐代掌中馈都是合情合理,哪里有他们暂住的客人来打理中馈的道理。

所以对于黄夫人交接府中账册银两的举动,君柒一点没有犹豫的拒绝了,也不给黄夫人劝说的机会,直言道:“我不擅长管家理账,实在无法胜任这个责任。”

“是,我儿媳妇确实不擅长,我也不擅长。”周元娘点头,自己家里的账她都不想沾手更别说这么多人这么多大的府邸了,还有这些账册看一眼都眼睛疼。

黄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重新带着账册和银两回去了,晚间的时候还收到君柒那边送来的银子。

黄夫人觉得这银子颇为烫手,抽了个空隙等在冯宣回院子的路上,把自家表弟拉着这样那样一说:“这,这我该如何?”

“就当自家亲戚借住府上就是了。”冯宣看了看黄夫人手里的银票,“少夫人给你银票就拿着,这是她补贴你的,不用多想,我们这位少夫人不跟人玩虚的。”

自从陆悟称呼君柒为少夫人之后,这里里外外都称呼她少夫人,至于周元娘则称一声夫人,周谨言平日里在官署或者公事出门,大家会叫他大人,等私下里,邵程和谢迁叫他七妹夫,肖玉书叫他慎之或者贤弟,至于陆悟于成洲那一帮人则直接称呼他少爷。

这样称呼统一以后,大家就不用因为周谨言现在没有正式认亲而纠结称呼了。

“之前不是捎信说,都弄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这么忙?”君柒见周谨言总算回院子了,立刻迎了出来,周元娘见状也扔了手里正在保养的弓箭,洗手准备吃饭。

“事情多人少,就忙了一些。”周谨言经过这两个月的历练,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很多,少了以前那种不经意间带出来的锋利,多了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和沉稳。

虽然和原本比起来没那么耀眼了,但是光华内敛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缺干活的人?那就找啊。”君柒无语,这是什么繁忙的理由,“衙门差那几份俸禄?”

“自然不差的,只是这次抄底有些狠了,别说市舶司,就是下头都有两个县从上到下全都撸下来了,能代理的都代理了,但是下头人缺太多,一时半儿也补不齐。”周谨言解释了县衙里的配置,除了县令和少数县丞,大部分县衙里的属官都是当地人。

这次杀了一片,撸了一片,下头的属官就不剩多少了,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要是严格一些,就不是撸空两个县衙的事情了。

“一定要用本地属官吗?”君柒倒是真不懂这个,但大概和大学生回村当村官差不多的意思,自家人有群众基础,面对基层还有家族亲戚支撑,很多工作开展起来确实要便利很多。

“那倒没有这个法令,只是默认如此,一般都是父子相承家族传承的。”一家三口坐到桌子上开始吃饭,中途周谨言顺口解释了这种潜规则的形成原因。

主要还是这个时代读书普及率低,而家学渊源又很重要,由长辈带着熟悉属官工作,自然而然这些小官就成了家族传承行当,不但普通县衙里是如此,就是京都很多衙门的下面也是如此。

区别大概是京都那边可以选择的面大一点,但那里的属官势力可比县衙这边大多了。

详情可参考二姐夫邵家及其亲眷。

“那不能速成一批?”君柒见周谨言看她,“就是找人将属官要干的事情,需要的技能列出来,让想要做属官的人来参加培训,然后一项技能一项技能考试,把不合适的一波一波刷下去,最后剩下的不是聪明人就是运气极好的人,这样的人拉出来总能顶一顶吧,再不济分担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总不能那些父子相承的属官一家子都下了大狱,从此县衙就不用属官了吧。

考公嘛,还怕没有人来考?

“大部分读书人还是希望继续举业的。”对于真的读书人来说,县衙属官是不入流的,除非真的没办法,不然真不会去考虑。

就像上辈子的自己,如果不是断了仕途,他怎么可能到县衙去做属官。

“但不是谁都能考上的呀,有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也不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比起其他,衙门属官还是很体面的。”君柒夹菜给周谨言,“试试呗,反正也没损失……还是说,不能私下里招属官?犯忌讳吗?”

“那倒不会。”不入流的属官本来就是县衙里自己说了算的,除非县令和对方有仇或者其他的龃龉,不然属官的交替,下面报上去,县令都会点头的。

“那就干脆定下规矩呗。”君柒扬眉,“这时候你不定规矩,以后再想改那可就难了。”

辖整顿海南官商的威势,重新制定下头官场的任命的规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说得对,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否则以后定然要懊悔万分。”周谨言知道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县衙属官和本地势力连成一气的局面,但是他现在定下规则,稍稍遏制便是成功,最起码以后若是想要动这一块的时候,也能找到明文法规。

于是吃完晚饭的周谨言把准备休息的众人全都薅了出来,为了之后几个月大家能松快一些,大家讨论的都很积极,也都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深意,邵程更是目光频频看向周谨言。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我们只做好当下,以后的事情自有后辈操心。”周谨言拍了拍邵程的肩膀,“我们之中二姐夫最是清楚其中道道,到时候这速成培训的章程,就请二姐夫盯着了。”

邵程:让他自己挖自家的墙角吗?这个妹夫真缺德!

“七妹夫放心,我一定盯紧了。”邵程能说什么?自然是用心办事了,周谨言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

当市舶司衙门放出来考选属官的消息后,整个海南这一片都沸腾了。

县衙属官一直都是地方势力的家传之位,除非是姻亲否则绝对不会容许他人染指,但是现在上头大人们要考选了,而且考选之前还会有十日的培训教导,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就让你去考的,人家会告诉你考什么。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不过很快,考选要求出来后,大家就知道了,这馅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接的。

首先就是嫡亲父母子女没有案底的,这很正常,对比考科举来说,这个要求已经非常放宽了。

再之后就是要能读会写,日常所用的字要认识会读,拿笔写字要字迹端正清晰,以后都是要写公文的,一笔烂字可不行。

年龄定在十岁上五十岁下。

君柒这边,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童工也不放过的时候,外头正因为让不让女子参加选考吵起来了。

正好在衙门对面茶楼上看报名热闹的君柒就吃了第一手瓜,这不得过去给这位敢站出来的小姐姐站一波台,再说了,现在缺人都缺成什么熊样了,管他男的女的,能干活的就行。

“少夫人。”负责报名初试的是陆悟手底下的文职,这次过来自家老大就带了他一个,看重之意可想而知,如今几位大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结果第一天就闹了起来,他也是相当的头疼。

“怎么回事儿?”君柒其实在上头看了一会儿,自然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是利益相争罢了。

“是这样的,这位姑娘想要来考选属官,正要初试,这几个人就闹起来,说不合规矩。”负责人是禁卫出身,虽然也是没想到会有姑娘来考选,但是上头下来的规定没有限制性别,那么来考就考呗,反正最后选不选是上头决定的,他作为下属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了。

但是这几个一起来参加的读书人不乐意了,他们觉得和女子一起参加掉份,也觉得让女子参加不成体统,于是纷纷阻拦,更煽动周边的人,要是允许女子参加他们就不参加了。

还别说还真有不少被煽动地动摇了,负责人也是因为这个才僵住了,毕竟他是知道现在有多缺人的。

“选考规则里有不允许女子选考么?”君柒自然知道没有,因为是她亲眼看着周谨言写的。

“回少夫人,并没有。”负责人懂了,对着那位站在边上的姑娘抬了抬手,“这位姑娘进去参加初试吧。”

“多谢少夫人,多谢大人。”那姑娘朝着君柒行了一礼,君柒朝人微微点头:“姑娘勇气可嘉敢为人先,人自助而天助之,这个机会合该你遇到,快进去吧。”

原本绷着脸的姑娘突然就红了眼眶,也没说什么又对着君柒行了一礼,就往里走了。

君柒脸上带着笑容,不过这个笑容持续不到三秒就被打断,只听得边上那群因为君柒的出现,一开始摸不清状况不敢出声的人,这会见人家姑娘都进去了,立刻按不住了,开口道:“这位夫人,您出口成章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世间哪里来女子当属官的先例……”

“考选属官,之前也没有先例,你来做什么?”君柒嗤笑一声侧头看向那几个书生,“怎么,对自己有利的就不讲规矩了?看到有人跟你抢就把规矩拿出来了?真虚伪!”

“夫人慎言,我辈读书人……”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直接怼到脸上,那几个书生脸都涨红了,只是君柒根本不给他们反口输出的机会,直接道:“作为下属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命令,考选属官是为了给整个海南省的大人们分担政务,也是给广大读书人多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这还没考上呢,就开始勾心斗角了,考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呢,大人们要属官是来干活的,不是到各个衙门里让你们唱大戏的。”

“有谁觉得和女子同考掉份失了脸面的,大可以转身离开,不必在这里大放厥词,衙门里的大人们也无需你们教导怎么做事。”那几个学子听君柒这么一说,脸都白了,都在摇头否认,谁敢承认他们是想教大人们做事。

但这样显然还不够,君柒还有绝杀等在后头:“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的就好走不送,说句不好听的,这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句话从资本家嘴里说出来,那真是罪该万死,但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真TM爽,怪不得都想当挂路灯的资本家呢!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爽快

君柒市舶司衙门口“大杀四方”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了周谨言耳朵里,一同传来的还有什么【少夫人虽然是好心,但是得罪了那帮子读书人,恐怕要带累名声】诸如此类的提醒,看似是在为君柒考虑,实则是在指责她行为出格。

周谨言没有出声,但是很快就拿到了那一日在君柒面前唧唧歪歪的那几个书生的名单,然后以妖言惑众煽动舆论品行不端的罪名,将那几人的功名全都抹掉了。

“少爷,这……有些大动干戈了。”陆悟想了想还是尽责的劝上一句:属实是这位表现的有些色令智昏了,虽然他们共事这么长时间,也知道这位不会变成昏君,君柒其实也是个温和实诚的人。

但不知道的人光看这一遭,真的很难不让人想到,昏君和妖后的组合。

“我朝定国以来一直优待读书人,但总有些不知所谓的人自以为读两本书就不可一世了。站在朝堂上的,坐在衙门里的,哪位大人不是于千万人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些人自认自己是聪明人,莫不是以为朝堂上站着的都是蠢货庸才不成?

诚然,读书人关心国事天下事畅所欲言自然是盛世之相,但是为一己私利煽动舆论反过来胁迫朝廷和官员,诸位大人难道不觉得这股子风气该杀一杀了?”

周谨言的话属实说得好听,大人们听完觉得还挺有道理。

“倘若前日里我夫人不曾出面,负责初试的属官迫于这群人的压力而妥协了,那么诸位想想,这些人的气焰该是如何的高涨?是不是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都可以跳出来和衙门堂官掰一掰手腕?而官府的妥协落到普通百姓眼里又会被当做什么?”

周谨言见一屋子的人脸色都变难看了,也知道大家都想到了,毕竟在这个屋子里的也没有蠢人:“诸位大人心胸宽广不予计较,但被放过的那些人可不会体谅诸位大人,他们只会踩着官府的脸面为自己竖一座不畏强权,风光亮节的牌坊。”

“再说了,我只是抹了他们的功名,又没有禁他们考试,来年再考回来就是了。”那几个人都是秀才功名,童生秀才年年都有考试,还是连在一起的考试,左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能费什么事儿?

周谨言都觉得自己特别仁慈,只是小惩大诫一番。

在场的大人们,要么是正经科举出身,进士及第,要么就是武官出身或者荫庇推荐,前者确实觉得秀才功名手到擒来,后者则是门外汉,既然真的考过的大人们都觉没啥,那他们这些没考过自然是不会外行指点内行的。

只有那几个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考上秀才的读书人知道,秀才真不是那么好考的,在知道自己功名被除的时候,那真是天都要塌了。

他们想要周围人理解他们举业的不易,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但是很快他们就被科普了那位下令的御史大人的考学经历。

人家十岁小三元就拿了俩,没去考院试是书院山长要压一压天之骄子的气焰,但这个院试考不考其实无所谓的,因为按照惯例,小三元的三场考试,前一场的案首,第二考甚至是可以免考的,人家两场第一,就是第三场不去考,事后也能补录秀才功名。

按照这么说来,秀才功名对于这位御史大人来说确实不过是浪费点时间而已。

“难不成这世上的读书人都如这位大人一般,功名利禄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吗?”几个书生都有些崩溃了,在外头被几位同窗好友安抚科普的时候忍不住说出心声。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这天下读书人自然不会都如御史大人那般读书举业手到擒来,但也必定不是都如尔等一般难如登天。”茶楼里喝茶听八卦的大汉有些调侃的接话,“尔等觉得读书难那就说明尔等压根就不是读书这块料,还是趁早改行。”

茶楼里先是一静,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读书可是个无底洞,既然知道自己读书举业难如登天,不如趁早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家里的其他人,也免得把一家子带进沟里爬都爬不出来。”现在这世道,但凡家里有读书人的,谁家不是过得紧巴巴的,就是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而且多是举族供养那么一两个读书人。

这些人拿着家里族里所有人的供奉读书,结果在外头胆大妄为,把到手的功名都弄丢了,真是不孝至极!

那几个被杀鸡儆猴的读书人已经彻底没戏了,但与之相反的则是第二天突然激增的女子考选人数。

说实话,别说是周谨言他们,就是君柒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是黄夫人解释了一番,这一帮子外来的女眷们才知道海南这一块的具体情况。

这一块地方和周边很多少数民族的管辖地接壤,这些少数族裔中有那种比大周更加封建顽固的,就也有直接习俗颠倒的,据说周边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族裔中,还保留着女子当家和走婚制度的族裔就有十几个。

另外男女之间相对平等的也占据大半,而这一切的形成大概是因为他们居住的环境比较恶劣所致。

当一个地方男性的折损率非常高的时候,这个地方的女性地位就会被不停抬高,因为支撑门楣养育子嗣的责任全部落到了女子身上,在绝大部分家庭的最长者都是女性。

当绝大部分子女都长于没有成年男性参与的家庭中时,女性就能拿到一部分这个地方的话语权。

在打战的边疆是如此,在海南这边也同样是如此。

打战是拿成年男子的命去填,同样的出海打鱼也是拿成年男子的命去填。

海南这边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是以打渔为生,男子出海打鱼是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的,所以尽管重男轻女很严重,但实际上在一个家庭中女子的话语权是相对于比较大的。

因为放眼望去,一个村子得有半个村子的母亲是寡妇。

虽然很可悲,但是这块地方养女儿就是没有内陆那么多条条框框,因为大家都知道,养的太听话太乖的女儿,万一以后家里的男人死在海里了,如何撑得起门户?

就是这里的人家挑儿媳都不要那种温顺的小媳妇,更爱那种爽利泼辣不好欺负的姑娘。

不为其他,只是利益导向,实用罢了。

正因为整体氛围是这个样子,所以除了那些特别固执的人家,这边人家的女孩子都热情大方又爽朗。

若是这次选考没有第一个站出来的女孩子,那么可能其他人都会观望,但是有了第一个成功的案例,那么其他人就不会退缩。

试一试又不会吃亏。

便是那些女孩子的家人都是这个心态,让闺女试一试又不亏,选不上也没啥,但万一选上了那也是进了衙门了!

而且通常情况下,一个家里如果儿子识字,那么女儿不一定识字,但若是女儿识字,儿子一定识字。

就算是秉持着广撒网机会更大的朴素愿望,那些能让儿子参加的也会同意女儿参加。

于是等到选考初试结束的时候,进入培训的男子有一百五十人,女子也有将近五十个人。

尽管知道这些人,这第一波选考属官能留下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但是眼看公务有人分担,一众大人们还是很高兴的。

谁懂制式公文都要自己写的崩溃啊!

一项项培训一项项考核,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波又一波被刷下去的绝大多数都是男子,等到了最后留下的十三个人里,居然有十个是女子,只有三个男子。

几位大人在市舶司骂骂咧咧,觉得这帮子蠢货简直丢尽男人的脸面,连几个小姑娘都竞争不过,太丢人了。

不过到最后人是选出来,但是往哪里派成了问题。

先不说世人都介意的男女大防问题,即便上一世办公室里都有监控了,还躲不开办公室X扰,人这种生物就是有劣根性的,一旦掌了权就会膨胀,这无关性别年龄。

这些属官怎么派下去才最合适呢?

众人一同头脑风暴,首先第一条就是就近原则,既然属官注定要会当地势力勾在一起,那同样的,女官们的亲友家族也会成为她们的助力和靠山,只要进了衙门,男性属官可以提携家人,女性也可以,这一点对于属官的自身家族而言没有区别。

第二条就是年少的尽量留在城里,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女子出门在外,年长女性受到的性别困扰肯定会少一些,而城里势力繁杂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不会出现下头乡县一家或者几家独大的局面,这种环境越是复杂对年轻的女官们来说越是安全。

至于这第一波,那自然是把女官都留在城里了,然后把多的男性属官往下派。

可能是女官们知道自己的这个不入流小官来之不易,所以她们不但认真还很刻苦,学习的劲头也很足。

几位大人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每日进官署看到的都是认真肯干的属官,心情就变好了。

发现女官们工作效率高心情更好,发现自从官署有了女官,整个官署都整洁整齐干净了,茶水永远都是热的,想要拿什么东西也只要一开口就会摆到手边,大人们是彻底服气了。

特别是卷宗档案的大人,拉着同僚看他管理的档案室:“我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咱们这放档案的架子原来还是柚木的!我一直当是脏了的杉木架子!”

“什么?柚木的!”其他人也纷纷震惊。

因为柚木本地不常见,基本正宗的都是舶来品,价格可想而知。

“看看这红褐色,看看这波浪纹……我曾听闻咱们市舶司刚建的时候确实很财大气粗的哈。”一开始的时候朝廷上下根本没有人把这港口生意放在眼里,后来才知道是多么暴利。

所以一开始的市舶司,可以说是整个大周最有钱的官府部门了,后来朝廷加税再加上有人挖朝廷的墙角,那朝廷的大船补贴私船,市舶司才慢慢没落下来。

但即便没落了,市舶司也一直撑着整个大周将近五分之一的税收。

海南这一片一切都在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推进,等到九月底第二批考选上来的属官就位,整个海南军政的事务运转就更加流畅了。

而往前推两个月,京都那边差点没有吵翻天,一开始是因为皇帝破格提拔一个年未弱冠的秀才,出任海南这一片的军政一把手,即便是临时的也实在是太过出格了。

若是这一次不把皇帝的这个任命按下去,那以后但凡皇帝想要干些什么,朝堂上还有他们这些大臣说话的份吗?

而且也有不少人心里怕啊,俗话说得好初生之犊不畏虎,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怕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不管不顾跟着你死磕,到时候就算他们不被对方咬死也要脱成皮。

事情果然照着他们的想象发展开来,比起皇帝只是破格提一个秀才,这个秀才简直是无法无天,这大周是已经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吗?怎么可以这么无所顾忌?

海南被封和周谨言的生平消息,一起被送到了京都很多人的案头上,曾经跟着去过寰延的那些个年轻人又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但是没有同时见过周谨言和皇帝的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见过的少数几个嘴巴比蚌壳还难撬,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熟,不了解。

也不是没人跑去老君村打听,但是根本打听不出什么来。

就在朝臣各种斥责周谨言不臣乱搞的时候,鸿远镖局压着查抄的财物,证据和犯人进京了。

朝臣:这不应该是官兵的事情吗?怎么请的民间镖局?

鸿远镖局:我们不挑顾客的。

朝臣:气死了!压根没想到对方押送东西根本不用官兵,沿路都打好的招呼都白打了。

而当这些东西进入皇宫抬进勤政殿里的时候,皇帝把所有的弹劾奏章都扔到了一干朝臣的脸上。

皇帝攒足了劲儿把满朝文武骂了个狗血喷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那些龌龊,念在君臣一场,这些年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朕收拾海南就只收拾海南,但你们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那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让你们陪着自己养的狗一起到地下去见太祖爷!”

那一天皇帝吃饱喝足了,足足骂了三个时辰,肚子饿了才宣布退朝,满大殿半夜起来饿到下半晌的大人们这才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的出了宫门。

当天晚上就有好多大人家里请太医,皇帝则感觉多年淤积在心底的怨气都平复了不少。

他这十多年收拾他老爹的烂摊子,里里外外憋了多少火气,吃了多少暗亏,今儿一股脑发出来了,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了。

爽!

皇帝是爽了,海南这边周谨言却不怎么高兴,因为皇帝将陆悟等人都召回去了,但是让他留下帮着冯宣将能用的人都练出来再回京都,嗯,在过年前回去,因为在过年饮宴大臣的宴会上,皇帝让他认祖归宗。

也就是说他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帮冯宣培养班底。

周谨言:你怎么不让我直接上天啊?

这一世还没有见面,周谨言已经厌弃这个压榨儿子的亲爹了!

君柒也很无语,这个皇帝真是逮着一只羊就往死里薅啊!

“不然,咱们去大牢里挑一挑,看有没有还能抢救一下的?”君柒也是没法子了。

皇帝是摆明了不想让京都那些大臣们再插手海南了。

但是真的下决策担责任的官员,和只要遵照命令行事的属官那是完全的两回事,不是短暂集训能培养出来了,它是很吃经验和政治素养的。

“抢救?”周谨言把这两字说的有些艰难。

“你看啊,罪大恶极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压去京都了,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的,虽然都犯错了,但也不是罪无可赦,反正都要干活,怎么干活不是干活呢?”君柒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恶心,“挑那些不涉及人命的,让他们带着新人干活,等新人能干活了就不需要他们了。”

“这样他们不会尽心的,我把他们关押的年限往最长了判,然后带的新人越早独立减刑越多,这样减下来和他们原来的刑期也不会差多少。”周谨言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可以这么干,“得找些已经吓破胆的,别等新人带出来,人反而给带坏了。”

君柒:黑还是重生大佬黑。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应激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市舶司这边记录在案出海的远洋轮船基本都已经回来了,水师营还在港口周边的海域拦截下了属于已经判刑,或者已经伏法人家的六个大小船队。

并且还在船员中逮到了当初从珍珠沙逃走的钱江。

原来这货真的运气爆棚,在那艘祭海神的小船沉掉之前遇到了一个船队,凭着一手测风向操纵桅杆风帆的本事成功被这艘出海的大船带上了。

如今离他逃走已经快四个月了,他不想呆在外头落后的土著地区,只能跟着远航船回来,当然也不敢告诉船上的人自己的身份,就怕刚进港口就看到自己的通缉画像。

他是打算到了港口附近趁夜跑路,然后回家看一看家里的情况,要是家里没事儿那他就回家,说明那御史钦差也不过敷衍做事,若是家里出了事儿,那就只能在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啊,水师营早就看好了远洋返航的时间,这些日子一天天的在海上巡逻,就是为了在这些船队啥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迅速拿下。

毕竟市舶司那边已经开口了,但凡水师营成功截下的走私商船,水师营以后都可以以二十抽一的分成,从市舶司那里得到分红。

又在市舶司一众大人的见证下,让整个水师营上上下下所有官兵,进行了二次分红,尽管各级官员拿大头,但是底层士兵也能每年从这个分红里拿到相当于三个月左右的饷银,等于说一个士兵一年实际能拿到的饷银从十二个月变成了十五个月。

这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可是一大笔钱财。

这怎么不高兴呢?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了好吧!

原本对市舶司插手水师营有意见的各级武官也闭嘴了,若是有正经的来钱渠道,谁愿意把脑袋提着干走私的活?

特别是朝廷已经杀鸡儆猴的前提下,大家什么底子心里都有数,一个个的都夹起尾巴做人,就怕被上头想起来直接给咔嚓了。

而在众人都以为以后要守着金山苦哈哈的时候,上头说给你们刮点金粉的机会,那还不卯足了劲儿?

以前的水师营,上午出海中午回来都觉得辛苦,现在早上出海在海上晃荡十来天回来都觉得爽快。

市舶司里冯宣就和周谨言吐糟过,这水师营再不管管,他们自己就能出去远洋卖货了。

周谨言回来也和君柒笑着说起过,君柒当时就是一愣,这不就跟上一世那种军队自己搞的工厂业务啥的一样了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君柒整理了一番语言用词才道,“领军的人是皇帝心腹的话,也不是不能这么干,水师营如果有了自己盈利产业,那么可以带动很多行业,可以优先安排士兵的家眷做工改善生活条件……嗯,土地产出不高,还是需要很多人种地保证粮食产出,这个做工也不能鼓励,而且没有XX教育,人口素质也,而且没有从小在思想上的培养,这样很容易让军队威望过于庞大,甚至威胁中央……”

君柒双手抱着脑袋,最后的几句都含糊在自己嘴里,果然一个时代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逻辑严密的,想要单独复刻其中一个举措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要不解决最底层的问题,上头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即便弄成了坍塌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第一粮食,第二粮食,第三还是粮食。

只有多多的粮食,才能把百姓和土地解绑,也只有脱产的人多了,制造才能繁荣,后面的所有事情才能按着既定的方向水到渠成。

坏消息:她不是学农的,啥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好消息:她的极简版签到盲盒系统,还是很给力的,只要积分喂够了,是真的能出来好东西的,而且种子都已经开始第二波种植了。

“星回?你这是做什么?”周谨言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当玩笑话说给妻子听,结果把人为难住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能做的事情便不让他们做,何须诸多顾虑?”

“利益驱使,人性本能,俗话都说了,利刃在手杀心自起,水师营有船有人有本事,一天天看着这些东西,短时间还好,天长日久怎么可能不伸手?”不能这样考验人性的。

“那便如此次一般,过个几年十几年杀上一波给他们提提醒。”周谨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温和的,事实上历朝历代差不多都是这个做法,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差不多意思,上一代朝臣实力稳固了膨胀了,威胁皇权了,然后新皇帝就要杀一杀这股威风给他们提提醒。

皇帝赢了,那就是新贵上台,旧势力落马,皇帝输了,那就蛰伏隐忍或者干脆摆烂当个傀儡吉祥物。

“……还是要先增产!吃饱才是最重要的!”君柒想了想自己在珍珠海培育的高产良种,想要真正做到完全铺开怎么也要个十来年,光是一代代育种就要好几年的时间。

有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增产的办法呢?内部不行那外部呢?

想到这里,君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穿越之后,也曾偶尔惋惜过那么一瞬,自己穿越的是架空世界,若是正史,又遇到那有开疆拓土志向的强势君主,怎么滴也要献上世界地图一份,为祖国君临天下建设破球村尽一份心力。

但架空其实也不影响,当然要先有世界地图,没有现成的咱们可以自己画。

“你在珍珠沙种的那几样,已经收获再次育种种下去了,产量很是惊人,想必要不了几年,光是这南边推广开来,粮食产量就能翻上好几番。”周谨言对于那四样粮食真的只能用惊喜来形容,明明只种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但是最后得到的收获却装了整整两大筐。

种下去的时候才几块的根茎,现在一株下头拎出来都是挨挨挤挤一大串,那几粒水稻种子表现也很惊艳,不但百分百出苗长成了,稻穗结的稻粒数量也是惊人。

下面送来的时候都没有处理,就是整株一起送过来了。

对比海南这边自己种的稻子,珍珠沙来的稻穗一株能抵三四十株,要不是数量实在少,还需要多搞些才有说服力,周谨言就想要直接让人把稻穗送给亲爹了。

不过他也没有全让人种下去,而是四种都带了一点点,打算去京城之后试一试在那边的气候下,这四样粮种的产量会如何变化。

周谨言正考虑要不要写个信给亲爹提一嘴,就冷不丁听到君柒开口:“之前我在你的书房见过一幅海图,沿着我们这边的海岸线一直往西南,还有一大片土地,再过去还有一个很大的岛屿,有我们海南这边三个那么大,据说那里的气候也很不错,雨热同期,草木繁盛,蔬果丰富……”

“确实是这样的,有商队去过那里,用丝绸和瓷器换了不少的宝石黄金……怎么说到这个?”刚不是在说粮食吗?

“你说我们要是在那里种粮食怎么样?一年三熟行不行?”君柒的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圈,“我们教当地人种粮食,教他们语言文字,教他们我们大周的习俗如何?”

“……你想干什么?”周谨言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君柒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丝毫攻击性,但是照样隐藏不了她这段话中的深意。

这还是他的星回吗?他一直认为的道德底线很高,有时候过于善良仁慈的妻子?

“不干什么啊,只是觉得我们大周是大国,礼仪之邦,那就应该尽到大国的责任,教化万民,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就过上好日子。”君柒摸了摸脸又清了清喉咙,理直气壮的道,“难道蛮夷的百姓就不是天下的百姓了吗?就不配过上好日子了吗?我们教导他们更好的耕织技术,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懂礼仪明事理,这难道不是大功德吗?”

周谨言:……好有道理的样子。

“我可听说了,那些原住民的酋长们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他们还有活人祭祀,除了少数人其他人都还是奴隶,他们的开化程度和我们相隔最少两千年,我们不该救他们早日脱离愚昧,过上更好的日子吗?”君柒越说越觉得自己才是对的,上一世的老祖宗们就是太过于尊重他人命运【也可能是觉得太过麻烦单纯看不上】,这才让全世界的老百姓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既然她来到了这个相似的世界,自然要早日解放广大穷苦百姓,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了。

“到时候他们过上好日子,我们也有了稳定的粮食补充,这就是双赢!”君柒伸出双手画了个大大的圈,“而且这个世界那么大,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就藏着天材地宝,等到那里成为繁华的都城和港口,我们大周的水师和商人们就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大周的威仪宾服四方,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周谨言:无法反驳。

“以后还可以分封皇室子弟出去自己打江山,不要搁在这一个锅里挣这点东西,外面有的是地方,有的是江山可以打。”君柒压低声音,“万一以后大周出了不肖子孙,把江山搞得稀巴烂,外头打进来平叛重造山河的大概率还是自家人。”

周谨言看着君柒一双黑眸紧缩。

“我说的不对吗?”君柒的手指又画了个圈,“若是这天下只有我们大周人,那么无论怎么打生打死,我们大周就还是最后的赢家,但若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那么变数就多了。”

“你说得对,我只是没有想到星回你在开疆拓土上这么激进。”周谨言握住君柒的手。

“在其位谋其政嘛。”君柒笑了笑敷衍过这个问题,谁家被打得差点亡国灭种之后还能没点子心理阴影了?整个种族所有人都应激了好吧!

再说了他们本来也不是啥善男信女,都说了穿越不造反就等于白穿,她有自知之明没那个本事造反,但力所能及地规避掉一些可能的大坑,推进一下生产力发展进程,还是可以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天真

周元娘和明季随着服药的时间越来越长,被封闭的记忆也跟着慢慢恢复,期间还伴随着不少奇奇怪怪的症状,过去和现在的记忆起了冲突,性情脾性也有些控制不住,好在张神医全程随诊,在他随身的手札写完两本之后,周元娘和明季终于贯通了全部记忆,不再时不时有错乱之感,身体也不会莫名其妙出现疼痛,呼吸不畅等癔症。

之后还需要服用一段时间的汤药来巩固静心安神,不过比起之前这都是小事。

兄妹俩的相认并没有别人以为的抱头痛哭,而是单方面的,季庭芳这个做哥哥的被妹妹季诗韵喷了个狗血淋头。

主要的原因还是季庭芳对于自己身世的查探显得太过无力。

虽然正常人失去记忆,也大概率不会因为一块玉牌上刻了个【季】字,就觉得自己是战死的国公世子了。

但这么多年季庭芳明明有这个能力在京都露面,但是他从不曾想过大胆假设,小心试探。

觉得不可能,那就根本不往那块想。

季庭芳被骂的抬不起头,好半晌才幽幽来一句:“妹妹说得好听,你不也是走的干脆利索?”

“我,我只是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最安全的路走。”季诗韵完全不怂,“再说了,我儿子将来六元及第,我一样会去京都。”

季庭芳无话可说,确实是他懈怠了,毕竟和军队比起来,江湖更让他自由肆意。

同胞兄妹,在心性方面还是有很大的相像之处的。

“那我们现在回京都?”季庭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之前听说宫里的皇贵妃病重他也只当一般消息处理,但恢复了记忆后一看:皇帝这个妹夫居然把他看好的姑娘迎进了宫,现在搞得都要死了?

“自然是要去的。”躺了二十年,总不能最后还要儿子媳妇捎带他们吧,怎么算也该到了他们兄妹给孩子们铺路的时候了。

然后原本打算过年前进京的周谨言,被亲娘和舅舅按了下来:“在我和你舅舅忙完前,你们先不用回京都了。”

周谨言和君柒:啊?

“母亲养大你不是让他沈寻捡便宜的,这还没相认呢,他就开始可着你嚯嚯,偏偏什么诚意也没拿出来,这世上的好事哪有全让他沈寻占了的道理?”季诗韵对皇帝可以说是非常不满,觉得这人可真是贪婪又刻薄,简直要把他们母子俩身上那点子价值全都榨干为止。

她养了儿子替他当了刀,沾的满手的血,朝堂上更是得罪了大半,结果他一句过年宴席上认亲就完事了?什么承诺都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手推她儿子出去平那些大臣们的怨恨?

沈寻儿子一大串,后面还能接着生,损失个把儿子稳住了江山官场,那也不亏,但她季诗韵可就一个儿子,经不起沈寻这么嚯嚯。

想要他儿子干活,那就拿出诚意来。

这江山若是以后是她儿子的,那她儿子干什么都行,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理所当然,但若是帮别人做嫁衣那就大可不必。

周谨言张了张口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虽然他上一世接触过的亲爹应该不至于这么低劣,但人心不可控,这一世和上一世对比已经有了很多的改变,那么他凭什么会觉得他亲爹就一定不会变呢?

君柒也是后知后觉:是啊,他们做一切的前提是皇帝和他们是一条心,最低最低也要一碗水端平是个公正公平的人,但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万一皇帝私底下有真爱白月光呢?万一皇帝就单纯是个屑呢?

那他们在这里拼命干,说不定最后还会被当作踏脚石。

以前生病时刷到的那些神金短剧突然浮现在君柒的脑海中。

短剧的人物和逻辑确实很多时候都让人难崩,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小说故事才讲逻辑,现实是不要逻辑的。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我们走之前,把你们小两口的礼办了吧,趁着在外头把孩子生了养好了,回去的时候也少一点顾虑。”季诗韵拍了拍君柒的肩膀。

“对对,舅舅可不能错过这顿喜酒。”恢复记忆的当天,他就已经传信鸿远镖局的人去季家军送信了,“你们小两口安心在外头,舅舅护你们娘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些年,他虽然不在西北,但是西北关乎商路通达,所以鸿远镖局在西北也很有一番经营,他对于军中势力也是知晓不少,再结合记忆,现在的季家军里,谁能信谁不能信,谁可以拉拢观察,心里都是门清。

当然,对方若是演戏演了二十年的话,那季庭芳觉得自己栽的也不冤。

“……母亲就拜托舅舅了。”周谨言知道这兄妹俩已经打算好了,想了想最后拱手一礼,转头看向自家母亲,“婚礼的事情就劳烦母亲操劳了。”

“没事,有的是人帮忙。”季诗韵确实不擅长这些,但这后院里不是还有位擅长的黄夫人嘛。

君柒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周谨言,见他一双眼含笑看过来,顿时脸颊发热:不是,就不能找个私下点的地方单独说嘛?一定要这样讨论她和周谨言该睡了的这个话题吗?

“好了,之后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去吧去吧。”四人分了三波分头行动。

周谨言跟着君柒回房,看她从一个樟木箱子的底下翻出包好的婚服,走过去蹲了下来:“星回,对不住,我之前跟你计划的事儿,怕是行不通了。”

他原本是打算回了京都之后再跟君柒办圆房礼的,结果现在母亲和舅舅这样一说,他才发现他太过于信任上一世的经历了,也因着重生以来一件件事情最后都合了他的心意,以至于现在的他有些过于迷信自己的本事了。

说到底除了名分大义,他就是一个在京都没有丝毫根基的楞青头,他那亲爹要是真心培养他,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他亲爹没那个意思呢?

那他回到京都必定举步维艰,什么携整顿海南的大功?是得罪朝堂官员的大功吗?还是让大周上上下下都对他警惕的大功?

更好笑的是,枉他自诩多活一世,但依旧天真。

“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世事从来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再说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君柒见周谨言眉宇间有些落寞,一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想不明白,最后伸手把人拉起来,“怎么了这是?哪儿不高兴了?莫非不想跟我圆房?”

君柒自然知道周谨言不会不愿意跟她好,只是故意逗他说话,最好能把心里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

有事儿憋心里那可不行。

“自然不是的。”周谨言立刻否认,黏黏糊糊的抱着君柒,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说起来丢人,就是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也不涨教训。”上一世被追杀的那些年他也吃过不少教训,也学乖了不少,但是重来一世他好像依然有些天真。

“哦……”这是以为自己黑化堕魔成功,结果转头发现自己还是那个相信光的少年,所以破防了?

阿这……破防的点很微妙。

人都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而幸福的童年却可以治愈一生。

周谨言很显然是一个拥有幸福童年的人,不单单是幸福的童年,他还有幸福的青少年,上一世还有脑子进了水的,真直白甜妹的实心自己陪伴,后来自己噶了,还有两个孩子依赖他,还有真心待他的师父。

细细数来,上一世的周谨言虽然经历各种磨难最后甚至被杀含恨而死,但是纵观他上一世三十多年的人生,他一直有人陪伴,一直有人真心待他,重生后更是如此,而且上一世的遗憾也都在一点点补全。

这样要是还真的黑化堕魔了,那只能说他根子就是扭曲的。

“天真有什么不好?真诚才是必杀技。”君柒回抱周谨言,“再说了你这也不叫天真,你这只是更愿意相信人性,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是好事儿,我就觉得你这样让我特别安心。”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嗯……星回在我身边,我也特别安心。”周谨言放下这一茬,抱着君柒缓缓舒出一口气:星回说的没错,真诚才是必杀技。

安抚好破防的恋爱脑丈夫,君柒装好熨斗包好布小心的将两人的婚服烫好,周谨言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跟在君柒身边打下手,拉一下衣服拨一下配饰,他需要时间做一些思考,重新调整未来的计划。

圆房礼按照规矩会重置喜堂新房,但是不会再大宴宾客,只邀请最亲近的亲友来参加,可以直接快进到洞房喝交杯酒等一系列的仪式,也可以重新再拜堂。

君柒觉得在市舶司衙门的后院拜堂有些奇怪,就问了一下周谨言的意见,周谨言作为当事人之一大概能理解君柒的心理感受,动作非常迅捷地在市舶司衙门名下挑了一处临街宅院买下,安排布置。

巧的是周谨言买房的时候,正看到有人一口气跑来,过十几套房宅店铺的契约,问了一声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海南这边路开通之后,外头有钱的大爷过来豪掷千金买房了。

这个时代的律法是允许赎罪的,就是出钱减刑,只不过这个减刑的罪必然不是什么重罪,像是嘴贱说错话,小偷小摸,调戏女子后没出什么大事的这种。

这次海南上头那么多翻车的,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牵连的小鱼小虾也是不计其数,这些人要是全部判刑,大牢里都塞不下,所以只要不涉及到人命,影响也不算恶劣的就都可以用钱赎买,只不过周谨言定的价格翻了几番,打定主意要这些人家伤筋动骨没个十几二十年别想再爬起来。

这么一来,买卖家产的人就多了。

一开始赎罪,本地上头被一把撸了,只能把产业抵给衙门减刑,等到道路放开外资进来,一众人终于可以抬高些价格了。

这不,就有那有钱的土豪来疯狂买买买了。

这可不行!

要是别的穷乡僻壤来个土豪花钱,作为当地的衙门官员那肯定是高兴疯了,但海南有港口有船队,根本不缺有钱人进驻,反而最怕资源土地的快速聚拢,所以这种进来就想砸出一片资产,直接起飞的人一定要限制。

经验已经告诉市舶司里的所有人,如果让管理地域范围内出现实力雄厚的势力,那么衙门就会被裹挟,就可能会被架空。

于是买好宅子的周谨言开始和冯宣等人商量,这一片资产购置和交易的限制该怎么定。

至于那一下要过户十几张契约的人直接被退了回去,衙门现在只接待小宗契约,大宗等之后大人们商量好出台了新的地方法规再说。

眼看着天色将晚,周谨言又要被绊住脚步,冯宣立刻把人拉走,让下头的人自己商量细则:“后日就是过礼的日子,小师哥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好。”

周谨言无语地看了自己的老师弟两眼,最后倒是听话回后院了。

十月十八,黄道吉日。

再次拜堂坐婚床,君柒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想当初嫁到周家时她满心忐忑,周谨言和周家无论做什么举动她都要仔细分析一二,反复安慰自己这场婚事还是很不错的,周家人看来也很不错,未来生活会很安定的。

而现在未来或许并不那么安定,但是她已经不再忐忑了。

“一仰一合,阴阳相谐,夫妇和睦,万事顺遂。”两只酒杯被掷于床下,黄夫人请来的喜娘吉祥话一刻不停,像是在说贯口一样。

“新郎新娘今日享合欢之喜,来日得子孙之福,恭喜新郎新娘,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喜娘说完,来做客的亲朋好友都出了新房,季诗韵和季庭芳兄妹俩提着食盒,亲自过来送席面。

什么也不说,只不过走的时候都拍了拍周谨言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已。

周谨言:他不需要助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