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变动怎么死的,要吃席吗?……
小黄花是蟹崽从魔尊的山头摘回来的,遗弃之地的灵植肯定比不了。
如今回忆起当时情景,顾溪竹怀疑当时的艾绿孔雀是失控状态,即是说子桑明月的元神也处于狂暴混乱当中,然而在吃了小黄花后,那暴戾的神魂明显得到了安抚。
顾溪竹只能道:“那天,它在我这里吃了一朵花,是我夫君以前留给我的,我以为只是朵野花。”她补充一句,“他留下的东西,我都有贴身珍藏。”
她有些为难地道:“可那花只有一朵,吃掉就没有了。”
阮沐晴只觉头疼,她用力地抓扯着头发,“这可怎么办,它吃了睡,睡了吃,不仅把你的田给折腾完了,还吃空了我储物袋,若再不走……”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原本静静躺在田间睡觉的艾绿孔雀忽然动了。它缓缓抬起头,修长的脖颈如弓弦般绷直,锐利的目光直直望向忘忧楼的方向。下一刻,它的双翼猛然舒展开,羽翼间泛起一层莹莹绿光,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忘忧楼疾驰而去。
很快,它就一头撞进了忘忧楼结界,彻底看不见了。
陆小六见状,几乎要跳起来,他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一个劲儿喊:“它走了!太好了,它终于走了……”
谢东升道:“是子桑明月将其召回。眼下她自顾不暇,暂时不会理会我们。”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院子栅栏处,从袖中掏出一堆精巧的机关鸟和机关铁鼠,动作娴熟地将它们一一安置在隐蔽的角落。
转眼间,一个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防御阵法悄然成型,四周看似并无变化,却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都跟我来,我有要事相商。”谢东升转身朝自己的石屋走去,“我的石屋能隔绝外界窥探。”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外表简陋的石屋,每一块石头都暗藏玄机。
陆黎光抱着谢柳,默默跟在谢东升身后。他虽未发一言,但那冷峻的眉眼间已透出隐隐的不满,若是谢东升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怕当场就要翻脸。
石屋从外面看很小,入口除了顾溪竹外,其他人都得弯腰。
尤其是陆小六,他都有些犹豫地问:“要不我还是不进了。”他怕自己块头太大,屋子里一坐,把其他人挤得没地方了。
“都进来吧。”谢东升说。
陆小六只能落在最后,等其他人都进了,他才弯着腰入内。
一进去,大家就发现里头异常宽敞,屋子布置得也极为简洁舒适。
中间是方方正正的大石桌,几个人围坐仍显宽敞。就是桌上摆了一大堆机巧零件,显得颇有些凌乱。
“坐。”谢东升招呼几人坐下,“我长话短说。师娘在采冰莲时,我发现部位冰莲有异常。”他看向顾溪竹,问:“是不是在寒潭右侧边缘位置,那几朵特别的冷?”
顾溪竹点头,她印象很深,有几朵的确更冷。
其中一朵特别大的冰莲冻得她识海都快结冰了。
她想起来,当时夜老准备喊其他人去采莲,结果被谢东升的攻击打断,雷声导致冰莲直接碎裂化成了水。
“嗯,你们采莲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那一片区域的寒潭水色稍有些差异,我怀疑那底下生了寒髓火。但寒髓火不比冰莲,若真的出现必然血雨腥风,也轮不到我们去抢。所以后面我的飞鱼令损坏也是我刻意为之,就是想让他们无法确定我行踪。”
他在幻心花海主动脱离队伍,就是为了返回寒潭确定寒髓火是否存在。
“我原以为此行不会有太大危险。”他摇扇子的手顿了一下,苦笑道:“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波折,你们不仅历经艰险,他俩还伤得这般重……”
阮沐晴听到这里,情绪十分激动,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那真的有寒髓火吗?”
谢东升点头,“是的,但是我暂时想不出能将它顺利取出的办法。这个比较复杂,暂且不提……”他继续道:“先说说你们的事吧,八阶灵物的消息拿到了吧?”
顾溪竹说:“拿到了,是土系。”
这下,轮到郭三娘紧张了,“土系,竟然是土系?遗弃之地土系灵兽进阶八阶的只有楼主一个。”她显得有些不安,“他们都说土系进阶比别的更难。”
稍顿片刻又接着追问:“好不好拿?归墟太凶险了,你们都伤成了这样,若是在太危险的地方……”
顾溪竹直接将土灵浆取了出来,说:“已经拿到了。”她快速将溪阁主的事简单交待了一下,说话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将土灵浆推到郭三娘面前,“你的。”
郭三娘愣住,完全没想到顾溪竹就这么直接给她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问:“就给我了?”
顾溪竹说:“我们之中只有你是土系,楼主死了,恐怕要不了多久遗弃之地就会大乱,我们之中有个八阶强者坐镇,生存的把握才会更大。”
“什么?楼主死了!”他们这几天一直被子桑明月的孔雀困在院子里,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而这个时候,楼主的死讯应该还没有传开,外界修士恐怕也并不知晓。
但顾溪竹注意到谢东升脸上神情毫无变化,就好像,对于楼主的死他早已知情,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视线相对刹那,谢东升微微颔首,接着移开目光,继续道:“对,我已经知道了。”
他笑了笑,“遗弃之地的机关鸟绝大多数都出自于我手,那些机关鸟即便在忘忧楼里也有很多人使用。”
谢东升炼制的每一只机关鸟,他都藏有暗门,灵气和神识都无法察觉到异常。
可以说,只要他想,那些机关鸟都是他的眼睛。
“我还知道溪阁主一回来就直接去找了子桑明月……”他顿了一下,“子桑明月的房间里没有机关鸟,她跟楼主那一层我都没法渗入,现在还不知道楼主最后给她交待了什么。”
一席话让众人都沉默一瞬,心情都难以平静。
唯有杜小六一头雾水,“楼主是谁?怎么死的,要吃席吗?”
问了三遍,也没人搭理。
最后他
终于察觉气氛不对,乖乖闭了嘴,认真地把自己缩了起来,努力减少存在感。
还是郭三娘最先打破沉寂,“土灵浆我就收下了,我先去闭关,争取早日进阶成功。”她转身想回自己的屋子,结果谢东升伸手一拦,“去我的修炼室。”
郭三娘也没跟他客套,“好,我回屋去取下需要的东西,马上过来。”
接下来,众人商议的就是补元丹的事了。
从谢东升那里得知子桑明月的确有补元丹,但她会不会拿出来交换很难说。
谢东升叹了口气,“子桑明月怀了楼主的子嗣,对补元丹的消耗很大,现在楼主陨落,她怀着楼主的血脉,恐怕一颗丹都不会拿出来。”
顾溪竹都惊了,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她现在也不是修真界小白了,知道修士修为越高越难受孕,而遗弃之地这种地方怎么说呢,被那虚无缥缈的虚无之力吞噬,人的元神很多时候都处于一种混乱、暴戾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更是绝无可能得事。
这也是很多人随时都在发泄欲望,却从没听说过哪儿有新生命出现的原因。就连溪阁主的白鱼玉兰,孕育的正常鱼苗都不多,导致可用的飞鱼令数量稀少,往常溪风阁修士出归墟必须立即还回去。
结果,这里修为最高、最不可能孕育新生命的两个人,竟然共同创造了奇迹!
那楼主陨落在归墟边缘万丈沟壑内,莫非是想为了孩子搏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陆黎光只觉浑身血液冰凉,寒意遍布全身,他声音微颤,“那现在怎么办,没有补元丹的话,谢柳的血肉元神都会逐渐溃散……”
为了给他们开辟一条生路,谢柳几乎献出了全部,把自己血祭成了骨头架子,如今都是靠顾溪竹输送灵气暂时续命。
谢东升仔细打量了谢柳一番后才道:“只能替她吊着命,有师娘的同气连枝和回春丹,撑个一年半载没问题。只要我们能出去,她就有救。”
陆黎光回神,“对,能出去就有救。”
只要还活着就好。
活着就有希望。
谢东升说到这里,语气略微一顿,目光扫过顾溪竹和陆黎光,神情中带着一丝歉意:“归墟内人多眼杂,又没有隐蔽的沟通方式,我不得已才不告而别,让你们担心了。”他说完,微微低头,郑重道:“抱歉。”
陆黎光之前的不满在听到“寒髓火”时便早已消失。
他听到谢东升道歉,点点头道:“人没事就好。”
短短一句话,便将先前的隔阂轻轻揭过,化干戈为玉帛。
顾溪竹也跟着说:“对,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你有多高兴。”她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眼睛清澈明亮,眸子里满是真诚。
谢东升稍稍一愣,随即低头把玩手中折扇,说:“那咱们就又说回寒髓火吧……”
阮沐晴本来已经沉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只觉得一颗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不是说取不出来暂时不提吗,那这会儿又提它做什么呢?
“寒髓火不能直接吸收,上一个吸收的人灵兽瞬间化作劫灰,而他自己体内血肉经络也都被寒火彻底侵蚀当场死亡,尸体被凶兽吞吃之后,寒髓火才成功被凶兽吸收。”
“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将寒髓火喂给凶兽或是人,然后阮沐晴的灵兽再吞噬其血肉,这样一来,是否可行呢?”
……
第42章 042:辨识度谢东升瞥一眼石屋门框……
听到谢东升的话,顾溪竹心尖一颤,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却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因为这里是遗弃之地,大家都在很认真地分析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陆黎光道:“那想办法将烛康他们抓来。”双方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需要的话,得好好谋划一番。
“不行。”
没想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是阮沐晴。
她摇了摇头,“吞噬寒髓火的那头凶兽是绿鳞毒蟒,身躯原本就长达二十丈,吸收寒髓火也用了二十年,最后直接进化为火蛟,它二十年沉睡之地都成了火山,归墟的炎毒迷雾,都是它呼出的热气……”
凶兽肉身强悍,血肉彻底容纳寒髓火也沉睡了二十年之久。直到现在,它大部分时间也处于休眠状态。
寒髓火,并非归墟独有,在外界也存在,并且位列天地灵火前十,威力无穷。
以阮沐晴目前的实力,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吞噬都是自取灭亡。
唯一的办法,便是小心翼翼、一缕一缕地炼化。
然而,这需要先将寒髓火收集起来。
但世间能盛放天地灵火的容器寥寥无几,甚至比那些天地灵火本身还要稀有。
他们虽然知道寒潭底下藏有绝世奇珍,却束手无策,只能望洋兴叹。
说到这里,谢东升略有些失望地瞥一眼阮沐晴,用试探地语气问:“真不行啊?不拼一拼?”
阮沐晴嘴角一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行你上。”
她那是有自知之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上赶着找死么?她可没兴趣拿自己的命赌这种毫无胜算的局。
再瞧谢东升那副神情,分明是想怂恿她去尝试,怕是存了拿她试刀的心思,想测算一下寒髓火经过多少血肉祭炼后能被真正吸收。
这些整天钻研炼器、摆弄机关零件的人,心思一个比一个深,心都脏得很!
阮沐晴暗自腹诽,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谢东升又看向顾溪竹,心想万物相生相克,水克火,其实水系也可以尝试一下。
不过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口,只是幽幽感叹了一句,“当年夏博渊发现的昆仑玄石,天地间唯一一块,能容纳山川灵脉、浩瀚江海、天地灵火,可以说是天地万物皆可盛。”
谢东升又道出了一段修真界辛秘往事。
归臧魔尊的神纹灵韵骨已经极为强悍了,但灵韵骨依旧被尊为二品。迄今为止,被承认的一品神纹仅有一个,便是天命骨。
拥有天命骨的修士叫夏博渊,出生于三千年前,正是他带着夏家修士前往北域,随后一剑斩出无尽崖,以无边苦海为界,彻底隔绝了南北两域。
昆仑玄石就在夏博渊手中,被他炼制成了耳珰,作为夏家传承秘宝。
至于更多的消息,却是无法再打探到了,毕竟,苦海无边,他们早与北域失去了联系。
耳珰?不知为何,听到耳珰两个字顾溪竹下意识就心尖儿一颤。
“昆仑玄石是什么样的?耳珰呢?”
“昆仑玄石通体暗红,色泽有些像鸡血石,表面看上去晶莹剔透,但实际上内部有类似年轮一样的横纹,每一道横纹代表一甲子,与天地同寿。据说也就鸽子蛋大小……”谢东升一边说一边比划,“炼制成的耳珰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边缘上有一圈金线缠枝。”
谢东升说的每一个字,都跟顾溪竹兜里揣着的耳珰对上了。
她默默地将耳珰摸了出来,递到谢东升面前,“你瞧瞧这个,跟你说的那个有没有关系?”这耳珰上一点儿灵气都没有,或许是个仿制品?
但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就是真的。
蟹崽是在看不到尽头的海里找到的红宝石耳珰,还是在海底一个人形奇石身上。
蟹崽能虚空穿梭,连它都一直没有看到海的尽头,以及飘了那么多天也没遇到陆地,那它口中的海,不正是无边无际的苦海么?
至于海中的石头哥,说不定就是夏博渊或者他的后人!
谢东升被顾溪竹递过来的东西给镇住了。他好似被贴了封印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红宝石耳珰,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
其他人也分辨不出来,只觉得耳珰上灵气全无,神识也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耳饰。就这东西,能是传说中的昆仑玄石,能装山川灵脉、天地灵火?
不能吧。
肯定是根据传说仿制的,只有个样式的西贝货。
沉默许久的谢东升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是或不是,一试便知。”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雷电骤然从掌心迸发,直直朝着耳珰劈
去。
那雷电威势惊人,电光闪烁间,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然而,就在雷电触及耳珰的瞬间,异变陡生——那道威力庞大的雷电竟如同泥牛入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耳珰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一般。
众人目瞪口呆,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只耳珰,仿佛想要从它那暗红色的表面看出一丝端倪。
阮沐晴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这竟然是真的?”
“这是真的吗?”她猛地扭头询问谢东升,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它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也不是?”
谢东升也是一脸震惊,“你,你哪儿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夏家的传承秘宝竟然在师娘手中?
她来这里的时候,可是一个凡人啊,没有半点儿修为,体内灵气全无的凡人!谢东升自认阅历颇丰,见识广博,然而在师娘面前,却屡屡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他的心境,从未这么跌宕起伏过。
顾溪竹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得到肯定答案后,仍觉得不可思议,恨不得把蟹崽立刻捞出来亲一口。
这是什么神仙宝宝啊。
它可真是奔着这天地间最顶级的地方去的。
魔尊的仙山,无边的苦海,哪一个不是修真界最神秘莫测之地,结果,它不但去了,还次次都能从那些地方带回令人瞠目结舌的礼物。
强按下心中翻涌的激动,顾溪竹神色一敛,故作镇定地道:“自然是我夫君留给我的。”
在这里,她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只有谢柳和陆黎光。
所以,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归臧魔尊了。
陆黎光在一旁打掩护,“师尊他曾去过苦海。”他怀疑是师娘灵兽带回来的,不过这灵兽能力实在太过逆天,而遗弃之地人心最是难测,暂时还是隐瞒为好。
阮沐晴心急如焚,“那我们现在去收了寒髓火?”
谢东升摆弄了一下桌边一只机关鸟,随即道:“嗯,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现在,时机正好。
溪阁主一路过来,逼退了大量凶兽,而其他人因归墟异常和赤焰阁修士大批死亡的消息纷纷退出归墟,加之此刻楼主陨落的消息还未传开,他们此时前往归墟取火最合适不过。
而这一次,去归墟取火的是谢东升、阮沐晴和顾溪竹。
恰逢郭三娘拎着东西进入石洞,她看一眼众人说:“那我先去闭关?”
谢东升说:“稍等,你先看家,护着陆黎光他们,我们去一趟归墟,一会儿就回来。”
……
顾溪竹觉得生产队的驴都没她累。
然而没办法,她不得不去。
好在这一次颇为顺利,一路过去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进入寒潭后直接让阮沐晴将冰层融化,随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藏在水底的寒髓火,成功装入耳珰当中。
等收了寒髓火,三人又马不停蹄地返回内城小院。
直到此时,顾溪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也才有空问咨询一下灵植契约的方法。
“我在归墟里带出来了一株幻心花苗,需得跟它结契,不知你那可有灵植契灵功法?”顾溪竹抬起手腕,将手腕上的幻心花苗展示给谢东升看。
谢东升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抓住了顾溪竹的手,他认真地端详起了她手腕上的花苗,目光越来越幽深,好半晌才道:“这应是幻心花变异幼苗,没有什么血煞气,看起来很干净,能养。”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将师娘的手捏着,微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令他心神一颤。
翠绿的花茎宛如丝带一般缠绕着她手腕,而她手背上的粉嫩花朵娇艳欲滴,粉白相间的颜色格外温柔,如春日里最柔美的桃花,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原本冰凉的指尖好似瞬间灼烧起来,谢东升心头一紧,迅速缩回手,接着低头从袖中翻翻找找,最后取出一枚玉简道:“这上面记载有灵植师的契灵秘法,对师娘来说一点儿不难。”
顾溪竹赶紧接过,这两天事情太多,她得回房间好好捋一捋。
等蟹崽醒来,再仔仔细细复盘一下魔尊那边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她得尽快将魔尊交待的事情调查出来。
那条大腿得牢牢抱好。
这次要不是心剑,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说。
对了,封印的问题可以问问谢东升啊。
“我之前龟甲不是震动过么,是夫君在向我传讯,之前没能理解其中意思,不过这次在归墟有了进展。他说暂时找不到遗弃之地,怀疑这里是在虚空裂隙当中,且存在极为强大的封印,但陆黎光说这里的封印唯有腾龙剑柱。”
顾溪竹一脸期待地看着谢东升:“你见多识广,对那剑阵有什么看法?这里还有什么陆黎光没发现的隐藏封印吗?”
谢东升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据我所知,遗弃之地的封印唯有腾龙剑柱,但一直都说是九十九根,我们见到的却只有九十,还有九根藏于何处,无人知晓。”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等有机会,再去找找吧。”
那就只能这样了。
顾溪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谢东升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停顿:“对了。”
“啊?”她驻足于门前,回眸望去。
恰逢月光洒落,人比月色更皎洁。
谢东升淡淡一笑,说:“师娘……”这一声师娘喊得很重,像是刻意用了几分力道,“师娘,你要养它,还需尽快将它种下才行。”
他目光落在她腕间那株灵植上,根茎已断,却仍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显得格外脆弱。
这般养法,怕是难以成活。
不过,挺好看就是了。
顾溪竹:“……”
她飞快地道:“好,我知道了。”
等人走远,谢东升桌上的机关鸟倏地咯咯咯笑了起来,“你刚才是不是心动了?我听到了,你在摸到她手的时候,心跳比往常快。”
谢东升没反驳,他一声不吭地走到石桌边坐下,伸出手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上空无一物,可仍好似有雷电在那流串一般,微微有些发麻。
机关鸟笑得浑身关节咔哒咔哒地响,“多看一会儿,这可是摸过她的手。”
谢东升两个指尖轻捻一下,“她是师娘。”
“噢哟,对对对,归臧魔尊的道侣,你怕了。”
谢东升淡淡反问:“谁不怕?”
机关鸟又说:“我觉得你就不怕。第一次见你心跳加快,要不要试试?反正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
“遗弃之地别人都靠杀人和欢好放纵、发泄,唯有你,天天疯狂拆装这些机关零件,我看要不了多久,你就撑不下去了,不如找个女人。”
“就找师娘试试嘛。”
谢东升快速地将桌上的一堆零件拼成了一只机关铁鼠,“试不了,选她,日后连祖祠都进不去。”谢家修的是千面万象,而他们能完美隐匿人群,靠的就是这门神通。
千面万象的能力可远不止这些,只是这些外人都不知道罢了。家族传承,绝不能受到半点儿干扰。
他抬头,看向门口,说:“她太有辨识度。”
机关鸟:“太美?太可爱?嘻嘻嘻。难不成在你心里,她比天下第一美人还漂亮?啧啧,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谢东升瞥一眼石屋门框,唇角无意识上扬,说:“太矮。”
机关鸟明显一愣,随后笑得更大声了,等笑完后才说:“那找阮沐晴也行,她刚死了情人……”
“闭嘴!”谢东升一扇子敲了过去,将机关鸟的鸟头直接拍落,掉到桌上滴溜溜打转。
没了机关鸟打搅,谢东升很快又做出了几个机关铁鼠。
遗弃之地九十九根腾龙剑主,还有九根到底藏在何处呢?从他这些年搜集到的消息来看,忘忧楼的阁主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难不成只有楚长律一人知道?
可楚长律已经死了。
将铁鼠们放了出去后,谢东升叹了口气:希望这些小东西能找到点儿线索吧。
第43章 043:草奴你们别打啦!(二合一)……
回到房间,顾溪竹才稍感放松。
这几日她如同绷紧的弓弦,一刻也不敢松懈,精神
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此刻,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羽毛被里,她才放空大脑,看着窗外的月光发了会儿呆。
实在太想休息了,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层面的疲惫。
看一眼御兽盘,蟹崽此刻睡得正香。
顾溪竹心头幽幽叹道:真想像蟹崽那样美美的睡上一觉啊。
可惜,时间紧,任务重,为了手腕上蜷着的小花苗,她还得继续卷起来。
然而她这会儿仿佛被封印在床上了,实在不愿起身。
于是顾溪竹选择趴在床上,一手捏着玉叶恢复灵气,一手拿着玉简观看灵植师契灵秘法。
这玉简里的内容相当于一个灵植师的成长手札,里头的东西写的相当有趣,比如前面充满吐槽,“都说剑修穷,修剑道需要消耗海量资源,我看灵植一道才最烧钱!”
“没钱一辈子当不了灵植师,顶多算个种田的、庄稼汉,草奴、药奴!”
“想要成功契灵,不仅需要一株有灵智的灵植,还得有一块随身灵田!有灵智的灵植那叫天地灵物,有机缘还能修成山河龙灵的稀罕物,拍卖行里动辄上万极品灵石起拍,随身灵田更不用说了,那可是蕴藏灵气的小自在天地,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
“很多修士一生追逐的终点,是我们灵植师的门槛!”怨气之大,隔着玉简都能透出来。
看到这里,顾溪竹也有些犯难。拥有灵智的灵植她有了,可随身灵田上哪儿找去?
灵植师契约的灵植就是本命灵植,就跟剑修的本命剑一样是形影不离的,一旦分开实力大打折扣,而灵植若是受损,灵植师也会元气大伤,修为大跌甚至直接陨落都有可能。
如果没有随身灵田,灵植如何能跟着走?总不可能契约灵植后,灵植师就一辈子不出门了吧。
落到遗弃之地的修士只是没有神纹,不少人荷包都很富裕,其实早期也有修士拥有小自在天地,比如子桑明月、陆黎光……
然而,落到这里的小自在天地会被虚无之力侵蚀,灵气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要不了多久,小自在天地就会变得跟外界一模一样了。
子桑明月作为药王谷谷主的宝贝孙女,随身小自在天地是一整座灵脉,里面有灵田万亩,草药无数。这些在她刚落到遗弃之地时是她最大的倚仗,可惜没过多久,那小自在天地便废了。
没有小自在天地的话,幻心花苗该在哪儿落脚呢?
顾溪竹不能将它种在院子里。这株幻心花苗本就是她从归墟中强行带出的,根须受损严重,经不起反复折腾。若是种下后再随意挪动,恐怕会伤及根本。
她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铁锅上。铁锅里早已被她撒下了野草种子,如今嫩绿的小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子桑明月的绿孔雀将田里灵植糟蹋得一干二净,却对这窗台上的野草视若无睹,想来是瞧不上眼。
可铁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总不能整日端着铁锅四处奔波吧?
然而,将幻心花苗独自留在家中更不现实。以它那粘人的性子,搁家里它能自己把脚脚拔出来追着她满地跑……
顾溪竹思索片刻,忽然灵光一闪,从兜里摸出了那只乌龟壳。
如今壳上的剑意已消散殆尽,剑痕淡得几乎难以辨认,伸手触摸都平滑如镜。
这大绿哥的壳子,既能变大,也能变小。小时可轻松揣进口袋,不占地方;大时则如一口水缸,空间充裕,用来种植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顾溪竹也闲不住了,直接下楼跑到院子里哼哧哼哧地挖土。
她这里闹出一点儿动静,其他人纷纷走出房间帮忙。
谢东升还在一旁指点,“小六,你别急着装,她这些土还得用沃土诀滋养一下才行。”又冲陆黎光房间的方向喊:“你们不是采莲了,让师娘埋几朵冰莲进去吧。”
几只机关鸟在田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谢东升便折扇往前一指,说:“那边的石头,地下三丈深的那一块,小六,你去挖出来砸碎了磨成粉。”
“小六,你肚子叫了。”
任劳任怨的杜小六揉着肚子道:“饿了啊。”他冲呆在屋子里的阮沐晴喊,“你出来啊,给我烤块肉嘛!”
说话时尾音拖长,“好不好呀,阮姐姐。”蓬松卷发、高大魁梧、声音粗矿的卷毛“大狮子”,却偏偏爱撒娇,这一幕让谢东升常年挂在脸上的面具似微笑都险些没绷住。
谢东升太阳穴突突地跳,还软姐姐,真是听得他拳头都硬了。
“哦,来了!”屋内,阮沐晴放弃炼化寒髓火,出来给杜小六烤肉。
谢东升斜睨她一眼,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中断了?”
阮沐晴搓了搓手臂:“那火太冷,我还没炼化,只是盯着看就有些受不了,我打算等适应一些了才尝试。”她只是用神识观察了一会儿,就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周身起了一层薄霜,好似寒意钻进了骨头缝,连骨髓都被冻住。
她还是锲的火系灵兽,都无法抵御这种侵蚀身体和元神的双重阴寒。
若不是杜小六叫她,她或许被冻僵了失去知觉都说不定。
“哦。”谢东升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阮沐晴总觉得他在嘲讽她,嫌弃她不够努力。
“切!”她翻了个白眼,跑到一旁烤肉去了。
……
院子里闹哄哄的,陆黎光没有出去。
他抱着谢柳坐在窗边,任由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往日里时常会充满戾气、暴虐狂躁的神魂,此时却异常的平静,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平和。
同生共死之后,那些躁动不安都得到了安抚,只留下一片澄澈与安宁。就好像只要怀里的人还在,只要他想要守护的人都好好的,他便能在神魂里守住最后一寸净土。
是执念,是抵御疯魔的解药,也是照亮无尽长夜的火种。
“这次我们进入归墟收获不小的……”陆黎光低头看一眼谢柳,用手替她捋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将谢柳昏迷后的事情讲给她听,“郭三娘得到了土灵浆,现在开始闭关了,谢东升带师娘他们找到了寒髓火,这次,她俩留在院子里的收获最大,若是往常,只怕要闹起来……”这样的分配方式,在遗弃之地真是想都不敢想,以前从未有过。
他说着说着,忽然道:“这些你应该都不是很感兴趣。”
陆黎光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了留影石,“你看,师尊给师娘写了个心字。”他体内灵气不多,但留影石每次催动都需要注入灵气,想了想,陆黎光冲谢东升招了招手,“过来帮一下忙。”
谢东升走到窗外,“何事?”
陆黎光将留影石递过去,“你用灵气激活一下。”
“留影石?你身上还有这个。”他接过去,一缕灵气注入,就见石头微微泛光,紧接着,光华如镜的石头上出现了画面。
他将发光的地方往墙上暗处一照,那画面立刻显现在了石壁上。
杜小六看到石壁上的人后眼睛一亮,“哇,好漂亮。”
阮沐晴整个愣住,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得下一个鸡蛋,“溪阁主竟然穿女装?”
画面上的正是一脸邪气、妩媚动人的陈知溪,他黑袍上花朵缠绕,肤白如雪,红唇似火,活脱脱一个身材高挑的妖异美人。
很快画面一转,顾溪竹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手指上是一片小纸屑。
纸屑拉近,显露出上面的心字。
明明只是留影,众人也能从那心字上感觉到强烈的心悸。
“师尊当初在凡间,偶尔会替人抄书,赚点儿银钱给师娘买零嘴儿。”这是他们在归墟时商量出来的说法,
“因是心剑,心随意动,此前师娘并未修行,心中只有思念如潮,故而心剑丝毫不显。我当初遇见时,扫一眼灵气全无,便也只当是普通书信。”
“那时候师尊虽然失去记忆,想来写这心字时仍存有守护师娘的心思吧。”
陆黎光是第一个发现顾溪竹的人,他说有就有,反正旁人也无法证实,至于以前为何不用,那是以前没修行过不懂呗。
在陆黎光说话时,留影石里的顾溪竹已经斩出了那一剑。
谢东升袖里的机关鸟打了个哆嗦,悄声传音:“你怕了吗?”
不待谢东升回答,又继续道:“你不怕我怕,我再也不怂恿你找死了,师娘的主意不能打,真不能打。”
之前不了解细节,如今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涤魂花母的强大,以及——
天下第一剑修的真正实力。
谢东升沉默片刻,说:“这留影得多拓印一些,到时候给遗弃之地的其他人看看,或许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楼主已死,说不准,他们真能彻底统一遗弃之地,凝聚众人之力,破开此地封印,重回人间。
至于陆黎光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不重要,自然也没有追问的必要。
陆黎光道:“行。”他从储物袋里又倒出一批空白留影石,“我这里还有不少。”
“怎么这么多?”谢东升眉梢一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陆黎光简单解释了一下。
当初他学剑诀学得慢,师尊不会多言,总是在他面前反复出剑示范。
他只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观看,故而身边留影石极多。
谢东升瞬间明白,看陆黎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归臧魔尊天赋极高,悟性更是无人能及。他虽是天下第一剑修,却不一定有其他剑修会教徒弟。
毕竟,他从未遇到过任何修行上的阻碍,无论多难的剑诀,他只需一眼便能融会贯通。这样的天赋,反而成了他教导弟子的障碍。
他或许根本无法理解,为何弟子会看不懂、学不会。对他来说,这比任何剑诀都要棘手。于是,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厌其烦地将剑招一遍又一遍地展示给徒弟看,直到对方领悟为止。
原来,归臧魔尊在入魔之前,是个如此耐心之人。
这样的人,为何会做出屠戮师门的事呢?
可惜,他进来得太早了,要不然说不准还能把其中原因给查出来。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啊,在哪儿?我看看……”
谢柳艰难地抬起头,因为瘦成皮包骨头的缘故,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那凹陷眼眶里陡然睁开的眼睛亮得惊人,就跟一对铜铃似的炯炯有神。
谢柳声音沙哑,语气却非常激动:“师尊给师娘写的心字!”喊完就咳嗽起来,险些喘不过气。
陆黎光连忙轻拍她的背。
“他捧着自己的心送给师娘!”这还咳着呢,仍忍不住说话。
“他果然爱惨了师娘。”
陆黎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我就知道,说这个你就能醒。
谢柳醒了,顾溪竹将土装好后立刻过来查看,给谢柳施了个润物诀,又叮嘱她不要激动好好休息。
谢柳身体太弱,没撑几分钟又睡下,顾溪竹便回到地里继续干活,她小心翼翼地将花苗种在乌龟壳里。
摆弄半天,花苗也没醒,只不过将根须埋好压实土壤后,花苗哆嗦了一下,花朵合拢的利齿都微微张开一道缝,接着又紧紧咬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像在磨牙齿。
顾溪竹见状,问:“你醒了吗?”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土么?”花苗没反应,自顾咬着牙,叶子卷得更紧,像是捏紧拳头在攒劲。
就在顾溪竹回忆灵植师手札,打算好好查探一番时,轰隆一声巨响从忘忧楼的方向传了过来。
她猛然抬头,循声望去,就见忘忧楼顶层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削去,碎石瓦砾飞溅,烟尘如怒涛般翻涌而起。浓稠的绿色毒雾从塔顶废墟中汹涌而出,迅速蔓延至空中,将白玉塔楼都染成了一片诡异的青绿色。
与此同时,两声刺耳的鸣叫如利刃一般刺入耳膜。
那是——
子桑明月的艾绿孔雀和溪阁主的白玉鱼兰!
他们在忘忧楼楼顶观星台上打起来了!
绿雾有往四周扩散的趋势,他们这里离忘忧楼还有很远的距离,暂时波及不到。塔楼的战斗吸引了众多目光,顾溪竹看到很多道遁光正急速飞向忘忧楼战场,而他们院子里这几个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了谢东升。
——谢东升的机关鸟肯定能掌握第一手情报。
孰料谢东升却是一直看着杜小六,他指着杜小六,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他要觉醒灵兽了。”
田里,杜小六受了惊吓,手里拿着的烤肉都掉到了土里,他哆哆嗦嗦弯腰去捡,却觉得心跳剧烈,心脏好似被无数丝线紧紧拉扯住,让整个胸腔都被绷紧。
然而即便是这样,仍旧拉不住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它好似快要蹦出喉咙一般!
强烈的心悸感让他呼吸不畅,一头扎进了自己刚挖的土坑里。
“别动他。”谢东升低声提醒。
就见杜小六周身上下浮现出一层一层土黄色的光晕,若不仔细看,几乎与地上的土坑融为一体。
顾溪竹暗自猜测:“难不成是土系灵兽?”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杜小六自个儿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捡起地上沾满泥沙的烤肉,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那模样活像是饿了好几天。
阮沐晴看不过去,赶紧将新烤好的肉递给他。
等到风卷残云般地吃完半只凶兽后,他终于停下来,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了一只有点儿像蜥蜴的灵兽,这小家伙,好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杜小六小心翼翼地将灵兽摊在自己掌心,有点儿委屈地道:“怎么我的灵兽这么小。”他块头那么大,手掌似蒲扇,结果灵兽却很迷你,还没他一根手指头长。
顾溪竹安慰他,“没事我的蟹崽也小,但它既可爱又厉害。”乌龟壳里的花苗一听,牙齿咬得更紧了。
谢东升又摸出一块测试石,示意杜小六将手放上去,等测过之后才点点头:“是土系,变色龙。”
话音刚落,忘忧楼再次传来巨响,杜小六手里的变色龙吓得掉到地上,它东张西望了一下,径直朝顾溪竹的方向爬了过来,最后紧紧挨在她脚边。
顾溪竹穿的是谢柳给她做的黑色云纹靴,结果,刚刚还土黄色的变色龙瞬间变成了黑色,身上还浮现出淡淡云纹,跟她靴子看起来不说毫无关系,只能是一模一样。
杜小六挠挠头,有些紧张地道:“我这灵兽胆子好像很小。它能避开危险,呆在它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谢东升觉得有趣,他点点头,“的确,这遗弃之地,没有谁比师娘更安全。”
顾溪竹心中暗暗嘀咕:合着就我最弱咯?
似乎察觉到她的腹诽,谢东升微笑着补充道:“不是,是你的元神最为宁静平和。”
杜小六有点儿失望,“那岂不是很没用。”他天生胆子小,以前与人说话都磕磕绊绊。
为了不受欺负,他刻意选择了炼体,日复一日地锤炼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练得肌肉肌肉虬结,高大威猛,这样别人看到他自然会觉得他不好惹,从而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契约个灵兽也这么胆小,要是一点儿用处都没,他……
还能留在这里吃白饭吗?
杜小六紧紧抓着手里的肉,心情十分沉重。
顾溪竹想了想说:“谁说没用。”她将变色龙抓起来搁在手上,跟小花苞挨在一起,结果这小家伙立刻变成了粉色,身体如桃粉色碧玺一般晶莹剔透,看起来也是粉嫩可爱。
“既然我这里最安全,那哪里最危险?”
她问杜小六,“那些危险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封印之处,又或者我们不知道的潜在危险,都能被它感应到呢?”
若果真如此,那这小东西用处可就大咯。
“师娘所言极是。”谢东升点头称赞,又问杜小六:“那现在它哪里最危险呢?”
目前,已经最危险的地方,自然是归墟,比如熔岩山脉沉睡的那头凶兽,它若是大开杀戒,遗弃之地的修士恐怕没几个是它对手。
准确来说,除了楼主以外,恐怕无人能敌。
楼主的灵兽据传已经晋升九阶,实力深不可测……
然就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九阶强者,也陨落在了归墟当中。
杜小六道:“它现在只能感应大概方位,越靠近,心跳越快。”杜小六摸着自己的心口,“离危险越近,我心跳也会变快。”
环视一周,杜小六小声道:“院子里的话……”他默默往顾溪竹身边挪了两步,偷瞥着谢东升说:“你最凶。”
谢东升倒也不客气,“单论实力,的确我最强。”
阮沐晴等人都没反驳。
倒是陆黎光,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剑。
杜小六又说:“遗弃之地最凶险的地方……在城外哎。”
众人都怔住,最危险的地方,竟然不是归墟的方向,而是在外城吗?
归墟和外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危险,是相对它来说的,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还需打探和观测。”谢东升语气沉稳,眉头微微颦起,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外城方向。
随后,他转头招呼杜小六过来,“明日你便随我出城,我们四处转转。”
杜小六高兴地应了声好。
他心情瞬间好起来了,只要大家觉得他有用处就行!
阮沐晴有些担心,“现在子桑明月跟陈知溪都打起来了,胜负还未分出来,那消息恐怕压不住,最近出城风险很大。”
谢东升瞥她一眼:“若消息传开,出不出城风险都大。但如果你能成功炼化寒……”
“去去去,我马上去炼!”阮沐晴转身回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不就是一簇火苗么,还能比谢东升更麻烦?她今日豁出命去,非得炼化一缕不可。
“那我们是天一亮就直接出城?”杜小六想多带点儿干粮在路上吃。
“不是。”谢东升将空白留影石都拿了出来,“都拓印了,明早先去外城剑柱底下卖留影石。”
他沉吟一下,“暂定十两沙吧。”
啊?
杜小六:所以明天全遗弃之地的人都知道溪阁主穿女装绝美了吗?
谢东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全遗弃之地的人都知道师娘手里还有杀手锏吗?
从归墟出来的任潮涌看似不经意地透露了师娘龟甲上剑意消耗一空的消息,让不少人都心思浮动。
留影石出现得正是时候。
此时,忘忧楼战斗仍在继续,而那些朝着塔顶飞过去的修士通通无法靠近,还被白鱼玉兰翻滚时掀起的气浪给吹得东倒西歪,实力差一些的,直接被扇飞了几十丈远。
这其中,还有一位阁主。
陈知溪实力暴涨!
“陈知溪,你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一人怒斥道。
就听陈知溪的声音从高空传来,“请夫人服下玄黄秘晶,不要辜负了楼主一片心意。”
众人皆愣。
玄黄秘晶?那可是归墟数一数二的灵物,既能滋养肉身,又能安抚元神。
这样的宝物,让子桑明月吃,她竟不要?还跟陈知溪打得昏天黑地,这,不对吧?
第44章 044:不食我从来没想过留下它。……
玄黄秘晶,归墟最为珍稀之物,通常深埋地心,身边每一粒沙尘都重达千钧。
强大的挤压之力能将靠近玄幻秘晶的生灵碾压成血肉骨泥,其四周更有强悍凶兽守护,想要获得困难重重。
其效果,远胜过补元丹。就是这么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秘晶,若是谢柳服食,立刻就会恢复原本的巅峰状态,并且灵兽也会精进,只要拥有八阶金系升阶灵物,必定顺利突破。
很显然,这块玄黄秘晶是楚长律让溪阁主带回来的,其目的应该是帮助爱人稳固气血和元神,即是养神安胎。
结果,子桑明月不肯食用,反而跟溪阁主大打出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仍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谢东升。
谢东升摇头道:“观星台倒是有机关鸟……”他微一耸肩,语气无奈地道:“都打坏了。”
呃,第一手情报看来是拿不到了。
……
忘忧楼,观星台上。
艾绿孔雀张开了屏风一样的尾羽,翎羽上的黑色花纹变成了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将美丽和恐怖结合在一处。
每一只眼睛,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幻境。
它能将人的元神摄入瞳中幻境,使其元神饱受折磨,直至神魂崩溃而亡。
子桑明月并不指望这幻境困杀陈知溪。
艾绿孔雀的瞳术放在外界绝对是极其强悍的神通,然而在遗弃之地,修士们的元神随时随地都在承受痛苦、本身就暴戾嗜血,因此这门幻瞳秘术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她的战斗力在六位阁主里本就垫底。此刻,她只想拖延时间,一旦生死印规定的时间耗尽,溪阁主元神自会崩溃,无需她再出手。
然而,子桑明月发现,幻境根本无法阻挡陈知溪的脚步,连拦他一瞬都做不到。
陈知溪沉声道:“明月阁主,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有破妄在手,一切幻象皆是虚无。”话音未落,空中翻滚翱翔的白玉鱼兰原本白玉一般的身体上一个个彩色光斑亮起,紧接着,它绽放出璀璨光华,每一束光,都宛如长剑般锋利。
五彩斑斓的光芒刺破绿雾,仿佛将整片天幕都扎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鱼形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将试图靠近观星台的人尽数逼退。
那光芒让子桑明月浑身如针刺般疼痛,她目眦欲裂,“黑金鳞鸦、涤魂花母,归墟两大凶兽,竟都死在你手中!”他一个木系,何时变得如此之强了?
子桑明月忍着痛咬牙坚持道:“我说了,我不吃!”
陈知溪再次重复:“明月阁主,请用药。”他眉心处那道扭曲的黑线——生死符印,正在逐渐缩短。
一旦黑线彻底消失,便会钻入他的识海,摧毁元神,令他识海崩塌,神魂俱灭。
因此,无论如何子桑明月都必须服下玄黄秘晶。
不远处,河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的职责本是保护明月夫人,但此刻陈知溪身上散发着主人的神魂气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主人的遗愿。因此,河路不能动,所有的守城军也不会出手阻拦。
然而,当那光芒让艾绿孔雀发出哀鸣时,河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注意点儿分寸,若当真伤了夫人,定斩不赦!”
陈知溪面沉如水,眼神凛冽如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夫人,得罪了!”一截细长的根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子桑明月脚边,迅速将她从头到脚捆缚起来。
与此同时,根须上开出了一朵彩色玉兰花,花瓣上色彩鲜亮,边缘金边缓缓流动,灿烂的光芒深深地倒映在子桑明月的眼中。
突如其来的刺目光芒让她睁不开眼,然眼皮阖上后,眼前仍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晕,好似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子桑明月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仿佛魂魄已被吸入那五彩缤纷的幻境当中。
论迷惑元神,涤魂花母当属第一。
吞噬了涤魂花母的白玉鱼兰,也拥有了涤魂花母的部分能力,虽然威力有所减弱,却依然能将子桑明月拖入幻境,令她沉沦其中。
看到子桑明月脸上缓缓浮现的笑容,陈知溪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她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子桑明月脸上看到如此温柔与娇羞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见状,陈知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根须撬开她的牙齿,粗暴地将玄黄秘晶塞入了子桑明月嘴里,又迅速将其合拢,并死死捂住。
等到她咽
下去,才将捂住她嘴的根须松开。
吞下玄黄秘晶后,子桑明月明明脸上含笑,眼里却滚出热泪,泪珠顺着她眼角滑落,一直流到下巴,滴在了捆缚她的根须之上。
那只是一滴泪。
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灼热又滚烫,痛苦的情绪顺着根须传递到陈知溪心里,像是黑色的泥沼汹涌而来,来不及呼喊,便将人整个淹没。
强烈窒息感让他心头一紧,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攥紧了心脏,扼住了呼吸。
陈知溪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在这里,绝大部分人各有各的痛苦。
痛苦是常态,挣扎是本能,谁也没比谁好过半分。
若真要说例外——生活在楚长律羽翼下的子桑明月,在遗弃之地这样的地方,也能活得滋润无比,依旧如天上明月一般高高在上。
“我也只想活着。”确定眉心生死印消散,陈知溪将子桑明月放回旁边的罗汉床,接着松开了她身上缠绕的根须。
“告辞!”陈知溪抱了下拳,转过身去匆匆离开。
待他走后,河路招呼人收拾观星台,一群蜥蜴人凭空出现,在观星台上忙碌起来。
不消片刻,观星台就恢复如初,半点儿看不出战斗过的痕迹。
可惜沙漏里的灵灯鱼全部翻了肚皮,河路啧啧两声,用利爪将里头的鱼全部捞出来,一口一个吞吃进肚。
等吃完后,他先是在水里把手洗干净,接着又在沙漏旁边点了一盏琉璃灯。
灯火昏暗,观星台不复从前明亮。
它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等点好灯,看到倒在紫檀罗汉床上的子桑明月,河路缓缓走到床边站定。
床上的子桑明月明明是在昏睡中,仍保持着嘴角上翘,好似在做一个甜美的梦。然她眼睛却泪流不止,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哭与笑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让它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夫人。”河路缓缓伸出手,满是鳞甲的手臂在子桑明月仅有寸许距离时倏地停住。
艾绿孔雀凶狠地冲它发出了威胁的鸣叫,尾羽绷直如利刃一般直射过来。
河路呵呵笑了一声收回手,将一旁的鹤纹大氅拎起来,盖在了子桑明月身上。
却没想到,子桑明月猛地睁开眼,她低低唤了一声,“贺轩师兄。”待涣散的视线终于落到河路身上时,她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手中一枚铁羽用力掷出,“滚!”
河路面色阴沉如水,“明月夫人,可不许再叫这个名字了。”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子桑明月冷笑,“你主人死了。”
河路依旧重复说道:“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明月夫人。”它是个衷心的傀儡,只会遵守主人的命令,哪怕主人已死。
“滚出去!我要休息了。”子桑明月低声吼道。
“是,夫人。”它转身离开,走到沙漏旁边时,还贴心地取走了那盏灯。
没了灯火,观星台上的结界又已关闭,外面的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子桑明月坐在黑暗里又哭又笑,她用力捶打肚子,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生机在体内流转,滋养她的身体,在她肚腹内铸成铜墙铁壁,要保护那个,那个……
她从未期待过的新生命。
在遗弃之地这样的鬼地方,到底会孕育出一个什么样的鬼东西?
子桑明月撕开衣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楚长律死了,她不用再伪装下去。
没有人能强迫她了。
更没有人能强迫她留下肚子里这团肉了。她手握铁羽,用力地刺入肚腹,然而在铁羽即将刺入皮肤瞬间,耳边好似听到了沙沙的声响。
那是,沙漏里细沙簌簌流淌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变得格外清晰,那些沙粒好似流进了她的耳膜,一点点渗入她脑海当中。
子桑明月抬起的手颤抖不停,她能感觉到,肚腹里的生命在横冲直撞,在她肚皮上撞出一个个凸起,在内壁抓出一道道裂痕,以及——
混乱、阴森、暴戾、恐怖的气息再次充斥她的整个识海。
她眼睛变得猩红,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低吼。
身边的艾绿孔雀浑身羽毛炸开,长长的尾羽似剑刃一般疯狂攻击周遭的一切,那些利剑一般坚硬的羽毛甚至刺入了它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却仿佛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的子桑明月安静下来。
她双手轻轻交叠在小腹上,口中哼着小曲儿,时不时低声呢喃:“这是我的宝贝,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浑身是血的艾绿孔雀挣扎着起身,它跌跌撞撞地飞出白玉高楼,所过之处,鲜血飘洒,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
陈知溪从忘忧楼离开后,径直去到外城找到顾溪竹。
院子门口的阵法非常不凡,肉眼看过去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院内任何东西。陈知溪没有贸然硬闯,而是站在门口拱了下手,很客气地自报家门。
等院子口的门栅栏吱呀一声打开,他才大步迈了进去。
看到顾溪竹,陈知溪开门见山道:“子桑明月服下玄黄秘晶后,对补元丹应该没什么需求,我原本想替你们讨的,不过……”
他语气停顿一下,苦笑着道:“我原本与她就不合,关系势同水火,如今更是——”
陈知溪摇摇头,“总之,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要吧,这个我是帮不了了。”说话间,他的目光已迅速扫过整个院子,将四周景致尽收眼底。
他视线在石屋上停留一瞬,眼里多了丝好奇。
这屋子,他神识竟然看不透。
“好,多谢溪阁主告知。”陆黎光道。
“嗯,接下来我会闭关,你们持我的飞鱼令可入忘忧楼的溪风阁。”他一手负在背后,“等郭三娘突破八阶之后,你们再决定——”
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险些忘了,那些规矩,兴许要作废了。”
陈知溪继续道:“最近遗弃之地会很乱,不过只要我突破九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的灵兽吞噬了涤魂花母,突破指日可待,总之,当务之急就是闭关彻底稳固神魂,至于其他的……
都得排在后头。
他过来本就是打个招呼,说完就准备回去准备闭关了,哪晓得正要飞回溪风阁,就感觉头顶一股腥臭的气息飞快靠近。
“咚”的一声响。
艾绿孔雀直挺挺地摔在了头顶上方无形的结界之上,鲜血将看不见的结界都燃出了一抹绯红色。
绿孔雀用力地啄着结界,一下又一下,一边啄,一边发出尖利的鸣叫,宛如啼哭一般。也就在这时,陈知溪感觉自己眉心再次有了异常,那是——
楚长律还未完全消散的残魂!
所谓生死印,即是修士临死前下的禁咒,将残魂束缚在咒术之中,中咒之人,必须完成对方心愿,化解残魂的诅咒力量。
楚长律的生死印,便是让他将玄黄秘晶送到子桑明月手中,看到她吃下去,他才能安心。
本来事情已了,残魂缓缓消散天地之间,生死印随之消失。
结果现在,艾绿孔雀濒临死亡,那残魂竟又冒出来一丝……
虽不能再主宰他生死,但现在即将闭关冲击灵兽突破的关键时期,断不能让一缕残魂影响到他进阶。
“艾绿孔雀出事的话,子桑明月也会遭受重创,从而影响到腹中胎儿……”陈知溪立刻想明白原因,他急促地道:“快开结界,放它进来。”
只要艾绿孔雀不死,这一缕残魂坚持不到天亮。
谢东升将结界打开。
艾绿孔雀从空中坠落,被陈知溪用藤蔓接住。
就见艾绿孔雀突然伸长脖子去叼藤蔓,刚咬了一口就呕吐不止,吐了一地血水。
陈知溪想给它喂丹药救治,结
果它异常抗拒,疯狂攻击自身。
顾溪竹丢了一个润物诀在它身上。
它身子一颤,身体缩小到正常孔雀大小,跌跌撞撞地跑到田里滚了一圈儿,又艰难地飞到二楼窗台边,将铁锅里的野草都吃了。
吃完野草后,它将铁锅打翻,头重重撞到了窗棱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接着,又从二楼坠下,在落地前被杜小六一手接住。
他拎着孔雀细长的脖颈道:“它疯了吗?现在怎么办啊?”
杜小六现在能感知到危险。
他发现这艾绿孔雀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故而也不怎么怕了。
这会儿将孔雀提在手里,只觉得它无比脆弱,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它捏死。
“它好像很喜欢吃师娘种的东西。”谢东升道。
陈知溪从袖中取出一大包灵种,“那你先种。”作为木系,他身上种子倒是不少。感觉到白玉鱼兰的催促,陈知溪道:“你们暂时照顾一下它。”
说罢,他足尖一点儿,身子凌空而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等陈知溪走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顾溪竹连忙跑进石屋,“阮沐晴你没事吧?”
陈知溪来的时候,阮沐晴正在炼化寒髓火。
寒髓火藏在昆仑玄石耳珰里时,一丝气息也不会外泄,因此不会被发现。
然而在炼化之时,那一缕寒髓火会引到阮沐晴身上,有暴露的风险。
寒髓火的珍稀程度不比玄黄秘晶低。
如此珍贵之物,难保溪阁主不会心生觊觎。
他们只能将阮沐晴挪进了石屋内的修炼室,只要溪阁主不强行破开石屋禁制,就不会发现里头暗藏玄机。
石屋内一共有两间修炼室,这会儿里头都有人。
一边是郭三娘,另一边则是阮沐晴。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杜小六吸了吸鼻子,“炼化完了?阮姐姐都开始烤肉了,肉烤糊了呀。”
修炼室火光一片,站在门口都能看见,那是幽绿的火,明明是火,却冷得吓人,隔得老远,依旧能感觉到阴寒。
很快,一个火人扑到了石室门口。
正是被寒髓火灼烧的阮沐晴,她身体在燃烧,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顾溪竹抬手想施展润物诀。
结果手背被谢东升的扇子轻敲了一下,“炼化天地灵火得靠她自己,任何外力,都会让她前功尽弃。”
“那她这样会不会被烧死?”顾溪竹很担心。
“会。”谢东升淡淡道。他走近了一些,在阮沐晴前方停住,观察片刻后道:“九成熟。这一缕灵火已渗入你血肉经络,只需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即可。”
他取了一枝香在阮沐晴前方点燃,“你总不会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了吧?”
顾溪竹看到香都傻眼了。
谢东升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疑问:“不会吧?”
倒在地上的阮沐晴艰难地抬起头,在看到那枝香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丝声音,“去你妈的!”
谁家的香有碗口粗啊!
第45章 045:陪伴陪伴也是一种力量。……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谢东升一边说,一边走到桌边坐下,顺手取出一堆机巧零件,快速摆弄起来。
他做事时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在零件间飞速穿梭,快得几乎化作了残影。
杜小六问:“你怎么看着?”他鼓起勇气道:“你眼珠子都黏在那些机关上了。”
说罢,他就地坐下,“我不走,我要守着阮姐姐。”他偷瞄一眼谢东升,小声嘀咕:“真让你一个人看,收尸都赶不上,没准烧没了才能发现。”
变色龙从他袖子里钻出来,往阮沐晴的方向爬了两步,身上的颜色变成了火焰一般的幽绿,还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它吓得后退一步,绿色又稍稍变淡。
停顿几秒后,它又往前爬了两步。就这么前二退一,最终挪到阮沐晴手前方三尺处停下不动了。
明明很怕,还是固执地想要守着那个给它吃过烤肉的火人。
顾溪竹也没离开,她在脑子里捋了捋接下来要做的事。
幻心花苗刚种下,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暂时不能进行灵植契灵。
蟹崽还在睡觉,一般来说,它一觉经常睡一两天。
应该是穿梭虚空消耗挺大,需要养足精神后才能再次出行。
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就是养点儿新的灵植出来,免得艾绿孔雀醒了找不到吃的发疯。
也不知道它会昏睡多久?
顾溪竹拿出溪阁主给她的灵种袋,她走到谢东升对面坐下,又找他要了一盏照明的灯。
谢东升仍低着头摆弄机关,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半点儿喜怒:“师娘,你也不走?”
顾溪竹看一眼地上的阮沐晴,回答道:“就呆在你这儿吧,真有事也能即时出手,反正回去也是挑灵种,在哪儿弄都一样。”
她要把灵种选出来,然后滋养灵种增强活性,刚好外面的灵田重新翻过,连夜种出来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生根发芽,艾绿孔雀醒了看到可能会安分一点儿。
屋子里温度太低,顾溪竹用灵气支了一个水罩子当做屏障,隔绝外界寒气。
接着她将袋子里的灵种倒出来,一颗一颗地辨认、挑选合适现在种植的灵种。
她还在灵种袋里头发现了高阶灵植千层棉衣,千层棉衣结出来的棉花里蕴藏的灵气比得上中品灵石,这是子桑明月最擅长种植的灵植,需要用她的孔雀翎拂开棉衣的每一层。
顾溪竹将千层棉衣种子挑出来放到一旁,其他适合她种植的灵植又放在另外一边,选完种子后又运转灵气施展长春诀,点点绿光从她掌心溢出,缓缓流淌在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灵种上……
石桌对面,谢东升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机关傀儡上移开,落在了顾溪竹身上。
他们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水幕。
隔着那清透的水面看她,有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感。
留影石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涤魂花母附身的溪阁主身着花海明艳妖媚,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他却下意识地记住了下一个画面。
衣着朴素的她站在那五彩斑斓的杀意里,拼尽全力斩出的那一剑。
此刻的她依旧打扮得简单随意。
黑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随着法诀施展,轻微的风吹得发丝微晃,衬得她的面容愈发干净通透。
桌上的烛火隔着水幕倒映在他眼中,让那双淡漠的眼瞳里也有了一层朦胧的暖光。
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和。
机关鸟悄声道:“认真滋养灵种的师娘真好看呐。”
谢东升嗯了一声。
他这个回答让机关鸟都卡壳了,半晌才道:“你还真敢应,想死别害我啊。”
谢东升仍是嗯了一声。
他低头继续摆弄机关,手法依旧快得惊人,只是组装好后才发现不知哪里错了一步,机关鸟有个翅膀竟然偏了些许。
他一言不发地将机关鸟拆卸开,零件再次散了一桌子。而从组装到拆开,地上的香也只燃了一小节。
这时,石屋门口再次有了动静,是陆黎光抱着谢柳走了进来。
谢东升没开口,淡淡瞥向陆黎光。眼神明晃晃地表达了一个意思——怎么连你都来了?
陆黎光道:“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一手拖了个凳子过来,在阮沐晴前方不远处坐下。
此刻的阮沐晴倒在地上,焦黑的身子都蜷缩成了团,幽绿的火焰全都聚集在了她头部位置,使得她像一个人形蜡烛,看起来极为可怖。
陆黎光掏出了一件崭新的法衣扔到了阮沐晴面前,“这是谢柳之前织的,你收服了这缕火焰就能用得上。”
她身上衣服早烧没了。
这会儿浑身焦黑,周身火焰笼罩,看不出任何不妥,一旦成功收服,身上那些死皮剥落,自然得换新衣裳。
谢东升心中泛起一丝不解,眉头微蹙。
他不明白,这么多人守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收服火焰本就是阮沐晴一个人的事,外人根本无法插手,更帮不上任何忙。
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或是潜心修炼——至少还能有所进益。
他想起当年年幼的他被要求破除那些机关阵法,他一个人,在那空洞的石室内
关了整整半个月,在那期间,没有一口吃的,没有一口水。
而他那时候才炼气期,根本没有辟谷。
破解不了,就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没有人会帮忙。
没有人会陪着他。自那以后,他的人生里,便只剩下那数不清的机关傀儡了。
幻心花海不告而别,不能暴露寒髓火的消息只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在意他的安危。
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担忧,更会因为他的生还而欣喜。
当年他出手救人,也只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内心冰冷而嗜血,不想彻底沦为遗弃之地里被虚无之力侵蚀的杀戮机器,跟救的是谁没有关系,就像是,抬脚绕过一只即将踩死的蚂蚁。
那一瞬间,对生命的些许怜悯,拉回他濒临崩溃的神智。
所以,他也对阮沐晴说了一声多谢。
谢谢她正好出现在那里,谢谢她正好快要死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阮沐晴身上,不知为何,谢东升感觉到她身上的求生意志更强烈了一些——
难道说,陪伴真的有用?
阮沐晴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
她只是太疼了,无法发出声音,也不能动弹,但她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们没有出手相助。
但他们都在。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灌入心间,让她觉得,她并不孤单。
他们都在陪伴着她。
所以,她怎么能输!
她要赢,赢了才能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守护这片安宁!
本已不能动弹的阮沐晴手指抽动几下,拳头狠狠攥紧,与此同时,小火鸟从她头顶钻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好似仰天长啸一般。那本来聚集在她头顶的火焰蹿进了小火鸟的身体,从它张着的嘴里喷了出去,下一刻,那些火焰尽数消失,它口中喷出的火焰也没了,变成了一股淡淡的烟……
小火鸟打了个嗝,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即将落地时被一双黑乎乎的手接住,紧接着,疯狂大笑声传来。
阮沐晴大笑着道:“我收服了,我收服了寒髓火。”
谢东升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是一缕。”
他的笑容仿佛经过精心雕琢,每一次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般精准。
“我收服了寒髓火!”她继续喊。
顾溪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事,飞快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绿光已至,将阮沐晴从头到脚笼罩其中。
她跟着笑,“太棒了,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才多久啊,就成功收服了一缕寒髓火。”
旁边陆黎光已经背过身去,小声提醒:“穿衣服。”
阮沐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些焦黑的地方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露出了一些原本的皮肤来,她冲陆黎光道:“我都不怕被看,你怕什么?”
陆黎光直接答道:“怕谢柳不高兴。”
阮沐晴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你们真该死啊。”说罢一把抓起地上的新衣返回修炼室内,“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门口的杜小六跟着道:“那你要吃烤肉吗?我马上帮你烤。”他的想法就是,刚刚收服了寒髓火肯定饿得心里发慌,得多吃点儿补补。
阮沐晴在里头喊,“我出来给你们烤,想吃多少吃多少,我给你说,我现在烤得更快了。”
大家都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东升原本想说:那只是一缕寒髓火。
照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明天可以尝试炼化两缕,如果一直坚持下去,根据身体承受程度逐日增加,大概能在一个月后成功炼化完寒髓火。
“那只是一缕寒髓火而已。”他心里想,这么轻易就能得到夸赞吗?只是一缕而已,想当初,他战胜了同族里那些拥有神纹的天骄,以试炼第一的身份进入祖祠,也仅得了爹娘一句,“区区微末之功,何足挂齿?前路漫漫,莫因一丝荣耀骄傲自满。”
这时,阮沐晴换好衣服出来,冲他扬了下下巴,“我炼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