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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萧怀瑾摇头。

他看出了宋副堂主的打算,却没想过阻拦。

宋副堂主的炼药能力,就算是在药宗主宗,能与他相比之人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之所以被发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一是因为宋副堂主为人耿直,直来直往的,得罪了不少人。

二是因为宋副堂主自己不屑于复杂的人际环境,厌恶勾心斗角,所以主动选择了被“流放”。

对现在的阮棠来说,宋副堂主的确是十分合适的良师。

萧怀瑾是乐见其成的态度,宋副堂主也发现了,心头的火热更甚。

他正要继续追问那姑娘的身份,却听见了外面闹哄哄的杂乱声音。

“小柯,你去外面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吵闹,自然没办法再交谈下去,宋副堂主高声吩咐一句,带着些不耐烦的不悦之色。

“唉,师父我这就去!”宋柯在隔壁的药房炮制药材,听到宋副堂主的声音,急忙应了,匆匆地推开门去看。

没一会儿,他便一路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师父,听说是杂役房那边闹出了事情。”

“仓库里的那株千年份的清月幽昙不见了,管事们找堂主求处理方式,杨堂主心情不好,懒得去管这些,全权交予王副堂主负责,王副堂主正在往杂役房赶。”

宋柯三言两语地讲明白其中缘由。

宋副堂主也不喜欢这种算计阴谋,摆了摆手:“行了,继续去学习吧,没咱们的事儿。”

他不打算插手这些,反正也与他无关。

左不过又是些栽赃陷害的龌龊事宜,王副堂主会调查清楚的。

宋柯正要应声,萧怀瑾却沉眸站了起来。

宋副堂主和宋柯都是讶异,疑惑地看向了萧怀瑾。

作为药宗少宗主,萧怀瑾似乎将“温润君子”四个字刻在了骨髓里,翠竹松柏般的优雅风骨浸透在言行细节中。

他总是清润含笑的,如同朗朗清风拂面,翩然雅致,卓然不群。

这还是宋副堂主第一次看见萧怀瑾变了脸色。

清隽的眉眼间压着沉沉的怒意和担忧,像是清雅的画中人突然活了过来,多了愤怒的绮艳色彩。

“少宗主?”宋副堂主不解地问,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时间紧急,萧怀瑾没有详说的意思,起身便往外走,去的是杂役房的方向。

宋副堂主立马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拎着宋柯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宋柯满头雾水,踉跄着被师父拽着走,小声嘟囔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少宗主,好像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似的。”

但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七个字怎么想,也很难和少宗主扯上关系。

宋副堂主给了宋柯一个隐含深意的眼神。

说不定宋柯误打误撞,还真的猜对了真实情况。

可不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看少宗主行为,莫非那姑娘竟然是杂役房的杂役不成?

老杂役里面没什么格外出挑的,那就是前不久新收的那些杂役,里面竟然隐没了一颗光华璀璨的明珠?

萧怀瑾、宋副堂主和宋柯慢了一步出发,比王副堂主晚一些抵达。

王副堂主到的时候,杂役房里泾渭分明。

陈壮一方,管事们一方,阮棠和姜露一方,还有其他的杂役一方。

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无比的压抑低沉。

见王副堂主到了,陈壮像是瞧见了什么大救星一般,用力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嘴巴像是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告状。

“王堂主,阮棠偷了清月幽昙换了这些稀罕东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你可要明察分毫,为我做主啊!”

陈壮心中的慌乱憋得太久,如今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后一句都快破音,尖锐得快要掀翻屋顶。

他五官扭曲,满身是汗,狼狈万分,像是只哀嚎的落水狗。

王副堂主挑了挑眉,眼中添了嫌恶之色,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杂役是谁?实在太没眼色了些!

“怎么回事?”王副堂主权当没听见,随手点了个管事询问。

那管事是中立态度,上前几步,不偏不倚地介绍了一遍,没有任何偏向。

王副堂主颔首,看了看箱子里的那些东西,蓦地眼神一动。

等等,这块药玉……

“阮棠口口声声说是她的朋友送给她的,什么宋副堂主的徒孙瑾玉。”

“王副堂主您是知道的,咱们分堂根本就没有这一号人物,完全就是阮棠胡编乱造,信口雌黄!”

陈壮抓紧了时间开口,狰狞的脸上淬着怨毒的光芒。

王副堂主拧眉沉吟:“瑾玉……”

这个名字听起来着实陌生,但却好像又有几分熟悉。

真相近在咫尺,偏偏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王副堂主低头,仔细地打量着那块天青色的药玉,绞尽脑汁也没抓住那一瞬的灵感。

他索性拿起那块药玉认真检查。

陈壮还在嘶哑地吼叫:“王副堂主,证据确凿,这就是赃物!”

“我倒是不知道,我亲手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赃物?”

正在此时,一个清凌凌如珠击玉石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似清澈碎冰流过汩汩冷泉,清幽淡雅。

王副堂主也终于戳破了最后一层薄雾,他摸到了药玉左下角镌刻的那个“瑾”字。

“瑾”……

他终于认出了这块药玉!

哪里是什么宋副堂主的徒孙瑾玉,明明是……

第46章 阮棠是绝世天才!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少宗主!那是少宗主的身份玉牌!

王副堂主脑子木木的,任他再不敢相信,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杂役房门口,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眉眼清雅,温润如玉,脸上却压抑着沉沉的怒色,平静地看着房间里的混乱场景。

少宗主!是

药宗主宗的少宗主——萧怀瑾!

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普通杂役们认不出来,王副堂主和管事们却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像他们这种人,心里都有着一笔账。

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千万不能冒犯半点,他们都记得牢牢的,时刻不敢遗漏。

毫无疑问,少宗主萧怀瑾便是不能冒犯之人的榜首。

那可是主宗来的大佬级别人物!

就算是分堂的杨副堂主,也只有小心讨好的份。

萧怀瑾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极可能影响着他们的未来前途。

王副堂主的手心都在往外冒汗。

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少宗主这般模样,如温润的竹林响起了阵阵雷霆,乌云堆积,令人心惊胆战。

王副堂主捻了捻手中的汗,反应极快,脸上挂上友善热情的笑容,不复之前的不耐烦模样。

“原来是少宗主送出来的东西,我就说怎么瞧着就非同一般。”

王副堂主乐呵呵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是个微胖的弥勒佛一般。

他放下箱子的动作轻了很多,还不忘记顺手整理着被弄乱的几瓶丸药,对着阮棠陪着笑。

“这位姑娘真是抱歉,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您是少宗主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尽管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绝对不二话。”

王副堂主拍着胸膛保证,又不轻不重地踢了最近的管事一脚,以作惩戒。

“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在这儿瞎咧咧什么呢,差点冤枉了咱们分堂的贵客,到那个时候,你担待得起吗?”

王副堂主变脸变得比变色龙还快,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陈壮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个死人似的。

他的心脏拔凉拔凉的,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王副堂主却根本懒得看他,只笑嘻嘻地端了椅子送到萧怀瑾的身边,姿态十分自然,好像他才是这杂役房的主人似的。

“少宗主您快坐,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王副堂主点头哈腰地问。

其他管事们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边在心中懊恼自己的笨拙,一边腹诽王副堂主的谄媚行为。

一个个的动作倒也不慢,毕恭毕敬地朝着萧怀瑾行礼。

萧怀瑾沉眸颔首,算是受下了众人的礼节。

但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罕见地感觉到了几分忐忑,朝着阮棠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间太紧急,萧怀瑾抵达的时候,便听到了陈壮信誓旦旦的栽赃陷害,心中一急,直接便站出来打断了陈壮的话。

但如今站在这里,萧怀瑾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告知阮棠自己的身份。

阮棠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隐瞒她,进而产生一些被欺骗的负面情绪?

萧怀瑾提着心,温润的眼神中添了歉意。

若是早知现在,他一定会提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阮棠,也就不必要陷入当下这个尴尬的境地。

不知道阮棠会怎么想他?

萧怀瑾心中念头百转千回,直直地对上了阮棠的视线。

果不其然,少女神色微怔,乌黑水润的杏眸中含着些许茫然之意,蕴着浓浓的疑惑和难以置信。

“少……宗主?”阮棠迟疑着开口,声音很轻。

但萧怀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问题,点头回答说:“的确是我。棠棠,真的抱歉。”

青年身形如松柏翠竹,气质清俊似是芝兰玉树,少女身姿娉婷窈窕,细腰盈盈一握,黛眉朱唇,明眸皓齿。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问一个答,自成一方天地,好像将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排斥在了外面。

王副堂主是个机灵的,很有眼力见,被萧怀瑾忽视了,他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只感到庆幸。

他给管事、杂役和护卫们使了个眼神。

护卫拉着面如死灰的陈壮出门,像是拖着一具死去的流浪狗尸体。

管事和杂役们也接收到了王副堂主的意思,打算轻手轻脚离开,将空间留给萧怀瑾和阮棠两人。

王副堂主算是看出来了,少宗主对这位姑娘的想法绝对不清白,好像还玩得挺花,披了层不一样的马甲。

如今,马甲被剥下来了,少宗主必然得花费不少心思,好好地哄一哄这位姑娘。

他们这些碍眼的存在还是早些离开为好,不然等什么时候少宗主空出手来,迁怒于他们,那就是追悔莫及了。

王副堂主离门最近,就在他准备踏出门槛的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精神老头忽然灵活地挤了进来,还不忘记把王副堂主又拉了回去。

“老王,别急着走,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还没弄明白呢!”宋副堂主笑眯眯地说。

王副堂主:“……”

王副堂主心里头已经开始骂脏话了。

尤其是看见萧怀瑾和阮棠都不约而同看向他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手里拿上几根针,把这老头子的嘴巴给全部缝住。

他之前一心和杨堂主别苗头,竞争药宗陶镇分堂堂主之位。

但是对宋副堂主,还是一直拉拢为多,也没得罪过宋副堂主,宋副堂主怎么偏偏和他过不去!

王副堂主欲哭无泪,紧紧闭着嘴巴,是打定了主意当个哑巴。

宋副堂主也没非得逼他开口,随手指了另一个管事,吩咐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来给少宗主和我解释一下。”

再次被点名的管事:“……”

管事差点“哇”得一声大哭出来,只觉自己今日水逆,运气着实太糟糕了些。

但他没有王副堂主的地位,不敢对宋副堂主的命令视而不见,只得战战兢兢地斟酌着言辞解释。

只是这次再说,自然不敢像先前那样随意。

他小心又小心,对阮棠,那是不吝溢美之词,将黑锅全部都扣在了陈壮的头上。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陈壮一个人的错,是他黑了心肝,故意冤枉陷害阮棠。

阮棠是无辜的,他们开始时被陈壮蒙蔽,如今已然恍然大悟,辨别了忠奸。

“原来是这样。”宋副堂主煞有其事地点头,摸了摸雪白的胡子,抓住了此事的重点。

他走近了几步,慈祥地朝着阮棠笑:“阮棠姑娘,这些丸药都是你亲手炼制的,介意我打开瞧瞧吗?”

阮棠摇头:“当然不,宋副堂主您直接打开就好。”

宋副堂主满意地抚着胡子,将箱子里的那些丸药逐个检查了一遍。

检查丸药,主要看的是色香味三样,以及感知其中的药效。

宋副堂主用随身携带的干净药勺刮了一些丸药粉末,细细地品尝起来。

他是浸淫炼药方向几十年的大师,经验和眼力都是顶尖。

箱子里的丸药是按照炼制的时间顺序摆放的,宋副堂主好像从这一瓶瓶成品丸药中,看到了阮棠的飞速进步过程。

的确如同少宗主所言,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千万人中难挑其一。

这样的宝贝苗子,爱才的宋副堂主怎么可能错过?

“你是分堂今年新收的杂役,这些丸药的原材料是从哪里来的?”宋副堂主放下丸药,和蔼地出声问。

他尝出来了,丸药的药效虽然相当不错,但有些里面却掺杂着点滴不该存在的苦涩。

不是炼制手法的原因,似乎是药材不恰当的缘故?

阮棠坦诚道:“用的是仓库里淘汰下来的瑕疵药材和次品药材。”

“我问过管事,管事说这些最后要么做慈善,要么直接丢弃,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这些杂役也是可以取用一部分的。”

“确实是这样。”张管事连忙道:“阮棠是问过我,我们分堂为了鼓励杂役上进,前几年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宋副堂主听出来了,阮棠和管事们都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语调和善地解释:“我没有责怪的意思,主动学习

进取是好事。”

“杂役可以免费取用瑕疵药材的规矩还是我亲自牵头规定的,只要不售卖出去谋取利益,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就是有些奇怪,瑕疵药材药性受损,按照常理说,炼制出来的丸药效果会极差,甚至可能产生毒性。”

“但你炼制的这些丸药似乎并没有这个问题,和上等药材炼制出的成品也差不了多少,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副堂主的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惊叹。

没等阮棠回答,萧怀瑾便温声回答说:“因为棠棠调整了药方。”

他对阮棠的称呼十分亲密,王副堂主听着只觉牙酸,同时在心中默默地记了一笔。

看来,少宗主对这姑娘的情谊十分深厚,他们可得在耳朵边上牵根线,仔细谨慎地对待才好。

宋副堂主却压根没想这么多,听得格外认真:“调整药方?是少宗主你出手帮忙了?”

调整药方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

就是最简单的那种丸药,使用的药材便有十八种,各种药效形成了平衡状态,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动了一味,其他的好几味便都要做出相应的改变,得对药方配比和各种变化过程熟稔于心,缺一不可。

“不是。”萧怀瑾摇头。

“那就是少宗主你根据瑕疵药材修改的药方?”宋副堂主有些失望。

第47章 萧怀瑾:夸夸夸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他也知道,是自己苛求了。

看情况,阮棠才学习炼药没多久,即使基础扎实,天赋顶尖,但也没有达到这样的高水平。

能用瑕疵药材炼制出药效上等的成品丸药,已然足够说明阮棠的能力。

“不,宋副堂主,这些药方是棠棠独立调整的,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萧怀瑾侧身去看阮棠,清隽的眉眼中浸润着如水的柔意。

“你说什么?是阮棠独立完成的,这怎么可能?”宋副堂主吃惊得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阮棠你不是新手,之前早有过名师教导?”宋副堂主猜测着,又自顾自地摇头否定。

“不对,前面几瓶丸药的缺陷很明显,火候和时间都掌控得一般,应该是刚刚接触炼药才对。”

“我开始时也觉得惊讶。”萧怀瑾面上含笑,温声说:

“但后来和棠棠接触多了我才明白,再多的不可思议的奇迹,放在棠棠的身上,都变得理所应当。”

“她本就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自然非同一般,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王副堂主:“……”

宋副堂主:“……”

其他杂役和管事们:“……”

阮棠:“……”

众人面面相觑,哪怕是宋副堂主,都被萧怀瑾这直白的夸赞话语弄得哑口无言。

王副堂主和管事们就更不用说了,王副堂主一直以为,自己的脸皮相当厚,最会拍人马屁。

没曾想到,竟然是他自视甚高了。

和少宗主比起来,他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少宗主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完全没看出来,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作为被夸赞的当事人阮棠,脸上已经克制不住地染上了绯红的色泽,低着头敛眉,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实在是太羞耻了!简直像是当面处刑!

还是王副堂主反应最快,他没让气氛僵硬,而是配合地吹捧着:“少宗主所言极是,我也这么觉得。”

“阮棠姑娘瞧着便像是人中龙凤,哪怕身处杂役房里,也好似耀然明珠般灿灿生辉,如同鹤立鸡群,光华万丈。”

这般肉麻的话语,听得众人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萧怀瑾却是接受良好的模样,神色清润,给了王副堂主一个赞许的眼神。

王副堂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支棱起来。

萧怀瑾地位尊贵,从他抵达陶镇开始,王副堂主便在想方设法和他搭上关系。

千百种方法都用尽了,但都是一无所获。

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给萧怀瑾留了不少的坏印象。

但此刻,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话,竟然便让少宗主正眼看了他,这是何等的荣幸?

不就是吹捧夸赞吗?这可是王副堂主最擅长的领域!

王副堂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千千万万的漂亮话都堆积在心中,只等一句句说出口了。

还是宋副堂主眼疾手快地打断了他,把话题拉了回来。

“阮棠,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宋副堂主捡起了一瓶丸药,挑选着考校了一番。

虽然萧怀瑾对阮棠的评价极高,但谁知道有没有心悦之人的加成在,宋副堂主实在不敢全盘相信。

还是亲自摸摸阮棠的底,才能更加让人放心。

阮棠也差不多品出了宋副堂主的想法,乖巧地垂眸应答,音色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悦耳轻灵。

“好!好!好!”

宋副堂主越考查越觉得满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满是浓浓的欣赏之意,仿若看见了一块亟待雕琢的绝世美玉。

“阮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宋副堂主面带和蔼笑容,主动道:“你天资极好,灵感悟性都是顶尖,缺的便是实际经验。”

“你如果拜我为师,我一定倾囊相授,为你提供最好的成长环境,亲自助你成为一代大师。”

阮棠精致如画的眉眼舒松,染上了喜色,机灵地改了口:“谢谢师父!”

师徒双方都是心满意足,越看对方越觉得顺眼。

这边是杂役房,闹闹哄哄的,箱子里的行李还被护卫们翻得乱七八糟。

宋副堂主没多留,只给阮棠送了块青碧色的药玉,嘱咐她收拾好了便到前面的院子寻他。

王副堂主和管事们纷纷道喜,也没叨扰太久,陆陆续续地离开,只说等阮棠正式拜师仪式的时候,再准备一份大礼送上。

阮棠客客气气地应了。

众人走得七七|八八,少宗主萧怀瑾却留了下来。

月白色长衫衬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君子如玉,浩然若清风朗月,如琢如磨。

但此时,皎皎明月般的君子却添了踌躇的犹豫之色,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清雅的眉眼中浸满了歉意。

“棠棠,真的很对不起,我一直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萧怀瑾愧疚地开口。

阮棠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只敛着卷翘浓密的睫羽,宛若翩然欲飞的蝴蝶即将展翅。

白皙柔嫩的肌肤仿若最上等的牛乳,细腻莹白,在清浅的阳光下好像会发光,柔润剔透。

见她模样,萧怀瑾心中歉意更甚。

萧怀瑾正要再开口,阮棠却抬起了头,用那双明澈清润的杏眸看他。

“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不。”萧怀瑾果断地摇头,诚恳地说:“我只是想和你走得更近些,如果寻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尽快告诉你的。”

话音落下,萧怀瑾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尖晕上桃花似的粉色,却没有避开阮棠的眼神。

哪怕是再温雅清朗的君子,在心仪的姑娘面前,仍然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阮棠玫瑰花似的红润唇瓣微动,轻声问:“你究竟是瑾玉,还是少宗主萧怀瑾?”

“这两个身份都是我。”萧怀瑾下意识放柔了声音。

他的心尖好像落下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连带着神色和语调都变得格外柔软。

“但只要你愿意,棠棠,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瑾玉,也只是瑾玉。”

萧怀瑾俯身,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但他还是担心冒昧,艰难地克制住了欲|望。

青年拾起了箱子里那块天青色的药玉,单膝跪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巧,将那药玉系在了阮棠的腰带上。

萧怀瑾本身的身高一米八出头,阮棠只到他的下巴,得仰视着看他。

但如今,青年单膝跪地,专心致志地扣着药玉上的绳子。

从阮棠的角度,即使是低头,也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乌黑的发和冷白色的肤。

五官清润,眼睫细密,唇瓣覆着水润的光。

那是药宗主宗高高在上的少宗主,无数人

仰望讨好,视他如天边神祇。

但如今,神祇心甘情愿地为她俯身,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系上他戴了十多年的极品药玉。

阮棠没有退后,也没有出言阻止萧怀瑾的动作。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萧怀瑾,杏眸中的波澜尽数被鸦翅般的睫羽遮掩。

直至药玉佩戴完成,萧怀瑾重新起身,随意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温润含笑:“棠棠,这块药玉很适合你。”

“谢谢你。”阮棠轻声道谢,低低地喊他:“瑾玉。”

萧怀瑾面上的笑容真切许多。

近日来,边境妖魔蠢蠢欲动,萧怀瑾手头的任务繁忙,过来杂役房一趟,已然是难得抽空。

处理完事情,化解了和阮棠间的误会,他便无奈地提出了告辞。

阮棠目送他逐渐走远,缓缓地摩挲着药玉左下角的那个“瑾”字,唇瓣勾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宋副堂主的徒孙瑾玉,药宗主宗身份尊贵的少宗主……

她是什么时候猜到他的身份的呢?

阮棠感受着指尖柔润细腻的触感,无声轻叹。

她这一世虽然眼界偏窄,但是预知梦里,她是大妖郁余唯一的宠妾,那些妖魔们不知道献上了多少珍稀的珠宝重礼。

这样品质的极品药玉,在整个陶镇都从未见过。

即使是杨堂主和两位副堂主,身份玉牌也不是这样的上等玉髓制成。

那么,综合起来,“瑾玉”的真实身份,也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稀稀疏疏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少女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影,美轮美奂,如美丽的精灵误落凡尘。

但少女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阮棠放下了手中的药玉,转身往杂役房的方向走。

没想还没到目的地,她便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等在门口,正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双眼晶晶亮亮的。

“阮……”大小姐!

宋柯正要喊她,却被阮棠及时制止了。

“宋柯师兄,叫我阮棠就好。”阮棠含笑称呼,冷静地点明她们如今的身份。

杂役房门口人来人往,里头的杂役们还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真让宋柯把“阮大小姐”四个字喊出来,阮棠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姜露等人解释。

宋柯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红耳赤的,小声提议:“阮棠师妹,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嗯。”阮棠乖巧地说:“听师兄的,我对分堂其他位置还不怎么熟悉。”

宋柯顺水推舟道:“那正好,我带你在分堂周围逛一圈,和你介绍一下建筑分布。”

等离开了杂役房,到了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宋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汪汪的。

“阮大小姐!你是阮大小姐,对不对?”宋柯险些掉眼泪,鼻子酸酸涩涩,眼睛红通通的。

第48章 棠棠身上有别人的味轮椅大佬主角攻的……

“宋柯,怎么了?”阮棠没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略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宋柯。

这些时日里,阮棠虽然只是药宗陶镇分堂的杂役,却也听说了不少消息。

宋柯是宋副堂主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弟子,在分堂内的地位很高,没遇见过危险,应当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怎么瞧着,宋柯倒像是可怜巴巴的,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

“没……没什么……”宋柯也有些不好意思,哽咽着说:“我就是……就是……想家了。”

宋柯再也忍不住,眼睛红肿,潸然泪下。

他乡遇故知,遇到了还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宋柯本来就不是个特别坚强的,心头压抑的全部情感喷涌而出,眼泪“哗哗哗”往下流淌。

宋柯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丢份,可他实在克制不住。

内心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样,千百种滋味混合在一起,泪如雨下。

在这个陌生的里世界里,宋柯战战兢兢,阮棠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故人,也是唯一一个故人。

他们守着同一个秘密,来自同一个地方,怎么能不感慨万分?

阮棠微愣,心中也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不是多深,更像是吃到了一个没有成熟的李子,青涩的滋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阮棠有些恍然,下意识去看自己面板上的倒计时。

眨眼间,她已经穿越里世界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的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逃荒路上,阮棠在为生存而烦恼,每日都得和层出不穷的劫匪、妖魔对抗。

进了药宗陶镇分堂,日子虽然安定下来,但陈壮和陈勇兄弟的存在是个隐藏的雷,她全心全意都在怎么往上爬,根本没心思去想旁的。

如此看来,她着实太不孝了些,表世界的父母恐怕不知道如何的担心她,她却很少想起家人的存在。

“会回去的,我们迟早会回家的。”阮棠看着哭成一团的宋柯,下意识放软了声音安慰。

但是得了她的安抚,宋柯只觉更委屈了,哭得愈发厉害。

他情难自抑,一把抱住了阮棠,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身体一颤一颤的,像是只两百斤重的孩子。

阮棠先是反射性地戒备,但逐渐放松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无声轻叹,仰望着天边灿烂的阳光。

哭吧,哭出来便好了,一直憋在心里头也不是个事情。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宋柯这才回神,眼睛周围还红通通的,微微发肿,脸上满是泪痕。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满脸爆红,大脑都晕乎乎的,火烧火燎的滚烫。

“对……对不起……我……”宋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连忙后退,像是只手足无措的傻兔子。

我的天,他都做了什么!

阮大小姐人也太好了!就这么看着他这么冒犯,还好心安慰他。

真要说起来,他年纪比阮大小姐还大上几岁,还是个男子汉,本该成为阮大小姐的依靠,好好照顾她才对。

如今,谁能想到,情形竟然正好反过来了。

“没事。”阮棠笑容柔软:“我和你的情绪是一样的,也想家,想亲人。”

“不过也不用担心太多,好好保护自己,时间过得很快的,再等上几个月,便能够从这里回去了。”

“嗯。”宋柯重重地点头,羞耻得无地自容。

瞧瞧阮大小姐,多么冷静,多么理智。

再看看他,简直是同辈之耻。

不过与此同时,宋柯心里头又生出许多隐秘的窃喜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阮大小姐这么近。

阮大小姐竟然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这么温柔地安慰着,像是柔声哄他似的。

“阮大小姐,我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地一起回家。”

因为哭得狠了,宋柯的声音还有些哑,红肿的眼睛水润润的,里面却映着湿漉漉的亮光。

阮棠失笑,却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平安回家。

她辛苦算计这么久,为的其实也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里世界终究不是她长久停留的地方,和平安宁的表世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家。

那是她的故乡,是她的心灵归依。

蓦地,阮棠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稍显阴郁的少年面庞。

长长的额发总是遮住眼睛,灰眸却是澄澈剔透的,如水洗般晶亮透明。

“阮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察觉出阮棠的走神,宋柯小声询问。

“没什么。”阮棠摇头,没有多说的打算,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阮大小姐了,怪怪的,而且如果被别

人听见,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你直接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小师妹也行,从宋副堂主这边的辈分算,你还是我的师兄。”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小师妹。”宋柯试探着喊了一声,越喊越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嘴巴里含着一颗蜜糖。

小师妹,小师妹。

以后阮大小姐就是他的小师妹了,他们可以经常地待在一起,比旁人多了一层极其亲密的关系。

不是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阮大小姐就好像是天边悬挂的皎月明珠,他虽然没资格将这轮皎月拥入怀中,但能够稍微离得更近一些,已然是足够的心满意足。

见了阮棠,宋柯心神激荡,都没来得及和师父宋副堂主打声招呼,便冲动地独自留了下来。

现在认了“亲”,说好了以后联系的方式,再怎么舍不得,宋柯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边,阮棠刚回到杂役房,同宿舍的、隔壁宿舍的还有平时几个聊得来的,都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她们叽叽喳喳得说个不停,脸上满满当当的全是八卦和羡慕的光。

“棠棠,你是怎么认识少宗主的?那可是少宗主!”

“还有宋柯师兄,在少宗主没来之前,他可是咱们分堂出了名的美男子。”

“棠棠,宋副堂主亲口说收你为弟子,那你现在是不是直接三级跳,从杂役升级为了正式药师?”

“棠棠你身份不一样了,应该这两天就要搬出去,以后可不要忘了我们,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阮棠的容貌和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出挑,落在杂役房当真是暴殄天物。

其他的杂役们早就知晓她的出色,知道这片地方是留不住她的。

因此见着她未来前程一片坦途,羡慕的有,嫉妒不平的却屈指可数。

大多都是抱着善意的,表达了美好的祈愿和祝福。

阮棠一一耐心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语调不疾不徐,面容含笑。

杂役们开始时是兴奋,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产生了许多不舍。

等阮棠成了药师,就得搬到前院去居住,以后即使遇见,也只是打个照面的关系,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亲密。

===

宋副堂主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又实在看重阮棠的天赋和能力,生怕煮熟了的鸭子飞了,即将到手的良才美玉被别人给抢了。

因此没过几天,他便通知了关系不错的好友们摆了几桌,正式收阮棠为弟子。

宋副堂主的炼药能力在主宗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厉害,在这偏远的陶镇,更是无人可出其右。

任何人都不想得罪药师,尤其还是一名才华横溢、出身药宗的大药师。

抱着交好态度的人不少,阮棠作为拜师的当事人,可谓是收礼收到了手软。

问过宋副堂主的意思,除了那些实在不妥当的贺礼,剩下的大部分东西阮棠都收了,瞬间从身无分文变成了腰兜鼓鼓。

“杨堂主送贺礼——六百六十六两纹银!”

“王副堂主送贺礼——陶镇地契三张!”

“张药师送贺礼——百年人参一株!”

“……”

阮棠拉着郁余,归拢着自己收到的这些礼物,漂亮的黛眉都浸润着喜色。

“这处地契是接近陶镇门口的一座小院子,家具什么都是现成的,咱们正好可以搬到这里去住。”

阮棠开心地晃着一张签字画押的地契转让文书:“那时候,我们出入陶镇都方便,也不必费心隐瞒舍友,炼体行动会方便很多。”

阮棠的提议,郁余从来没有拒绝过,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少年乖顺地点头,乖乖巧巧地端坐在阮棠的身边,脊背挺得直直的。

忽然,他的鼻子动了动,像是一只大狗一样凑近了阮棠些许,然后仔细地嗅了嗅,眉宇渐渐地拧起来。

“棠棠,你身上有味道。”郁余直白地说。

“啊?有味道?”阮棠蹙眉,也伸出手臂闻了闻自己。

“不应该。我每天都洗澡,一日得换上三四套衣服,炼体一套、炼药一套,平日里又是一套,不应该还有味道。”

阮棠虽然没有洁癖,却也是个爱干净的。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衣服换洗得很频繁,本身也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怎么会有明显的异味?

“不,不是棠棠身上的味道。”郁余摇头,紧紧地抿着唇,眉眼里好像都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像是机敏的大狗摇头晃脑,发现了闯入自家后门庭园的警惕对象。

郁余整理着语句,回答说:“是别人身上的味道,是别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说到最后一句,郁余龇了龇牙,警惕地睁大了水润的灰色眼睛。

他直勾勾地看着阮棠,唇瓣微红,像是委屈,像是别扭,又像是一只求蹭求摸的灰毛大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毛绒绒的大尾巴已然悄悄摸摸地从后面缠绕上了阮棠的手腕,黏黏糊糊的,好似在亲昵地撒娇一般。

郁余对气息十分敏锐,对旁人的气息更是格外警觉。

他能够清晰地嗅出来,阮棠身上沾染到的气味是属于别的雄性的,还是个成年男人,必然和她曾经贴得极近。

想到这里,郁余身上全部的毛发好像都要爆炸开,心脏焦躁得很,却又没办法发泄,只是用尾巴把阮棠缠得更紧了些。

他扁了扁唇,不解地抵住了胸口,软声说:“棠棠,我好像生病了,我这里好难受。”

郁余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困惑,像是在可怜兮兮地卖萌。

阮棠:“……”

阮棠轻轻咳嗽了几声,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好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忙着拜师仪式的事情,和宋柯的交往难免多了许多。

她和宋柯都是表世界来的,宋柯对她有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不自觉的依赖。

宋柯经常说着说着,便下意识贴近了阮棠的身边,等意识过来,又爆红着脸往后退,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阮棠看见宋柯,便好似看见了预知梦里那个彷徨无助的自己。

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心底藏着孤独的秘密,被整个里世界排斥在外,像是个无所依赖的游魂,还不敢告诉旁人一星半点。

于是,不受控制的,阮棠对宋柯添了几分怜惜,包容度也随之高了不少。

说起来,这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必觉得不自在。

阮棠直起了腰,葱根般的白皙手指点在那张地契上,话音一转问:“郁余,你那边大概什么时候能收拾出来?”

“等你收拾好了,我们便直接搬过去,正好今日就可以请假过去看看,瞧瞧你喜欢什么地方,可以选做卧室。”

郁余是个很好哄的人,很快便被阮棠转移了注意力。

他坦诚地开口:“棠棠,我想住在离你近的地方。”

“正好,这两处卧室是挨着的。”阮棠笑道:“那就我们两一人一间,以后炼体便可以到这宽阔的后院。”

“都听棠棠的。”郁余乖顺地扬唇笑,长长的额发也遮掩不住他灰眸中的喜悦之色。

阮棠没忍住,轻轻地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等郁余懵懂地抬头看她时,阮棠眉眼弯弯地笑:“郁余,你数一数,你今天已经说了多少遍只听我的了?”

“那即将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不仅要考虑我的意见,也得参考你的偏好。毕竟,家,不就是每个人住着都觉得舒服的地方吗?”

郁余一怔。

他正想说什么,一个管事却匆匆而至,只说宋副堂主有事喊阮棠。

阮棠高声回应一句,随手将地契之类的东西都塞进郁余的手里,起身跟着管事离开了。

郁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面前那张薄薄的地契,原本迷茫的心好像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他本来还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到阮棠点明了,他才恍惚间意识到,这处院子是不一样的。

和逃荒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情况不一样,和分堂内闹哄杂乱的宿舍也不一样。

那是他们的家,是只属于棠棠和他的家,是他们即将共同拥有的地方。

郁余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鼻子也酸酸的。

这张地契霎时间变得重若万钧,沉甸甸地坠在他的心尖,充实、美满、幸福。

他和棠棠,马上就要有家了。

郁余的心头像是融化了蜂蜜,连带着五脏六腑和喉咙唇

齿,都弥漫开蜜糖的味道。

——太甜了。

为了搬家事宜,阮棠和郁余特意请了一天假。

除了衣服铺盖等行李,阮棠还花费了不少心思,给这家院子来了个大改装。

“棠棠,你为什么要挖这么多的坑,还在里面插上这么尖锐的开锋刀刃?”郁余跟在阮棠后头打下手,疑惑地问。

“防人之心不可无。”阮棠手下动作不停,细细地解释说:“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太多了,行事还是小心为上。”

“要是有人光明正大地上门做客,那就是咱们的客人,自然把陷阱机关全部关了,客客气气地奉上茶水招待。”

“但如果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偷偷摸摸地潜入进来,那可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手下不留情了。擅入别人家宅院,就是杀了也不碍事。”

“棠棠说得对。”郁余一副受教了的表情,将寒光凛冽的利刃插进坑底,又好奇地问:“棠棠,你手里的又是什么?”

“这个是生石灰,如果有人踩到这里,这一大袋生石灰就会全部撒到那人脸上,紧接着就是一大盆热水。”

“便是第二境的强者,猝不及防之下受了这两波冲击,也绝对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阮棠一样样地详细介绍。

“至于这个,是我从师父那里要来的腐蚀性毒药,这些利刃虽然锋利,但连第一境炼皮强者的皮肤都很难戳破。”

“只是淬了这一层毒药便不一样了,这是师父精心炼制而成的,就算是第三境强者,也得吃上不小的亏。”

当然了,这些到底都是旁门小道,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很难伤及性命,就是做个提醒。

但这就够了,在千年份清月幽昙的作用下,阮棠和郁余都成了第二境巅峰强者。

阮棠有【强力自愈】金手指,郁余能转变为半妖形态,两人联手,便是第三境炼骨强者,也得要留下性命来。

这些不过是有备无患,权当是安装了警报器,反正也费不了太多的功夫。

“棠棠真厉害!”郁余竖着大拇指夸赞,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阮棠轻笑了笑,没再说话,眼神稍有些复杂。

这其实还是从预知梦里学到的技巧,只是那时候的她和郁余,远没有如今的底气十足。

住的也不是这样宽敞的院子,而是租赁的小房间,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丢了性命。

但现在,一切都完全不一样了,她们会越来越好的。

阮棠坚定地相信着。

“大哥,我实在不甘心!”陈壮鼻青脸肿的,眼睛里面全是阴毒的恨意。

第49章 都是因为我喜欢你!轮椅大佬主角攻的……

千年份的清月幽昙一事,陈壮和陈勇兄弟做得小心又谨慎,收尾得很干净,没留什么痕迹。

加上清月幽昙是被阮棠和郁余两人分吃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一遭上去。

于是遍寻无痕,怎么没办法拿到确凿的证据。

巧合的是,这事儿掺和的人不少。

少宗主萧怀瑾听说了,宋副堂主也听了一耳朵,主要由王副堂主负责清查。

虽然前面两位压根没提,但是王副堂主是个行事周全的。

他担心自己没有证据却伤人性命,给少宗主留下了个草芥人命的印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几相叠加,阴差阳错之下,陈壮和陈勇两兄弟竟然还真这么走运地逃过一劫。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两人的差事是保不住了,给撸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家产也被抄没了大半,为的是“看管不利”的罪责。

这些还是最轻的。

陶镇地方小,随便发生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在短短时间内传得人尽皆知,更不用说这样骇人听闻的大事儿。

分堂的杂役们没给陈壮和陈勇两兄弟留面子,将所有的瓜葛和旁人分说得清清楚楚。

因此,陈壮和陈勇两手空空地被赶出来,以后的前途眼见着是没有了,只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毕竟,他们得罪的可是分堂的新贵阮棠,被宋副堂主收为小弟子,还得了少宗主萧怀瑾的青眼。

就算是杨堂主和王副堂主,在阮棠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给她几分面子。

陈壮和陈勇两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踩着他们往上爬,讨好新烧起来的热灶阮棠。

一朝天翻地覆,变得一无所有,以往瞧不起的家伙都能来不屑地呸上两口,陈壮和陈勇都是心气高的,怎么可能甘心得了?

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就是陈壮,也再生不出旖旎的花心思,只想着如何才能翻盘。

就算是闹得鱼死网破,他们也绝对不可能让害了自己的阮棠好过。

“明明东西是亲眼盯着人放进去了,怎么可能没有?”陈壮被人揍了一顿,也没心思打理自己,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

一提起阮棠,便是满心的怨恨和不甘。

“你确定放进去了?”陈勇黑着脸问:“王副堂主也动了全部的关系去查,至今仍然是没什么结果。”

“难道那株清月幽昙是自个儿长了腿跑了不成,或者是觉醒了什么隐形术法,不然怎么会一无所获?”

陈勇完全就是受了无妄之灾,糟了池鱼之殃。

好端端的光明前途没了,陈勇不是不恨,可是面前站着的是相依为命几十年的血脉兄弟,还能怎么办?

只能跳过罪魁祸首,和陈壮一样,把这个仇恨记到阮棠身上。

“肯定是被阮棠藏起来了!”陈壮难得机灵了一把,脑海里灵光一现,虽然猜测的不是真相,却已经非常接近了。

“大哥你想,阮棠一定是提前发现了咱们的谋划,然后把清月幽昙藏了起来,顺水推舟设计了这一场阴谋,咱们都是掉进了她的坑里!”

“不然的话,怎么会上天入地遍寻不到?那可是千年份的清月幽昙,只有第三境炼骨强者才能服用,咱们整个陶镇都找不出这般厉害的大人物。”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陈壮恍然大悟:“据你所说,那阮棠成了宋副堂主的徒弟,又被少宗主护着。”

“阮棠已经被冤枉一次,把自己的干系撇得清楚,就算王副堂主要查东西,也不敢再查到阮棠的身上去,不然不是白得罪人?”

这样一来,正好导致了灯下黑的局面,倒让阮棠白白占了大便宜,踩着他们兄弟做垫脚石登上了高位。

“大哥的意思是……”陈壮揉了揉红肿酸疼的腮帮子,眼睛一亮,和陈勇对视了一眼。

陈勇点头,笃定地说:“那株清月幽昙,极大可能还在阮棠手里,就是藏得严实。”

可阮棠的关系网摆在这里,她是逃荒来的,没什么亲人,现在正在风头上,查得严,不敢贸然出手。

也就是说,那株清月幽昙唯一的去处,只能是在阮棠如今居住的地方,也就是陶镇门口的那处小院子。

“当真是天助我们!”陈壮一个激动,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却恍然未觉般,满脸兴奋之色。

也是阮棠大意了,自以为一切都在她掌握之间,所以行事间失了分寸。

那处院子地处陶镇边界,偏僻得很,周围杳无人烟,最近的邻居都在一里地外。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是阮棠喊破了喉咙,也很难寻找到外援。

陈勇亦然心头火热。

最近的遭遇,让他看尽了世态炎凉,生出了许多的愤然不平。

他在药宗分堂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但就是因为一点儿小过错,说踢出去便踢出去了,不留半点情面。

这般苛刻的地方,他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平白招人厌恶,自己也过得不痛快。

“千年份的清月幽昙稀罕,咱们要是寻到了,带到其他地方卖出去,至少能挣几十万两银子,还有一个大人情。”

陈勇和陈壮合计着,只觉热血沸腾,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变得火烧烧的。

陈壮有些

迟疑:“那阮棠怎么办?”

“区区一个女人,杀了便是。”陈勇想也不想地说。

作为分堂护卫,他平日里杀过不少的妖兽和小妖,是真实见过血的。

陈壮却感到了几分舍不得。

阮棠的面容,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漂亮的,气质也是绝色,这般的大美人,真要亲手杀了,实在可惜。

陈壮心里痒痒的,面上也带出了犹豫,陈勇看出来了,无奈地叱骂一句。

他索性道:“罢了,要是你实在喜欢,那就抓了阮棠一起便是,反正也不碍事。”

能被宋副堂主和少宗主看重,那叫阮棠的杂役恐怕真有点本事,带上了也不亏。

至于不听话怎么办?

训上几顿便好了,陈勇倒是不觉得,她的骨头能有多硬。

“成,那就听大哥的。”陈壮胸腔洋溢着舒畅之色,恶狠狠地说:“听说和阮棠同住的还有个叫郁余的护卫,那人的性命绝对不能留!”

陈勇摆摆手,漫不经心道:“一个新护卫而已,说不定连第一境都没踏入,杀了便杀了,不过是件小事。”

两兄弟仔细商量了一番,收拾了些趁手的家伙什,趁着夜黑风高,悄悄地潜入了院落附近。

如今已经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候,偶尔才能遥遥听见两声不甚明晰的犬吠。

兄弟两志得意满,只觉自己的计划稳了。

他们满心豪情万丈,没想计划还没开始,刚一脚踏入院子里,便“啪嗒”一声掉进了陷阱里。

“噗呲——噗呲——”

锋锐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陈壮和陈勇的身体,两兄弟发出凄惨痛苦的哀嚎,疼得神色扭曲。

可恶!

谁能想到,明明住在最安全的镇内,阮棠竟然还会在自己家里布置这样狠辣的机关。

这边的嘈杂声音被厚重的大门锁住,并没有引来周围的邻居们。

陈壮和陈勇绝望无比,凄厉地尖叫着。

“救命!有没有人!”

“啊!好疼!好疼!救救我们!”

锋锐的利刃表面都淬了剧毒,刚刺入皮肤,可怕的腐蚀性便发挥出来,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黑色创面。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没命的。

两兄弟意识到这一点,已经顾及不了会不会惊扰旁人,拼尽全力扯着喉咙嘶吼,却也是徒劳无功。

忽然,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从屋檐下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像是早便站在那里似的,神色平静,步调不紧不慢,眼神淡淡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陷阱内的两人,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阮棠!是阮棠!

陈壮涕泗横流,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消失得一干二净,痛哭流涕。

“阮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陈壮声音尖锐地哭求。

陈勇却是第一次见到阮棠,哪怕身体上疼痛欲绝,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定住了。

他好像终于明白,陈壮为什么会对阮棠念念不忘,因她神魂颠倒,日思夜想。

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昳丽面容,如同皎月出云,漂亮得不可思议。

陈壮和陈勇在看阮棠,阮棠也在打量着他们。

陈勇是第一境炼皮巅峰强者,抗性还高些。

陈壮只是个身体素质稍微好些的普通人,早就在毒药的腐蚀下惨不忍睹。

陈壮被死死地钉在刀刃上,源源不断的鲜血流淌着,让他整个人好像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被刺穿的那几处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哪怕现在被救出来,除非用上珍惜的上品药材,否则两只腿是肯定保不住了。

陈勇倒算得上是意志力坚强的硬汉子,即使疼得冷汗直冒,也没有狼狈地哀嚎半声,只咬牙抬头看她。

“是你早就算计好的!你早就猜到我们会来,所以布置了这样的天罗地网。”陈勇声音沙哑地开口。

就算身处如此险境,他到底是见过血的,比弟弟陈壮多了几分冷静和理智。

阮棠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而且在屋檐下站了蛮长一段时间,显然是一直在等待他们。

从头到尾,他们的每一步计划,都完全在阮棠的设计当中,这何其可怕!

阮棠没开口,没承认也没反驳,眼神淡然无波。

陈壮却反应过来了,连声哀求:“阮棠,放过我们!求你放过我们!”

“我们就是一时糊涂,所以才做下了错事!求你原谅我们一次!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保证,我立马和大哥离开陶镇,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

“是吗?”阮棠终于开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的褶皱,声音里含着些意味深长:“听起来,你们的确很可怜。”

“可怜!我们真的可怜!我们就是两条可怜虫!”陈壮急忙哭道:“求你网开一面,救救我们!”

“阮棠,我承认,我之前确实对你有些不好的心思,但那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求你宽容我们一次!”

“你想想,其实我们根本没有伤害到你,你也根本没吃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发发慈悲,放了我们,我们会给你在庙宇里供往生佛的!”

陈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善谈,他几乎绞尽脑汁,把能说的求饶的话语都说了,把姿态放到最低。

阮棠极轻地叹了一声,声音很低:“说起来,我的确应当感谢你们。”

如果不是陈壮送来了清月幽昙,她和郁余的升级速度不会这么快。

如果不是陈壮主动跳出来找事儿,她不会这么顺利地脱离杂役身份,成为宋副堂主的亲传弟子。

这两份“恩情”算下来,她确实该对陈壮和陈勇宽容一些。

“这毒药没有解药,会一直蔓延全身,直至全部腐蚀成一摊血水。”

阮棠柔声说:“因此,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还是给你们一个痛快,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陈壮、陈勇:“???”

陈壮、陈勇:“!!!”

两人瞳孔剧震,缩成极其微小的两点。

但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把细长的长剑便如同闪电般掠过,割断了两人的喉咙。

细长的伤口不是特别明显,陈壮和陈勇都没感受到太深的痛感,只觉喉咙一凉。

下一瞬间,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处坑底。

鲜血浇到刀刃上,剧毒的腐蚀作用愈发厉害,没等到半个小时,两具尸体便融化成了血水,只剩下几根伶仃的骨头。

院落外,一个身影矫健地飞掠过院墙,站到了阮棠的身后。

阮棠敛眸问:“郁余,都解决了吗?”

“嗯。”郁余低声应着:“我把那几人都引到了城外,不会有任何人联想到我们身上的。”

“那就好,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要再生任何波澜。”

阮棠收了机关,一道道利刃全部缩了回去,只剩下坑底两具漆黑的骨头。

这里离镇外很近,阮棠和郁余每天都会去镇外的密林狩猎妖兽,锻炼身手和实战能力。

不少妖兽都有着一副好牙口。

人类的骨头,“嘎吱嘎吱”嚼碎了,全部吞咽到肚子里,便再也认不出原本的身份。

===

药宗陶镇分堂。

几个穿着黑色护卫服的男人愧疚地低着头:“王副堂主,我们辜负了你的信任,让陈壮和陈勇两人逃了!”

“逃了?逃到哪里去了?”王副堂主的巴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眉眼压抑,含着不解。

“这不应该,陈勇不过是个第一境炼皮,陈壮更差,连正式的炼体者都算

不上。”

“你们两个第二境、四个第一境巅峰,竟然还让这两个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千年份的清月幽昙有价无市,送到拍卖行那里,卖出几十万两银子轻轻松松,还很难遇见。

这样珍惜的极品药材,王副堂主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搜寻。

顾忌着少宗主萧怀瑾,他没有直接严刑逼供,而是派了人盯着陈壮和陈勇两兄弟,希望能引蛇出洞,找出清月幽昙的去处。

谁能想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能让他们跑了,王副堂主怎么能不生气?

“回禀王副堂主,那两兄弟着实古怪,好像和妖魔那边有所牵连。”一个护卫苦着脸汇报。

“这次,咱们便是遇见了一只第三境的妖魔,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才丢了陈壮和陈勇两兄弟的踪迹。”

要不是那只大妖目的不在他们的性命,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第三境的大妖?”王副堂主皱眉沉思。

这件事情还真是越来越错综复杂,牵涉的人物越来越多,怎么连妖魔都插了一手?

不过想想倒也不是特别奇怪,要是背后没有这等实力的强者存在,陈壮和陈勇两兄弟又怎么敢这么大胆?

千年份的清月幽昙不仅对第三境人类强者有好处,对第三境大妖来说也是罕见的珍宝。

如今,边境大妖越发的不安分,蠢蠢欲动的,试探性地做出偷取药材的举措,也在情理当中。

就是陈壮和陈勇两人着实可恨。

作为人类,却自甘堕落地成为妖魔的内应,吃里扒外,狡诈奸猾。

王副堂主松开眉头,摆了摆手:“既然这样,这事儿便不是你们的过错。”

“我会原原本本地将这些告知堂主和少宗主,你们不必再仔细查探,安全第一。”

那可是第三境大妖。

若是真生出了什么歹心,或是产生了些许食欲,那他们分堂的这些护卫,便只能落得个尸骨无存、全军覆没的下场。

“是!”护卫们恭敬地应了。

卷宗被呈给杨堂主和少宗主萧怀瑾。

对于肆虐的妖魔,他们也没有好的应对方法,只能暂时吃下这个大亏,给妖魔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清月幽昙的事情成了过去,阮棠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忙碌而充实。

白日里去药宗分堂同宋副堂主学习炼药,晚上和空闲时则和郁余一起进密林历练。

身手都是在生死之间训练出来的。

阮棠虽然凭着清月幽昙和【强力自愈】的金手指突破成了第二境巅峰,但是空有境界,没有实力,内里都是虚的。

在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的战斗中,阮棠积攒了大量的妖魔材料,实战能力亦然突飞猛进,远非曾经可比。

第50章 美人相救,以身相许轮椅大佬主角攻的……

陶镇外,密林。

一行人在阴暗葱茏的杂乱丛林中快速前进,为首的两人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大概六十岁左右,发根花白,脊背却是挺直的,一双眼睛鹰隼般明亮,精神矍铄。

健壮的肌肉中充斥着爆发性的力量,周身萦绕着钢铁般的冷硬色泽,显然是个炼体强者。

年轻的那个青年则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朗眉星目,五官俊朗和煦,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身形清瘦,体质比较起来虚弱许多。

他们都是满身狼狈,额头上布满了大颗的汗珠,面容中满是惊慌之色,奔逃得气喘吁吁。

“少堂主再撑一会儿,我们就快抵达陶镇了!”

因为过分发力,守卫长张老面色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侧滑落,已然快抵达极限。

但他还是哑着声音道:“只要到了陶镇,金玄山海图便能起到作用,大妖不会再这样肆无忌惮的。”

“嗯,我们会没事的。”青年抿着唇开口,心神紧绷,看着守卫们的状态,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心知肚明,在所有人中,他的身体素质最差,就是个累赘。

要不是为了保护他,张老他们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是他太过高估自己,低估了妖魔的猖獗程度。

这处密林距离陶镇边界并不遥远,谁能想到,竟然会有第三境的大妖出没。

他已经足够警惕,为了采摘药材,特意寻了甲字护卫队的张老随从保护。

张老是第二境巅峰炼体强者,论实力在整个陶镇都能排到前三。

只是,在强大的第三境大妖面前,仍是摧枯拉朽地溃不成军,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狼狈溃逃,性命垂危。

快到了!快出密林了!

密林外都是平坦大道,一目了然。

就算是第三境的大妖,也不会贸然追出去,以免彻底撕破脸皮,引起人类和妖魔的大战。

青年和张老的脸上都添了逃生的希望之色。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一只将近两米长的鹰妖舒展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唳叫声,极为刺耳。

在这尖利的声波冲击中,一行人只觉胸腔血气沸腾,克制不住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翻滚的风浪自身后侵袭而来,飞沙卷石,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所有人都狼狈地摔在地上,被砸得七窍流血。

张老虽然是第二境巅峰强者,但为了保护脆弱的青年,受到的冲击最重,咳出了一大口血沫,夹杂着几块肺腑的碎片。

他神色凝重,咬牙拿着武器冲了上去,高声喊道:“少堂主,快带着大家先离开。”

他是打算拼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为众人断后,拖延这第三境的鹰妖一段时间。

少宗主杨君墨心中满是凄惶,哀痛欲绝,但还是忍着泪点头,跟着重伤的护卫踉跄前行。

但张老本就重伤,即使献祭血气,也不敌鹰妖一合之力。

鹰妖扇了扇翅膀,在爆裂的龙卷风中,张老被抛出去几米远,呈现抛物线从高空落地,许久都没有反应,生死不知。

那鹰妖的目的格外明确,解决了张老,下一瞬便直直地飞向了领头的杨君墨。

狂风当中,无数道锋锐的风刃凛冽着寒光,狠狠地刺向了青年。

杨君墨瞳孔微缩,尝到了唇齿间铁锈般的猩甜味,心脏中满是绝望。

这次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还连累了许多无辜护卫的性命,都是他的过错。

就在他绝望等死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如闪电般飞驰而至,一往直前地掠过了鹰妖的身体。

“唰”得一声,鲜血飞溅。

鹰妖发出惨烈的哀嚎声,一只翅膀被斩断了四分之一,疼得鹰妖缩成了一团。

失去了鹰妖的控制,那即将刺向杨君墨的风刃随之消散于无形,他险险地保住了性命。

险死还生,杨君墨可谓是真真切切地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双腿都是软的。

那银光割下了鹰妖的翅膀,便顺着原来的轨迹飞了回去。

杨君墨的视线跟随着流动的银光,发现那竟然是一把细长的利刃,被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执在了手中。

等看清少女的身姿样貌,杨君墨霎时间愣住,眼神随之定格。

艳艳刀光,煌煌烈日,都抵不过少女的容色半分。

乌发雪肤,黛眉朱唇,那是造物者无限偏爱的一张面庞,仿若是用工笔画精心描摹而成,没有一处不昳丽漂亮。

少女穿着修身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窈窕娉婷的身姿,手执长剑,眉眼冷凝。

阳光在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影,好似是从天而降的飒爽战神。

被活生生斩断部分翅膀,第三境鹰妖满是愤怒的杀意,鹰眸中缭绕着疯狂的嗜血之色,紧紧地盯着出手的少女。

然而少女面上毫无惧意,小腿发力,整个人轻巧地迎风而上,向那密集的丛林借力,飞掠至鹰妖的背部。

杨君墨虽然没有炼体,但眼力却不差。

他能看得出来,少女的实力虽强,但应当也只是第二境巅峰左右,并不是鹰妖的对手。

要知道,妖魔天生巨力,而且体质极强,同境界的炼体强者一般不是妖魔的对手。

少女之所以一击得手,是因为一直在蓄力,加上打了个鹰妖措手不及。

真要正面刚上,少女身姿虽灵巧,战斗经验也丰富,但仍然隐隐落了下风。

杨君墨不由提起了心,生出了无尽的担忧和自责。

却见少女毫无慌乱之意,身形灵动如风,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耐心十足地同鹰妖缠斗。

鹰妖属性为风,锋利的风刃一直环绕在身侧,少女的身上不知道被划出了多少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越战越激烈,没有出现任何颓色。

在杨君墨收拢了所有重伤的护卫,将昏迷的张老扶起来,简单处理了他的伤势的时候,场上的局面也发生了变化。

因为失血过多,鹰妖逐渐显出虚弱之色,有后继无力之态。

少女的战势却愈发强盛,飞掠的银光犹如爆裂雷霆,延绵不绝。

敌强我弱,终于,在鹰妖因气力不济而现出一个破绽之时,少女敏锐地抓住了时机,快狠准地掠身而上,细长的利剑刺入了鹰妖的致命位置。

尖锐的鹰唳刺耳,满怀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鹰妖无力地倒了下去,猩红的血液没一会儿便汇聚成一片血泊。

少女也执剑落地,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满身鲜血,扶住了一棵粗壮的灌木。

她亦然伤得很重,不少地方深可见骨,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执着剑的双手微微发颤。

如果不是金手指【强力自愈】在支撑着,她很难是鹰妖的对手。

尽管有金手指作用,又有几个月的生死磨炼,对上第三境鹰妖仍然极为勉强,丢了大半条命。

“恩人,你……你还好吗?”杨君墨上前几步,清朗英俊的眉眼中蕴着忧色。

“我是药师,身上带了些常用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他从随身携带的药兜中取出好几袋包裹好的外伤药粉,试探性地递到了少女的面前。

这些药粉都是特制的,药效极佳,是杨君墨专门为了此次外出采摘药材而准备。

原来一共有二十多袋,路上用了一些,刚刚又用来给受伤的护卫包扎,如今只剩下最后三袋,他全部拿了出来。

“谢谢,但不用了,我们也准备了伤药。”阮棠自然看得出来,面前的青年是怀着善意。

只是她本身也是药师,师父又是首屈一指的大药师宋副堂主,任谁缺少伤药,她也不会缺了。

我们?恩人竟然不是独身一人吗?

杨君墨微怔。

他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早已站到了少女的身侧,手中拿着准备好的伤药和绷带。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些,如果不是因为站在了少女的身边,杨君墨险些要将他忽视。

不过,他手里的伤药也是上品,动作极为的专注认真,低眉顺目的,完全忽视了面前的杨君墨,满心满眼只有少女一人。

两人站在一起,虽然容貌气质迥异,却莫名给人一种般配的感觉,宛若一双璧人。

不知怎的,杨君墨心中突然涌出了些酸涩感,指尖微微蜷曲,收回了本欲出手的药粉。

看这少年动作,应当与恩人极为熟悉,而且周身气息不弱,似乎也是个炼体强者。

那为何刚刚恩人战斗艰难的时候,他一直没有露面?

不然的话,如果有同伴帮助,恩人不一定会伤得这么严重。

杨君墨先是有些困惑不平,转而又深深地自我谴责起来。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到底,这场灾祸是因他而起,恩人是为了救他,才招惹了第三境的鹰妖,大部分责任都在他的身上。

至于黑衣少年如何抉择,那是她们的私事。

看恩人平静自若的模样,应当是早就商量好的,哪里有他置喙的地方?

杨君墨整理好情绪,朝着阮棠和郁余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感谢两位救命大恩!我们来自药宗陶镇分堂,母亲姓杨,我叫杨君墨,不知道两位恩人怎么称呼?”

竟然也是药宗陶镇分堂的人?

阮棠稍有些惊讶,奇怪地看了杨君墨一眼。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杨君墨的眉眼有些眼熟,似乎是从哪里见过一般。

仔细辨认,不正是随了杨堂主的样貌?

和母亲姓,母亲姓杨,难道他就是杨堂主的儿子?

这倒真是巧了。

预知梦里,阮棠虽然一直处于贫民阶层,但基本的大消息是听说了的。

比如说杨堂主最疼爱的大儿子死在了妖魔的手里,不仅丢了性命,尸体还被残忍地分成了一块块,曝尸荒野,挑衅地丢到了陶镇门口。

杨堂主目眦欲裂,不顾周围人劝阻,执意要让那只妖魔血债血偿,掀起了陶镇大战的序幕。

但这还只是开始。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传承几千年的金玄山海图骤然破碎,妖魔趁此机会大举入侵,彻底打破了金玄王朝的安稳局面。

偏偏不知道为什么,皇室那边并没有任何的支援,妖魔从陶镇附近开始,肆虐张狂,侵入了王朝腹地,恣意杀戮狂欢。

据说,人类的尸体堆成了无数座小山,妖魔们吃都吃不尽,天天开肉宴。

只是那时的阮棠被困在方寸之地,根本无力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郁余到底只是半妖,在人类城镇中长大,还不吃人肉,孤僻独行,大妖们虽然没杀他,却也没有多重视。

郁余也不是张扬的性子,偏安于陶镇外的小地方,连带着“宠妾”阮棠,也是耳目闭塞,这些都是半听说半猜测的八卦。

再到后来,就是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他们大放异彩,成了大战中熠熠生辉的明珠,屡立战功。

郁余只是他们扫荡的妖魔之一,阮棠更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只是因为太过烦人,所以多花了几分心思,找了个大快人心的“教训”方式,让她自食恶果。

“恩人?”看出阮棠的失神,杨君墨不解地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不过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阮棠脱离了预知梦回忆,平淡地解释:“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会主动和鹰妖对上。”

她特意来密林,为的就是锻炼身手,救人只是顺便而已。

“不能这么算。”杨君墨认真地摇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更是应该——”

以身相许。

杨君墨的话还没说完,郁余便开口打断了他。

郁余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杨君墨,只在专注地处理伤口后,递了张干净的湿纸帕给阮棠。

“擦一擦血。”郁余低声问:“或者,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阮棠接过了湿纸帕,擦了脸上和手上的血,然后才再次看向了杨君墨。

“我们都是金玄王朝人,不必讲究那么多,毕竟,妖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那边不少人还伤着,在外面伤药不齐全,还是早些回陶镇处理,以免伤势越拖越重,危及生命。”

“我们也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了,有缘再见。”阮棠言简意赅地道别。

杨君墨一肚子的话都被堵在了嘴边。

他抿唇看了郁余一眼,郁余已经接过沾了鲜血的纸帕,细心地叠好放进了口袋里,余光都没有瞧他。

看起来,郁余刚刚打断他的话也是正好凑巧,并非刻意而为。

只是,阮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杨君墨的话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只得提醒道:“最近镇外妖魔很不安分,恩人还需多加小心。””

谢谢,我们会注意的。“阮棠颔首回应。

她身上的伤口好得很快,现在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没在杨君墨这里多耽搁,阮棠很快便站起身,和郁余一起处理了第三境鹰妖的尸体,然后往密林的深处走。

杨君墨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酸涩感似乎从肺腑传入四肢百骸,还有浓浓的不舍。

恩人并没有留下姓名,也就是不愿意和他们牵扯太多的意思。

有缘再见……

金玄王朝那么大,如果没有缘分的话,他和恩人,恐怕之后都很难再有再见面的机会。

“少堂主?”一个护卫瘸着腿走过来,看着痴痴的杨君墨,有些欲言又止。

少宗主虽然优秀,可是那般倾国倾城的天之骄女,不是他们陶镇这样的小地方能留得住的。

很有可能是大宗主宗的亲传弟子,来这儿为的只是斩妖除魔,不会有旖旎的心思的。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少堂主是注定只能单相思了。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轻重的。”杨君墨收回了视线,黯然伤神,却勉强露出笑颜。

“我只希望恩人能平平安安的,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少堂主,会的。”护卫安慰道。

一行人赶回了陶镇的方向,阮棠和郁余则走进了密林深处。

高大的灌木生长得杂乱密集,地上满是潮湿腐烂的松软泥土,铺了一层厚厚的枯黄树叶,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安全,外加最大化锻炼身手效果,阮棠和郁余都是分别单独作战,另一人在旁支应。

正如杨君墨所言,最近密林出现大妖的频率相当高,在那只第三境鹰妖之后,他们竟然又遇到了一只第三境犬妖。

郁余被逼出了半妖形态,竭尽全力才解决了犬妖,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这次换阮棠为他包扎伤口。

等涂好伤药,阮棠洗完了手,才不慌不忙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棵灌木。

“阁下,看戏看了这么久,不知道你是否看够了,打算什么时候露面?”阮棠冷静地问。

那边有人?

郁余睁大了灰眸,下意识挡在了阮棠的身前,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

只听一声音色低沉而艳丽的轻笑,一个身穿艳红色长衫的青年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生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好似流转着脉脉情意,眼下点缀着一颗艳红色的泪痣,更添了几分妖娆的绮艳之色。

“当真是有趣,人类不是最在意“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那一套?怎么这般的大美人,还会和一只血脉混杂的半妖在一起,关系还非同寻常的好?”

青年似笑非笑,殷红水润的唇瓣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