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战前别急,魔尊给我们发装备……
夜色如墨,浓稠得几乎能攥出水来。
血月被厚重的雾气吞没,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黑暗,连风都凝滞了,仿佛在屏息等待黎明的厮杀。
顾溪竹的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晕在纸面上摇曳。
她执笔凝神,以神识为笔,蘸取墨汁在纸上写下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心”字。
每一笔都凌厉如刀,想要将在归墟那一剑斩出的威势生生刻进纸里。
“一定要震住贺轩……”她指尖微紧,笔锋一顿,识海深处传来隐隐的刺痛。
——明明元神已强至化海之境,竟才写了几个字就生出了疲惫?
“一、二、三……”顾溪竹数了数,纸上才堪堪写七个字。
现在倒是还能继续,但天亮后要外出,她不能过度消耗。
锻神法炼成后,神识能自行恢复,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也差不多够了。
她闭了闭眼,压下那股不适,搁下
笔,走到窗边。
窗外,整座小楼都亮着微光。
谢柳坐在屋子中央,她咬着一根绷直的蛛丝,眉心处有红蜘蛛陆续爬出,将喷出的毒液缓缓涂抹在蛛丝上。墨绿的毒液渗入蛛丝,泛出幽冷的寒芒,接着又消失不见。她手指按在旁人看不见的丝线上,像是弹琴似的一按,发出“铮”的一声响。
院子里,陆黎光盘坐在青石上,长剑横放膝前。
他指腹抵着剑锋,缓缓推磨,剑身如银练般在黑暗中流转,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那些滔天杀意都被他敛进了骨子里。
杜小六蹲在门边,大口撕咬着凶兽肉。油脂顺着他的指节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只凶狠地吞咽着,好似要把每一块血肉都炼化成自己的力量。
郭三娘难得没守灵田,而是在棚子外架了一口锅,慢悠悠地熬着汤。
火光映着她的侧脸,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她那只刚刚突破八阶的穿山甲兽终于从土里钻了出来,像块石头般趴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热气,馋得一动不动。
石屋内,阮沐晴和谢东升的气息被结界隔绝。
顾溪竹的神识轻轻扫过,察觉到一股隐晦的阻力。
她有一种感觉,以她现在的神念强度若是强行突破能够对结界造成一定破坏,但她她肯定不会瞎整乱来,而是接着看向了守在她小楼底下的艾绿孔雀。
艾绿孔雀不明白小竹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但它知道,只要守在老大的主人身边,就一定能等到老大回来。
所以,自小竹子离开后,它就一直呆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二楼的窗,既不吵也没闹,难得的安静。
只不过这会儿视线相对,顾溪竹发现艾绿孔雀的眼睛微微发红,想来是子桑明月那边的状态不太好影响到了它。主人跟灵兽心神相连,互相都能影响到彼此。
顾溪竹眉头蹙起,没了小竹子,她日后将如何跟子桑明月沟通呢?
不过只要天亮后能找到贺轩的老巢将其消灭,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吧。
不知不觉,天亮了,那透过浓雾穿过云层的一线光明犹如利剑斩破黑暗。
顾溪竹走出院子时,除了阮沐晴,其他人都已经到场。
她刚站稳,数道目光便齐刷刷投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师娘,你金丹了?”杜小六瞪圆了眼,嘴里的肉干都忘了嚼,刚认识的时候什么境界来着,这就跟自己一样了?
顾溪竹茫然眨眼,“啊?”
她算起来是修真界小白,只知道境界划分,但每一个境界具体区别还没有准确的概念。
修炼一路过来都没遇到什么瓶颈,进阶都是稀里糊涂的,而且这几天都在锻炼神识,对肉身倒是没有怎么关注,她一直以为自己还是筑基境呢。
陆黎光道:“你看看你丹田。”
顾溪竹下意识问:“丹田在哪儿?”
众人一时静默。
谢柳伸手指了过去。
顺着谢柳所指方向,顾溪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迟疑道:“在这儿?”
谢东升平视前方,“嗯,脐下三寸。”
顾溪竹神识内视,就见脐下三寸处,一颗浑圆金丹静静悬浮,宛如旭日初升,流转着璀璨金芒。
丹体表面布满细密纹路,似天然道纹,又仿佛岁月刻痕。
每一次旋转,都有澎湃灵力如潮汐般涌向四肢百骸。
谢东升继续道:“金丹能存储、淬炼从外界吸收进体内的灵气,金丹上的纹路越多,就说明品质越高。但这个没有准确的判断标准,总之纹路越多越好吧。”
金丹之前,吸收进体内的灵气是有限的,周身经络越宽装得越多。
结丹之后,相当于有一个小世界容纳灵气,并将灵气压缩、提纯、凝练……
而金丹境修士的寿元也大幅度提升,上限可达千岁之久。
可以说突破金丹境,才算得上真正的踏上了长生大道。
他们这些在遗弃之地的修士,因为灵气稀少的缘故,体内金丹早都黯淡无光,有不少人无法维持自身境界,皆是因为金丹一直处于枯竭状态,仿佛缺水的大地,裂开一道道口子,最终碎裂成灰。
师娘修行才几天?
还是在遗弃之地这样的鬼地方。
居然从一个凡人突破到了金丹境。
谢柳实在忍不住问,“你哪儿来的灵气啊?”
都这时候了,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顾溪竹想了想倒也没继续隐瞒,“我不是契约了本命灵植,小竹子去我夫君那边了。”
小竹子去仙山享福。
她这个主人跟着受益。
其实原理差不多,他们的灵兽突破,主人实力也大幅度增强。郭三娘现在就比之前不是强了一星半点儿。
简而言之,顾溪竹被灵植带飞了!
她是金丹境,众人信心大增,正欲出发,忽觉还少了个人。
“阮沐晴呢?”谢柳看着谢东升问。
谢东升皱眉道:“应该是在炼化寒髓火,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而阮沐晴那边还没有动静。
杜小六原本还乐呵呵的,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越来越紧张,手里的变色龙更是钻进他衣袖,最后爬到头顶,藏在他的卷发里才停下来。
“那个地方,好像还在变强。”杜小六结结巴巴地道。
谢东升闭上眼。
下一刻,他倏然抬眸,眼里寒光一闪,冷声道:“遗弃之地又开始吞人了。”
贺轩到底掌握了什么未知的力量?先前那场毫无征兆、违背规律的血雨就已经让他心生警兆,随后突然吞噬了远超往常数倍的修士更是诡异非常。
而现在,距离上回吞人事件才过去短短数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竟再度张开了血盆大口!
要知道,以往吞人至少需要间隔三五年的时间,这种种变化,都让人觉得与贺轩脱不了干系。
吞人进来就预示着会厮杀、争抢,会有大量伤亡!这无疑是帮助贺轩恢复!难道说,贺轩掌握了遗弃之地的核心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总之跟土壤有关,或许只有土系的郭三娘才有可能触摸到真相了。
他看向郭三娘。
结果……
郭三娘笑呵呵地问:“还想来一碗吗?锅里还有。”
谢东升:“……”真是一点儿野心都没有的土系啊。
他摇摇头,“不想。”想了想,补充一句,“等回来再一起喝。”
郭三娘先是一愣,随后笑容更深,连眼角的细纹都好似上扬的笑意,“好啊,我们回来了,一起喝。”
眼见杜小六越来越紧张,而阮沐晴始终没有出来的迹象,众人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谢东升通过机关鸟感知到越来越多的修士去了外城,他心知时间紧迫,终是沉声道:“我们先出发吧。”
“好!”
就在众人走出院子时,一个火人从石屋冲出来,“等,等等我!”她张口喊话,喉咙里都喷出了一团幽绿的火焰,火星子落地瞬间,直接在地上灼烧了一个焦黑的大坑。
顾溪竹连忙给她疗伤。
被润物诀滋养后,阮沐晴好受了许多,她迅速换好衣服,“走吧。”
走到众人跟前时,她说:“我连夜收服了两缕寒髓火。”一晚上炼化两缕,身体达到了极限,好在,她成功了。
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还瞟了一眼谢东升。
顾溪竹自然是毫不吝啬地一通夸赞,其他人也都纷纷祝
贺,谢东升也微微颔首,“一夜连收两缕,的确很不错。”
“好,贺轩在恢复,我们也在提升!”顾溪竹给大家打气:“这局稳了,优势在我。”
不知为何,明明前路凶险,有她这么一打趣,大家顿感压力都小了一些,纷纷跟着她道:“对,优势在我。”
然就在众人急速前往外城时,顾溪竹突然又停下脚步,“等等,先回去分装备。”
“啥?”
什么叫分装备?师娘怎么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顾溪竹:“蟹崽回来了。”
这一次,蟹崽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的螃蟹端着沉沉的乌龟壳回到了你身边——主人,主人,乌龟壳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礼物哦。】
来自散财童子、满满当当的礼物!
那得是多大的惊喜啊。
小院里,蟹崽凭空出现,吓了顾溪竹一大跳。
她的蟹崽怎么大了一圈儿!厚厚的蟹壳上堆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水球包袱,都快把它压趴下了。
灵植变强,主人也会变强;主人变强,灵兽也会受益。
所以——
小竹子一花修炼,她跟蟹崽两个飞升?
第62章 062:优势在我夫君手上的胎记真红……
众人如今都知道师娘的灵兽可以离开遗弃之地。
现在亲眼见到,仍觉不可思议。
它背上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球里会装着什么呢?
顾溪竹伸出手,然而这一次,蟹崽没有落到她背上。正纳闷时,她听到蟹崽说:“主人,我身上太沉了哟。”
蟹崽落到青石上,站稳后,从背上哐地扔下一颗水球。
小包袱落地碎裂,大片小黄花从水球里滚了出来,趴在地上的艾绿孔雀猛地抬头,直接飞扑过来,将自己砸到了花堆里。
它张开鸟喙,如风卷残云般将满地小黄花囫囵吞下。待最后一朵黄花入腹,它那双泛着红芒的眼瞳顿时蒙上倦意,羽冠也软软地耷拉下来。
然眼睛还没阖上呢,第二个水球又在它眼皮底下骤然炸开了。
仍是一大堆小黄花……
它强打起精神,再次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第三堆出来的时候,艾绿孔雀实在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沉沉睡了过去。
五个水球里都是装的小黄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最后一个小包袱里装的是乌龟壳,顾溪竹一眼就看出乌龟壳有些不同了,就好像壳子颜色更鲜亮,而壳子上竟然又多了很多剑痕。
护体法宝这不就来了!
魔尊真贴心!
还没来得及感叹呢,蟹崽将乌龟壳一倾,里头东西哗啦啦滚出来,铺了一地。
顾溪竹一脸懵,“不是有限制的吗?”合着大绿哥的乌龟壳这么能装,下次能不能把我装出去啊?
陆黎光怔怔地望着地上那件流光溢彩的法衣,声音都微微发颤,“天蚕玄丝甲。”
地上的天蚕玄丝甲在晨曦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轻薄得仿佛天边的一缕晨雾,却又在微风中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细看之下,千万根晶莹的蚕丝交织成繁复的暗纹,每一根丝线都流转着淡淡的灵力光华,整件法衣如同将一片星河织就,轻盈得似乎吹口气就能飘上云层。
“这件法衣当列仙品,乃师尊当年在一处古秘境所得,说是用万年雪蚕吐出的玄丝织就,可挡化神期修士全力一击……”
他蹲下身,手指虚虚拂过法衣表面,却不敢真正触碰,毕竟这是给师娘的东西,若师尊设下禁制,旁人触碰怕是顷刻毙命。
谢东升也幽幽开口,“当年秦诗意一直想要这件法衣。”
“也就是弹琴弹得好。”谢柳微微撇嘴,“若论容貌,各地眼光皆有不同,这世间谁敢妄称天下第一?”
“照我说,天下第一剑尊喜欢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顾溪竹:……我求你别说了,尴尬得脚趾头都能抠出个三室一厅了。
顾溪竹没答话,继续看魔尊送过来的东西。
除了法衣,还有十几个丹药瓶,以及一张纸上硕大的心字。
看到这些,顾溪竹顿觉稳了,果然优势在我。
顾溪竹将天蚕玄丝甲拾起来时,有什么东西顺着裙摆掉到了地上,她低头一看,是块留影石。
小命要紧!她先是将灵气注入天蚕玄丝甲,下一刻,那衣服好似活了一般覆在她身上,轻薄如同无物。
“此甲本是贴身穿戴的法衣,灵力流转时隐于无形,外人难以察觉。”
“当然,若想外穿也并非不可,它可幻做轻纱,披在外衣上白昼里如披彩霞流光溢彩,暗夜如裹银河星辰璀璨,故而当初现世引得无数女修追捧。”
然而,归臧魔尊既不赠予、亦未售卖。
“师娘,你幻化外裳试试看呢?”谢柳一脸期待。
她天天织衣,也想织出这等仙品法衣来。
顾溪竹此时却无暇应她,她蹲下将丹药瓶一一拾起来递给旁边的谢东升等人,接着拿出留影石,将灵气注入其中。
“看到了吗,你们将其看做守护,不知其束缚,根本原因是你们实力不够。一旦你们的实力超过了剑意能够接纳的上限,守护你们的剑柱,就是诛灭你们的刀刃。”
一席话,让在场修士俱都震住。
“果然是剑柱的问题。”陆黎光深吸口气,“阴阳逆反,在地下?”
听到师尊说要看土系修士有没本事了,众人立刻看向了郭三娘。
郭三娘沉声道:“我必当竭尽全力。”
“地上这些就是净世花?”谢柳看着一地的小黄花,早已将法衣什么的抛在脑后,她蹲下拾取一朵,“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吃?”
因为这些花感觉不到任何灵气存在,他们就以为是普通的小黄花,如今听到魔尊这么一解释,谢柳忽然觉得:艾绿孔雀可以吃,我们也可以啊。
吃了净化一些混沌之气,即是说,虚无之力对他们的影响必然会减弱,那不是天大的好事?
这么一想,她直接往嘴里塞了一朵,“我先吃。”
片刻后,谢柳说:“好像真有一点儿用。”
虚无之力对人的影响在于蚀人元神,乱人道心。
让人元神里充斥着混乱、杀戮,脑子里好像终日回荡着金戈铁马之声,凄厉惨叫不绝于耳,如附骨之疽般将人逼至癫狂。
更可怕的是,一旦嗅到血腥气,便会如遗弃之地的凶兽般丧失理智,而在战斗过后神魂亢奋,就好似识海内的声音化作音浪直冲云霄,必须发泄出来,否则就会震碎识海!
故而,他们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发泄欲望,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
可此刻,接连服下数朵小黄花后,谢柳惊觉识海中翻涌的血色竟渐渐褪去。
翻涌的血海上方,好似出现了一层过滤的纱,那些声音在轻纱的隔绝下变得微弱,而她的识海久违地泛起一丝清明,虽未完全涤净,却也比往日安宁太多。
这突如其来的宁静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像是常年戴着镣铐的人突然卸下枷锁,连步履都变得轻飘起来。
她好像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以至于热泪溢出眼眶都不曾察觉。
谢柳抓起一把小黄花递给陆黎光,又往其他人手里塞,“你们都吃啊,别愣着。”
原本谢东升还想催促大家看完了快点儿出发,如今他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席地而坐,拈起一朵小黄花细细咀嚼。
大家一边吃花,一边看留影。
“域外天魔!”谢东升指尖一颤,黄花险些跌落。他定了定神,又捻起一朵送入口中。
震惊不是一回两回了,吃完再说话。
“两界相融的产物?”
还是女修在这方面更为敏锐,阮沐晴看到这里,突然道:“难道说,子桑明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跟贺轩的?”
顾溪竹也反应过来,“因为之后她每次都陷入了昏迷,无论用尽什么办法都无法保持清醒……”
“莫非侵犯子桑明月的是凶兽?又或者,就是蜥蜴人……”此言一出,众人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对贺轩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除了师娘和新进来的杜小六,他们这里早已没有一个好人。
而贺轩,他却已经不是人。
众人对域外天魔、两界相融的信息所知甚少,此刻俱都看向了谢东升这个江湖百晓生,岂料他也是摇摇头,“数十万年前域外天魔的确出现过,但留下的记载颇少,我也只从一些遗迹上看到只言片语,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那一次域外天魔所在的天魔界并未与修真界相撞,自然没有出现两界相融的情况。”
他忽然止住话音,眉头蹙起,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总觉着,咱们这方天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上的每一道折痕,“诸多事物都似是而非。没有完整的史册典籍,没有清晰的传承脉络,就连最古老的宗门记载,也不过追溯到几千年前……”
“之前他们说是因为夏博渊离开前带走了大量传承,可夏博渊也仅仅只是三千年前的人物。更早之前呢?”
谢东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就像”
他抬手指向无望城外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你们看那云雾遮掩的山峰,近看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活像被人……”
“刻意抹去了过往。”谢柳接上了谢东升的话,“或者说,是某个存在,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
杜小六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啊?”
大家想了想,都默契地没有给他解释,郭三娘端一碗汤过来,“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杜小六瞬间将疑问抛在了脑后。
“子桑明月腹中孩子到底有何作用暂不知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次艾绿孔雀吃了这么多小黄花,兴许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众人继续往下看,就发现后面竟然是蟹崽大闹诛魔大会,登时对蟹崽的能力有了更精准的认知。大佬云集的诛魔大会,阵法结界自不必说,里头坐着的大都是渡劫期,甚至还有一位半步化神,结果蟹崽竟然能在里头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堪称逆天!
最后,魔尊的声音再次出现,“给了你这么多东西,别死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前探出,玄色广袖在虚空中翻涌,像是一片血气腾腾的彤云。
众人恍惚间竟觉得那只手真要穿透留影石的界限伸到眼前来。
顾溪竹呼吸一滞,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她的命脉。
他在威胁她。
孰料一旁的谢柳却道:“魔尊,啊,师尊想牵师娘的手。”
“定是碍着我们在场,师尊才说得这般冷硬。可你看这手伸的……”
谢柳指尖虚点着那只悬在虚空中的手,“分明恨不得立刻把师娘的手攥进掌心。”
她扭头看向陆黎光,“师尊真是爱极了师娘。”
手里有了诸多法宝、丹药,本以为是九死一生的生死决战,如今却是名副其实的优势在我,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轻松了一些,还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顾溪竹:“……”
这也行啊。
她脸烧得通红,心里有些发虚,主动转移了话题,“夫君手上这胎记真红。”
陆黎光却道:“师娘有所不知,师尊这并非胎记。乃是被妖兽所伤。”
“什么妖兽咬了人还能留疤?”谢柳有些好奇,“那可是化神期的剑道至尊了,都无法将其除去吗?”
陆黎光想了想说:“是上清圣地禁地的长明兽。我没有见过,唯有圣地的神纹天骄,才有机会见到长明兽。”
谢东升却嗤笑一声,“长明兽?明亮的明?我看是命运的命。他们不是又叫那玩意儿肉灵芝么?”
“肉灵芝,可是上清圣地命脉所在。上清圣地的鎏金账册上,肉灵芝一项便独占七成供奉。上清圣地能成为三圣宗之首,肉灵芝功不可没!”
陆黎光道:“圣地覆灭后,世间再无长明兽了吧。”
他没过多久就进了遗弃之地,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了。杜小六虽是最后进来的,这会儿也摇头道:“不知道啊,我也买不起,没关注过。”
顾溪竹心中暗怵:肉灵芝,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归臧魔尊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圣地龌龊事,一怒之下血洗圣地?总之,这段时间接触,她觉得魔尊一定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他血洗圣地其中必有蹊跷。
这些暂且放置一边,待留影石内容结束,顾溪竹等人齐齐起身,“走?”
“走了!”
这一次再出发,所有人精气神全然不同。
顾溪竹心中再次默念:“感谢归臧魔尊的馈赠。”
“对了,带上艾绿孔雀。”既然子桑明月至关重要,将沉睡中的艾绿孔雀带上以防万一。打起来的时候把乌龟壳往它身上一扣,也不用分心保护它。
杜小六自告奋勇地道:“我力气大,我来抱。”此时的艾绿孔雀是缩小了的,也就比小鸡仔大一点儿,杜小六也知道灵兽大小变化跟重量无关,这会儿也卷起袖子做足了准备,哪晓得真抱起来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沉得他险些将艾绿孔雀摔到地上。
最终,还是郭三娘的穿山甲兽将其驼到了背上。
喝了郭三娘熬的汤,又吃了小黄花后,穿山甲兽也明显平静了许多,这会儿对郭三娘也没那么排斥了。
一行人朝着变色龙所指引的方向前进,路上遇到不少人,看到他们的状态皆是不敢轻举妄动,好多原本在争抢新人、打得不可开交的人都停了下来,“你们去哪儿?”
又有人怒斥:“你们这是做什么,简直胡闹!怎么将她给带出来了?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溪竹足尖轻点,衣袂翻飞间已凌空而起。她直接抬手施展了一场春风化雨,将周围那群人身上的血给同时止了。“我与夫君已建立起联系,他赠了诸多宝物过来,助我们冲破结界,离开遗弃之地。”
谢东升在底下轻声提醒:“法衣。”
顾溪竹:“……”
虽然尴尬,此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她不慌不忙地抬起皓腕,抬手刹那,好似有霞光握于掌心,缠绕臂间,紧接着,周身流光溢彩,待光华散去,轻薄如云霞的纱衣已覆在身上,在阴沉的遗弃之地中熠熠生辉,恍若旭日初升。
那些刚刚教给她的,鼓舞士气、号召大家暂停杀戮,团结一致的句子她突然就忘光了。
“天蚕玄丝甲。”顾溪竹羞涩一笑,问:“好看吗?”
“我夫君送的。”
第63章 063:威胁贺轩,你不想它死吧?……
现场鸦雀无声,一时静谧得只剩下风在树梢沙沙流淌。
这次被吞入遗弃之地的修士数量也不少。
其中一个身着素白罗裙的女修是天音阁的外门弟子,她怀中紧抱着一张焦尾琵琶,纤纤十指早已血肉模糊。
绿雾轻轻抚过伤口,原本痛到失去知觉的指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嫩肉泛着淡淡的粉色,此刻正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让她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
当那件天蚕玄丝甲映入眼帘时,女修瞳孔一缩,连呼吸都为之一滞。震惊之下,她失手将珍若性命的琵琶跌落在地,摔得“咚”的一声响。
众人这才回神,“天蚕玄丝甲?”
女修慌忙捡起琵琶,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抱紧琵琶悄悄往外挪了挪。
方才他们几人被团团围住时,她便觉不妙。
那些人眼中凶光毕露,脸上、手臂上还生着狰狞的鳞甲与兽纹,周身血煞之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活脱脱是话本里噬人的妖魔。
更可怕的是,这片天地间竟无半点灵气流转,一旦体内灵气耗尽,她储物袋里的灵石和丹药又能撑几天?
而现在突然出现的这几人……
她偷偷抬眼打量。虽也透着古怪,但至少形貌如常,眉目间甚至带着几分令人心安的沉静。只是,那被众星捧月的女子身上为何会有归臧魔尊的天蚕玄丝甲呢?要知道,那件衣服可是高悬珍品榜第一,是无数女修心中的求不得、意难平。
“魔……魔后……”站出来说话的人先是抱拳,接着颤声问道:“当真可与外界联系了?”
魔后?抱琴女修心头大惊——难道眼前女子是归臧魔尊道侣?
她心里清楚,天蚕玄丝甲在归臧魔尊手中,当年他们天音阁大师姐想要高价求取都被拒绝了。这一次,诛魔大会上,众人皆说等灭了魔尊,定将天蚕玄丝甲赠于大师姐,唯有大师姐这般人物,才配得上仙品法衣。
大师姐这次还特意谱
了一首战曲,可惜她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连进入仙音阁听曲的资格都没有。
结果,原来不是归臧魔尊不近女色,而是大师姐输了。
顾溪竹本就尴尬,这声“魔后”更是叫得她耳根发烫,心底也有几分发虚。现在这是越闹越大,以后暴露……
明明心中忐忑,面上还是端出了从容不迫的气势,她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手指轻轻放在臂上那一段彩霞上又轻轻抓握,仿佛将天边云霞掬在手心:“自然。不然这仙品法衣如何得来?”
尾音微妙地顿了顿,她视线轻扫过底下众人,眼神一凛,明明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未变,笑容却一下子冷了几分,“若之前就有,当初也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陆黎光忽觉后颈发凉,仿佛有千万根银针正抵着命门。还有几个在寒石窟动过手的修士,这会儿也在场,纷纷低下头颅,生怕跟顾溪竹对上眼。
“那可真是太好了。”之前问话的修士大笑起来,“放了,放了,马上就能出去了,逮这些无用之人做什么,把这些人都放了!”
说完转头又对那几个已经被捆起来的新人道:“你们几个可真是运气好啊,还不谢谢魔后。”
偏生一年轻男子梗着脖子道:“天蚕玄丝甲,魔后,难不成是归臧魔尊的女人?呸,谢她?”
“我当是到了哪儿,原来被抓到了归臧魔尊的老巢,我告诉你们,我可是瑶池圣地弟子,我师尊是虞山长老,他为我点了魂灯的,识相的就把我放了……”
顾溪竹微微惊讶,挑眉道:“圣地弟子?”
那男子挣扎着昂起头,发冠歪斜却仍强撑傲气:“青竹林十三代真传邹不远!你们这些魔修……”
顾溪竹淡淡扫他一眼,眼底讥诮毫不掩饰,“现在连没有神纹的修士都能进瑶池圣地点魂灯了?”她轻笑道:“看来我夫君这些年……确实杀了不少圣地的神纹弟子呢。”
“妖女!”邹不远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待我师门踏平此地,定要将你吊在玉山绝壁,日日夜夜受神魂鞭笞之刑,叫世人看看,做魔尊的女人是何下场!”
顾溪竹感觉到身边人皆已按捺不住杀心,翻涌的杀意如刀锋出鞘,让那个本来还在破口大骂的男子都彻底噤声。
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
他终是感觉到了澎湃的杀意,终是害怕了。
然而这个时候,顾溪竹不想大家再杀人。按照归臧魔尊说法混沌之气主生机、混乱、毁灭……
为何生机最少?
为何她受到的影响比之其他人要小得多?
为何子桑明月也说,若是水系没有沾满血腥,用处其实很大?
顾溪竹的理解是——水是生命源头。
他们每个人都会被混沌之气影响,而她,明显吸引到的生机最多,这一切,都多亏了陆黎光。
同样,杀人越多,越混乱,越快走向毁灭。
顾溪竹倏地轻笑出声,“何须等到那时候,你现在就看见了啊,做归臧魔尊的女人,有天蚕玄丝甲穿,有数不清的丹药法宝、有磨剑石护身、还有……”
她拿出写了心剑的纸,只是轻轻抖开,就好似有万千剑意化作汪洋大海滚滚而来,翻涌的血色杀意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羡慕吗?”顾溪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邹不远,一脸认真地说:“羡慕不来哟。”
随后她缓缓将心剑收入袖中,扬声道:“今已查明遗弃之地幕后黑手乃假扮成楼主的贺轩,此獠以修士血肉为药,诸位今日若开杀戒便是助其恢复……”她环视众人,天蚕玄丝甲上霞光大盛,“不如给我个面子……”
轻快的声音稍稍一顿,接着又骤然一沉,带着令人骨头发冷的寒意,“三日内,谁的手沾了血……”她指尖轻弹,将布满剑痕的龟甲丢到了底下一人脚边,“我从不杀人,便只能让他抱着龟甲与之亲密无间了哦。”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谁不知道归臧魔尊的道侣有一块磨剑石,其上剑气触之既被万千剑意绞成血沫,尸骨不存。
之前从溪风阁的任潮涌那传出乌龟壳上剑气已消耗殆尽的消息,不少人还起了点儿别的心思。
可如今一看,那壳上遍布剑痕,只是视线落在上面便觉双目刺痛,当真将其抱住不放,那该是何等酷刑?
明明是个笑容明媚的娇俏少女,怎能想出这等惨烈刑罚,不比悬挂什么石壁上受鞭笞之刑狠毒得多!
不愧是魔后!不愧是归臧魔尊挑中的女人!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恭谨:“谨遵魔后法旨。”
顾溪竹隔空摄物,将乌龟壳重新拿到手中,指尖轻敲其上,发出阵阵嗡鸣:“即刻动身,务必阻止所有厮杀。”
她顿了顿,又抛出一只青玉瓶和漫天小黄花,“净世花亦是夫君所种,可压制疯戾,我等皆已服下,方能暂时保持神台清明。”
谢东升大步上前,折扇一扬凌空摄来一朵黄花,当众吞服:“诸位速去!绝不可再添伤亡!这批新人,也需好生看顾。”
众人心中大定,纷纷化作道道遁光四散而去。
“我们也走吧。”顾溪竹道。
前后耽搁不到几分钟,却将贺轩的退路斩断。她这出戏唱得真值。
顾溪竹一行人朝着凶地再次前行,这一次,有破妄眼珠,一路未曾遇到幻象阻挠。不多时,一行人就走到了被浓雾覆盖的黑水湖。
“竟是黑水湖?”黑水湖有剑鳟,他们之前来狩猎过几次,竟没发现过异样。
黑水湖,顾名思义,湖水漆黑如墨,连光都无法穿透其中。
里头的剑鳟更是凶戾非常,平时有活物靠近,就如同一柄柄飞剑跃出水面,口中喷出的水剑能轻易洞穿金石,非元婴期修士不敢轻易靠近此地。
而今日的黑水湖却诡异的沉寂着。本该跃出水面攻击来者的剑鳟不见踪影,整片湖面被一层粘稠的血浆覆盖,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若非提前服下了小黄花,他们这些人一靠近这里只怕就会被血腥气刺激得双目赤红、神魂暴戾。无需贺轩动手,他们便会自相残杀。
“下水?”谢柳祭出蛛丝,正欲往下试探,就见一朵幽绿火苗已经飘在了水面上。
阮沐晴的寒髓火算得上他们这里除了心剑外的最强攻击能力,结果,此刻竟没能渗透那层血浆,像是凝聚了无数怨气、晦气的污秽之物,连寒髓火都无法将其立刻点燃。
谢柳的蛛丝自然更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这时,郭三娘道:“我感觉到了,他就在池底淤泥之中。”下一刻,她脸色一白,“底下尸骨堆积成山,宛如血肉磨坊。”
只是不知为何,那土壤对她好似有致命吸引力,郭三娘感觉自己的神念好似陷入其中,勾得她不受控制一般想要直接下水。
千钧一发之际,舒服的细雨落在身上,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轻鸣,郭三娘回过神,一脸后怕地道:“好险,差点儿被迷惑心神,主动下去献祭了。”
只是她没去,穿山甲兽却完全不受控制,发了疯一般扑向黑水湖。顾溪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背上的艾绿孔雀,她如今已金丹期,仍抓不稳,重重下坠时,手臂缠绕的轻纱扬起,助她将秤砣似的艾绿孔雀稳稳拖住。
谢柳的蛛丝瞬间缠住了穿山甲兽,然穿山甲兽已经八阶,她想要将其拖住十分吃力。身边众人齐齐发力,才将穿山甲兽暂时困住。
郭三娘语气急促:“我无法将其收回!”
穿山甲兽已然失控,对她的呼唤没有半点儿回应。
顾溪竹的春风化雨都起不到明显作用,灵兽本就灵智低微,被吸引后更是难以挣脱神魂控制。被阻拦后,更加疯狂地翻滚起来。
它体型巨大,又是八阶灵兽,实力极强。
而众人若是使出杀招必然会重创郭三娘,以至于阮沐晴的寒髓火到了指尖也没有立刻释放……
眼见众人拖得十分吃力,顾溪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一手掐住艾绿孔雀的脖
颈,另一只手扬起乌龟壳对准艾绿孔雀,厉声道:“贺轩,你不想它死吧?”
“若它死了,子桑明月腹中胎儿势必活不成,你一切谋算必将功亏一篑!”
第64章 064:心声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话音未落,黑水湖骤然沸腾起来。
原本死寂的湖面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猩红的湖水翻滚着,掀起阵阵腥臭的浪涛。
一具具森然白骨自湖底浮出,在水面上起起伏伏,随波翻滚,而湖心处还汩汩冒泡,像是一锅刚刚烧沸的开水。
墨绿的雾气从湖中冲天而起,顷刻间笼罩四野,周遭的浓雾变得更加厚重,原本还能勉强看清身前丈许之内的景象,然现在,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是入了归墟一般,连神识也无法穿透那些迷雾。
就在众人视线被蒙蔽、陆黎光迅速摸出灵灯鱼想要点燃之际,顾溪竹身上的天蚕玄丝甲骤然绽放出炙热光芒,犹如一轮红日升空,煌煌烈光刺破黑暗,那光芒好似利剑更似火焰,所过之处,迷雾竟如活物般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溃散消融。
顾溪竹再次厉声喝道:“别在那装神弄鬼!贺轩你再不现身,艾绿孔雀必死无疑!”说完的同时,扬起的手毫不犹豫地往艾绿孔雀头上砸去。
“住手!”
湖心处骤然炸开一道黑影,嘶哑的吼声裹挟着滔天怒意席卷而来。
“杀了它,你们谁也别想离开遗弃之地!”
黑影看不出五官,身体好似泥塑,随着他的走动,湿泥纷纷坠入湖面,又有新的泥土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附到他身上,整个人好似在不断地崩溃、重组。
混乱、毁灭、生机——
混沌之气的三种状态,都在他身上得以体现。
从湖心走到岸边,短短几息的时间,贺轩的身形不断变幻,男女老幼皆有,惨叫、嘶吼声不断,等他在距离岸边三丈处站定时,他的身形终于凝实,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的眉骨很高,眼睛狭长,褐色眼珠远远小于常人,衬得眼白宽阔,给人一种阴森诡异之感。
削弱的身体宛如竹竿似的裹在宽大的黑袍之中,活像一具挂着破布的骷髅架子。
贺轩冷冷开口,声音阴沉至极:“归臧魔尊的道侣又如何,自进入此地起,你们身上都有看不见的菌丝与这片土地相连,哪怕破开封印,一旦想要脱离,脚下大地就会将你们的血肉吞噬一空,只有我知晓离开此地的方法……”
谢东升看一眼艾绿孔雀,“与子桑明月腹中胎儿有关?”
贺轩此刻倒没隐瞒,直接点头道:“嗯。”他此刻完全处于下风,真打起来毫无胜算,只能透露一些信息,拖延一下时间。
却没想到,眼前人竟完全不按理出牌。
那站在人群中央身着天蚕玄丝甲的女子竟然掏出了心剑,纸张抖开瞬间,血色光芒倏忽而至,他只觉身体好似被光芒生生撕开,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身体骤然崩裂,像是还未烧瓷实的泥胚扔进水里,迅速融化成了一滩烂泥浆。
“你!”然受了一剑,贺轩仍未死去,湖底的淤泥源源不断地涌向他,再次重塑了一个只有一尺来高的泥土堆。
只是这泥人看不出五官,像是在拼命捏造四肢,却始终无法完成塑形,贺轩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泥土里传出:“在这里,我是不死的!你们永远都杀不死我!”
顾溪竹一直觉得反派死于话多,反之亦然。能动手,绝不哔哔。
既然能把人引出来,那以最快的速度灭掉无疑是最优解,故而在看到贺轩的第一时间,顾溪竹直接就扔出了心剑,却没想到,这一次的心剑好像跟上次不一样,威力没那么大了?
还是说,眼前的贺轩掌握了遗弃之地的混沌之气,真的杀不死?
就在这时,顾溪竹怀中的艾绿孔雀突然睁开眼,下一刻,它昂起头,轻鸣一声后展翅飞上高空,它的身体骤然变大,张开的羽翼长达十丈。
原本还在湖中挣扎的泥土凝固当场,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你们做了什么!”
众人立刻明白:子桑明月腹中孩子没了。
飞在空中的艾绿孔雀直接俯冲向下,将湖中的泥土堆猛地一抓,贺轩的惨叫声传来的同时,无数泥点飞溅,然而下一刻,那些泥土再次重聚,而贺轩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森:“明月,你认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你不是在别人身下喘息时,也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低沉,却好似从整片大地中传出,遗弃之地的山、水、树木、花草,这个声音无处不在,遍布整片天地。
“你怎么能,弄丢我们的孩子呢?”
大地出现无数红色裂纹,像是纵横交错的血管。
而这些血管全都汇集到了贺轩身上,无数力量涌向他,他的身体瞬间拔高至丈许,手中长矛朝空中掷出,目标正是艾绿孔雀!
只是随着他这一击过后,众人却发现,他的元神好似瞬间溃散,身体看似强大,周身气息却在迅速衰弱,就像是在回光返照一样。
郭三娘面露喜色:“灵兽,他的土系灵兽气息消失了!”
贺轩果然是强弩之末!只是强撑着最后的力量想要拉子桑明月陪葬罢了。
艾绿孔雀尾羽上的眼睛齐齐睁开,瞳中光华流转,齐刷刷盯住了贺轩,不过眨眼之间,所有的眼睛同时流出血泪,而贺轩的掷出的长矛也停滞空中,不能再进半寸!
趁贺轩被短暂迷惑,众人同时出手攻击!
郭三娘用泥土铸墙,强行阻拦住那些涌向贺轩的血泥,谢柳的蛛丝形成天罗地网,阮沐晴的寒髓火直接弹出,冲破一切阻隔落到了贺轩身上,陆黎光长剑迸发出空前绝后的强大剑意,而谢东升,他的机关鸟遍布整片湖泊,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处发光,像是一道道雷电连接成了网。
此处有湖,泥土湿润,雷电可侵入大地。
贺轩元神已经十分微弱,他的雷电之网应该能够阻止贺轩元神通过泥土逃遁。
顾溪竹则是朝着队友施展春风化雨,让他们能够无所顾忌地施展出最强杀招,如此搭配下来,贺轩毫无招架之力,身体再次缩小,只剩下了拳头大小的泥团。
然这时,他却不再挣扎了,翻涌的泥浆也骤然静止。
贺轩用尽最后的力量为自己构建一个血色的防御屏障,他癫狂的笑声似利剑一般划破天空,声浪裹挟着恶意席卷整片遗弃之地:“尔等踏入此地时,血肉早已与遗弃之地相连,即便破除封印也无法离开,一旦试图脱离,体内血肉都会瞬间被吞噬一空!唯有人能收服这片土地,斩断尔等脚下根须,方能真正自由!”
“而想要收服此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拥有两界血脉的胎儿成为钥匙,打开禁地之门,取到此界地心之石。原本我快要成功了,子桑明月腹中胎儿便蕴含两界血脉,只要顺利降生,我便能带你们重回外界,结果,这一切都被他们葬送了!”
泥潭突然爆开数丈高的血浪,贺轩的声音里淬着剧毒:“唯有水系女修蕴含生机,才能成功诞下钥匙,这里的水系女修仅有顾溪竹和子桑明月,然而子桑明月已经失去资格,你们想要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就让魔尊的女人成为新的温床吧!”
“出去的方法我已经说了。是他们,断绝了你们出去的机会!”贺轩神色疯狂,用尽力气在嘶吼,“那就,让他们赔给你们!”
他的声音化作滚滚雷鸣响彻云霄,传遍了遗弃之地每一个角落,就连正在忘忧楼内闭关的陈知溪都睁开了眼。
外面出事了?
陈知溪眉头紧蹙——他就是闭了几天关吸收涤魂花母稳固境界,怎么,外界就变了天?
神念一扫,就见外面的守城军如蜡遇火,大片大片的融化成了地上的烂泥,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而子桑明月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正疾速掠向外城方
向。
陈知溪眉头一皱,立刻纵身追出。甫一出城便见惊人景象——无望城中修士尽数出动,各色遁光如流星雨般划破长空,齐齐朝黑水湖方向涌去。
溪风阁修士也不例外,他本想叫住一人询问,孰料,那人飞得极快,竟与他擦肩而过也未曾停下脚步。
最令他震惊的是——这么多人,竟无一人选择趁乱动手,有人不慎受伤,旁边立刻有人递上疗伤玉叶相助!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贺轩那句“出去的机会断绝”的嘶吼传来时,众人心头俱是一震。
然就在这时,清越的女声响起,“哦,禁地结界?你可知我灵兽的神通是什么?”
陈知溪能够分辨得出来,那是顾溪竹的声音。
顾溪竹契约的水系灵兽,她灵兽的神通到底是什么来着?
……
黑水湖边,顾溪竹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丝毫没将贺轩临死前的挑拨放在心上。
她面带微笑地道:“不如你再猜猜我夫君是如何将这些东西送进来的?”
“这天底下,没有能困住它的结界,我们不需要钥匙,也能拿到你口中的地心石。”顾溪竹在说话时,看着那坨泥巴不断施展心锚之术。
还有很多东西他们没弄清楚,譬如地下九根剑柱藏于何处?
地心石所在的禁地又是哪里?
但是她很确定,贺轩肯定不会说,说了也不知真假,故而,她想试试心锚能否成功。
此刻贺轩实力大减,她成功的概率很大,问题就是,她实在不清楚那一坨泥里到底哪里是眼睛。
要不,她给郭三娘使眼色——先让他稍微塑个人形再说?
郭三娘意会,在土墙上裂开了一道细缝。
元神化海后,心锚施展次数也增多,此时顾溪竹已经失败了十几次,仍没觉得疲惫,她继续道:“地心石是十阶土系灵物,你想突破十阶了再出去是吗?”
“地心石在哪儿?”现在最高的土修仅有八阶,而八阶土修的实力,不一定能发现地心石。如果能问出来,自是最好不过。
贺轩此刻状若疯魔,根本听不进问话,只反复嘶吼:“全怪你!全怪你!我要杀了你!”
“定要教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谢东升道:“溪阁主来了。”
“涤魂花母的能力能读取他人记忆制造幻境,溪阁主或许能施展搜魂之术……”
刚刚赶来的陈知溪闻言从空中落下,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试试!”这能力他才刚刚掌握,抓取到的记忆并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以贺轩目前脆弱又癫狂的神魂状态,他可能施展不了几次,贺轩的元神就会彻底湮灭。
而这时,子桑明月的身影也无声落在湖畔,她所站之地一层水流铺于地面,就好像满是腥臭的淤泥里出现了一面干净的水镜,是满地污浊里的一片清辉。
亦如,他当年在泥地里仰望的明月。
贺轩癫狂的嘶吼戛然而止,翻涌的泥浆突然凝滞,仿佛整片黑水湖都屏住了呼吸。
“明月……”
沙哑的呼唤从泥浆深处挤出。
那些散落的腐土突然活物般蠕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攀附上残缺的骨架。
不过三息,一个披着湿黏泥衣的人形便踉跄立起,腐烂的面皮上硬生生扯出温柔笑意。“你不是最爱我了吗,明月。”贺轩深情款款地看着子桑明月,“明月,他们要害我,你帮帮我……”
他伸出手,试图去抓子桑明月的手。
子桑明月居高临下地睨着那只伸来的泥手,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爱?”她轻嗤一声,广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罡风,“你也配?”
“药王谷你不过是个挑粪的药奴,如今……”子桑明月指尖凝起一点儿青光,照亮了贺轩那张烂泥捏成的面孔,“更是滩令人作呕的腐泥。”
贺轩直接怔住,他始终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明明,明明他早已摘下明月,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卑贱的下人。
顾溪竹看着他的眼睛,第四十九次施展心锚。
而这一次,她的识海内多出了一个锚点。
她终于成功了!
贺轩的心声在她耳边响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第65章 065:生路我看到了。
一点儿绿意没入头顶,清凉之意稍稍抚平了子桑明月翻涌的恨意,让她的心绪稍稍平静了几分。
那是顾溪竹的春风化雨。
刚才那一瞬间,看到贺轩,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恶事,她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然而此刻冷静下来,子桑明月意识到——她得做点儿什么。
她得为大家做点儿什么。
子桑明月强忍着恶心,倏地抬眸,泛红的眼尾似有泪痕,她声音依旧冰冷,“那你呢,你又何曾对我有过片刻真心?”
“但凡你有一丝真情,也不会假死离开,让我独自……”
她好似不忍继续说下去,微微侧过脸颊,长睫颤动几下后,径直闭上眼,仿佛不想叫人看出她眼中脆弱。
贺轩弱小时极度自卑,一朝得势又极其自负,他始终不肯相信子桑明月不爱她,此番看到子桑明月这般姿态,立刻觉得他没有看错——子桑明月果然是爱着他的。
她定然是在得知真相后对他生怨。
她并非不爱,只是觉得委屈。她心爱之人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肯告诉她真相,让她日日夜夜孤枕难眠、反复思念。
贺轩急切道:“我对你自然是一片真心。这些年,你在忘忧楼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灵石法宝应有尽有,别人要用命去换的升阶灵物,我都是早早备好送到你面前。”
“遗弃之地的人谁不仰望你、羡慕你?”
子桑明月倏地睁眼,“真的吗?”
她瞳内出现了深色旋涡,与此同时,她身后的艾绿孔雀再次展开尾羽,在她身后形成一扇屏风,更像是一扇通往神魂深处的幽暗之门。
她柔声询问:“贺轩师兄,我要离开这里,地下的剑柱封印在何处,你能告诉我吗?”
贺轩眼神涣然,眸子里好似有了层层重影。
然而,他并没有被完全迷惑住,神魂陷入挣扎。
心声陡然响起:“不、不能说……”
又突然变成,“说了也没关系,说了明月就相信我真的爱她。”
“反正他们也拿不到,藏得最深的剑柱半截都钉在了熔岩山脉的火龙腹下,遗弃之地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对付不了那头火龙!”
“不能说,该死这贱人竟敢迷惑我心神!”贺轩回过神,心中暗骂道。
然他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仍是深情款款地道:“明月想知道?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子桑明月神色一顿,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去还是不去?
她的肉身躯壳早已污秽不堪,心神更是千疮百孔。
很久之前,便已心存死志。
她不怕死。若能以这恶臭之躯,为大家搏一条生路,也并非坏事。子桑明月轻咬下唇,缓缓往前迈步,“好!”
贺轩嘴角微微勾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子桑明月。
然就在这时,顾溪竹出声打断,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就是剑柱封印,我们早就知道位置了。”
贺轩猛地转头,眼里凶光毕露:“又是你,不可能!”
顾溪竹上前一步,胸有成竹地道:“熔岩山脉。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那根剑柱钉入凶兽腹部,故而这些年,它一直未曾挪动一步。”
贺轩大惊失色,脸上的泥土都簌簌滚落,整张脸登时仿佛被用力抹去了所有五官,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他嘶吼道:“你怎么知道?”
顾溪竹冷笑一声,“我不仅知道剑柱封印在何处,我还知道……”她看着贺轩,一字一顿道:“还知道地心石藏在何处!”
贺轩贺轩的瞳孔剧烈收缩,心慌不已:“她不可能知道地心石的位置,地心石在归墟的黑水源河底,被白石掩盖,还有虚晶将那处地方彻底隔绝,混淆空间,他们绝对不可能发现得了。”
这些心声,顾溪竹听得清清楚楚。
归墟的黑水源,据说就是这黑水湖的源头。而虚晶,正是黑水源里最珍贵之物,当初在雾集上,她就通过赌石获得了一块虚晶。
没想到,地心石就藏在那些白石之中。
顾溪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白、石。”
贺轩如遭雷击,连身形都无法继续维持,轰然倒塌,“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顾溪竹挑眉,“想知道?求我?”她冷笑一声,“求我也不告诉你。”
“烂泥,就该一辈子呆在泥潭里……”顾溪竹站着岸边,周身法衣如骄阳耀眼,如果说子桑明月是月亮,那此刻的她,就好似红日,万丈光芒让贺轩仿佛被烈焰灼烧,不敢仰望、不敢直视。
“黑水湖……才是你这等卑劣之徒,最好的归宿!”顾溪竹的眼里是浓浓的嫌弃,她言语如刀,竟是让湖中那摊烂泥如遭雷击,迅速溃散。
紧接着,浑浊的黑水翻涌,一具森然白骨缓缓浮起,其上的衣物赫然就是当年贺轩所穿。
郭三娘瞳孔微缩,喃喃低语:“神魂俱灭。”她已经感觉不到贺轩气息了,而没了贺轩,周围的土壤都开始亲近她,就好像,她现在成了此地最高主宰。
察觉到异样的郭三娘立刻拿出一朵小黄花吃下,等小黄花入肚,心里才稍感踏实。
一直没敢吭声的杜小六长舒口气,躲在他头发里的变色龙也钻了出来,这代表极凶之地彻底消失了。
“我后背全湿透了……”杜小六扯了扯紧黏在皮肤上的衣衫,扭头眼巴巴望向阮沐晴,“阮姐姐行行好,帮我烘一下?”
阮沐晴指尖一颤,险些祭出寒髓火,幸而及时收敛,转而捻了一簇温热的灵火。布料蒸腾起白雾时,杜小六已凑到顾溪竹身旁,两眼放光:“师娘太厉害了!居然活生生把贺轩气到魂飞魄散!”
顾溪竹:“……”
面对众人的视线,顾溪竹羞涩一笑,“没给我夫君丢脸吧?”
众人:“……”别人要么娇羞,要么凶残,她是一边娇羞,一边凶残…
只能说,不愧是魔后!
贺轩一除,遗弃之地最大的祸患消失,如今剩下来的人,哪怕心中仍有异心,此刻也不得不跟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商讨离开遗弃之地之事。
“九十九根阴阳剑柱,其中有九根阴柱藏于地底,现在最难找的那根已经确定了位置,而另外八根,还需我们尽快找出。”顾溪竹道:“这些,需要土修多多费心。”
郭三娘立刻应下,并提出自己的担心,“我们土系神念在深入地底时兴许会受到那什么地心石蛊惑,大家随身都携带几朵净世花,一旦察觉异常,立刻服下,便可保持灵台清明。”
此刻,遗弃之地所有修士齐聚黑水湖外,其中,土修经过统计共有九十七人。
所有土修都排队上前领取了三朵净化黄花。
谢东升看向子桑明月等人,“归墟里也得去探,诸位楼主还请出力。”
陈知溪一直以为自己闭关出来以后就能取代楼主之位,成为忘忧楼第一人,没想到现在众人竟唯顾溪竹马首是瞻,他苦笑一声,“好。正好我这里又多出了不少新的飞鱼令,方便大家进入归墟探索。”
子桑明月也跟着道:“我的孔雀翎同样也攒了不少。”
剩下三位阁主也纷纷表态,定当全力支持土系修士搜寻剑柱下落。
剑柱是封印,破开封印后才能回到外界。
但最根本的还是地心石,他们自进入此地起,血肉就与地心石相连,即是说,必须收服或者毁掉地心石,他们才能真正离开。
顾溪竹还有点儿庆幸,她没尝试让蟹崽将自己装进龟壳带过去。
如果真的那么做,很可能壳子里装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一碗血水。
关键她若陨落,蟹崽也会死亡。到时候恐怕它一脚踏空之时,就是他们主宠两个双双殒命之时,哦还得加上归冥山上的小竹子……
小竹子命好的话,兴许还能被归臧魔尊给抢救回来。
“我们也尽快去归墟找地心石吧。”顾溪竹道。
“今日前往归墟太晚了,我们先回去稍作休整,明日再出发吧。还得想想,那凶兽要如何应对。”
顾溪竹点头,“的确如此。”
她看了一眼御兽盘,这会儿蟹崽已经入睡,拿地心石需要蟹崽出力,一切得等蟹崽醒来再说。
而且,她可能还需要场外求助。
心剑已斩。
他们没有了绝对保险的杀招。
涤魂花母当初就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而熔岩山脉那只,比涤魂花母更强,最为关键的是,它腹部钉着剑柱,一旦招惹,肯定比涤魂花母难对付得多。
毕竟,那只凶兽时刻都在忍受剑柱折磨。
它睡着了才好受一些,而他们这些人要做的,是斩剑柱,破封印!
要是魔尊能再给点儿心剑就好了。
当然,为防万一,他们也得自己想想办法。
这么多人齐心协力,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一只凶兽!
返回小院后,忘忧楼的几位楼主都向遗弃之地的所有修士发放了灵沙、玉叶。
特别是子桑明月,几乎将自己楼里的丹药悉数散尽。
杜小六看着那些排队领东西的修士,只觉眼眶发热,他扭头看向陆黎光,“当初你们都说不可能,说我天真,你们看……”
他指向人群,声音微颤:“你们看啊……”
他们真的将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陆黎光点点头,“嗯,我看到了。”
他看到了冉冉升起的骄阳,他看到了……
那条虚无缥缈的生路,此刻正真真切切地——
在他们脚下延展开来。
第66章 066:商量她很早就不想活了。……
遗弃之地的修士全都行动起来,很快,藏于地下的八根剑柱均被土修们找齐。
但破阵却不可轻举妄动,这些剑柱组成了牢不可破的防御屏障,阻止凶兽入侵,一旦结界打开,外城凶兽就算了,归墟凶兽若是全部冲出结界,他们这些人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一个涤魂花母,就能轻易灭掉一阁修士。
而归墟里,像涤魂花母这样的凶兽到底有多少,他们其实并不清楚。却也知道,迷雾中凶兽毒虫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故而,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九根剑柱同时攻破!
城内八根剑柱并不难办,在谢东升的安排下,已经将遗弃之地的强者和土修分为八组,各自负责一根剑柱,每一根剑柱旁边,都有他布置的机关鸟当眼睛,随时可以观察到剑柱情况。
最麻烦的就是位于熔岩山脉地下的那根剑柱,或许还需要归臧魔尊出手相助才行。
在用留影石记录剑柱位置和地下阴柱上的阵法纹路时,顾溪竹提前给大家打了招呼。
“我与夫君相识于凡间。在我们那个小村落里啊,即便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新娘子也从来不会改了自己的姓氏。”
她指尖拂过臂上轻纱,脸上露出微笑:“就算他现在是天下闻风丧胆的归臧魔尊又如何?在我这儿,他永远都是那个会为了一文钱跟肉铺老板讨价还价,深更半夜点着油灯抄书换钱的穷书生。”
明明是含羞带怯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叫众人眼皮直跳——那位可是归臧魔尊!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在得知对方身份后,你怎么还能如此……
顾溪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轻柔却坚定:“所以诸位不必称我魔后,叫我顾溪竹就好。”
之前他们喊师娘也就罢了,至少正常人都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现在大家都喊魔后,那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归臧魔尊,这个女人在假扮你道侣,毁你名声、污你清白!
蟹崽睡觉前还跟她说过几句归冥山上的趣事,比如:归冥山上一个母的都没!
不近女色的归臧魔尊突然被多
了个道侣,那她出去后落到魔尊手里,会落到什么下场……
顾溪竹打了个寒噤,她想都不敢往下想。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人带头道:“好的,顾神女。”
顾溪竹:?
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叫我名字即可。”
“顾神女容禀……”说话的人深深一揖,他弯腰时,后颈处骨刺凸出,宛如一根根长钉。
“我等自诩天弃之人,落入此地便跌入绝望沼泽,被混沌之气折磨得不人不鬼,活得艰难,死了更是尸骨无存,最好的结果便是变成一捧捧灵沙。”
活得那么难,有时候都想一死了之。
可死了就会被烧成沙被其他人服食,在修真界的说法就是连神魂都彻底湮灭,永世不得超生,故而……
他就这么一天一天、疯疯癫癫地熬到了现在!
“而您的到来,让我等看到了希望……”他声音微微颤抖,“在吾等心中,您便是带来救赎的神明。”
又一女修也紧跟着道:“修真界的高阶女修历来都以仙子、神女相称,芳华榜的玉清仙子、清霜神女都是这般尊号呢。”
“天下第一美人秦诗意,当年外出历练时便被尊为小琴仙,还有什么诗仙、画仙、酒仙、剑仙等等等等。”她轻笑一声,右边脸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而左脸上则有一大块红斑,仔细看上去,竟是有很多暗红蚂蚁在上面爬行,有一只个头较大的脱离了队伍爬上她眼角,像是在眼尾点了一颗红痣。
女子继续说道:“就连我去到散修城镇,当年那些低阶修士也称我一声碧霞仙子。”
“是啊,顾神女。”众人纷纷附和:“直呼名讳万万不可!”
……若是被归臧魔尊知晓,还当他们不尊重其道侣不懂规矩,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顾溪竹眨了下眼,恍然大悟——哦,原来修真界都是以某某仙子、某某神女啊。
这么一想,倒是勉强可以接受了。
至少比喊魔后强!
解决了这个潜在麻烦,接下来,顾溪竹就将放心让谢东升负责取影,等八根剑柱全部取影之后,顾溪竹又接着讲了下去。
当然,留影石全程对着二楼的窗户,她始终没有露脸。
她将归墟熔岩山脉的凶兽情况讲述了一下。
重点就是凶兽吸收了寒髓火非常厉害,希望魔尊大佬能赐点儿装备。以及他们同时攻破九根剑柱破阵的想法是否合理,如有不妥还请魔尊指示。
最后便是地心石,她将白石和虚晶都准备好,打算让蟹崽到时候带过去,看看魔尊对这样的石头有没有了解。
至于地心石的收取,按照贺轩的说法是禁地有结界,而那个结界只有融合了两界生灵血脉的新生命才能进去,但蟹崽连遗弃之地都能出去,甚至还能穿过苦海,显然它也可以穿过结界拿到地心石。
关键就是地心石看着是很邪恶的东西。
所有人一进来就被它缠上,身上好似被它绑上了看不见的红线,一旦想要离开,必被它吸食一空。
它相当于土修晋升十阶的灵物,因此贺轩千方百计想要搞到手。
而它还能迷惑人的心神……
目前顾溪竹想到的办法是蟹崽利用红宝石耳珰将其装起来。
红宝石耳珰连寒髓火都能轻易收取,那地心石自然不再话下,但顾溪竹还是担心有风险,他们对两界相融了解甚少,还希望魔尊能够帮忙出谋划策一下,至少给她参谋一下这个思路是否安全可行。
将所有的诉求都表达完后,顾溪竹眼皮突突地跳,她有点儿心虚。
通篇都在找魔尊伸手要这要那……
她又并非真的魔尊爱人。
要是魔尊觉得她得寸进尺不识好歹怎么办?
顾溪竹态度谦卑地用神识写起了感谢信,并准备了大量遗弃之地的天地灵宝。
这些都是几位阁主拿出来的。
他们个个都想结交归臧魔尊,毕竟遗弃之地的修士大多身具兽类特征,浑身缠绕着浓郁的血煞之气,比外界的魔修更像魔修。
若是现身修真界,只怕立刻就会被正道修士当作邪魔外道斩尽杀绝。因此,他们不得不提前谋划,为日后在修真界立足寻找靠山。
而放眼天下,还有比归臧魔尊更合适的靠山吗?
连诛魔联盟都奈何不了他,若能追随其麾下,自然是最稳妥的出路。
可以说,整个遗弃之地,除了顾溪竹,其他人都想跟魔尊混。
用谢柳的话说,她当初在家中就不讨人喜欢,如今弄成这副口吐蜘蛛的妖邪模样,难不成还能回到家中与那些人和睦相处?
总之,到时候她伪装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小竹子又在对方手里根本无法跑路,只能……
或许她真的就是穿过来拯救这些人的,等把人送出去后,她再被魔尊一掌拍死,到时候直接功德圆满回到原来的世界,从此大富大贵否极泰来?
这么一想,忽然又觉得内心没那么不安了。
不过下一刻,她又灵光一闪。
怎么就认命了呢。
蟹崽的乌龟壳应该是能装人的吧,不能直接离开遗弃之地,可出去后,应该就能把她装进去穿梭虚空了啊。
她一出去可以先到归冥山偷回小竹子,然后蟹崽再撕开一道裂缝他们一起远走高飞,到那时不就天高凭鸟飞,海阔任鱼跃!
嗯,还有活着的希望,打起精神来哟。
……顾溪竹精神抖擞的写完感谢信,等墨迹全干后,她将信纸规规矩矩地叠好后放到了一边。
次日,蟹崽醒来,破天荒地喝了她几滴血。
这就好比外面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想尝尝家里的清粥小菜。
等吃饱喝足后,蟹崽对着顾溪竹准备的东西挑挑拣拣。那些天地灵宝,蟹崽一个看不上,通通从乌龟壳里扔了出来,还呸呸连吐了好几个水泡。
它嫌弃地挥着大钳子:“主人,脏!不喜欢,两脚兽他们也不喜欢。”
弄脏了还得去臂挽溪里洗。
哦不对,臂挽溪的水都臭了,还得重新挑地方。
顾溪竹:“……”哦对,魔尊他们应该都不喜遗弃之地的气息,连一瓢污水都要泼得越远越好。
地里长出来的这些天地灵物,他自然更加看不上眼。
小竹子能好好活着,可以说是福大命大。
难怪一过去就得换盆换土。
最后,蟹崽只拿了留影石和顾溪竹写的信。
【你的螃蟹其实更想前往上次的海边,它惦记着那条没有抓回来送你的小鱼。】
【你的螃蟹害怕海边的捕鱼人=_=,它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大绿哥他们那边,正好主人也希望它能过去。】
【你的螃蟹觉得自己变强了,它想尝试将小伙伴一起带到海边,如果成功的话,有大绿哥和惊尘帮忙,它肯定就不怕海边的捕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