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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卿就要冲上去,却被景元捏住后颈。他有些不解,先前在神策府时有怀炎老将军在场,将军顾忌一二也便罢了。如今怀炎老将军都回朱明了,将军怎么还心生忌惮呢。

“将军,您为何老是纵容云璃。”

景元摇摇头笑了,他如何看不出彦卿的心思,便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彦卿,正是因为云璃姑娘的爷爷不在罗浮,我们才更不能怠慢了人家。再者云璃姑娘这几日帮了我们罗浮甚多,她受伤也是因我们而起,你怎么还能对人家出言不逊呢。”

彦卿有些泄气道:“我也知道云璃帮了我们很多,但是……但是……”他说不出口了,耷拉着脑袋:“好吧,我以后再不和她吵架了就是。”

“彦卿,你以往总是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此番倒是可以让云璃姑娘好生磨一磨你这性子,仔细沉淀下来。”

“是,将军,彦卿知道了。”

少年到底还有些不服气,景元安抚性地摩挲了下彦卿的后颈,温和道:“走吧,进去吃些东西。”

甫一进屋,椒丘便摇着羽扇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将军可让我们好生等待,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将军入座了。”

景元看了一眼主位,笑道:“既然是椒丘先生请客,今日怎么也轮不到我坐这个位置。”

椒丘自是不想坐这个主位,便看向灵砂道:“既然我们借了丹鼎司这块风水宝地,不若让灵砂司鼎上座。”

灵砂莞尔一笑:“虽说是在丹鼎司,妾身也确是司鼎,但今日这场宴饮,妾身能参与进来已经感恩戴德了,如何能腆着脸上座呢。”她看向钟离,意味深长道:“我们今日能齐聚在这里,也是多亏了钟离先生的神机妙算。妾身提议,不若钟离先生上座。”

钟离摆了摆手,轻轻笑道:“灵砂司鼎过分高估我了,若非诸位齐心协力,信赖有加,如何能挣得今日这个局面?再者,我只是一个外人,将军看重我,我才成了府内的客卿。龙尊信任我,我才成了她的导师。但既然将军不愿,不若让龙尊上座吧。”!?

白露一直观察几个人的神情,尝试解读他们内心的想法,不成想最后竟落到自己头上来,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我……”

景元道:“钟离先生说得有理。持明族放弃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鳞渊境,封印建木,公而忘私。龙尊守望建木几百几千余年,殚精竭虑,功在千秋。若是没有龙尊,没有持明族,罗浮如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符玄双手环胸,老神在在:“本座附议。”

灵砂道:“妾身附议。”

椒丘道:“小生附议。”

彦卿道:“我也赞同将军和钟离先生的提议。”

“……”

白露有些不知所措,云璃见状,调侃道:“小白露,你出息了哈,日后出人头地,不要忘记我还与你泡过一个温泉呢。啊,这件事情值得我出去在外面吹嘘好一阵子了。”

“云璃……”白露嗔怪道。

“哎呀,你客气啥,大家都让你上座呢,我也能沾点儿光是不是。”云璃直接把白露按在了主位上,顺势坐在了右手边,“你就安心坐着吧。”

“将军……”白露看向景元。

钟离笑道:“看来将军若是不坐在龙尊的左手边,白露小姐整日都要坐立不安了。”

景元无奈:“先生如此说倒是我的罪过了。”

“既是知道罪过,便来入座吧。”

景元便坐在了白露的左手边,顺带着将钟离拉至自己的身边坐下。灵砂坐在了白露的对面,如此椒丘便坐在了钟离与灵砂的中间。符玄坐在了云璃的下方,彦卿坐在了灵砂与符玄的中间。

摆在桌上的九宫格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新鲜的食材纷纷下锅。

第77章 将军如此笃定?

茶余饭后, 各回各处。

云璃与白露一道回龙尊洞天去了,说是丹鼎司苦药味太重,影响身体恢复。又说白露身边没有信任的人, 得需要人来保护。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宿在丹鼎司。横竖白露也是医士,总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椒丘便任由云璃去了。

符玄想起太卜司的糖粉已经告罄, 近日来太阳穴也是隐隐作痛, 便借着这个由头与云璃和白露一道回了洞天。

彦卿猜到将军应与钟离先生有话要谈, 便先行一步回神策府去了。钟离与椒丘在一旁说了几句话后,回头见景元正站在那棵火红色的枫树下等他。

一头银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几枚枫叶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 衬得愈发红白分明。此时他双手环胸, 面上拢着笑意。清风拂过将军的面颊,几缕碎发飘动着。仿佛画面定格一般,这样的情景依稀仿佛在何处见过。

钟离有些恍惚了几秒,不由自主朝景元走去。景元看了眼他身后摇着羽扇笑眯眯的椒丘, 笑意盈盈道:“话可都说清楚了?”

钟离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景元提议道:“方才有小孩子在, 不方便讨酒来喝。如今只剩你我二人, 不若去喝一杯?”

钟离垂下眸子, 眸底酝酿着情绪, 复又抬起, 微勾着唇角:“将军有命, 岂敢不从?”

景元无奈笑了两声, 也没心思去调侃称呼上的问题了, 只是与钟离一道出了丹鼎司。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皱了起来, 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烦意乱。唯有钟离在身旁时,才远不至于到发疯的地步。

钟离察觉到了景元的情绪,有心想多问几句,然连日来的与旁人言语交锋,此时的他也甚为疲惫。紧绷的神经唯有在此刻才有些许的放松,一句别的话也不想多说。

许是这顿饭吃得实在久了些,二人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淡。日头已然落下,只余天际无边绚烂的晚霞。半是昏暗的夜空下一盏盏昏黄色的灯渐渐亮起,有些冷清的街道重新变得喧嚣起来。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地面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二人并肩穿行在人群中,走过热闹的街道,踏上那座横跨在莲花池上的矮桥。零星的船只在桥下穿行,花瓣形状的灯在水面上竞相开放。几只白色的小狐狸在旁边的草丛上跳来跳去,蓬松的尾巴扫过低浅的河水。

景元与钟离上了一艘小船,二人坐在船头,摆上一方小案,烫上一壶小酒,如此对饮起来。

钟离一直在等景元开口,不想后者却一直在饮酒,喝到脸颊微红也不肯停下来,仿佛要把这一生的酒都喝完一般。他仔细看着景元的动作,举止之间尽显潇洒,想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如今却要来搅动风云,不知心中蕴藏了多少苦楚。个中心酸,唯有自己最是清楚。

思及此处,钟离轻轻叹息了一声,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先开了口:“你与灵砂说些什么了。”

景元打了个酒嗝,单手支着下巴,笑得有些傻乎乎的:“我与她仔细分析了其中利害关系,叫她认真分析自己的定位,做出有利于自身的选择。”

“原是如此。”钟离这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眉宇之间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他捏起面前的酒杯,垂眸看着,“但愿她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说完,便一饮而尽。

景元向前探了探身体,许是酒喝得多了些,脑子有些不甚灵光。面前的钟离只有一个,他却生生看出了有两三个。拼命睁大了眼睛想看得再仔细些,却又又生生看出了有十个之多。

“……”

景元闭了眼睛,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背遮住眼睛,似是忧叹了一声。

钟离被引得也是叹息一声,问道:“何事忧愁?”

“无事。”

景元摇了摇头,他直起身子,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继续喝酒。

钟离有些疲惫了,也不想再多问。

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也无需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二人尽可卸下警惕与防备,将内心最为真实的自己如初生的婴儿般暴露在空气中。他们身处的这只小船,隐藏在僻静的桥洞下面。倘若无人仔细驻足,也不会发觉这里有船,更遑论船上有人了。

二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直到夜市灯火散去,人声如潮水般消失,方才作罢。景元脸颊泛红,躺在船舱里,也不想再起身,索性将红色的战袍扯到前面,盖住腰腹部,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钟离尚且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但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自从来到罗浮,还从未如今日这般喝醉过,醉得一塌糊涂。他抬起猩红的眼皮,见景元已经裹着红色的战袍睡着了,唇角不可察觉地微微扬起,便支着下巴,撑着桌案,合上了眸子。

拴着船只的绳子不知被何人斩断,小船顺着河水一路漂流往下,或急或缓。几只隐匿在草丛中的白色小狐狸听见响动抬起头来,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在岸边一路追着。小家伙们灵活极了,踩着河面上的荷叶步步向前,直至跃上甲板。再往前一段距离,恍若入了何人的梦境。昏黑的夜色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一般,再用了紫蓝色的油彩将其代替。

小狐狸在船顶上昂首阔步,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拂来拂去。它们舔着爪子,扒拉着脸,口中发出欢快的叫声。

再看前面,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曼妙的狐族少女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脚下步步生莲。深红色的衣衫随风轻飘,九条粉红色的尾巴在身后尽数舒展。她手执一把彩色的小折扇,举止间颇显优雅。旁边还有一位身着水青色系旗袍的少女,抱着琵琶信手弹奏。朵朵梅花在指间绽放,沁人心脾的花香不自觉飘向鼻间。

再旁边还有一位金发的天外行商,此时的他倒是未曾背那硕大的棺椁,而是一手执剑,一手拈着一朵鸢尾花。再再旁边是一位银发少女,薄如蝉翼的黑纱覆住眼眸,周身冷冽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胸前月相变化多端,神秘难测。

小狐狸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从船顶一跃而下,小碎步跑到船舱里,舔舐着两个熟睡之人的脸庞。

景元嘟囔一声,将脸上的小狐狸扒拉下来,翻了个身,继续睡。小狐狸不依不饶,蓬松的尾巴挠向他的鼻子。将军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眼睛依旧闭着,昏昏欲睡。小狐狸从后背爬上景元的脖子,像条围巾似的将身子绕成一圈儿,紧紧勒住了。

“……”

景元再次清醒过来,宿醉的脑袋疼得厉害。他目视前方,足足瞪着眼睛看了大半晌,才将脑袋里的瞌睡虫尽数赶走。视线稍微偏移一些,却见钟离闭着眼睛,支着下巴,撑着桌案,正睡得香甜。

“……小家伙。”

景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将脖子上的小狐狸拽下来,指了指钟离,颇有些不满:“小东西倒挺会看碟下菜,只会吵我,怎么不去吵他?”

小狐狸委屈地叫了两声。

景元倒是听明白了,一松手,小狐狸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待船舱内安静下来,景元的笑意也收敛了些。他站起身来,将身后的战袍扯下来,仔细披到钟离身上。

做完这些,景元迈出船舱。

河水已经变成粉蓝色,泛起层层涟漪。周遭五颜六色的景物有些迷人眼目,饶是连吹来的风都是与寻常不同的味道。

景元踩在水面上,意料之中的并未沉下去。手执彩色折扇的狐族少女与抱着琵琶的少女一同走至他跟前,狐族少女微微欠身:“小女子停云,见过将军。这是阮·梅大人,小女子的救命恩人。阮·梅大人,这是罗浮的景元将军,帝弓七天将之一。”

阮·梅收了琵琶,神情冷淡:“我是阮·梅。”

景元道:“在下景元,先前从停云的口中得知,阮·梅小姐有与联盟合作的意向。但此事过于重大,我已向联盟呈交了报告。若是阮·梅小姐愿意,在罗浮上稍微歇歇脚,择日与我一同前往虚陵,面见元帅。”

阮·梅神情依旧:“不胜感激。”

景元看向停云:“你的意思驭空也已向我说明,到时面见元帅,你也一同随行。”

“是。”停云再次欠了欠身。

景元走向罗刹与镜流二人,微微勾唇:“你们二位在罗浮隐藏至今,怕是也是为了今日这事。”

镜流并未说话,倒是罗刹先开了口,却不是回答景元的提问,而是意有所指地看了他身后的小船一眼,面上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钟离先生……”

“他会和我一同前往虚陵。”

罗刹轻笑两声:“将军如此笃定?怕不是还没有和他提及吧。”

景元道:“未曾来得及。”

“预祝将军得偿所愿。”

第78章 将军多虑了

钟离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他恍惚了几秒钟,想起昨日与景元在船上喝了酒,便翻身下床。

听到外面有些细微的声音, 钟离打开门,却见景元只着了一件细薄的白色中衣,正在院内操练。几缕银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 粘在额头前。腰封被摘下放在一边的桌案上, 白色的中衣略显宽大。拳头摩擦空气发出破空的响声, 一招一式都格外有力量感。

钟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见惯了景元有些散漫的样子, 如今一见,倒是格外稀奇。

许是察觉到了钟离看过来的视线,正在专心练武的景元回过头来, 见是钟离, 不由得一笑:“你睡了一天一夜,倒是吓到我了。今日日头落山前,你若是还未醒来,我就只能把你送到丹鼎司去了。”

钟离才察觉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和昨日离开丹鼎司时差不多光景。他从台阶之上一步步走下来,解释道:“一时忘形, 失了稳重, 酒喝得多了些。将军莫要见笑。”

景元收敛了笑意, 双手环胸:“昨日我便想问了, 你如此称呼, 是想与我撇清干系吗?”

“将军多虑了, 只是觉得有些许不妥。”钟离实话实话道:“养成习惯了, 在外面也如此称呼, 只会叫旁人生疑。”

景元故意道:“旁人?哪个旁人?”

钟离言简意赅:“有心之人。”

景元道:“先生真要与我撇清干系吗?”他刻意咬重了“先生”二字, 在看到钟离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皱一下后,笑道:“我便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在顾忌什么,我心底十分清楚。无须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钟离轻叹一口气:“你若是问上一两句,我也不会如此不安了。毕竟,十王这件事情我做得有些偏激,没有顾及到对你的影响。”

景元莞尔一笑道:“但你向来不会做后悔之事,不是吗?”

钟离道:“自然。”顿了顿,又道:“话虽如此说,但……”

景元打断钟离的话,半开玩笑道:“若是我问上一两句你会安心些,那我现在问,如何?”

钟离笑了一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顿了顿,“你想问什么?”

景元仔细想了想:“倒也没什么想问的。一语成谶,犹还记得你我初见时,我便感觉到你身上有股与十王司极其相似的气息。加之从无名客听来的三言两语,才开玩笑似的提了句十王司的判官之类的话。不成想,当日我倒是低估你的能力了。十王坐镇十王司已久,因果殿收纳的灵魂不计其数。十王若是没些真本事,早晚也得被那些灵魂吃干抹净了。他管束了那些灵魂几千余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不料今日却在你这里栽了个大跟头,此事我一想起来就只管发笑。”

钟离慢条斯理道:“原以为你先前说的那句‘在笑联盟的那些老家伙要有对手了’只是句玩笑话,不成想竟是你心中真情实感。”

景元哈哈笑道:“人总归是有脾气的,发些牢骚也是可以的。”

钟离摇头笑道:“你莫要安慰我,此事是否严重,自有定论,这并非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揭过去的。”

景元无奈道:“那又能如何?此事说来说去,也是十王的错。他起疑心也就起了,采取行动也就采取行动了。偏偏要挑你最为宝贝的面具,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说起来,若是能让他的面容恢复如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钟离在旁边的桌案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

景元在钟离的对面坐下,他倒了一杯茶递给钟离,“难不成你无法让他的面容恢复?”

“非也。”钟离道:“若是我能随时随地更替他的面容,他岂非更为忌惮。”

景元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是这个道理。”

钟离看了景元一眼,有些漫不经心道:“若是放到我初来罗浮那阵子,你怕不是即刻就将我打包送往幽囚狱了。”

“……”景元乐了:“不是,你怎总喜欢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适当娱乐一下。”钟离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苦涩味在口中晕染开来,“差些意思。”

“什么?”景元道。

“茶。”

景元轻笑一声:“以往你不是最爱喝这茶叶吗?我几时见你,你都在喝茶。那堪比仙舟教案级别存在的动作,那气定神闲的态度,那慢条斯理的气质,几时看,都是赏心悦目。”

钟离险些没一口茶喷出来,他轻咳一声:“你几时也学了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来甜别人的牙。”

“总比些酸溜溜的醋要好些。”景元灌了自己一口茶,“酸倒牙才是真难受。”

“谁敢给将军醋吃?”

“那个与镜流在一起的金发行商。”景元倒是不藏着掖着,张口就来:“天不天的撑着一把红伞在大街上闲逛,日头又不毒。晚上就躲在被窝里发朋友圈,什么伤心抑郁文案。好像是什么飘摇世间,又是什么何来落脚之处。算来他在罗浮上也好几日了,有这闲工夫不如我面前展露几手,我也好看看哪个职位适合他。如此一来,不就有落脚之处了吗。”

钟离犹疑地看了景元一眼:“你今日好生奇怪。平日里倒是不见你如此絮絮叨叨的,话说个没完。”

景元叹息一声:“憋闷坏了。这些糟心的事情,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若是再不痛快痛快嘴,我怕不是要身犯魔阴了。”

钟离道:“罗刹如何给你醋吃了。”

“昨日你喝醉酒睡熟了,他来寻衅滋事。谈到十王面容生异一事,问我有何良策。”

“这算是醋吗?”

“他如何知晓的。”

钟离立即道:“我没与他说过此事。”

景元忍俊不禁:“觉悟倒是很高,怕不是养成习惯了。”

“……”钟离无奈道:“条件反射。”

“我晓得。”景元道:“但醋已经吃了,就包了盘饺子。过几日,我会将他送往虚陵,面见元帅,面见十王。到时,让十王亲自给他答疑解惑,横竖他来罗浮也是为了面见元帅。”景元道:“但此人过于神秘,直接送往虚陵怕有不妥。所有的神秘,都将会在穷观阵里无所遁形。故而,他们的下一站,将会是玉阙。”

“噢。”钟离幽幽地看了景元一眼:“故而我能直接去到虚陵,还是联盟高抬贵手了。”他喝了一口茶,“我说你今日怎么满腹牢骚,原是为这事。唯恐我不会和你一同去虚陵,扯东扯西的,还是扯到这里来了,我该感恩戴德了。”

景元笑了两声:“如此一来,你该不会不安了。”

“你若是问上一两句,我也不会如此不安了。”钟离喃喃重复了一句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摇摇头笑了:“你这样一说,仿佛确是不会于心不安了,但有些心酸,五味杂陈。”

“钟离。”景元有些郑重道:“从你踏进罗浮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密不可分,不可分割了。你做的事,与我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钟离看了景元半晌,倏然起身,向景元举起茶杯,“今日是我矫揉造作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向你赔罪。”

“不,钟离。”景元也站了起来,向钟离举杯,“你做的一切并非出自私心,我若是连这些都看不明白的话,这将军的位子也该退位让贤了。再者,矫揉造作这类词并不适合你。若非那日我有意支你出去,你也不会出此下策。若非有你我之间的交情,十王今日栽的跟头怕是要再大一些。今日我以茶代酒,向你致谢。”

二人举着茶杯,相视一笑,一同饮下,然后同时亮了亮已经喝空的茶杯。

景元道:“确实差些意思。”

“昨日刚喝过酒,今日就免了吧。”

“自然。”

二人坐下来,景元道:“还有一事。”

“什么?”

说完这两个字,钟离有些异样。以前他还说让景元不用事事都和他说,如今倒是习惯性地问上了。钟离轻咳两声,低头抿了口茶。

“与我们一同前往虚陵的,还会有死里逃生的停云小姐和天才俱乐部的#81号阮·梅二人。”景元道:“停云被绝灭大君幻胧所伤,仅留一丝气息被阮·梅所救。后星穹列车将人送至罗浮,然停云不愿回来,甘愿成为联盟与绝灭大君之间对弈的棋子。前去迎接她的驭空回来与我说,希望我能将情况呈报联盟,送她去面见元帅。”

“狐人有仇必报,此话看来不假。”钟离给景元倒了一杯茶,“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寻常之人只会想着安身立命,而这位停云姑娘,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报仇雪耻固然痛快,但也有可能因此丧命。然换个角度,既然给了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又如何会忍得住看着仇人逍遥自在。”

第79章 还是个腼腆型的

“智库的记载……”

丹恒正在查看智库, 修长的手指滑动着屏幕。唇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脖颈上的拉链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在浏览角色页面时,他发现白露的详情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丹恒思忖片刻, 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起,他拿起旁边的手机,正想给钟离发个消息时, 一个全息投影便直接出现在了面前。

“丹恒, 别来无恙。”

一个龙尊模样的持明站在丹恒的面前, 一袭青衣, 腰间配有一把宝剑和一个酒葫芦。一头墨绿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肩头,白皙的面庞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既不会叫人因龙尊的身份而感到些许距离感,也不会叫人以为此人嗜酒成性。

丹恒从记忆里检索出他的称号——曜青持明龙尊【天风君】。便垂下眸子, 神情略显清淡:“天风君, 别来无恙。”

“哈哈。”天风君笑得十分得体:“原以为丹恒你不会接我这句‘别来无恙’。”

“有何不可。”丹恒抬眸:“既然你已经称我为丹恒,旁的也无需计较了。”

“许久不见,你的样貌虽然有所变化,但性格倒是从未改变分毫。”天风君仔细看了看所处的环境, 视线之内却只见塞满了架子的书籍,不禁笑道:“丹恒兄这屋子倒真应了仙舟一句老话,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阅读能够使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丹恒在桌案前坐下, 拿起触控笔在屏幕上写着什么, “即使如今电子书籍在银河间广为流行, 纸质的书籍仍有它无法取代的地位。翻动纸页时的声音, 和时不时散发出的墨香味道, 都叫人回味无穷。”

“丹恒兄这说法倒是有些意思, 你应该能和我一个博识学会的朋友很是聊得来。”天风君不拘小节地坐在了桌案上, 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曜青仙舟是联盟中与星际和平公司往来最为频繁的,许多人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刚开始时我倒还觉得新奇,如今时间长了,反倒有些索然无味了。”

沙沙的写字声从丹恒的笔下流出,他并没有抬头,只是道:“生活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若是无法改变环境,不若改变自己。”

“这又是什么说法。”天风君又是灌了一口:“倘若又有一日我落入步离人之手,难道也要同流合污如他们一般茹毛饮血?照我看来,与其内耗折磨自己,不如发疯消遣别人。丹恒兄,人活在世,莫要苦了自己。”

“故而——”丹恒终于抬起头来,“你如今是在曜青待得有些闷了,特地来消遣我的?”

“倘若我说是,你会生气吗?”

“倘若我说会,你会离开吗?”

天风君仔细想了想,“不会。”

丹恒低下头,继续唰唰写着:“我的答案与你一样。”

“为何?”

“什么?”

“我问你为何。”

丹恒抬眸:“我可以在天风君面前做到有问必答,但如今你没有向我提问,我如何回答。”

天风君道:“好吧。以前你便是如此,知道我老实,总是这般捉弄我。”

丹恒垂眸,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问道:“何事忧愁?”

天风君道:“先前飞霄将军将在罗浮上关押的呼雷引渡至曜青,联盟内部对此事颇为不满。有人连发数道折子,指责飞霄将军对呼雷别有所图,惦记上其体内的赤月了。”

丹恒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抬起手来。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以作慰藉,才料到此人正坐在他的桌案上喝酒呢。便有些不自然地缩回了手,继续唰唰地写着。

天风君道:“光是这些还不够,近来罗浮也不甚安宁。持明族内四大龙师联合谋反,意图置白露于死地,甚至唯恐景元挡了他们的路,连带着他也一起设计。不过好在景元得一朋友,出其不意反把联盟的十王给设计了,如今联盟正在找碴拾掇他们。”

丹恒的笔停在了屏幕上。

“还有第三件事,我有个朋友想见你。”天风君从桌案上跳了下来,丹恒抬头,一阵电流的滋啦声后,天风君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与他有着一张极其相似面庞的人,只是此人却端得一副儒雅随和的笑容。

“饮月君。”

一阵阴冷的风随之吹来,翻得桌案上的书页哗哗作响。

丹恒看着他,此人头戴九旒冕,身着黑色长袍,面色灰白。全息投影能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厉害。或许此人本就是几缕残魂组成,也无须投影,直接现了本相。

“十王。”

“饮月君。”十王并未绕弯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我想问你讨要一个人。”

“何人?”

“星核猎手。”十王道:“刃。”

丹恒扫了十王一眼:“十王不去向艾利欧讨要,反倒向星穹列车讨要。难道在阁下眼中,星穹列车与星河猎手已经同流合污了吗。”

“是与不是,眼见为实。”

“如何眼见为实?”

“半路上了星穹列车的那位,钟离先生的小友,景元的骑兵,星核猎手的秘密。”

“我的同伴做了什么吗。”

“据目击者称,刃在离开罗浮后就失去了踪迹,最后发出求救讯息的定位来自阿斯德纳星系的匹诺康尼。”

“十王该去匹诺康尼去寻。”

“非也。罗浮的天舶司司舵驭空在前往匹诺康尼接人时,遍寻不得。如今线索断了,只能来列车碰碰运气。”

“这里有何运气?”

“一个是你——饮月君,另一个则是你的同伴,那个单名一个星字的少女。”十王道:“据可靠消息来源,绝灭大君幻胧正在试图唤醒刃体内的倏忽意识,企图复活这位丰饶令使。联盟对此高度重视,誓要将丰饶令使彻底斩杀。”

丹恒道:“除却这些,恐怕还有别的。观阁下这张面孔,怕是待会儿还要向我的同伴问清钟离先生的来历。”

“确有这个打算。”

“要带到幽囚狱去问吗?”丹恒道:“毕竟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十王摇头:“非也,饮月君无须担心,只是问上一两句便好。”

丹恒欲再说些什么,门却在此时猛地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阵劲风吹过,一个人影迅速跑进来抱住了丹恒的腰,震耳欲聋的哭声在屋内炸响。

“丹恒,吾命休矣!”

丹恒:“……”

十王:“……”

丹恒无奈扶额:“出什么事情了?”

“呜呜呜银狼非说我觊觎阿刃的美貌,还污蔑我强取豪夺,使强硬手段将人绑了来,关在纸盒箱子里整日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天地良心啊,我即便有贼心也没那贼胆啊。阿刃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不等我动手,那把冰凉的破剑就架在我的小细脖子上了,我哪儿还敢再行不轨之事。虽说阿刃美貌赛星神,但……欸——”

星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才发现旁边站着个与钟离如出一辙的美男子,眼睛顿时瞪大了,瞳孔中间冒出两颗黄色的小星星。

“丹恒,你居然金屋藏娇!”

丹恒:“……”

十王:“……”

他可以收回方才的话吗。

十王心底有些凌乱。如此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才,口中能有几句实话,问也是白问。他难以想象,钟离如此一个端庄讲究,稳重有余的人,如何会和这样的人才成为朋友。

然不等十王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星的手便直接探向了他的面庞。!

十王倏然一惊,退后半步,面现复杂。此人究竟是精神状态有些问题还是在扮猪吃老虎。虽然他心底里认为后者的可能性要稍大一些,但头一次出现他不用再了解几分仅凭肉眼就想推翻自己想法的情况。

“还是个腼腆型的。”

星诶嘿笑了一声,双手抱拳,半是无赖半是促狭道:“在下坐不更名,站不改姓,银河球棒侠是也。方才喝了点儿小酒,酒后失德,让阁下见笑了。”

“呵呵。”

十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心底无奈透顶。

怎么看怎么感觉是在装正经人。

丹恒看出了十王的不自然,存心道:“这位是仙舟联盟的十王,有些话要问你。”

星大喜过望:“真的吗?”

十王:“……”

我不是,我没有。

“去我房间里谈吧,我的床还蛮大的。”星嘿嘿搓了两下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急忙纠正道:“啊不是不是,我的房间还蛮大的,多一两个人说话不是问题。”

十王清了清嗓子,唇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既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丹恒目送着星与十王一道离开,眸底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星向来不说假话,只说废话。方才她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怕是有几句是真的。仔细想来,自从离开罗浮后,刃似乎再没来找过自己的麻烦。莫非,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纸盒箱子?

先前星就是睡在纸盒箱子里,莫非暗藏玄机?

第80章 你怎知我爱吃这些

一连几日, 云璃都宿在龙尊洞天,整日与白露形影不离。在温泉里药浴了这些时日,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便每日早上嚯嚯白露起来练功, 不起来就捏她的龙角。

如今尾巴倒是拽不到了,白露已经可以收放自如。有事儿的时候拿出来当坐垫,顺便还当鸡毛掸子扫扫灰, 没事的时候就缩回去免得被云璃看到拽着玩儿。这一番操作倒是把藿藿羡慕得不得了, 小心翼翼地问尾巴大爷自己也能这么玩吗, 然后被尾巴大爷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给吓回去了。

除了藿藿常来龙尊洞天走动外, 素裳也没事儿常来这边儿玩。说是听说云璃小姐武功盖世,要和她切磋一番。云璃当然不甘示弱,每日两人都要切磋个百八十回。白露在旁给它们当裁判, 耳濡目染, 也算对他们的招式熟悉了个七七八八。尾巴还鼓动藿藿也学些防身术,免得日后给它拖后腿。藿藿倒是去学了,然而学了没多少时日,就被素裳和云璃那两把比人还高比还沉的大剑给吓回来了。

素裳还拉来了桂乃芬, 这家伙是个精神状态极其不错的姑娘,有事没事就架着个手机支架拍些匪夷所思的视频。什么倒立洗头啦, 什么胸口碎大石啦, 什么口中喷火啦, 应有尽有。看得白露和云璃目瞪口呆, 赞叹连连。

除却这些, 符玄也每日派青雀过来取些明目茶, 还特意要那掺了糖粉的。青雀谨记太卜大人的嘱托, 讨了糖粉还要拉着白露等人打牌。初玩白露觉得新奇, 再玩更是惊喜连连, 觉得这种活动强身健脑益智应多加推广。云璃本来不想参与的,这等需要运气的物件简直是玩物丧志。然在墙头坐了没几分钟,见到白露被杀得片甲不留,终是坐不住了。跳下墙头就要与青雀一较高下,然后……铩羽而归。

有了这些伙伴的陪伴,白露这段时日过得很是充实,当然最充实的还是钟离先生的小课堂。她们六个人围坐一个半圆,每个人身前都摆了一张小桌子,听中间的钟离先生讲他故乡的事情。

钟离先生似乎懂得很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通晓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尤其对地质和矿石颇有研究。

素裳听得昏昏欲睡,就差一个枕头就地而睡了。桂乃芬一面托着她的下巴一面托着自己的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白露听得最为认真,还特意带了个小本本记下来。云璃对此不以为意,双手环胸气得小脸儿鼓鼓囊囊的。藿藿听得胆战心惊,感觉钟离先生讲的东西里都是鬼。不出所料,又被尾巴嘲笑了一番。青雀倒是不嗜睡但也不认真,横竖都是在消遣时间。

钟离也不在意,反正也只是借着个由头来看望一下白露。虽说现在持明族没多少危险了,但是身边突然少了个人的感觉也是极其难受的。有了他人的陪伴,虽没有多少取代的作用,但也多少可以排解下寂寞。

授封饮月君的仪式近在咫尺,到时另外四位龙尊会全员到场,景元最近也忙得厉害。联盟下来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他每日都在神策府内忙至深夜。累了也只是在托着腮眯一会儿觉,等到把自己磕醒,才重整精神继续回复。

景元不开口,钟离也不会伸手多事。毕竟这件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叫联盟发现罗浮将军连回复个信件都要他人代劳,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段日子钟离倒是清闲了,过起了先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拿着景元的巡镝东买西买,昨儿个买画眉,今儿个买鹦鹉,明个儿买白鸽。神策府里内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走街串巷之际,钟离还特意收养了几只橘黄色的猫儿,脖子上都挂了铃铛。走路时铃声清脆悦耳,更添一份儿热闹。

景元每日处理公务时听着外面的热闹,本来有些心烦意乱的,如今也能高兴几分。回复的信件里字迹写得洋洋洒洒的,唯恐怕别人认出他的字一般。

彦卿问他要巡镝拿去买剑时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还以为是自己学问不够无法识得上面的字。回去后也学着在纸上乱写乱画,不出意外被云璃瞧见了,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一番。

说起来自从景元说云璃可以帮彦卿磨一磨性子后,彦卿有事没事便跑去龙尊洞天……找骂挨。挨骂得多了,如今也不怎么感冒了。倒是云璃见他不急不缓,刻意装大人成熟的模样后,反把自己气得够呛。她以为是彦卿跟着钟离学坏了,老神在在的,连带着上钟离的课都是气鼓鼓的。

不过闹归闹,她倒是没有忘记留在罗浮的另外一个目的,那便是寻找刃的下落。这是爷爷的嘱托,她不能不从。只是找来找去,也寻不到这位的半分身影。

连极为在乎的白露出事时,刃也没有出现。或许,他早已离开罗浮了。星核猎手,又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驻足太久呢。

这日云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搅得白露也没法子好好睡。白露清晨被拉着练武,中午去丹鼎司义诊,晚上回来还要听钟离先生讲课,如今已经是疲惫不堪了。连句整话都不想说了,只是把手安抚性地放在云璃身上。

云璃不想搅了白露的睡眠,便翻身下床,去到外面。然刚出门便嗅到一股独属于玫瑰的清香,随即无数嫣红色的花瓣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这些花瓣裹挟着云璃朝外走去,云璃感到些许新奇,也没抵抗,便随着来到了一片隐秘的竹林。红色的长发在竹林间分外显眼,云璃一眼便认出此人系谁,好像叫什么金枝还是银枝,此前还因为他偷了魔剑害得自己被冤枉,虽然最后误会是解开了,但是这人说话神经兮兮的,云璃有些不愿搭理他。

她正要推开萦绕在周身的花瓣,不料那位叫什么金枝银枝的却叫住了她:“云璃小姐,请停下匆匆的步伐,允许我合理表达自己合理的诉求。”

“有话快说。”云璃打了个哈欠,此时她才觉得有些累了,眼泪都流出了眼眶。她迷迷糊糊地擦着,嘟囔一声:“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银枝将右手放在胸前,表情十分严肃:“请问云璃小姐是否还记得前些时日与我一同在星海间曾经斩杀过几只真蛰虫?”

“啊?有吗?”云璃已经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银枝并未被云璃的胡言乱语镇住,而是接着道:“如今大量真蛰虫已在罗浮内外蓄势待发,不日罗浮将会被遮天蔽日的真蛰虫覆盖住。”

“什么?”云璃吓得一下子清醒了,她皱了皱眉:“什么情况,你别危言耸听。”

银枝依旧神情严肃:“我以纯美星神伊德里拉起誓,只要繁育星神的遗骸在仙舟一日,真蛰虫大军顷刻间会吞了罗浮仙舟。”-

神策府。

连日来的文牍终于被消灭干净,景元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正待寻些东西来吃时,钟离早已提着一壶鳞渊春和一盒白云酥走了进来,向景元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景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钟离提着食盒而来,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怎知我爱吃这些。”

“有心人自然办有心事。”

景元去洗了手,接过钟离递过来的食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来。就着几杯鳞渊春,一盒白云酥已经悉数进了景元的肚子。

钟离在旁看着景元吃东西的样子,毫无仪态可言。然他却说不出几句调侃的话来,只是进入了正题。

“今日我在外面挑些名贵的鸟儿时,瞧见了一只通身粉紫色的小家伙。在智库的记载中,此鸟名唤谐乐鸽。”

“谐乐鸽?”景元思索片刻:“匹诺康尼的稀有物种。”

“正是。这只小家伙折断了翅膀,无法重回天空。许是卖鸟的人见它有几分可怜,便将它关进了笼子里,好生照料着,免得被那些豺狼虎豹叼了去。”

“然后你将它买了下来?”

“嗯。这只小家伙虽然被折断了翅膀,无法飞向蓝天,但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坚定。它看向旁人的眼神,像悲悯,像可怜。仿佛被折断翅膀等待被人可怜被施舍的不是它,而是在笼外的人。”

“闲人观伶——”景元缓缓道:“伶观人。”

钟离轻轻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如今倒是闲人观鸟鸟观人了。”

景元挑了挑眉道:“先前你买回来一堆画眉鹦鹉,后来又收养了几只流浪猫,现在又添了新的。听你这描述,不像是个会闹事的。今晚上我应是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钟离无奈笑了一声:“若是不能,我可以为你奏上一首安魂曲。”

“安……魂曲?”景元调侃道。

“……安神曲。”钟离抱歉笑笑,“绥园高处有一把古琴,无人弹奏,却能有乐声发出。四下无人,我便学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