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竹连忙道:“下一个,谢东升呢?”
陆黎光脸上笑容凝住,他涩声道:“谢东升不见了。”
第35章 035:不悔我陪着你。
谢东升是最先不见的。
他身上没有飞鱼令,现在生死未卜,茫茫花海,无边无际,根本无从寻找。
这个时候,只能……
顾溪竹深吸口气,声音微颤:“先去救其他人!”
她从飞鱼令上迅速确定了夜老的位置,正要赶过去,却见夜老已经自己破开花苞,从幻境中挣脱而出。
他身形一闪,稳稳落在众人面前,目光冷峻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顾溪竹手中龟甲上。
他点点头,说:“我护着你们,赶紧救人。”
一行四人迅速展开救援行动。
很快,被困在幻境中的修士一个接一个被救出。除了最初不幸陨落的徐乙木,溪风阁的其他人都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找不到的谢东升,就只剩下花海深处的阁主陈知溪了。
他们这些人被困的位置都在花海外围,找起来并不困难。
然而,花海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浓雾弥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那片天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一眼望去,漆黑如墨,深处的花海如同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紧紧笼罩,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具体情况。
一名修士试图飞向陈知溪的方向,然而,他刚扎进那片墨色之中,便见一道粗壮的金色光影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飞鱼令上属于他的绿点骤然黯淡,瞬间灰白。
“外围的妖花大都与金丹期修士的实力相近,越靠近涤魂花母,妖花的实力越强……”苏夜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他点了两名修士的名字,“我们过去看看。其余人,速速离开此地!”
被点名的两人神色肃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们三人体内都有知命蛊,性命早已与阁主相连。若是阁主出了意外,他们也活不成。
因此,不管前方有多凶险,他们都不得不搏一把。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忽然开口:“不行,顾溪竹也得留下来。刚刚就是她将我们唤醒,她的龟甲一定能起到作用。”
苏夜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只有凝脉期!去了也是送死!”
那人还想争辩,却被苏夜厉声打断,转头吩咐身侧火修:“任潮涌,你们护送他们三个离开!”
他说完,又看向陆黎光,将手中的袋子扔了过去,“破妄眼珠已经拿到,我们的交易完成。袋子里是一半的冰莲,还有,八阶灵物是土系的地灵浆,袋子里那张地图上我已经标注了位置。”
陆黎光接过袋子,神色复杂地看了苏夜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另外那修士脸上仍有愤愤不平之色,他是真的不希望顾溪竹离开,“她还能为我们提供灵气支持!”
“赶紧走!”苏夜厉声喝道,语气不容置疑,“除了阁主,溪风阁都是我说了算!”
“走!”陆黎光低声道。
顾溪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几人撤离的速度极快,如疾风掠过花海,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飞出这片幻心花海时,大片的妖花突然如巨蟒般蠕动,数不清的花朵瞬间化作一张张血盆大口,花瓣边缘闪烁着森森寒光,狠狠地朝着他们撕咬过来!
发生了什么?
就听身后花海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众人回头一看,登时心神一颤。
身后那片漆黑的天空好似被无形的利刃割破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刺眼的白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黑暗拦腰斩成了两段!
在这突如其来的光芒中,一个莹白如玉的庞然大物在黑暗中翻滚,它的身躯庞大而优雅,在黑暗里像是一座冰雪覆盖的远山。
山,动了!
它在空中游动起来。
每一次翻滚,都带起一阵狂风,吹得底下的妖花纷纷倒伏。
它的尾部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仿佛在拍打着无形的海浪。就在尾部落下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刺啦”声,就好似那块黑暗的幕布被它寸寸撕裂,让隐匿在黑暗中的妖花现出原形。
紧接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传入众人的脑海,那声音如同天籁之音,穿透了所有的恐惧与混乱,让人的心神都好似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那……
那是一条在漆黑的天幕中翻滚的白鲸吗?
任潮涌激动地道:“那是阁主的白玉鱼兰!阁主正在与涤魂花母生死决战!难怪外围的妖花也开始进攻了,涤魂花母定是不敌阁主,想要吸收我们做养分!”
“快,赶紧灭杀这些妖花!我们立刻杀出去,不能让妖花得逞!”他一边说,一边打出一掌,掌心火焰喷涌,如岩浆般在空中迅速凝聚,化作一条狰狞的火龙,咆哮着冲向花海。
火龙所过之处,妖花纷纷化为灰烬,一条焦黑的路径直贯花海边缘。
妖花素来都是神魂攻击,很少有直接伤人的情况,它们的攻击力并不算强,防御更是不值一提,然现在问题是——妖花的数量太多了!
火龙刚刚焚烧出一片空地,转眼间
便有更多的妖花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任潮涌的火龙再次烧掉了一大片妖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地面上再次出现了异动。
大地开裂,无数根须破土而出,如同一条条狰狞的巨蛇,迅速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众人兜头罩下。
顾溪竹握紧手中的龟甲,脸色凝重。在释放了三次剑意,龟甲彻底没了动静。
原本龟甲上那些深深的剑痕,此刻竟像是被某种力量抚平了一般,只剩下几道细若发丝的印记。
“龟甲上的剑意,彻底耗尽了。”失去了最强的保命手段,顾溪竹根本来不及伤神,她不断地施展春风化雨为大家疗伤,在看到陆黎光等人灵气即将耗尽时,又立刻使用同气连枝,只不过她此时体内灵气还未完全恢复,故而也只是杯水车薪。
若灵气彻底耗尽还没杀出一条血路,他们,只怕会被困死在这片花海当中!
头顶巨网压下,剑光斩出的缺口转瞬就被再次填满,想要逃离根须网的溪风阁另外那位修士在即将飞出窟窿的瞬间被根须缠绕,就见那里的根须突然变得如精铁一般闪烁寒光,化作铁钩紧紧钩住了那人的身体,将他用力往下一拽。
“咚”的一声响,男子坠入花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没了动静。
妖花的根变强了!
以往从未听说过,它们的根须也能伤人!
一定是刚刚吞噬了大量黑金鳞鸦血肉的缘故……
被花朵咬一口至多少块肉,被根缠上,那就是瞬间尸骨无存!
现在怎么办?
谢柳忽然上前一步,语气坚定而决绝:“我送你们出去!”话音未落,她双目陡然变得猩红,眉心红点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如潮水一般包裹住她全身,让她的身体变得晶莹透明。
就像是,那些玛瑙石一样的小蜘蛛。
“兽化!”以往修士兽化,大都是在身体濒临崩溃的疯魔状态之下,而这一次,她比谁都清醒。
谢柳仰头,喉咙里发出奇异的嘶鸣声,紧接着,无数细密的丝线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原本的蛛丝是没有颜色的,但无数蛛丝凝聚在一起,宛如一道光柱,直冲上天。
这一次,吐丝的不再是那些小蜘蛛,而是她自己。
她献祭自己的灵气、血肉、神魂,凝结出无数的蛛丝,与那无穷无尽的根须抗衡。
与此同时,蛛丝结网,将顾溪竹等人护在网中,她嘴里已填满蛛丝,无力发出任何声音,然而顾溪竹听到她急切的心声:“走,快走!陆黎光,快带师娘走!”
陆黎光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卷起顾溪竹,朝着花海边缘狂奔而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脚下的地面仿佛在飞速后退。近了,近了,他们离花海的边缘越来越近,希望就在眼前……
谢柳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她的双目中缓缓流下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中。
她应该高兴不是吗?因为她的牺牲值得。
可她也会难过,因为他不曾回头。
所以,真的爱过吗?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爱或是不爱,在生死面前,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她从不后悔。
然为何眼泪如倾?
大抵只是不舍。
曾看见过希望,又如何舍得就这么倒在天光乍亮前的最后一刻呢。
谢柳身体后仰,最后的视线里,是无尽的根须如潮水般蜂拥而来,遮天蔽日,如天网狠狠压下。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碾压成泥时,雪亮的剑芒将天幕割破一条口子,一条巨蛇从破口处从天而降,陆黎光站在巨蛇头顶,他眼睛已是竖瞳,身上布满蛇鳞,说话时声音低沉沙哑,如灵蛇吐信:“我已将师娘送出花海,不用担心,任潮涌能送她出去。”
巨蛇的身躯如擎天之柱,短暂支撑住了压下的根须天网。
陆黎光盘膝坐在谢柳边上,将剑横于身前。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我陪着你。”
若终究难逃一死,你我同赴黄泉,想必路上便不寂寞。
第36章 036:变故难道说,我们今天都要折……
天网坠落,沉沉压下,支撑在两人上方的巨蛇身体寸寸崩塌,血雨洒落,将陆黎光也从头到脚染成了血人。
谢柳口中蛛丝已经消失,她献祭了血肉和元神,身体瘦得好似皮包骨,这会儿人艰难坐起来,歪头靠在陆黎光肩膀上,问:“我好看吗?”
陆黎光侧头过来看她,绿色竖瞳微微扩张开。
从他那双幽绿如碧玉的眼瞳里,谢柳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形销骨立,脸颊深陷,宛如骷髅架子上披了张老树皮。
她才恢复美貌没两天,竟又丑成了这副鬼样子。
“美。”
她听到陆黎光说美。
谢柳咧嘴一笑,“骗人。”
还想再骂一句,对方的唇印了上来,与此同时,灵蛇彻底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坠落此地也并非一无是处。
若非跌落此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跟陆黎光有交集。
此生何幸,与君同行,生死不弃。
然就在两人以为必死无疑时,头顶天网突然悬停在了空中,与此同时,一声悠长的鸣叫响彻天际。
紧接着,大风扬起。
一朵接一朵的玉白色花瓣凭空出现,纷纷扬扬,如凛冽寒风送来了一场鹅毛大雪。
花瓣落到根须上,根须立刻枯萎,像是瞬间被吸干了水分,不过眨眼间,大片大片的根须干瘪枯萎,而那些色彩鲜艳的妖花,就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残破的花瓣无力地垂在枝头,完全没有了此前的张牙舞爪。
是溪阁主!
这场战斗,是溪阁主胜利了吗?
他们,是不是还能再抢救一下!
……
顾溪竹被陆黎光扔出了花海,落地瞬间,她的脚踝再次被几条细细的花茎缠住,膝盖直接跪倒在地。
顾溪竹挥出冰刃斩断花茎,随即一朵花苞掉落至面前,而那花中锯齿,仍保持着一个咧嘴微笑的表情。
紧随其后的任潮涌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走!”他高举飞鱼令,令牌迸发出的耀眼白光将迷雾照亮,也将闻着味儿围过来的毒虫逼退。
从他举着的飞鱼令上,顾溪竹只看到了六个绿点。
其中,花海里仅剩四个还有光芒,跟随夜老一同踏入花海深处的两名溪风阁修士已然陨落,他们从入内到死亡,前后不到十分钟。
而此时亮着的四个光点里属谢柳的光点最为黯淡,光芒如风中残烛,飘忽不定,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他们好不容易将你送出来,别犯傻!”任潮涌见顾溪竹回头,忍不住提醒。
若顾溪竹要返回送死,那他绝对不会再阻拦!
“不是,你看……”顾溪竹直勾勾地盯着花海深处,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道低沉又悠长的鸣叫声彻底掩盖。
花海里的幻心妖花大片大片枯萎,与此同时,深处上空的莹白巨鱼每一次摆尾,都会甩出大量的雪白花瓣,那些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落下,顷刻间将花海彻底覆盖,眼前登时白茫茫一片!
任潮涌喜极而泣,大吼:“赢了,阁主赢了!”
顾溪竹也欣喜若狂,太好了,谢柳他们是不是有救了!其实他们离出口的位置本就不远,现在那些妖花都被玉兰花瓣覆盖……
她可以去救人。
他们的位置只有二十米!在她神识可以触碰到的范围内。想到这里,顾溪竹毫不犹豫地释放出神念,在确定到谢柳他们的位置过后,调动体内最后的灵气,释放了一个春风化雨。
下一刻,就见陆黎光用公主抱的方式抱着谢柳御剑而出,虽然因为灵气耗尽飞得歪歪扭扭,然而在那一瞬间,顾溪竹眼眶湿润,她仿佛看到了偶像剧现场——
劫后余生的两人,怎么秀恩爱都不过分。
出来后,四人迅速远离花海,足足走了一刻钟后才停下
来休整。
归墟雾浓,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到花海战场,但仍时不时能听到巨鱼鸣叫,时而短促、时而绵长……这说明,战斗并没有结束。
陆黎光给顾溪竹和任潮涌一人分了一朵冰莲,“直接服食,赶紧补充灵气。”直接食用浪费极大,然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谢柳此刻昏迷不醒,无法直接吸收灵气,只能等顾溪竹恢复些许灵力后,施展“同气连枝”之术暂时为她续命。
然而,这种方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想让她彻底恢复如初,唯有寻得补元丹才行。这些,都只能等出去后再说了。
任潮涌看了一眼飞鱼令,“再等一刻钟,不论出没出结果,我们都必须赶往驿站休整!”现在他们三人灵气枯竭,一人昏迷不醒,若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溪风阁驿站,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逃出花海,总不能折在迷雾的那些凶兽毒虫手里。
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与最近的驿站距离不远,不出意外的话能赶在血月出现前顺利到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花海中央的战斗依旧激烈,看不到半点儿结束的迹象。
任潮涌将冰莲彻底吞下后,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坚决:“走吧。”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突然“哎哟”一声,手中的飞鱼令“吧嗒”一声坠在地上。
“好烫!”他顾不得手上烫伤,弯腰去捡飞鱼令,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再次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顾溪竹兜里的飞鱼令同样烫得惊人。
她迅速摸出令牌,只见原本玉白色的小鱼此刻仿佛被血水浸透,通体变成了暗红色,表面犹如烙铁般滚烫。若非她以灵力凝出一层薄霜护住掌心,恐怕手心早已被灼穿。
陆黎光的飞鱼令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他第一时间从谢柳身上掏出令牌,四枚令牌被摆在地上,滚烫的令牌瞬间将地面的枯草点燃,火焰“噼啪”作响。
变红的飞鱼令上不再有任何光点显示,且它们散发着淡淡的腥气,鱼身隐隐多出几个花瓣形状,边缘好似长出利齿,每一处异变都透着诡异和不祥。
飞鱼令跟白玉鱼兰息息相关。
发生这等变化,只能说明,溪阁主出事了!
是为了搏命彻底兽化陷入疯魔,还是——元神碰撞落了下风,神魂被涤魂花母所侵蚀?以至于白鱼玉兰的幼苗都有朝着妖花异变的迹象!
总之情况不妙,若飞鱼令失去作用,他们该如何走出归墟?迷雾重重,危机四伏、路在何方……
就在这时,任潮涌的声音陡然拔高:“夜老的光点熄灭了!”他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飞鱼令上,代表夜老的绿点也失去了最后的光芒,此刻,那里唯一还闪耀光芒的,只剩下溪阁主。
一连串的噩耗让众人心神不宁。
任潮涌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陆黎光:“你的灵灯鱼呢?快拿出来!”不能放弃,能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脆弱,哪怕到了最后的关头,也都要拼尽全力去活!
陆黎光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在夜老那里。之前他借走了,没有还给我。”
闻言,任潮涌惨然一笑,声音沙哑:“难道说,我们今天都要折在这里?”他怔怔看着花海的方向,浓厚的迷雾遮蔽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然而——
白玉鱼兰越来越凄厉的鸣叫让他一颗心沉了下去。陆黎光和顾溪竹肯定不会抛下昏迷的谢柳,即是说,身后三人,皆是累赘!
夜老已死,溪阁主也生死不明。任潮涌把心一横,他飞快捡起飞鱼令,毫不犹豫地快速遁入迷雾之中。
陆黎光对此毫不意外,他也将飞鱼令拾起,急促道:“快,我们也离开这里!”陆黎光选的是跟任潮涌相反的方向,而这个方向,偏离了最近的驿站。
“他走得急,等他反应过来,必会返回追杀我们。”陆黎光解释道:“冰莲。”
顾溪竹秒懂。
陆黎光灵兽遭受重创,谢柳昏迷不醒,而她,仅仅只是个凝脉期的辅助。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对付任潮涌都很吃力,一旦对方出手,必是一场血战。
手上的飞鱼令不能用,而三人中,只有顾溪竹没有受伤,她灵气恢复了一些,此时便在三人周围凝聚出一堵冰墙,尽可能地防止那些毒虫靠近。
本以为一路会遭遇很多毒虫、凶兽伏击,却没想到,一直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让顾溪竹很纳闷,“怎么回事,难道变红的飞鱼令依旧有效果?”真比起来,现在的效果还比之前的更好!
半个小时的时间让顾溪竹灵气又恢复了一些,她让陆黎光暂时停下,施展了一次同气连枝给谢柳灌入了一缕灵气。与此同时,还挤出一个润物诀给陆黎光奄奄一息的灵蛇疗伤。
就在润物诀的绿光落在灵蛇身上瞬间,一朵花苞突然从地下蹿出,绿茎直接伸到了陆黎光肩头,跟灵蛇挤在了一起。
它速度太快,来得又悄无声息,不仅顾溪竹没有察觉,就连陆黎光都没能提前捕捉到它的气息!
奇怪的是它并没咬人,而是张着嘴接雨,奈何一滴喝不到,裂开的嘴都扁了,一幅快哭了的模样。
剑光一闪,花苞再次被斩断,而垂落在地上的绿茎迅速钻入地下,眨眼消失不见。
“这花一直跟着我们。”陆黎光道。
难道说……
一路过来没遇到凶兽和毒虫,是因为这幻心花苗?
陆黎光收了剑,说:“出来。”
很快,地上又冒出了一大片细细的绿茎,其中一部分绿茎上是双头花苞,一部分绿茎上是单头花苞,齐刷刷地冲顾溪竹摇头晃脑,咧开的锯齿状嘴角上扬,似在微笑。
看到这样的花,顾溪竹都愣住。
这不是她在幻境里出的考题吗,结果把涤魂花母的元神搞分裂了,重新生出了小花苗,专门长出一堆双头变异花的来解题了?
它一路追过来,该不会是来对答案的吧……
第37章 037:心剑心之所向,剑之所至。……
归墟的灵植能交流吗?不知道,试试吧。
顾溪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你在驱赶毒虫?”
一排花苞齐刷刷点头,整齐划一,连抖动的弧度和节奏都一致,那场面,宛如阅兵现场。
让人心里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生生破坏了此刻紧张、焦虑的气氛。
“你跟着我们是……”话没说完,就见小花苞们齐刷刷闭上嘴,无数根茎迅速合拢,像是收拢伞一样合成了一束,随后它钻进土里,眨眼消失不见。
它这个动静让陆黎光瞬间变脸,低喝一声:“快走!”
必是有极大的危险降临,那花苞才会瞬间避退。
顾溪竹立刻跟上,刚走几步,脑海中就有信息浮现。
【你的螃蟹携带着两脚兽写好的字回到了你身边……】
【你的螃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脚兽的字好大好大,它的小包袱只装得下一个字,都塞不下小叶子当礼物了。】
【你的螃蟹忐忑不安,它想:“主人会喜欢这个字吗?”】
一个字?什么字!
根本没有时间去看!
此时,顾溪竹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她背心发凉,手臂汗毛根根竖起,寒意从脚底猛然蹿上天灵盖,让她如坠冰窖。
双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僵硬得无法动弹。
那股庞大的威压如同滔天巨浪,从身后拍打过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
地面再次裂开,无数血红色的根须如蚯蚓般从泥土中钻出,密密麻麻地蠕动,又像是蚂蟥,要钻入她身体,吸干她体内的血肉。
撑地的掌心一阵钻心的刺痛,是那些根须刺入掌心,即将在她体内肆虐。
不仅是她。
就连陆黎光也在这股威压下无力抗衡。
他原本单手抱着谢柳,此刻却已单
膝跪地,手中的剑深深插入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颤抖着,试图将摔在地上的谢柳重新拉起,却显得力不从心。
谢柳本就献祭了血肉骨瘦如柴,若再被根须吸血……
陆黎光目眦欲裂!肩头灵蛇原本就奄奄一息,此刻竟再度高昂起头颅,嘶嘶吐信!
他用尽全力将谢柳提起来扛在肩上,然而,能做到的也仅限于此……
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浓雾中走出,他所过之处,来不及逃离的凶兽、毒虫尽数被卷入根须之中,而其中一根高高竖起宛如长矛的根须上,竟是串了几具干瘪的尸体……
像是在展示战利品一般。
那是——
夜老他们!
来人正是溪风阁阁主陈知溪,然而此刻的他,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他的五官依旧俊美,却多了几分阴柔之气。原本眉似利剑,如今却宛如柳叶,凌厉的凤目因眼神变化而显得妩媚多情,眼尾更是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妖异的魅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装束——一袭黑色衣袍上,竟缀满了各色鲜花,大朵大朵的幻心花簇拥在腰间,花瓣层层叠叠,顺着衣摆铺展开来,仿佛将整片花海穿在了身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陈知溪扭着腰肢走近,他嘻嘻一笑,伸出一指在面前左右摇晃,“跑不掉哦,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们。”
说话时,三人身上的飞鱼令化作三道血光射向了“陈知溪”,被他单手接住,握在手心里把玩。
他视线落在顾溪竹身上,“就是你这废物东西的幻境,险些让我心神不稳?”
实力如此低微,简直不堪一击。
他都得控制力道,否则轻轻一碰都能将她捏死,而他暂时还不想她死。
他要吃的是她的元神。
说话间,“陈知溪”抬手一指,一截根须从他指尖射出,在即将点到顾溪竹眉心的时候陡然顿住,因为,他看到一只螃蟹突然出现在那里,还用钳子夹住了他射出的那一截根须。
他竟没能察觉这螃蟹是如何出现的!
“你的灵兽?”
说出这句话后,他身体一僵,脸上神色变幻,时而痛苦、时而邪笑、时而空洞就像是——
卡住了一样!
一定是溪阁主的元神还没有彻底被吞噬,而妖花也在通过溪阁主的元神记忆读取它想要的信息。
而这时,蟹崽仍夹着根须。
它吐了一串小泡泡,气喘吁吁地说:“主人,夹、夹、夹不动!”它锋利无比的大钳子,能一下砸碎一颗红樱果,还能敲烂核桃壳,却夹不断一截树根,好委屈哦。
顾溪竹连忙道:“蟹崽小心!”
就在这时,陆黎光突然起身,径直出剑,周身气血疯狂灌入手中长剑,剑身饮血,发出一声凄厉长鸣。
若妖花不死,他们绝无逃出归墟可能!
只能趁溪阁主与它元神争斗之时,重创妖花根本。陆黎光注意到,在他身上的花朵里,有一朵颜色特殊,如血丝玉一般隐藏在那片姹紫嫣红里。
那才是涤魂花母的真身。
蟹崽敏锐地察觉到了陆黎光身上的气息变化,很臭,但——
它记得,这是主人的朋友。它在窗台上睡觉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也是坐在青石上。
跟大绿哥好像哦。
蟹崽两个钳子轻轻碰了一下,问:“主人,他要死了吗?”
顾溪竹眼里噙着泪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疯狂地运转同气连枝,给陆黎光提供灵气支撑,避免他被直接榨干……
下一秒,蟹崽出现在了顾溪竹眼睛下方,它接住了那颗小泪珠,轻轻一团,水珠也成了小包袱,在它钳子上滚来滚去!
它本来有些记不住的话,这会儿竟又想起来了。
“两脚兽说,若是遇到危险,便祭出他写的字。”它收起眼泪,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将里头的纸片给掏了出来。
顾溪竹慌忙接住,那纸片小得可怜,而她手上有汗,纸片恰好黏在食指指尖。
纸上写的是一个心字。
顾溪竹急道:“怎么祭?”
蟹崽努力回忆,好像是什么心剑,什么意随心……随心所欲……
哎呀这一段太长,太拗口,它又快忘光光了,越想复述出来,越是忘得飞快。
到后面,小小的脑袋里只剩下大绿哥那句话在回荡。
“哎呀,就是想囊个砍就囊个砍嘛,你个砍脑壳的,它咋个听得懂那么多话嘛。”
蟹崽生怕又忘了,大吼一声:“想囊个砍就囊个砍!”
顾溪竹一听,大喊:“陆黎光住手别血祭了!”
陆黎光并没有停下,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周身鲜血疯狂地涌向他手中长剑。
剑身泛起诡异的红光,剑尖鲜血凝结成珠,缓缓坠落。
“嘀嗒”一声,血珠落入地面瞬间,将地面都刺出孔洞,也将那里的根须轻易地斩成了两截。
他将用自己的生命,斩出至强的一剑!
顾溪竹心急如焚,继续吼道:“我有你师父的剑!”
陆黎光身子一颤,他回头,就看到顾溪竹指尖上的白纸碎片。
他一眼就看见了纸上的字。
寥寥几笔,却自成世界。
心剑。
心随意动。
此剑威力随心,变幻莫测。它可以是和风、它可以是骤雨,你想它是什么样子,它就能斩出什么样子。
心之所向,剑之所至。
一念起,风起云涌;一念落,万籁俱寂。
这便是心剑——无形无相,却又包罗万象。
陆黎光停了下来,鲜血不再灌注剑身,只是突然的中断让他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大口咳血,艰难道:“他腰间,涤魂花母、真身。”只是倒下之后,陆黎光仍坚持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了存放在角落里,早已弃之不用的留影石。
他想留下那个心字,供日后观摩,从而提升剑意。
实力不够,在归墟内多次面临生死之劫,他谁也护不住,这样的经历,再也不想体验了。
“涤魂花母……”眼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妖花,顾溪竹不确定哪一朵才是真身。
这时,原本僵在原地的陈知溪再次动了,他嘻嘻一笑,“说什么鬼话呢?真身,我真身不就在这儿吗?”周身花朵骤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顾溪竹险些睁不开眼。
那些光与黑金鳞鸦的羽光相似,只不过威力要小了太多。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就是陈知溪啊。”
下一刻,他声音又变得低沉许多,“我,我压制住它,你,你们快走!”
顾溪竹压根找不到涤魂花母真身。
也没时间去找了。
既然心随意动,她直接斩涤魂花母的元神不就好了!
顾溪竹心念一动,将手中纸片用神识用力掷出,“斩了涤魂花母元神!”
小小的纸片像散落在天地间的蒲公英种子,轻盈而飘忽,就那么摇摇晃晃地飘到了陈知溪那边。
他先是一脸不屑,随意地挥出一截根须拍打,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击中。
那纸片仿佛不受任何阻碍,依旧晃晃悠悠地靠近,根须连成的大网密不透风,却丝毫阻拦不了它的前进。
这下,他终于急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写了心字的纸片,破除了重重阻碍,稳稳地落到了陈知溪眉心。
陈知溪识海内,好像掀起了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那些渗入识海,遍布整个识海的妖花根须,原本已经将他的识海刺得千疮百孔,此刻却在剑光下犹如纸糊一般脆弱。
剑光所至之处,所有的
根须无力抵抗、无处可逃,眨眼间就化作了齑粉。
而识海之外,同样如此。
原本妖艳诡谲的花海大片大片枯萎,遍布大地的狰狞根须碎裂成灰。
只一剑,就将归墟最难缠的妖物——涤魂花母,彻底抹去。
这便是,天下第一剑修的实力。
第38章 038:心脏总不能你一个人练字是吧……
归冥山上,蟹崽离开后,仇泷月系在蟹崽身上的那缕神念直接被切断了。
想通过这个方法确定遗弃之地的位置行不通。
看来,只能等它那边再传递消息过来。
一般来说,蟹崽虚空穿行的能力再次施展需要三到五天。
也就是说,它要过来至少还得三天后。
“囊个还要恁个久嘛……”泰玄叹了口气。
总觉得蟹崽走后,整座归冥山都好似安静了下来。
泰玄重新趴回石头上晒太阳,惊尘则认命地打扫起了地上的落叶和纸屑。剑意如风,吹得落叶和纸屑在空中打旋儿,像蝴蝶在翩翩起舞。
它将剑身倾斜,然片刻后又有些无聊地重新竖起。
这会儿,已经没有一只小螃蟹会从它身上滑落了呀。
仇泷月写了几天的字,只觉得比以前练剑时都累。
他得发泄一下,这么想着,仇泷月取出名册,随意点了个名字后吩咐泰玄带路。
泰玄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口中仍在小声嘀咕:“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
话没说完,眼睛瞪大,与惊尘对视后道:“不会吧?”
仇泷月神色冷峻如霜,声音若寒冰刺骨,“心剑已斩。”他写的字,一经用出,立刻知晓。
“哎哟,那遗弃之地还真是凶险得很。”泰玄一阵后怕,“蟹崽跟它主人是神魂契约呢,要是它主人没了,蟹崽也活不成。”
一旁的惊尘跟着晃了晃剑身,头一回对它的话表达了认可。
“早就喊它解了,解了,灵兽囊个可能跟主人锁死嘛,简直没得哈数,铁打的灵兽,流水的主人哎……”泰玄恨铁不成钢,又骂了好一阵。
仇泷月一脸淡漠地等它骂完后说:“带路。”
他了解这只龟。
不骂完不干活。
孰料它这次骂完了仍不动弹,“不去,去啥子嘛。心字都用了,你赶紧写,一个哪里够嘛,再多写几个。”
说完,还咬住他下摆,要把他往石凳上拖。旁边惊尘都开始磨墨了……
仇泷月耐心告罄,挥剑欲斩,手倒是抬了——
剑没来。
他侧头,淡淡瞥过去。惊尘剑往后躲了躲,在他冰冷的视线下越飞越低,最后……
钻到了泰玄肚子底下。
仇泷月嗤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他随手从身边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曲指一弹,叶片便如一道凌厉剑光、破空而去,径直落到乌龟背上。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树叶如刀刃般切入龟甲,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比惊尘剑斩出的那些痕迹更深。
到了他这境界,手中无剑,摘叶飞花皆是剑。
龟壳并未完全裂开,剑意却顺着缝隙渗入身体,泰玄疼得一哆嗦,却仍没缩回头,梗着脖子道:“写字磨炼心性,若是以前,你苏醒三五日后就暴戾嗜血,神魂痛苦不堪了,这次是不是好多了!”
“就是练字练得好!”
惊尘钻出来,飞快地在地上写了个对。
“我让你写字,不是为了蟹崽,是为你好啊。”
仇泷月一言不发地看着它。冰冷的视线好似能洞穿一切,让它感觉自己的乌龟壳都被脱掉了一样,所有的小心思全部都暴露在他眼中。
于是泰玄小心找补,“不……只是为了蟹崽。”
“呵。”仇泷月冷笑一声。
养了只宠物,不仅冤大头,胳膊肘还往外拐。
一个是这样……
视线落到惊尘身上,他眉头微颦,两个也是这样。很显然,两个都不肯走。
而他自己——
的确不认识路。
太多东西不记得了,神识前两日搜寻蟹崽主人消耗太大,暂时无法施展,自然不能用来探路。
“等下次过来,它会带回龟甲,无需继续纸上写字。”他需要泰玄引路,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但越加幽冷的眼眸预示着他耐心即将告罄。
“可你写废了那么多张纸才写对了一个……”泰玄一脸惊恐,“纸上写错了能丢,乌龟壳上刻错了怎么办?”
“满壳子错字你能忍?”它边说边摇头,语气里满是嫌弃,“不行,绝对不行。”
仇泷月冷声道:“让惊尘刻……”
泰玄立刻打断:“惊尘又斩不出心剑,它只能将剑意蕴藏在龟甲上,是不能随着心意主动攻击的呀。”
它大声吼:“只能由你写!”
仇泷月:“……”他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声音,“那就让她去死。”
那一瞬间,杀意迸发而出,如山崩海啸席卷而过,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将周遭生息尽数掩埋。他眼前是一片猩红,仿佛有无尽的血海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无数血色画面如利刃般刺入他的脑海,撕扯着他的元神。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像是被唤醒的恶鬼,争先恐后地从他的意识深处钻出,张牙舞爪,撕咬啃噬着他的血肉、神魂。
神魂上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让仇泷月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汗。
他指尖在虚空中缓缓写下一点。一个心字在空中缓缓成形,待字写完,仇泷月从血色幻境中脱离,他手指微微蜷缩,刚刚写字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得不承认,泰玄这一点没有说错。
这几日的写字练习,确实有助于他稳固心神。
而此时,泰玄已经嚷嚷起来:“死不得,死不得啊……神纹、遗弃之地、封印——这一切都与天外有关呐……”泰玄一口气将顾溪竹信上透露的信息念完,“你说了,此事至关重要,我们还需要它们那的情报!”
说完,抬头就见仇泷月神色不对劲,眼眸泛红,且周身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势,像是杀意凛然的利剑。
遭了,压不住了!
泰玄长叹一声,还是刚醒没有记忆的仇泷月最好忽悠,脾气也好。
等他想起来的事情越多,就越难沟通了。这不,眼下这状态,离发疯不远。
仇泷月再次说道:“带路!”
此刻威压笼罩,让泰玄不得不认命,它翻出名册,“刚说的谁,去哪儿来着?”这会儿不带他去杀人,他怕是要杀龟了。
仇泷月说:“去凡间。”
泰玄:“啊?”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买字帖。”丢下这三个字后,仇泷月化作一道流光,眨眼消失不见。
凡间倒是好找,只需朝着灵气稀薄的方向前行即可。
泰玄愣住,“买字帖?”跑到凡间买字帖?
啥意思?
下一刻,它反应过来。
好家伙!心真脏。
总不能你一个人练字是吧?
高低也得让那蟹崽主人陪着你一起练。
……
归墟内。
涤魂花母元神湮灭,万千妖花同时枯萎,花海荡然无存。
陈知溪找回神智,他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将溪风阁修士的尸骨放到地上。接着又看向顾溪竹,直接冲她深深一揖,“多谢。”
没承想,此行如此凶险。
若非顾溪竹最后斩出的那一剑,只怕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涤魂花母彻底吞噬,元神湮灭,肉身则沦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花瓶。
他对那一剑颇为好奇,但也没有多问。毕竟,能斩灭涤魂花母的剑,自然也能斩他。在遗弃之地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基本的生存法则就是不该问的不问,哪怕他现在成了阁主,依旧遵守此道。
顾溪竹道:“谢就不必了。有补元丹吗?”陆黎光和谢柳都伤得太重,需要补元丹才能恢复。
陈知溪摇头,“补元丹可能只有明月阁主那里才有了。”他手伸入袖中,本想掏点儿丹药出来,孰料此次战斗将他存储的丹药、法宝俱都耗尽,此刻储物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剩下。
他想了想,从苏夜等人的尸体上拿出了储物袋。
另外几人袋子里东西也不多。唯有苏夜,储物袋极
沉。他将几个袋子一起递过去,“这里有几个回春丹,效果不如补元,但暂时能吊着他们的命。”
顾溪竹将回春丹递给陆黎光。陆黎光自己服下一颗,剩下的那颗,他先是自己含住,接着渡入谢柳口中,这才运气助她服下。
吃了丹药的陆黎光稍微好受了一点儿,能够站起来自己走路了。谢柳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许多,显然脱离了生命危险。
见状,顾溪竹松了口气。
陈知溪想了想说:“这一次多亏了你们,我先助你们取回地灵浆,再送你们出去。”
地灵浆就是土系灵兽进阶八阶需要的天地灵物,原本陈知溪只是告知他们这个消息,他们需要自己去取,而现在,陈知溪打算直接带他们去取,他吞噬了涤魂花母,现在实力大涨,取个地灵浆毫不费力。
“走吧。”陈知溪一边说话,一边使出火法将手下的尸首烧成了灵沙。
只是在烧苏夜时,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最后缓缓开口:“在这里,但凡心里还存有一丝善意者,在外界必有牵挂。苏夜便是如此。”
“他有个小孙女,在天音阁学音道。”陈知溪看向顾溪竹手里的储物袋,“那里头有很多张木琴,都是他替他小孙女亲手做的。”
“若真的能出去,替苏夜将琴转交于她吧。”
顾溪竹应了声好,问:“夜老的孙女叫什么名字?”
陈知溪苦笑一声,“不知道。”
从前的记忆万般美好,都被人小心翼翼珍藏于心底,怎肯暴露于这片污浊之中。
所以,苏夜从没说过他小孙女的名字。
而他,也不曾问过。
好吧,顾溪竹将储物袋放好,只要用心去打听,总能找到要找的人。
再说,他们还有江湖百晓生呢。
然下一刻,顾溪竹蓦地愣住。
花海都没了,谢东升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连忙问:“阁主可曾见过谢东升?”
陈知溪摇头,随后又说:“我现在元神还未稳固,得尽快闭关养神。”
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没有谁有时间伤心。
等帮他们拿到土灵浆并安全送出归墟后,他就得闭关了。
“好。”顾溪竹闷声答应。
在陈知溪的护送下,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土灵浆所在的隐蜂谷。
隐蜂谷是一群土蜂的地盘,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不过陈知溪的灵兽刚刚吞噬了涤魂花母,他身上属于高阶妖物的气息让土蜂十分忌惮,还未靠近,土蜂群就望风而逃,故而进去毫不费劲。
没多久,他们就从一处蜂巢里找到了土灵浆。
只是土灵浆取出后,蜂巢轰然倒塌,露出了背后的的黄土坡。
陈知溪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黄土高坡,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里,原本是归墟尽头。
眼前的黄土坡连绵不绝,无论他们怎么飞,始终都看不到尽头,故而,这里被认为是归墟东方边界。
然而现在,他竟然在深处看到了一道万丈沟壑,就好似,有人从天上斩出惊天一剑。
“你们看到前面有什么吗?”他下意识问身后的陆黎光和顾溪竹。
两人皆答:“就是一些黄土坡啊。”
“没看到沟壑?”
两人双双摇头。
陈知溪微微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他将一颗破妄眼珠递给了顾溪竹,“现在呢?”
这眼珠一点儿也不吓人,像一颗漂亮的黑珍珠。
顾溪竹手持破妄,再次抬目远眺,这一看整个愣住,“真的有!”
陈知溪心跳如擂鼓,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那里就是遗弃之地的出口!
他深吸口气,“我过去看看。”正要离开,又取出三枚新的飞鱼令递过去,“这是新的,比之前效果更好一些。”
最后叮嘱道:“你们自己小心一点儿。”
顾溪竹接过飞鱼令,“好的,阁主您也小心。”
见陈知溪似乎忘了破妄眼珠,她悄咪咪地将黑珍珠攥在了手心里。
第39章 039:生死印死在了那天坑地缝中?……
等陈知溪遁入沟壑看不见人影了,顾溪竹转头对陆黎光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探索这种万丈沟壑,凶险难料,万一溪阁主折里面,飞鱼令就不能用了。
所以还是趁现在飞鱼令效果好,赶紧离开为上。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飞鱼令,“那任潮涌还活着,现在位置在归墟边缘了。你说他那个飞鱼令还现在能用吗,如果发现我们还活着,会不会在出口埋伏我们?”
陆黎光视线从顾溪竹脸上一掠而过,他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是有可能。”
师娘已经开始适应遗弃之地的生存方式了。
先是对师娘的猜测表示认可,接着才继续道:“但如果任潮涌的飞鱼令能用,他就会看到溪阁主还活着,而我们跟溪阁主刚才一直在一起,他不敢动手。”
任潮涌是溪风阁的修士,哪怕没有知命蛊,溪阁主也有的是手段控制他。
顾溪竹表示受教了,她继续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的心剑哪儿来的?”
这一路陈知溪都在旁边,顾溪竹和陆黎光都默契地没有谈及此事,如今陈知溪进入了万丈沟壑,总算能放心交谈了。
孰料陆黎光反问:“为何好奇,自然是师尊给你的。一个心字,可见师尊的确将师娘视为心中珍宝。”
尽管内心十分好奇,但他并没追问,为何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若师娘想说,必然会主动提及;若她不想说,问了岂不是让她徒增烦恼。
顾溪竹:“……”
说得好有道理,我都差点儿信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反驳,只能故作羞赧地低下了头。
不过下一刻,她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陆黎光道:“陆黎光,你看着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她此前试图抛下心锚,但陆黎光跟谢东升一样,几乎没有三秒对视过,故而也一直未能成功。
“啊?”陆黎光眼神一滞,略带惊讶地看向顾溪竹,对她的要求显出一丝迟疑。
内心深处稍稍有那么一点儿抗拒。
陆黎光平日很少与顾溪竹对视。
因为一旦视线接触,他就会想起当初曾对师娘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那天夜里,他神魂失控,险些将师娘压在身下,酿出大祸。
他还说过让师娘陪他一晚,甚至正好不用付钱的混账话。
然此刻师娘既提出要求,他便不得不应。
陆黎光只能硬着头皮与顾溪竹对视,只是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时,他瞬间想起当初的情形,登时背心发凉,总觉得有剑意环绕在身侧,凉飕飕的叫人头皮发麻。
那或许是——
来自师尊的“亲切”凝视吧。
顾溪竹施展心锚,这一次,直接成功。
她听到陆黎光的心声:“不敢看,再看,师尊会削我。还要看多久,为何时间如此漫长……谢柳若是醒来恰好看到……”
这心声也太发散了,顾溪竹直接道:“我们边走边说……”
“好!”陆黎光如释重负,他先是将谢柳重新背到背上,接着又将飞鱼令系在剑鞘上,随后将飞剑斜插腰间,就好似手里提了个飞鱼小灯笼。
顾溪竹的飞鱼令就直接勾在了手指上。
“我的灵兽其实还有一个能力……”她停顿一下,将蟹崽叫出来,“它能独自虚空穿梭,离开遗弃之地。”
蟹崽这几天吃得好玩得好,刚回来见到主人还有点儿开心,没有那么犯困,这会儿一出来就在顾溪竹手背上趴着,还冲她“啵”的一声吐了个水泡。
“它根据夫君留下的气息,离开遗弃之地去到了夫君身边……”顾溪竹尽量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蟹崽的能力,“这个字就是这次它带回来的。”
“夫君没有直接过来,想必是此地的确难找。”她想了想,“但他一定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陆黎光对蟹崽的能力非常震惊,“它竟能离开这里。以师尊的实力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此地果然存在于虚空裂隙之中,恐怕还有极其强大的封印存在。”
“不过有它帮助传递消息,到时候我们与师尊里应外合,一定能破开此地封印!”如果说以前指望师尊救人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是支撑他们熬下去的念头,如今,这希望却仿佛近在眼前,只需伸手一探,便可牢牢抓住。
他有些紧张地问:“那是不是可以求师尊赐下补元丹?”
顾溪竹有点儿心虚,她的身份是自己编的,并非真的是魔尊心上人。这也要,那也要,她怕蟹崽小命不保。
天知道,那封信她写得有多小心翼翼。毕竟,她不放心蟹崽。
顾溪竹只能道:“蟹崽携带物品的能力有限,不知道它的小包袱具体能装下些什么……”她顿了一下,“若能随意装取,断不会只带一个字过来了。”
趴着顾溪竹手背上的蟹崽也听得很认真,它飞快地把自己的小包袱亮了出来,还冲顾溪竹一直比划,将它尝试装了好多东西的事磕磕绊绊地讲了出来。
顾溪竹连蒙带猜听懂了,又转述给了陆黎光,“连一块外界的灵石都装不下,这心一字,也是夫君他反复练习了许久……”
后面是蟹崽咕噜噜吐泡泡,着重强调它为了做小包袱喝了好多好多水,把肚子都快撑坏了。
顾溪竹心疼地摸摸蟹崽的背,问:“要不要喝点儿血。”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奖励了。
蟹崽:“……”
【你的螃蟹实在喝不下,它在外面吃得太饱,是大绿哥说的吃独食的意思吗,主人,怪不好意思的呀。】因为不好意思都不肯说话,偏偏情绪波动太大,被御兽盘暴露了内心深处的小秘密。
顾溪竹轻轻敲了一下它的小壳子,“等饿了再喝。”
“难怪……”若什么都能装,师尊恐怕得将仙品防身法宝都给师娘送过来。
听到这里的陆黎光略有些失望,他主要是害怕谢柳撑不住。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明月阁主身上了。
若子桑明月真有补元丹,或许他们手上这些冰莲加在一起,还能换来一颗。
“夫君他让我们找到此地封印,详细描述给他。”兴许是这次蟹崽在那边呆的时间长的缘故,很多话它都能说得清楚了。
“还有,他让我练……”蟹崽的话还没说完,顾溪竹脸色骤然一僵,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魔尊他不仅自己练字。
他还要我练字!
……本来心中还有些无语,转念想到魔尊这几天自己都在练字,忽然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迅速说服了自己,练就练吧,她那毛笔字确实丑得惊人,想必是污了魔尊眼睛了。
再说,练字还修身养性呢。
“封印?”陆黎光皱眉,有些不确定道:“遗弃之地,我们知道的封印就是剑柱。九十九根盘龙剑柱,守护无望城,抵御凶兽侵袭。”两人一边小声交谈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十来里路。
而这期间,他们竟没有遇到一只凶兽,就连迷雾都没有之前浓厚,肉眼能看到十米之外。
飞鱼令上原本还能看见一些红点儿,然而随着他们前行,那些红点俱都迅速避退,纷纷给他们让了道。
“难道是那株妖花幼苗还跟着我们?”顾溪竹有些不解地道。
涤魂花母都死了,幻心花海里的妖花全都灰飞烟灭,那株花苗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看见。”陆黎光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并未发现花苗的踪迹,“应该是溪阁主吞噬了花母,飞鱼令的力量随之增强的缘故。”
他看了一眼悬挂在剑鞘上的飞鱼令,令牌上隐隐流转着一缕涤魂花母的气息,威压无形中扩散开来。
寻常凶兽感受到这股气息,早已匍匐在地,不敢靠近半步。
如此一来,返程必定万分顺利,哪怕他们现在速度不快,走出归墟大约也只需要一天时间了。
然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一声轰隆巨响。
就见远方迷雾内好似升腾起一根直冲云霄的土黄色光柱,像是沙漠里出现的龙卷风,卷起滚滚黄沙,使得天地间出现了一条黄色巨龙。
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他们脚下的地面开裂,头上也有巨石坠落,附近的山崩了。
“轰、轰、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随之一颤,也让他们的心重重一沉。
又发生了什么?
飞鱼令上,陈知溪的绿点突兀闪烁起来。
陆黎光目光一凝,沉声道:“溪阁主的绿点在靠近!”那光点速度极快,几乎眨眼之间便与他们所在的位置重合。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浑身裹满湿泥的巨人已疾冲而至,带起一阵腥风。与此同时,溪阁主的神识传音从空中传来,急促而沉重:“我中了楼主的生死印,必须立刻完成他临终交待的事才能活命。我先返回忘忧楼,你们自己当心!”
短短一句话,却如惊雷般在陆黎光耳边炸响,令他一时怔在原地。
生死印!
忘忧楼楼主,遗弃之地第一人——楚长律,竟然死了?
死在了那天坑地缝当中!
第40章 040:小花苗这花只要不张嘴还怪好……
楚长律一旦死亡,遗弃之地必会大乱。
楚长律在时,遗弃之地的规矩森严,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他的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任何胆敢挑战他权威的人,都会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一旦确认他真的死亡,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欲望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无法束缚。对于底层的修士来说,活着将会更加艰难。
陆黎光眉头深锁,神色凝重,“之前他们碍于城内不可杀人的规矩,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制定规则的人死亡……烛康很可能会对阮沐晴他们下手。”阮沐晴他们虽然实力不错,但架不住烛康那边人多势众。
“好的是赤焰阁阁主已经死了。”
楼主一死,还剩下六位阁主。
对他们明显有敌意的赤焰阁阁主汪冕这次阴差阳错死在了归墟,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不知道溪阁主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陈知溪有意与他们交好,而且刚刚还吞噬了涤魂花母,实力还大大提升,本来对他们来说是一大助力,偏偏他现在又被种了什么生死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顾溪竹有点儿担心还呆在院子里的三人。
“暂时不会。”陆黎光继续道:“因为这消息不一定会立刻传出去,就算传出去了,大多数人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相信,烛康他们就算有心动手,也会先观望一阵……”
如果是溪阁主自己能做决定,他肯定会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尽可能隐瞒下来。但问题是,现在的溪阁主看起来好似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楚长律是土系灵兽,溪阁主变成泥土巨人,就很明显跟楚长律脱不了干系。
“至于烛康他们能忍多久……”陆黎光语气稍稍一顿,目光深邃,“这就要看子桑明月如何应对了。”
子桑明月作为众人默认的楼主道侣,在忘忧楼地位仅次于楚长律。
楼主的守城军也只听她号令。
“无望城守卫平时甚少露面,但它们实力极为不俗,且来历颇为神秘……”见顾溪竹对此所知甚少,他又提了一下,“其实你也见过一次,就是当时镇守寒石窟的守门蜥蜴人,他叫河路。”
“守城军都是他那样的蜥蜴人。”
“蜥蜴人不止一个?”顾溪竹稍稍一惊,“我还以为是神魂不稳,所以身体部分兽化了的修士。”结果,这样的蜥蜴人不止一个,能被称为守城军,那数量想必至少也得成百上千了吧。
“嗯。据说有三千。”遗弃之地修士本来就不算多,三千守城军足以镇守无望城。
两人加快了脚步,朝着归墟外疾行而去。
或许是之前溪阁主化身为泥巨人,一路奔袭的
缘故,前方的道路变得异常顺畅。
那些原本需要小心翼翼绕开的凶兽领地,此刻已被彻底踏平,只剩下凌乱的脚印和倒塌的树木,仿佛一条被强行开辟出的通道。
原本预计需要一整日才能走出归墟,没想到仅仅过了半日,他们便已抵达了归墟边缘的玄冰寒潭。
寒潭依旧静谧,却与来时大不相同。没了冰莲的寒潭已经完全冻结,冰面平滑如镜,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路过寒潭时,顾溪竹侧头看了一眼冰面。
冰面上清晰地照出了他们的倒影,只是她这一瞄,竟然还看到一道绿光一闪而逝。
顾溪竹愣了一瞬,随后低喝一声:“出来!”
脚下泥土松动,一朵粉色花苞从土里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冲顾溪竹咧嘴一笑。
幻心花!
涤魂花母都死了,这株幻心花竟然还活着,还跟着他们一直来到了归墟边缘!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很难想象,一株灵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最关键的是,这是归墟的灵植啊。
花苞花瓣如波浪滚动,里头的锯齿一开一合,然而——
谁也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陆黎光盯着那诡异的花苞说:“不必管它,我们走吧。”这花苞他已经斩过几次,却始终未能彻底斩灭,他现在伤势没有恢复,既然花苞对他们没有威胁,就懒得再浪费力气了。
顾溪竹有点儿不放心,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妖花。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通道时,那眼巴巴呆在原地的妖花再次蹿了出来,在距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倏地停下,接着绿茎上长出数十个分叉,每一个分支上又纷纷长出花苞。
一束五彩缤纷的幻心花眨眼间在她眼前盛开。
花挺好看。
就是数十张长满尖牙利齿的嘴巴一起咧开微笑,还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悚感。
顾溪竹有些不确定地道:“你想跟我们走?”
话音落下,幻心花所有花苞齐刷刷点头,紧接着,它整个花束都开始用力,最粗的那根绿茎高高拱起,好似从头到脚都在用力使劲一般。
下一刻,就见一截长长的根须从土里拔出,而它也瞬间失去了生机一般,那些多余的花枝迅速枯萎,唯一还保留的粉色花苞也恹了,叶片都变得又黄又皱。
它将拔出的根须咬在嘴里,一拱一拱地挪到了顾溪竹脚边。
见顾溪竹没动,又艰难地往她身上爬,最后,用花苞去顶她的手心。
顾溪竹:“……”这是花吗,怎么跟只小狗似的。
它又蹭了蹭她手心,反复多次之后,枯叶上都有了水珠滚动。
就像是在哭一般。
陆黎光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皱着眉头道:“遗弃之地的灵植,从未有过认主的情况。花草树木本是天地灵物,需在精纯至极的灵气滋养下,方能孕育出灵智。然而,遗弃之地灵气稀薄,更有虚无之力不断侵蚀,这里的灵植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天地灵物。”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像涤魂花母那样的存在,完全是因为吞噬了过多的人修神魂,才勉强凝聚出一些类似人修的思维。但那并非真正的灵智,而是无数破碎神念拼凑而成的产物,本质上依旧杂乱无章,毫无秩序可言。”
眼前这个小花苗却完全不同,它是新生的花苗,却有了自己的思维,甚至有断根离开归墟的魄力。
听到精纯灵气,顾溪竹倒是想起来了,她被困在幻心花海时,曾被一朵小花苞咬了一口,当时她立刻为自己疗伤止血,施展出了春风化雨。
那可不就是精纯的灵气。
对了,后面这花苞也有张大嘴呆在陆黎光旁边的时候,而那时,她不正是在给灵蛇疗伤。
所以,它现在叶子上滚水珠,是因为它断了根,而她都没有给它治疗?
想了想,顾溪竹试探性地施展了一次春风化雨。
淡淡绿光落到幻心花苗头上,它的花苞先是抖了抖,像是打了个激灵一般!
随后花朵彻底绽放,连每一个叶片都用力舒展,根须恨不得翘上天!
果然,它喜欢她施展的春风化雨。
“这……”顾溪竹扭头看陆黎光,“能养吗?”
陆黎光点点头,“带回去吧。出生便有灵智,这株花苗品阶不低。外界真正的灵植师都能契约灵植,不过我不是灵植师,我不懂灵植契约之法。”
虽然师娘是水系,但遗弃之地外又没有系别之分。
系别跟能不能成为灵植师并无半点儿关联。
而眼前这花苗若能顺利长大,必是师娘的一大助力。
它应该诞生在黑金鳞鸦死亡后,那片大地被黑金鳞鸦的血肉侵染,而出生后第一口就是顾溪竹的血和她施展的春风化雨,直接让它有了微弱灵智。
又恰逢涤魂花母当时神魂遇到变故,无暇顾及到每一个傀儡花苗,让它那点儿微弱的灵智得以保存。并在涤魂花母死后,得以彻底脱离花海。
种种巧合碰撞在一起,成就了此花苗的不凡。
这些话陆黎光并未说出来,而是在心中想道。
只不过他的心声全都被顾溪竹听了个正着,顾溪竹都有些感叹,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顾溪竹看着花苗说:“那你跟我走吧。”
话音落下,绿茎竖得笔直,花苞高高昂起,拼命点头,颜色一会儿粉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可以说是十分欢乐喜庆了。
顾溪竹想:这花只要不张嘴还怪好看的。
蟹崽应该会喜欢的吧?
她正想着应该把花苗放哪儿,就见它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将绿茎缠在了她手腕上,接着,粉红色花苞就软趴趴地搁在了她手背上。
顾溪竹:“……”
等等,那是蟹崽喜欢呆的位置!
然而下一刻,花苞就迅速合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花苞,所有的叶片都齐刷刷合拢,卷成了一个小卷儿。
给顾溪竹的感觉就是——它睡着了。
她扒都扒不动。
没办法,只能暂时先这样。
出通道也格外顺利,很快,顾溪竹三人就回到了小院。
还好,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从远处看过去,小院里一片平静,也并未有任何血腥气和战斗过的痕迹。
只是等到了门口的栅栏处,顾溪竹整个愣住,就见阮沐晴等人都蹲在院子角落,个个看起来都是一脸郁闷。
而院子中央的田地里,赫然卧着一只巨大的绿孔雀。
等等,院子里蹲了几个人?
块头最大的杜小六挪了一下位置,露出了身后那人小半张脸。
“谢东升!”顾溪竹一脸惊喜地叫出了声。
直到此时,院子里的人才发现他们回来了,纷纷站了起来。
是发生了什么?让院子里的人都失去了警惕心,他们人都走到门口了都没发现。
郭三娘急道:“你们回来了!”
她快速走到门口推开栅栏,“快进来。”看一眼陆黎光,皱眉:“怎么伤成这样?”声音听着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嫌弃!
又将顾溪竹上下打量一番,笑着道:“师娘没事就好。”
陆黎光:……
“谢东升说你们今天会回来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回来了。”她将人迎进门后又端出一锅药膳,“虽然不信,我还是炖了一锅药膳,能补气血的。”
她斜睨一眼陆黎光和谢柳,“他俩正好用得上。”
陆黎光却是不客气地道:“谢东升,你是怎么回事?”如今看到他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联想到他之前主动做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想
不明白的,这人就是自己主动脱离队伍的!
谢东升没直接开口,而是用扇子指了指那孔雀道:“我昨晚回来的,其他的事稍后再说,先把子桑明月的灵兽打发走。师娘,你给它吃过什么,它在这里呆了好几天,把你种的灵植全嚯嚯完了。”
顾溪竹这才看到,她田里种的那些灵植全被糟蹋了,一株活口都没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幻心花苗,总觉得要是不藏好,十有八九会被那绿孔雀吃掉。
可她能往哪儿藏?
想了想,顾溪竹艰难地将花苗扯下来,塞进了乌龟壳里。
这时,杜小六也站起来道:“对啊对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凶的孔雀。”
他把袖子捋起来,露出了满是疤痕的胳膊,委屈地道:“我差点儿被它啄死了。”
这几天,他们这三人也是过得一言难尽,被这孔雀盯着,哪儿也不能去,还得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一旦惹它不高兴,就是一顿猛啄。
而且它尤其喜欢啄杜小六,孩子这几天都哭好几回了。
给它吃过什么?
顾溪竹想起来了!
上次这孔雀发疯地袭击她,结果蟹崽恰好回来,还带来了仙山的小黄花。
结果,那小黄花被孔雀给吃掉了!还让蟹崽委屈了好久……
所以,它这是还想要那样的小黄花?
这叫她去哪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