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情人耳边的呢喃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这应该和你无关。”阮棠眸光微动,心中生了杀意。
这个男人似乎来者不善,而且过分关注郁余的半妖身份。
现在陶镇还是秩序和平的时代,如果郁余的半妖身份因为他而暴露,很难继续在陶镇生存下去。
阮棠脑海内思绪运转,贺澜生猜出了她的想法,莞尔一笑。
“怎么就无关了?”青年眸光潋滟,散漫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金色手环。
“毕竟,半人半妖这种生物,是真的很让人……厌恶呢!”
他话音未落,一条淡金色的鞭子如毒蛇般席卷而出,直直地袭向了郁余的方向。
郁余身形矫健地避开,那鞭子却像是增加了导向功能一样,紧追而上,如同伸出獠牙的毒蛇。
阮棠足尖轻点,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般刺向贺澜生。
擒贼先擒王。
那鞭子看起来并非凡物,等级不低,可是贺澜生周身气息寻常,似乎只是第一境炼皮。
只要控制住了贺澜生,没了主人,那金色鞭子便自然而然失去了效用。
局势刹那间发生了变化,箭弩拔张,步步杀机。
郁余和金色长鞭缠斗,阮棠的攻势如闪电雷霆,浩然迅捷,没有给人太多的反应时间。
贺澜生的面上却仍是笑着的,毫无躲闪之意,只略有深意道:“你这行为好生令人费解,明明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你怎么反倒帮着一只半妖。”
他的音色糜丽而富有磁性,含着亲昵的嗔怪,从殷红的唇瓣倾吐而出,好似情人之间的耳畔呢喃。
阮棠没和他废话,动作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但她的心中却生出了些古怪感。
不应该!
青年的情绪实在太冷静了,不像是没有自知之明,倒更像是底气十足,握着杀手锏。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阮棠手中长剑却是一往无前。
然而,就在她即将刺入青年身体的前一秒,青年的身体表面忽然亮起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纤细手腕上的那个金色手环,如同灿灿烈日般熠熠生辉,比明媚的天光还要更加夺目。
“噌——”
长剑刺在金光上,与金光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像是指甲划在玻璃上的声音。
紧接着,长剑寸寸碎裂,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托了药宗少宗主萧怀瑾的关系从器宗主宗买来的高级长剑,足以刺破第三境大妖的防御。
然而在这诡异的金光面前,却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有支撑住。
青年佩戴的这个手环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棠瞳孔微缩,在长剑破碎的那一瞬间便足尖发力,快速地后退了十来米,和贺澜生拉开了距离。
她准备得很充分,手中已经多了第二把浅银色的细剑,是备用款式,比先前使用的稍逊一筹,但坚硬和锋锐程度仍是上等。
“姑娘,我说了,我们都是人类,我对你没有恶意的。”贺澜生的唇瓣红润艳丽。
他的桃花眼生得极其漂亮,眼尾微微上翘,晕染着桃花花瓣的粉色。
平常看人的时候便给人一种脉脉情深的错觉,好似蕴藏着万语千言。
没了长剑的攻击,他身体表面的那层金光逐渐褪去,活生生一个妖艳脆弱的青年,风情万种惹人怜。
但阮棠却没察觉到半分怜惜感,只有浓浓的警惕,看向贺澜生的眼神中满是审视。
等等!
都是人类,所以没有恶意,那青年恶意的对象是谁?
阮棠心下一惊,想到了青年口中对半妖赤-裸裸的厌恶,猛地回身看向了郁余。
郁余还是半妖形态,艰难地躲避着金色长鞭的攻击。
那金色长鞭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锲而不舍,坚硬异常,郁余尝试性回击好几次,却都没能损坏分毫。
正在这时,金色长鞭蓦然大亮,贺澜生手上的手环随之亮起了金光,与之交相辉映,流光溢彩的。
空气中忽然增添了一种极其沉重的威压,如千斤坠般沉沉而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阮棠还好些,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郁余却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双腿一软,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雪,实力被削弱到极致。
他本就被长鞭逼到了极限,再经削弱,即使动作灵敏地避开,仍是被长鞭的尾巴扫中,剐下了一大片血肉。
按理说,郁余已经抵达了第二境巅峰,这样强度的伤势,应当很快便能恢复才是。
然而,那片金色光芒像是带着什么可怕的腐蚀作用,不断地顺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攀爬上升,肉眼可见地变得严重。
郁余的脸色从苍白变成惨白,鲜血顺着受伤的手臂滴滴哒哒下落,动作进一步变慢。
是专门针对半妖的武器!
不,也许针对的不仅仅是半妖,而是所有的妖魔!
“唰”得一声,那金色长鞭饮了血,变得愈发的妖异夺目,仿佛流动着渗人的血光。
郁余一个踉跄,长鞭侵袭而上,眼见着就要刺入他的肺腑。
这一击再中,只怕郁余即使不死,也得丢掉大半条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素白的手指倏地横空插入,牢牢地攥紧了那根长鞭。
长鞭如毒蛇般钻入血肉里,疯狂地扭动着,吸收着鲜红的血液,吞噬着能量充沛的血肉。
阮棠疼得钻心刻骨,却紧紧地攥着那根长鞭,没有任何放开的打算。
那金色长鞭大概有一米左右,像是活物一般,只是片刻
呼吸的时间,二分之一都快没入阮棠体内。
雪白的藕臂没一会便血肉模糊,发出“嗞嗞嗞”腐蚀烧烤的声响,阮棠的身体疼得控制不住地颤抖,脸色也在转瞬间惨白如纸。
“放手!”
“放手!”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一道来自面前的郁余,另一道来自身后的美艳青年。
手臂上被剐下的血肉都不能让郁余的神色发生丝毫的改变,但看见阮棠血肉淋漓的手臂时,郁余悚然而惊。
他的灰眸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担心而睁大,反射性地也要伸手去抓。
阮棠咬牙退后,没想正好靠近了紧紧蹙眉的贺澜生。
贺澜生的脸上也写满了意外之色,低声再次道:“松开手。”
金色长鞭见血而上,贺澜生虽有部分控制权,但却一直没能彻底掌控它,一时竟然无计可施。
阮棠长睫翩跹,血肉模糊的左臂垂落而下,右手缓缓抬起,似是准备硬生生拔出长鞭。
但她的动作猛然换了方向,细剑反刺而出,如闪电突袭而至。
几个月的并肩战斗早便训练出了阮棠和郁余的默契。
郁余虽慌张忧心,但在接收到阮棠眼神的第一时间,便从另一方向给了分心的贺澜生雷霆一击。
两人携手,封锁了贺澜生全部的退路。
但是,贺澜生的手环竟然再次亮了起来,护体金光灿灿生辉,反弹了郁余和阮棠的蓄力攻击。
郁余和阮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唇齿间弥漫出鲜血。
空气中粘稠的压力翻了几番,阮棠面色白了几个度,郁余更是连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做不到了。
他朝着贺澜生龇牙,尖锐的犬齿锋利异常,满是狠绝的杀意,以及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决然。
“我是半妖……”压力压得郁余吐字艰难,但他仍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嘶哑着喉咙说:“半妖……杀我……”
有什么都冲他来!
这个人不是要杀半妖吗?他才是半妖!
棠棠是无辜的人类!别动她!
从出生开始,郁余便因为半妖身份屡遭磨难,他亦然厌恶着自己身上肮脏不堪的血脉。
如今,他既对这妖魔血脉仇恨万分,又感到无比的庆幸。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半妖,怎么可能毫无缘由地招惹青年的杀意?
但正是因为自己是半妖,要杀要剐,有多少的恶意和杀意,青年便全部冲他来,不要再伤害棠棠半分!
郁余的声音沙哑虚弱,但之前对他满怀杀意的贺澜生,此时却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贺澜生桃花眼中染上了少有的迷惑,他一步步走到阮棠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遍体鳞伤的少女。
因为时间的耽搁,长鞭的四分之三已经全部钻入阮棠的身体里,在血肉中肆意地灼烧破坏,她的半边身体都全是血,狼狈而凄惨。
但那双清澈透亮的杏眸中,却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只有灼灼的可以燃烧心脏的亮光,直直地看着他,漂亮得不可思议。
不得不承认,阮棠是极美的,而此刻的阮棠,更将那种濒临破碎的美发挥到了极致。
哪怕明知前面是没有道路的深渊,亦然如同扑火的飞蛾般纵身而上。
“为什么要舍命救他?”贺澜生半蹲下身体。
他抓住了长鞭的尾端,却没急着拔出,只是定定地看着阮棠,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奥的问题。
他墨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流水般倾泻而落,发尾跌入少女的鲜血中,染上了绮艳的鲜红色,宛若跳跃的火光。
阮棠却没回答,视线落在了贺澜生手腕上的金色手环上。
因为贺澜生的俯身,她和贺澜生的距离拉得很近,那个金色手环触手可及,阮棠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纹路。
繁复瑰丽的妖异图纹好像在流动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长时间不转移视线,便能感受到传入大脑的晕眩感。
她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她曾经亲眼看过的!在预知梦里,在妖魔界投影石播放的前线大战中!
那个站在众多大妖最前面的领头人,看不清面庞,手上却佩戴着这样的金色手环!
第52章 血是甜的,我想要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妖皇盾!那是神器妖皇盾!
妖魔一族传承几千年的顶尖神器之一,和人族的金玄山海图是同一个等级!
妖皇盾不仅被誉为绝对防御神器,而且对所有的妖魔都有着强大的血脉压制效果。
难怪!难怪!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可是,妖魔的顶尖神器,怎么会在一个人类的手里?
即将发生的人族和妖魔大战,妖魔的领导者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类,还是个只到达了第一境炼皮境界的人类?
阮棠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难免通过表情泄露些许。
贺澜生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你是人类,他是半妖,你们连一个种族都不是,你为什么愿意为他献出性命?”
“难道是因为……你喜欢他?”
贺澜生一只手握着长鞭的尾端,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抚摸在了少女柔软白嫩的面颊上。
“你喜欢他什么呢?出色的实力,或是英俊的外表?可是论实力,你和他都是第二境炼筋巅峰,你并不比他弱。”
“论外貌,你的容色更为出众,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你漂亮的颜色而喜欢你,你从来都不缺旁人的爱意才对。”
“总不能,你是喜欢他肮脏的半妖血脉,觉得新奇稀罕,所以不知不觉地情根深种?”
喜欢?她喜欢郁余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连阮棠自己也不清楚。
好感是有的,但是也就是好感而已,还没到爱情的地步。
更多的,是预知梦里同生共死的熟稔,是现实穿越到里世界后相依为命的复杂依赖。
但若是真让阮棠为了郁余去死,她应该还没到那么伟大无私的境地。
阮棠之所以毫无畏惧地去抓那诡异的金色长鞭,不过是仗着【强力自愈】的金手指。
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死。
但郁余却是会死的。
尤其是在妖皇盾的绝对压制下,他的实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一,偏偏贺澜生实力不强,却有着层出不穷的特别武器,他劣态尽显。
有妖皇盾在,她们是不可能杀死贺澜生的。
但贺澜生对郁余的杀意,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消的。
可是,杀意消失难,转移却并不是件过分困难的事情。
阮棠最擅长的,除了持久战,便是极为逼真的装死。
就算是最强大的第四境炼脏强者面对面站在跟前,也绝对察觉不出任何破绽。
心里有了计较,阮棠的神色却是毫无破绽。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挑衅地扬唇。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阮棠声音干涩,眸光冰冷,没有任何屈服,只有倔强的烈焰燃烧。
“无论我喜不喜欢他,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真是会管别人的私事!”
阮棠字字句句刻薄如利刃,贺澜生却并未生气,只是轻轻地笑。
他轻柔地将长鞭往阮棠的血肉里面送得更深些,疼得阮棠痛呼出声,贺澜生的表情却是温柔多情的。
“疼吗?”美艳的青年似是心疼了,声音都放轻了些。
可与之相反的是他毫不留情的动作,指尖贴上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像是在轻抚着一副动人的画作。
阮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手臂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刹那,缓了许久才适应了加倍的剧痛。
她勾起了染血的滟红唇瓣,一字一顿,毫无服软之意,只有火上浇油:“疼!”
“但你在得意什么?你也不过是仗着妖皇盾狐假虎威罢了!我倒是很奇怪,你一个人类,是怎么手握妖魔神器,这中间又有多少龌龊不堪的内情?”
阮棠气力不
足,几句话分了好几段才困难地说完,低低地喘着气。
但她明明是位于下风,性命掌握在贺澜生的手中,姿态却摆得极高,看他的视线中含着轻蔑的打量。
美人之美,美在皮相,更美在骨相。
雪肤乌发的少女,每一寸眉眼都是精雕细琢而成,落在艳红色的鲜血中,像是山野里勾魂夺魄的精怪,活色生香。
贺澜生纤长的指尖由上而下,轻轻地抚过阮棠浓密卷翘的睫羽、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水光潋滟的红唇,最后落在她凹陷出漂亮弧度的雪色锁骨上。
薄薄的柔嫩肌肤下,黛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贺澜生甚至能感受到阮棠脉搏跳动的节奏。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扭断这雪白纤细的脖颈,轻而易举地结束手下人的性命。
青年倏地俯身,墨黑色的长发和少女染血的乌发交缠,近得呼吸可闻。
他的桃花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笃定地笑说:“你在故意激怒我,你想让我愤而失去理智,亲自动手杀了你。”
“这样的话,你那位半妖情郎便安全了许多,增添了许多逃生的希望。当真是情深似海,令人感动!”
贺澜生的手从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处移开,拘起了她的一绺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散漫地缠绕在手指上。
“其实,我本来是想先杀了那只讨厌的半妖,再杀了你的。这么漂亮的美人,多活一会儿,多欣赏几分钟,岂不美哉?”
贺澜生幽幽叹息,另一只手猛地用力,将那根金色长鞭从阮棠的血肉中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而出,染上了贺澜生艳红色的衣裳,阮棠疼得咬紧了牙关,视线都有片刻的模糊。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贺澜生轻柔地摩挲着长鞭上的鲜血,俯身凑在少女的耳边,吐息温热。
“你知道吗?你们本来坏了我的大事,还流淌着我最厌恶的半妖血脉,但我决定以德报怨,善良地绕过你们一次。”
“我很期待,你和这只半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是情深相许、相濡以沫,还是物是人非、相看两厌?你们可得坚持得久一些,别让我失望。”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不会太久。记得我的名字,我叫——贺澜生。”
贺澜生来得悄无声息,离开得亦然了无痕迹。
他在少女鲜血淋漓的手背落下了一个滚烫的吻,笑声散漫低柔,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随着贺澜生的离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可怖压力也逐渐消失。
郁余在恢复气力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阮棠的身侧,将遍体鳞伤的少女小心地拥在了怀里,眼泪滚滚而落。
“对不起……棠棠,真的对不起……”郁余的声音里全是浓烈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不,这不是你的错。”
长鞭被拔出,阮棠血肉模糊的手臂在快速地恢复,生长的血肉带来难耐的酸痒,比单纯的疼痛还要更加难熬。
但阮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感觉,用完好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郁余不断颤抖的肩膀,声音柔软地安抚。
今天这件事情,只能怪他们运道不好,遇到了贺澜生那样的疯子,这才受了这般的无妄之灾。
他们已经足够小心,在有外人的情况下,郁余即使伤得再重,也绝对不会显露出半人半妖心态。
但谁能知道,贺澜生一个人类,竟然佩戴着妖魔的顶尖神器妖皇盾,将气息掩饰得完美无缺。
要不是他故意现身,只怕直到现在,阮棠和郁余都完全不会察觉他的存在。
贺澜生……妖皇盾……人妖大战……杨堂主儿子杨君墨之死……
一连串的事件穿成一条线,展露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来。
贺澜生和妖魔之间的牵扯,恐怕比阮棠猜测的还要深得多。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阮棠的眸光几度变化,最终归为复杂的平静。
===
妖魔盘踞境地的中央。
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面前的一只巴掌大的蚁妖。
若是有人在这里,必然会万分震撼。
因为那只被少年随意玩弄的蚁妖,竟然是一只缩小化的第四境大妖,用力地挣扎蠕动,却逃不出少年骨骼分明的掌心。
风吹而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纤细美艳的青年从外面走进。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起身,随意地转身,看向了青年的方向。
他有一双金光灿灿的竖瞳,额头上长着两根灿金色的龙角,耳侧缀着鎏金色的鳞片,五官是英俊的,却莫名地给人一种非人类的妖异感。
“贺澜生,”妖皇九子星曜眨了眨眼,声音干脆地说:“你身上有血腥味,是属于人类的血腥味。”
星曜动了动鼻子,转眼间便抵达了贺澜生的身边,金色的竖瞳亮晶晶的。
“是很甘甜的味道,我很喜欢。”他坦诚而直白地问:“你遇到了谁?那是谁的鲜血?我想要。”
“一只雪白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想到少女那张艳若桃李的芙蓉面,贺澜生低声轻笑,评价道:“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笨笨的,但还算讨人喜欢。”
那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星曜歪了歪头,只思考了一秒,便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不管是聪明的小猫还是笨笨的小猫,他都要。
他很喜欢她的鲜血,是甘甜的、馨香的味道。
“是猫妖?”星曜继续追问:“她现在在哪里?”
贺澜生桃花眼轻动,笑意盈盈:“星曜,那是我的。”
“不,也许现在还是你的,但很快就会是我的了。”星曜认真地反驳:“贺澜生,你不是我的对手,即使父皇把妖皇盾给了你,你也抢不过我。”
妖魔生性野蛮,最讲究胜者为王的原始血腥规则。
贺澜生虽然聪明,但是论实力,却是远远不如星曜半分。
贺澜生有妖皇盾,他也有妖皇矛,主杀伐攻击,锋锐无匹。
第53章 追求阮棠?我来!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两人对视,一个美艳多情,一个邪异非人,却都是寸步不让。
说起来,贺澜生和星曜的关系极其复杂,贺澜生之所以能达到如今的地步,和星曜的存在脱不了关系。
星曜是个随心所欲的,爱享乐,爱美人,收藏的“后宫佳丽”虽然没有三千,但至少也有好几百。
他虽然是妖魔,但却并不沉迷于色-欲,只是单纯地欣赏颜值。
因此,星曜收藏的美人中,男女老少皆有,妖魔和人类兼具,贺澜生曾经便是其中之一。
星曜虽然是妖皇第九子,也是妖皇最疼爱、天赋最好的孩子,但是年纪尚且轻了些,又不擅长谋划算计,和那些经营已久的大妖比起来,尚且差了一筹。
妖魔有的时候和人类也很相似,为子嗣考虑,则为之计深远。
贺澜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时机,展现在了妖皇的面前。
他虽然是个人类,但是心思生得玲珑九窍,最擅长玩弄心计,搅风弄雨。
妖皇第一次给他权利,他便轻轻松松地设计三只第四境大妖为之反目,一死两伤,让大妖畏惧他、信服他。
最妙的是,贺澜生的炼体天赋一般,实力根本上升不上去。
他在妖魔界没有任何的背景和底气,能也只能依靠妖皇和星曜。
妖皇已然上了年纪,思考再三后,将贺澜生此人提拔了上来,帮他和第九子星曜举办了婚礼,把神器妖皇盾给了他。
此后,贺澜生成了妖魔界赫赫有名的赘婿。
他手
掌权柄,有妖皇盾护体,拉拢一批、压制一批、再杀戮一批,确立了自己的权威。
但对于这名存实亡的婚姻,贺澜生和星曜其实都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于贺澜生而言,赘婿的身份能让他得到妖皇的信任值,帮他一步步走到权势的最顶端。
但如今,妖皇已经半退位,闭关后可能再也无法出来。
绝对地位已经确立,这婚姻的存在便变得可有可无,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对于星曜而言,他对于父亲妖皇还是万分信赖的,既然妖皇让他娶贺澜生,那他娶了便是。
没有任何损失,还不需要烦恼于麻烦的内部斗争。
他更愿意用拳头决定一切,用绝对的压制性实力来证明自己,对于那些繁琐的勾心斗角,实在没有任何的兴趣。
当然了,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贺澜生的脸长得着实不错,还算合星曜的胃口。
不然的话,星曜也不会忍耐贺澜生这么久,对贺澜生的一系列行为,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就这样,一人一妖继续着这奇怪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倒也算是一对情感不错的“男男夫妻”。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倏地,星曜的手腕一个翻转,一条金色的鞭子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鞭子上还浸染着鲜红的血液,红得妖娆刺目,像是地狱中盛开的荼蘼花,灿然妖冶。
那是刺入了阮棠血肉的长鞭。
贺澜生面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星曜,你在威胁我?”
“不,不是威胁,只是在诉说事实。”得了想要的东西,星曜的心情很好,笑容璀璨,灿金色的竖瞳都晶晶亮亮的。
他宝贝地把那条长鞭攥在手中,朝着贺澜生挑了挑眉,身形如光影般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一声轻哼。
“贺澜生,我懒得和你浪费时间,你既然不告诉我,那我自己去找便是,多谢你的礼物啦!如果寻到那只可爱的猫妖的话,我会好心告诉你一声的。”
星曜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蕴着欢快的欣悦之意。
那长鞭上浸染的鲜血融入了内里,像是仔细地熏染过,若隐若现,却甜得勾人。
贺澜生独自站立在房间中。
他看着桌上凄惨蠕动的第四境蚁妖,神色冰冷许久,蓦地发出了一声淬冰的冷笑。
……
陶镇,药宗分堂。
阮棠和郁余都伤得极重,但一个有妖魔血脉,一个有金手指【强力自愈】,两人的恢复速度都很快。
第二日,两人便恢复了正常作息。
作为分堂堂主的大儿子,杨君墨在陶镇分堂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在回到陶镇的第一时间,杨君墨便去寻了母亲,将采摘药材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
“这次真的多亏了恩人,如果没有她,我和张老他们恐怕全都回不来了。”杨君墨的声音里还含着心有余悸。
只是提及那位救命恩人的时候,青年的耳尖染着不甚明显的红,像是羞涩一般。
杨堂主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其中的惊险,不由后怕不已。
“君墨,那位救了你们的人是谁?如果打听到相关消息,我们该好好上门感谢一番才是。”
这可不是什么小恩小惠,而是结结实实的救命大恩。
“恩人是救人不图报之人,没留下姓名和信息,直接便离开了。”杨君墨稍有些黯然。
杨堂主所说的,何尝不是杨君墨心中所想?
可是,即使他想要报答恩人,想和恩人有更深的牵扯,却也是徒劳无功,找不到任何门路。
恩人应当根本没想过再见他。
救下他,不过是举手之劳、顺手为之。
杨堂主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之感,只喟叹道:“可惜了。”
能从第三境大妖的手中救下君墨他们,足以证明出手那人实力之高强。
不仅如此,她还心地良善、品行高洁。
这样的高手,哪怕是在整个金玄王朝,也是不多见的。
如今陶镇危机四伏,并不太平。
如果能借此机会和那高手结上一段善缘,哪怕付出再多的金银珍宝,也是万分值得的。
心中虽然惋惜,杨堂主却不是个纠结之人,记了一笔后便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君墨,你去采摘药材花了快两个月的功夫,恐怕还不知道,分堂内最近出了个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杨君墨略有些好奇地问。
“我知道!”还没等杨堂主回答,一个眉眼英俊的年轻少年便一边高声回答一边矫健地窜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腰间佩戴着一块明黄色药玉,琥珀色的眼睛干净透彻,笑得弯弯的,像是融化的阳光和蜂蜜。
“明煦,又没人拦着不让你进来,怎么大道不走,偏偏干着偷偷摸摸的偷听事情?”
杨堂主无奈地开口,却没多少责怪的意思,浓浓的宠溺感溢于言表。
杨堂主是个切实的女强人,喜欢上了一个文雅的书生,刚成年便结了婚。
只可惜那书生体弱多病,结婚不到十年便离开了。
杨堂主便没再婚,只一门心思地在药宗陶镇分堂发展,走到了堂主高位,专心地养大了两个孩子。
大儿子杨君墨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杨堂主看好的继承人。
杨堂主虽疼爱他,但是为了杨君墨的未来着想,不免收敛许多,对他要求严苛些。
但对于跳脱阳光的小儿子杨明煦,杨堂主却是一腔慈母之心,再怎么宠溺也觉得不够。
幸而杨明煦本性不错,没被宠成不知进退的熊孩子,大方向上还是很有分寸的。
不仅如此,他模样俊俏出挑,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几相叠加,在杨明煦面前,严肃的杨堂主几乎没有任何原则。
“我就是想母亲了,还有大哥!”杨明煦声音甜蜜地撒娇,掰着手指数:“我都有两个月没见到大哥了,怎么能不担心?”
“多大个人了,还是没个正行。”杨堂主嘴里说着责怪的话,但心里头的受用肉眼都能看出来。
杨明煦笑嘻嘻的,和杨堂主亲昵够,又机灵地凑到杨君墨的跟前,说起了之前被打断的那个话题。
“大哥,我告诉你,最近分堂最热闹的就是两件事情。一个是主宗的少宗主过来了,还有一个,便是宋副堂主又收了个小弟子。”
杨明煦口齿清晰,打趣道:“那位少宗主生得天人之姿,把大哥你原本的风头都抢得差不多了。”
“现在出去寻人问一声,人人都只知美玉般清润出尘的少宗主萧怀瑾,恐怕再无人知晓风姿卓然的少堂主杨君墨。”
杨明煦向来最爱这些八卦,喜欢看热闹,对着大哥挤眉弄眼的,满是促狭之色。
杨君墨的眉头却拧在了一起。
他从杨明煦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中,猜到了更多的隐含消息。
“母亲,妖魔界将有大事发生,最近的猖獗不是小打小闹,是即将大规模战役的前奏?”杨君墨声音凝重地问。
他说的虽然是疑问句,话语却是笃定的。
不然的话,主宗的少宗主,怎么可能来他们陶镇这样的小地方?
陶镇唯一特殊的点便是,这里和妖魔界接壤。
春江水暖鸭先知。
妖魔界的大变化,也是陶镇这样的边界之地最先感知到的。
这样一来,他在密林遭遇的那些险境,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些蠢蠢欲动的第三境大妖,只是妖魔派出来的前哨。
“我儿聪慧。”杨堂主不吝言辞地夸赞,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之意。
夸赞完,她话音一转:“但妖魔一事事关重大,这等大事,不是我们小小的陶镇分堂能解决的,只需要等着主宗那边的指令便是。”
杨君墨却抱有不同的意见,并不赞同杨堂主的说法。
他们陶镇地处边境,这是最大的劣势,也是最大的优势,全看要如何处理对待。
但杨君墨并没有立马出声反驳,而是认真地侧耳倾听。
他虽然是杨堂主的儿子,却也是药宗分堂的少宗主,是杨堂主的下属,不好直接下杨堂主的面子。
想要给出建议,还得做更多的调查,奉上较好的应对方案,而不是空口白牙地说虚话。
“是明煦说的第二点,宋副堂主收下的新弟子?”杨君墨配合地问,有些不解。
宋副堂主是爱才的性格,自从来了陶镇,收下的弟子没有一百个,但几十个是有了。
又收了一个新弟子,按理说并不是什么新奇
的事情。
“是的,宋副堂主新收的那个姑娘,虽然是杂役出身,但着实是个相当出挑的人物,堪称天纵奇才。”
杨堂主赞道:“不仅药学天赋极佳,炼体天赋也是一等的,不过短短几个月,已然是第二境炼筋强者。”
“最难得的是,她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有大将之风,还得了宋副堂主和少宗主的青眼。”
“宋副堂主收她做了亲传弟子,少宗主也多次抽空指点,十分欣赏她的才能,似是有将她引入主宗的意思。”
“母亲,你的意思是?”杨君墨有些迟疑。
杨堂主没再绕弯子,直接点明了目的:“君墨,我想让你求娶这位阮棠姑娘,缔结一段良缘。”
杨堂主也不是乱点鸳鸯谱。
她曾经亲眼去瞧过阮棠,即使她是女子,也不得不由衷赞叹阮棠倾国倾城的容色。
既有倾城外表,又有才华内里,如此内外兼具的女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在杨堂主的计划中,陶镇实在是太小了,杨君墨和杨明煦两兄弟,未来是肯定要往主宗发展的。
若是能成就一段良缘佳话,杨君墨和阮棠便能在主宗守望相助,互相支撑,平稳顺利地走下去。
但任凭杨堂主计划得再好,也没办法控制杨君墨本人的意愿。
杨君墨想也没想,果断地一口回绝:“抱歉,母亲,我不能同意。”
“为什么?”杨堂主不理解地拧眉:“我也没说强逼着一定要让你和阮棠在一起,只是先认识一下,尝试性地接触,看看能不能培养出感情来。”
能自然是最好,不能也没有关系,只能说明两人没有缘分。
但当不成夫妻,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但是……”杨君墨顿了顿,垂下了纤长的眼睫。
“我已经心有所许,这一辈子除了她,再也不可能喜欢上别的人。”
心有所许?
怎么可能!
据杨堂主所知,在杨君墨去采摘药材之前,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苗头。
这次同行的人员当中,全部都是男子,没有一名适龄的女性。
难不成……
想到金玄王朝今年愈发热门的同性恋情,杨堂主的瞳孔都在颤抖。
她倒不是古板的人,只是这样的事情听听便罢了,真要放在自家儿子身上,一时还是很难接受。
杨君墨是个聪敏的,很快便察觉了母亲的误会,无奈地出声解释:“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哪来的女子?
杨堂主先是一怔,但蓦地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是……那个救了你的恩人?”
“嗯,是她。”杨君墨的脸侧爬上了云霞般的绯红,盈满了爱恋之色。
杨明煦听得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问:“哥,那位救了你的恩人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
杨明煦还是很了解自家哥哥的,看起来随和温润,其实眼光挑剔得很。
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的姑娘,别的不说,容貌气质绝对是一等一的。
“这还用说?”杨堂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长得漂亮,即使有救命之恩的加成,杨君墨也不可能栽得这么深。
不是杨堂主刻薄,但大部分人,包括男人和女人,都是肤浅的看脸动物。
对美人,才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对其他人,便只能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
但杨堂主还是有些不死心,追问了一句:“就确定了是她,再不能改变了?”
杨君墨郑重地点头,满含歉意地说:“母亲,对不起。”
杨堂主气得差点仰倒。
按照杨堂主心里头的想法,与其是那身份不明的恩人女子,倒还不如是同行的某个年轻英俊护卫呢!
至少后者还能有点儿希望,前者却是渺茫至极,基本上没可能了。
就自家儿子那磐石不可移的性格,真下定了决心,恐怕只能一辈子打光棍。
“罢了罢了。”杨堂主灰心而疲惫地摆手:“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能随杨君墨去吧。
“你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记得给这次同行的护卫们多发三个月的津贴补助,权当是压压惊。”杨堂主耐心地叮嘱。
杨君墨温声应下:“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杨君墨正准备离开,杨明煦却巴巴地拽住了他的衣角,又睁着琥珀似的眼睛去看杨堂主。
少年的下巴扬得高高的,眉飞色舞,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杨君墨用眼神表示疑问。
见大哥不理解,杨明煦只得似模似样地转了一圈,又故作正经地咳嗽了几声:“大哥,母亲,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杨君墨和杨堂主都是如出一辙的疑惑,等待着杨明煦的进一步动作。
杨明煦急得跳脚,脸蛋红得像红苹果,指了指自己,急切道:“看到你们面前英俊潇洒帅气的我呀!”
“母亲,大哥有了心上人,但是我没有!大哥对阮棠没意思,但是我有!”
杨明煦面红耳赤的,但仍是忍着羞吐露心意:“您想着撮合大哥和阮棠,怎么就不想着撮合撮合我和她呢!”
阮棠以杂役的身份一路逆袭,成了药宗陶镇分堂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
这般的奇迹新闻,热爱八卦的杨明煦自然不会错过。
然后,在偷偷瞧见阮棠的第一眼,杨明煦便一见钟情了,觉得自己被彻底捕获,魂牵梦绕,心心念念。
第54章 阮棠有喜欢的人了!轮椅大佬主角攻的……
可是,外向开朗的杨明煦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
在阮棠面前,他只觉自惭形秽,根本没办法鼓起勇气去接近少女,只敢远远地看着,放在心头珍藏着。
可想而知,在听到母亲杨堂主准备撮合阮棠和自家大哥的时候,杨明煦心中是怎样复杂的感受。
杨堂主古怪地打量着杨明煦,奇怪地问:“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杨明煦到底是在杨堂主的千娇百宠中长大的,习惯了顺心顺意,从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挫折。
真要是喜欢了,不该犹犹豫豫,这般纠结胆怯。
“我……”杨明煦身后如果有尾巴,此时恐怕都已经蔫哒哒地垂落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杨堂主对面的椅子上,酝酿了许久,才小声道:“母亲,你没听说吗,少宗主也喜欢阮棠……”
杨明煦只是任性天真,又不是傻,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的。
在陶镇这个小地方,他还勉强能被人夸赞一句少年英才,是普通人眼中的金龟婿。
但是有少宗主珠玉在前,全方面碾压了他,杨明煦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大胆地想要追求,阮棠也压根看不上他,还容易得罪少宗主,这岂不是自取其辱?
看着杨明煦垂头丧气的样子,杨堂主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心疼。
她无奈道:“你以前不是最聪明的,这样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你也相信?”
“母亲,你的意思是,关于少宗主喜欢阮棠的传闻是假的?”杨明煦猛地抬起头,眼神一亮,好像在闪闪发光。
杨堂主没好气道:“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可能是真的吗?少宗主是什么人,阮棠又是什么人?”
“阮棠虽然天赋不错,但到底是逃荒来的难民,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毫无背景。少宗主对她有几分欣赏,不过是见才心喜,对出色人才的看重罢了。”
“以少宗主的地位,平时见到的都是各大宗门的核心弟子,惊才艳艳的天之娇女,阮棠的出身和过去摆在那里,少宗主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杨堂主口吻笃定,杨明煦将信将疑,内心燃起了些许希望来。
“所以,我其实还有机会?”杨明煦眼神晶晶亮亮,充满了期盼之色。
杨堂主长叹了口气,点了点他的眉心:“你想太多。少宗主看不上阮棠,可阮棠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你,你瞧瞧,你有哪一点能配得上阮棠?”
论炼药才能,杨明煦天赋还行,但是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
阮棠后来者居上,早就将他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论炼体实力,杨明煦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根骨也算不错。
但是,他
好逸恶劳,至今也只是个第一层炼皮,阮棠早便第二层炼筋了。
真说起来,杨明煦也就一张脸能看,出身比阮棠好些……
可是和阮棠的花容月貌比起来,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任何的竞争力。
等等——
杨堂主的视线落在了杨明煦的眉眼处,添上了几分打量之色。
杨明煦的容色虽然比不得阮棠,但在陶镇也算出类拔萃。
他胜在年轻,五官中浸着鲜活的少年意气,琥珀色的眼眸晶亮,像是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向日葵上。
若是他坚持,凭着英俊的样貌和讨喜的性格,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抱得美人归的可能。
杨明煦本来被杨堂主的一番话说得蔫蔫的,但察觉到杨堂主逐渐变化的眼神,不自在地摸了摸脸蛋。
“怎么了,我脸上有灰吗?”杨明煦疑惑地问。
“没有,只是我收回刚刚的话。”杨堂主笑了笑,眼角处浮现慈祥的皱纹,浸满了岁月的痕迹。
“明煦,要是你心里真的喜欢,那就采取行动去追求,万一真的成了,也是你的福气和运道。”
即使失败了,被阮棠拒绝了,杨明煦也没什么损失。
蔫哒哒的杨明煦立马精神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问:“我真的能行?”
“对自己多点信心。”杨堂主鼓励他:“要是你开始就打了退堂鼓,那肯定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我有信心!我不会打退堂鼓的。”杨明煦“噌”得一下站起来,眼睛里像是倒映着两轮灿灿朝阳。
他无比认真地说:“母亲,我是真的很喜欢阮棠,很想和她在一起,我会努力的!竭尽自己的全部!”
杨明煦信誓旦旦地开口,像是在做什么郑重的承诺和宣誓。
杨堂主疼爱地看着杨明煦,眼中写满了纵容。
杨君墨却不着痕迹地皱眉,提醒道:“明煦,别只考虑自己,注意些分寸,别打扰了别人原本的生活。”
听杨堂主介绍,阮棠能在短短时间内走到如今这一步,固然有万里挑一的天资的帮助,更多的还是她本人的刻苦和付出。
杨明煦自己拈轻怕重的,整日清闲得很。
但是阮棠和他不一样,她一步步走来,靠的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君墨,明煦可是你亲弟弟,有你这么偏帮外人的吗?”虽然知道杨君墨说得有道理,但是杨堂主听着还是觉得有些不顺耳。
“母亲。”杨君墨脊背挺直,身形修长如松柏:“我没有偏帮外人,只是站在最客观的角度。”
“我知道的!”杨明煦机灵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会打扰到阮棠。”
杨君墨这才舒松了眉眼,缓缓点头。
他其实能理解自家弟弟,甚至十分的羡慕他。
如果知晓了恩人的身份,得到了离恩人更近些的机会,他应当也会和弟弟杨明煦一般,迫不及待,不愿意耽搁半分半秒。
只可惜,这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弟弟杨明煦喜欢的人就在药宗陶镇分堂中,同一个屋檐下。
而他心心念念的恩人,却远在天边,再见无期。
……
杨明煦是个习惯性拖拖拉拉的人,但是涉及自己喜欢的姑娘,他的动作倒是十分快速。
阮棠的日程特别好调查,杨明煦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没花太大功夫便大致掌握了她的踪迹。
她每天早晨七点左右抵达分堂,在炼药室停留三个多小时。
而后,若是宋副堂主或者少宗主有空,便会抽时间为阮棠答疑解惑,或是专门主题授课。
午饭后,阮棠便会离开分堂,可能半夜时会回来一趟,可能整日便不再来了,看她当日状态。
如果杨明煦调查得更详细些,便会发现,下午和晚上,阮棠一般都会和郁余前往镇外狩猎,锻炼身手,用实战炼体。
她深夜来分堂之时,大多是白日里得了些难以保存的新鲜妖兽材料。
镇门口的小院子里缺乏专业器具,只能来分堂的炼药室处理。
但这些都和杨明煦无关,他抓住的,就是阮棠早晨七点到十点多的这个时间段。
作为杨堂主最疼爱的小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宋副堂主并不看得惯杨明煦懒惰的生活习惯,但是还是收了他做弟子。
反正宋副堂主弟子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也就不在乎杨明煦的选择了。
分堂炼药室众多,是按照各位老师的身份来分配的。
宋副堂主作为陶镇分堂最顶尖的炼药大师,光是名下的炼药室便有六间,专供弟子们使用。
阮棠平日里来的便是其中一间,分了个靠窗的位置。
杨明煦虽然挂了个弟子名,事实上很少跟着宋副堂主学习。
不过,每个弟子有的待遇他都有,包括这些炼药室的钥匙。
鎏金色的五足药炉氤氲着浅金色的雾气,底下的橘红色火焰熊熊燃烧。
不一会儿,药炉被打开,清淡的药香扑面而来,还融合着丝丝缕缕的诡异甜味,闻起来头晕脑胀的。
九颗圆滚滚的浅青色药丸静静地躺在药炉底部,每一颗都有黄豆大小,圆润饱满。
阮棠将九颗丸药捡起,尽数放在了腰间的腰兜里。
“是分筋丸?”旁边忽然窜过来一张笑嘻嘻的年轻脸蛋,剑眉星目,阳光俊俏,主动热情搭话。
“嗯。”阮棠冷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深谈的打算,清洗了药炉之后,直接准备开始炼制下一炉丸药。
凑过来的少年正是杨明煦,他采纳了母亲杨堂主的意见,见缝插针地和阮棠靠近。
没得到阮棠的回应,他也并不失望,而是热情地说了下去:“我听师父说过,分筋丸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丸药,对第二境炼筋强者都有很大的危害。”
“师妹你炼药水平厉害,炼制出的分筋丸效果好,但是使用的时候可得格外放心,千万不要伤到了自己。”
杨明煦絮絮叨叨地说,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担忧之色。
就他看到的,阮棠短短一小时内,便已经炼制了五炉分筋丸了,每一炉都是极品,达到了最佳的九颗。
也不知道,阮棠为什么要炼制这么歹毒的高杀伤性药丸?
毕竟,分筋丸虽然伤害性大,但是气味也相当大,很难无声无息地暗算旁人。
对那些妖魔妖兽,更是很难起到相应的效果,其实应用范围并不广。
“嗯。”杨明煦说了一大堆的话,阮棠却权当左耳进右耳朵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药炉上。
分筋丸用在旁人身上不太方便,用在自己身上却是无碍的,阮棠基本上是把这种丸药当成糖豆来吃。
第二境炼筋,最核心的就是通过不断的战斗和修炼,一次又一次地增强筋脉的强度。
阮棠有【强力自愈】金手指,服用了分筋丸后,体内的筋脉会寸寸断裂,然后再次重生。
每一个循环,筋脉就会强盛一分。
除了很疼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缺点。
而对经常在战斗中断骨头、碎内脏的阮棠来说,分筋丸的疼痛,不过是些毛毛雨罢了,不值一提。
可惜的是,分筋丸效果有限,哪怕阮棠用了不少手段提高丸药品阶,也无法再破坏她如今体内的筋脉了,不过是聊胜于无。
今天的分筋丸大概率是最后一炉,是为了郁余的修炼而备下的。
药炉再次打开,这次阮棠炼制的是外伤药粉。
她和郁余每天的战斗量实在太大,外伤药粉供不应求,数量消耗得极快。
而且,外伤药粉是通用货,是分堂这边销售量最高的货品。
阮棠虽然是分堂药师,但也不能每日白用这些药材,需要定期上缴部分成品,以获得相应的使用权限。
“阮棠你真厉害!外伤药粉虽然常见,但是品质之间却有很大的差别。”
“你炼制的这些药粉,比我大哥炼制出来的还要更高级,几乎能和宋副堂主的成品
相比较了。”
杨明煦叽叽喳喳地说着,真情实感地吹着彩虹屁。
阮棠:不行,真的好烦!
虽然她能心无旁骛地炼药,但是,周围不断有繁杂的声音“嗡嗡嗡”,和身处安宁寂静的环境中,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阮棠眉眼间压抑着不耐之色。
到了如今的地位,她已经可以差不多做到随心所欲。
以杨明煦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她忍耐。
因此,她抬头看向了杨明煦,直截了当地说:“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吗?有事找我可以直说。”
一直在她旁边说些无意义的废话,真的很烦。
“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直面少女沉鱼落雁的倾城貌,杨明煦面红耳赤的,嗫嗫嚅嚅,耳根都是胭脂般的红。
但阮棠一点没给他留面子:“抱歉,我不太想和你说话,你吵到我了。这里是炼药室,非必要原因,请保持安静,谢谢。”
“啊……这样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杨明煦的脸上不掩失落之色,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歉。
阮棠露出一个客气却疏离的笑,没说没关系,只表情淡淡地颔首示意。
她又炼制了几炉外伤药粉,才踩着时间离开,去寻在茶室等她的萧怀瑾。
今天萧怀瑾有空,宋副堂主却没能抽出时间,她已经积攒了不少问题,正好询问他。
看着阮棠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杨明煦抿了抿唇,心头酸酸涩涩的,像是吞了个柠檬。
他正出神地看着阮棠离开的方向,却见右手边的一个青衣少年拉了拉他的衣摆,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说话。
杨明煦满头雾水地跟着青衣少年走到炼药室外面,不解地问了句:“宋柯师兄?”
宋柯,宋副堂主收养的孩子,他的同门师兄,杨明煦还是认识的。
只是两人并不熟悉,没什么交集,按理应当没什么话可说才对。
“明煦师弟,你喜欢阮棠?”宋柯也没和杨明煦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
杨明煦一怔,红着脸点头:“对,我喜欢阮棠师妹。”
“那我劝你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宋柯诚恳地劝解。
“为什么?”杨明煦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
宋柯是阮棠师妹的什么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他说这样的话?
杨明煦听说过,宋柯和阮棠处得不错,较为亲密,但关系也只是不错而已,没有任何暧昧。
杨明煦自认自己比不过少宗主萧怀瑾,也比不过大哥杨君墨。
但是和宋柯比起来,还是不落人后,有一定优势的。
宋柯只是个孤儿,炼体也只是第一境炼皮。
“首先,追求人不是你这么做的,你这样只会让阮棠讨厌你。”宋柯倒是没有坏心。
他本来只是有些同情杨明煦,有几分感同身受之感。
他和杨明煦都是喜欢阮棠的人,也都是同样毫无希望之人。
瞧着杨明煦忿忿不平的样子,宋柯轻叹了口气,继续道:“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阮棠有喜欢的人了。”
旁观者清。
或许阮棠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宋柯注意到了,阮棠对那个人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看他的眼神也很特别。
于阮棠而言,那个人的存在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谁?阮棠喜欢谁?少宗主吗?”杨明煦像是烧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好像有水光浮动。
“是谁不重要,反正你只要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行了。”宋柯没和杨明煦耽搁太久。
说完了该说的话,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炼药室。
宋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知晓自己炼体天赋一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药学技能500%加成】金手指。
在这个危险的里世界,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而且切实地学到了东西,就算是回到了表世界,也同样能增益许多。
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宋柯走了,杨明煦却在外头站了许久,一会儿黯然伤神,一会儿咬牙切齿。
“阮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他低声喃喃,只觉得五脏六腑好像都拧到了一起。
要是那人各方面都胜过他,那也就罢了,他输得心服口服。
但如果不是那样,杨明煦绝对不可能放手!
茶室,萧怀瑾正在和穆白通讯。
互通了消息,通讯符的时间还剩下不少,两人便说起了杂话。
“少宗主,看你表情,你有喜欢的人了?”穆白好奇地问。
萧怀瑾讶然,清润的眉眼染上了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真切的疑惑:“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吗?”
“你没否认,那就是真的?”穆白本是随口而言,如今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不由吃惊:“是在陶镇新认识的女子?”
“嗯。”萧怀瑾点头,容色清雅,如谢家玉树,笑意却是柔和的:“她十分优秀,能遇到他,是我的幸运。”
穆白感慨道:“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看来的确是位极其出色的女子。”
“等妖魔一事结束,之后有时间,可以介绍你们见面。”萧怀瑾说完,转而又问:“说起来,你还没寻找到你的心上人吗?”
“没有。”穆白苦笑:“只希望她一切平安。”
人的精力是一定的,事有轻重缓急,穆白的大部分心神都集中在搜寻妖魔内部情况上,难免有些力有不逮。
即使他惦记阮棠的平安,却也得有所取舍,一直没能查到相关线索。
“会的。”萧怀瑾安慰一句,视线落到穆白所在位置的背景,担心地拧眉:“你现在在妖魔集市?”
妖魔集市以半人半妖为主,坐落于妖魔营地和人类城镇的交界线位置,发展势态良好。
渐渐的,不仅仅是半妖,纯种人类、纯血妖魔、甚至有一些第三境、第四境的大妖,都会经常去妖魔集市逛逛。
这里鱼龙混杂,是各种五花八门的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此外,妖魔集市危机四伏,哪怕是第三境炼骨强者,都可能遇到危及性命的可怕危险。
“妖魔如今的领头人是那个人类赘婿,消息瞒得很严密,我花了不少时间,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冒险深入。”
穆白表情凝重。
和可能发生的大范围人妖战争比起来,他一个人冒一些危险,以获得第一手最新消息,还是非常值得的。
“注意安全。”萧怀瑾沉声叮嘱:“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迅速撤离出来,别逞强。”
“一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还不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穆白笑了笑:“少宗主不用太过担心,我还是很惜命的。”
他还想在未来长长久久地和棠棠在一起,自然得保住自己的这条命,才有谈论以后的资格。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第55章 棠棠在陶镇?!!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你有客人来了?”通讯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穆白主动道:“那就不多打扰了。”
“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随时联系我。我现在在陶镇,和妖魔集市的距离不是特别远。”萧怀瑾提醒。
“多谢,真遇到了麻烦,我不会和你客气的。”穆白痛快地应下。
只是他和萧怀瑾心里都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
虽然陶镇和妖魔集市不远,但即
使是第二境强者,也得花费两三个小时赶路。
真遇上了生命危险,即使穆白通知了萧怀瑾,但是等萧怀瑾带着护卫们赶到,那边的黄花菜都凉了,萧怀瑾恐怕是只能给穆白收尸了。
而且穆白虽然是药师,但是自身炼体等级并不弱,如今已经是第三境炼骨强者。
萧怀瑾带在身边的那几个护卫,也就是位于这个水准。
到没到,影响不大。
通讯符的挂断需要一定时间,对面的身影如水波般缓缓散去。
穆白漫不经心地抬头,正要转身,却刚好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
那是……
穆白心中陡然一惊,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下意识抬起去抓。
但是,此时的通讯符已经走到了尾声,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那个模模糊糊的窈窕身影也随之消失,从穆白的视野中离开。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穆白甚至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却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似乎要从胸腔中跃出。
“怎么了?”站在他对面的秦渊不解地出声询问。
穆白有些失神,错了节拍的心跳许久没有平缓,神色稍显怔然:“我好像……看见了棠棠?”
他连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珍重和在意,似乎担心惊扰到了什么。
秦渊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刹那间发生了变化,深邃幽深的凤眸猛地亮起,隐着溢于言表的急迫。
“棠棠?是在你那位少宗主师兄那里?他是在陶镇,棠棠在陶镇?”
这是秦渊少有的失态,像是一池冰面乍然破碎,流露出隐藏的内里。
穆白却迟疑了:“我也不确定……”
说到底,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相貌,没办法笃定地认出那人的身份。
之所以觉得那是棠棠,完全只是凭借直觉。
少女几乎夜夜入梦,午夜梦回之间,辗转反侧之际,眼前全是少女婀娜玲珑的身影。
因此,只凭着一个不甚清晰的影子,穆白便能一眼地察觉其相似性。
但是,就算穆白和秦渊都是同样的急切,恨不得背后插-上两个翅膀,迅速飞到陶镇去,飞到阮棠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们却是无法实现的。
妖魔集市一开便是三天,他们花了不少的心血才潜入进来,如今正是第一天。
如果现在离开,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还容易引起守门的半妖的警惕,可谓是得不偿失。
因此,穆白和秦渊对视一眼,在看到对方眼底灼热的光亮的同时,还看到了冷静的压抑的理智。
“陶镇和妖魔集市不远,等这次集市结束,我们便可以直接往陶镇去。”穆白抿唇,压下心底的焦躁。
秦渊的面容轮廓冷峻锋利,闻言,漆黑的凤眸微微压低,点头同意。
如今,也只能这样。
只希望,那道身影的确是他们朝思梦想的阮棠,而并非是空欢喜一场。
陶镇地处偏僻,和妖魔边界线离得很近,不知道棠棠如今状态如何,是否平安?
只盼她一切顺利,千万不要遇到什么坎坷。
秦渊和穆白心里头有了打算,但是无法立刻赶回去,再使用张通讯符却是无碍的。
只是,就在穆白取出通讯符的时候,不远处,雾霭环绕的群山忽然发出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好像置身于繁华的集市之中,似是人声鼎沸。
但这些声音的来源是不是人类,还真的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声名煊赫的妖魔集市,终于开放了。
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妖魔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走来,有的肥头大耳,有的嗜血暴躁,有的重如山岳,有的轻如蜂鸟。
见此情形,哪怕心急如焚,秦渊和穆白却也只能放下手中的通讯符,顺着洪流前进。
刚接近集市门口,几个身姿妖娆的狐妖女侍便娇笑着迎了上来,声音里透着入骨的媚意。
“两位客官,集市已开,里面请。”
她们如同水蛇般缠绕了上来,嗓音听得人骨头都快酥了,当真是切切实实的美人乡、英雄冢。
秦渊和穆白却是神色不变。
他们态度冷淡地避开了狐妖的殷勤献媚,悄然检查着身上的半妖伪装,跟着领路妖往里头去了。
==
秦渊和穆白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魂不守舍,内心激起了惊涛骇浪,萧怀瑾却是一概不知。
穆白动作小心,虽然托了不少人帮忙寻找,但因为自己敌人不少,担心给阮棠惹来麻烦,所以没有泄露太多的私人信息。
像是萧怀瑾,只知道穆白要寻的心上人是个容貌和能力都极为出色的年轻姑娘,大概十八岁左右,其他则是毫无所知。
阮棠自然是符合这些条件的。
但是这些条件实在太过宽泛,符合的人又何止只有一个阮棠?
光是在偏僻的陶镇,便能找出类似的几十人,更不用说把范围扩大到整个金玄王朝境内。
阮棠虽然是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但是萧怀瑾曾经在荒野中见过她最狼狈落拓的样貌,因此从来没有怀疑过。
如果阮棠真是穆白千辛万苦寻找的心上人,怎么会沦落到那般凄惨不堪的境地,险些被人凌-辱、丢了性命?
此外,作为逃荒而来的外地人,阮棠的经历十分清晰。
过去的十八年里,她和穆白没有任何的交集,更不用说发展出什么特别的感情了。
因此,萧怀瑾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
阮棠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见到萧怀瑾挂断通讯,不免歉意道:“少宗主,我打扰到您了?”
“没有。”萧怀瑾含笑摇头,起身迎阮棠进来坐下,为她斟了一杯清澈的茶水,才温声解释。
“本来和师弟的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他那边也有要事,我不好耽搁太久,正好结束。”
他的嗓音不急不缓,像是春日的清风拂过薄薄的冰层,吹开鲜嫩的翠色柳枝。
阮棠也浅浅地笑了笑,唇边的梨涡柔软而甜蜜,像是盛着蜜糖。
“少宗主,麻烦了。”阮棠客气地开口,一一询问自己遇到的问题。
萧怀瑾详细而耐心地解答。
等询问结束,已然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阮棠起身,对着萧怀瑾真诚地道谢。
她手中抱着一本灰色的笔记本,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腰侧,像是海底茂盛浓密的海藻,被一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
几绺碎发调皮地垂落在耳边,修饰着姣好的面容,给人一种清丽的静谧出尘感,又不失灵气和生动,侧脸美得像是一幅画。
萧怀瑾抬眸,便正对上了这般的清绝美景,唇边笑意氤氲,清润的音色中也添了柔意。
“棠棠,你进步得很快,炼药学到最后,更多的便是本人的悟性和熟能生巧,我和宋副堂主能教你的已经不多了。”
萧怀瑾轻声问:“所以,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担心阮棠不好意思开口,他主动提出建议:“主宗三年一度的考核刚刚结束,短期内不会再举办大选。”
“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往主宗送一封推荐信,直接推荐你成为正式的内门弟子,进入宗主门下。”
萧怀瑾是药宗主宗的少宗主,药宗的宗主是他亲生父亲,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除此以外,这里也包含着萧怀瑾的一些私心。
眼看人妖大战近在眼前,妖魔愈发蠢蠢欲动。
陶镇和妖魔边界接壤,可以说是当下最危险的地方。
萧怀瑾担心,真有什么万一,自己没能护好阮棠,那便是后悔莫及。
不如提前安排阮棠离开,避开这些混乱而血腥的战斗。
阮棠能体会到萧怀瑾的好意,只可惜,她早便有了自己的计划,不会轻易改变。
“谢谢少宗主,只是不用了,我还想在陶镇多留一段时间。”
阮棠婉言拒绝,坦然道:“在学习炼药的同时,我也没有放下炼体,会保护好自己的。”
萧怀瑾微愣,他这才注意到阮棠周身的气息。
明明刚见到阮棠的时候,她的炼体还没有入门。
但转眼间,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破至了第二境,而且已经抵达巅峰,和第三境也相差不远。
萧怀瑾虽然也是第二境,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实力大部分是用丸药堆上去的。
真要论起战斗实力来,他就是个空架子,没有妖魔一合之力。
但显然,阮棠并非如此。
她的气息沉稳,吐息连绵悠长,基础极其扎实,能力绝对不弱。
少女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室花朵,而是悬崖峭壁上傲然盛放的花卉,经受了风吹雨打,却璀然灿烂,花开不败。
是他以貌取人,看低了她。
“对不起。”萧怀瑾内心生出些许歉疚之意,看向阮棠的眼神仍是温润柔和的,却好像多了些什么。
“少宗主这是在做什么?”阮棠眨了眨眼睛,宛转的杏眸中波光潋滟,容色生动。
“少宗主帮了我许多,有什么好道歉的?该是我道谢才对。”
萧怀瑾轻笑,腰间佩戴的水蓝色药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那以后,若是有机会,还希望棠棠能不吝出手相助。”
他用说笑的语气,不着痕迹地改变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萧怀瑾在承认阮棠的强大,自然地将自己的角色从“帮助者”变成了“被帮助者”。
和心思细腻聪慧的人对话,总是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阮棠也没说什么推辞的话,而是笑盈盈地回道:“力所能及范围内,一定。”
萧怀瑾会心一笑。
此时,他只是为了自己之前的错漏和“轻视”而弥补,并没有想得更深。
但萧怀瑾怎么也没有料到,这番随口而言的话竟然会一语成谶。
在不久的将来,少女一人一剑,如同锐不可当的锋芒,悍然扫平了一路魑魅魍魉,将他从妖魔窟中救出,护送他平安归宗。
……
陶镇,杨家院落。
听说了妖魔混乱一事,杨君墨刚抽出空,便伏案写起举措提议,准备在之后呈给母亲杨堂主。
如何在护好陶镇百姓们安全的同时,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立下功劳,发展药宗分堂……
一条条一项项,杨君墨写得格外细致。
等写累了,他放下纸笔,活动着手臂和肩颈,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书案边的一张画纸上。
杨君墨是杨堂主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仅药学天赋过人,琴棋书画也是绝佳。
尤其是书画,堪称其中翘楚。
这张画纸上的画便是杨君墨一笔一笔勾勒而成,笔下蕴含着无数难以诉诸于口的情意,更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画中的少女,明眸善睐,五官精巧昳丽,黛眉、杏眸、琼鼻、朱唇,像是穷尽想象而塑造出的美人,没有一处不漂亮动人。
光是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心弦被拨动,随风入梦,悄然镌刻进了骨髓。
“大哥!”杨君墨看着画作失神的时候,一个清脆爽朗的少年声音蓦地响起,里面还充斥着浓浓的委屈和难过。
杨明煦像是疾风一样窜了进来,眉眼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讲。
比如说自己出师不利,好像非但没能博得阮棠的好感,反而惹了她的厌烦。
比如说宋柯告诉他的那些秘密,阮棠好像已经心有所许,有了喜欢的人,但那个人并不是他。
但就在杨明煦准备开口的时候,却敏锐地发现了大哥杨君墨的神思不属。
他眼睛一转,刹那间将所有烦恼暂且抛在了脑后,好奇地探头探脑。
“大哥,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莫非是大哥的心上人,我未来的大嫂?”
杨明煦快人快语,带着促狭的打趣。
没等杨君墨反应过来,他便手臂一伸,机灵地将那张画像拿了起来。
杨君墨没来得及阻拦,只面染红霞,急急地叮嘱了句:“小心画!”
绘画也讲究一个妙手偶得。
在绘制这张画作的时候,杨君墨所思所想只有恩人一人,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好像她的一颦一笑都在眼前。
于是,下笔如有神助,画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所成作品集聚了所有灵气,达到了毕生之巅峰。
如今,就算是把笔再递给杨君墨,让他对着这张画像模仿,也很难再得其中韵致。
所以,在对待画像的时候,杨君墨总是小心至极,生怕染了半分尘埃。
杨明煦向来没轻没重的,怎么能让杨君墨不担心?
“知道的!知道的!”杨明煦挤眉弄眼的,笑嘻嘻地说:“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会仔细的。”
说完,他脸上还带着笑,用眼神去瞧那张被他大哥捧在心尖的画。
倏地,在看清画像的那一刹那,杨明煦整个人好像被惊雷劈中,耳边“轰隆隆”的,几近失聪。
他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一时连呼吸都忘记了,双手一软,那张画从手中滑落,直直地掉了下去。
幸亏杨君墨眼疾手快,及时地接住了那张画作,才险险地拯救了回来。
杨君墨不悦地皱眉,但看见弟弟杨明煦僵硬的模样,又感到了几分古怪。
一个不可能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他心中蓦地生出无尽期盼,声音紧张地问:“明煦,你认识恩人?”
不然的话,杨明煦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然而,杨明煦想也没想地果断否认:“没有,我不认识。”
宽大的袖摆遮掩下,他的手指紧握成拳,里面分泌出湿腻的汗水。
但杨明煦还是艰难地挤出了一抹笑容,强装自然地开口:“我只是觉得,大哥画里的美人可真漂亮,像是天仙似的。”
“大哥,这就是救了你的那个恩人?难怪你对她一见钟情,怎么也不愿意忘记,还发誓以后终身不娶。”
说出这一番话,几乎穷尽了杨明煦全部的演技。
杨君墨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画作上,倒是没发现杨明煦身上的不对劲。
听了他的话语,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浸满情意的笑:“嗯,这就是恩人。如果不是恩人,我早就死了,又何谈以后?”
说完,杨君墨将画作珍藏在玉盒中,又问:“对了,明煦,你匆匆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没……没事……”杨明煦的满心火热,就像是寒冷的冬日被泼了一整盆冰水一样,刹那间冻了个透彻。
他牙齿打着颤,竭力说完了告别的话,才像是机器一样僵硬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离开了杨君墨的书房,走到宽阔敞亮的大院子,杨明煦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在温暖热烈的阳光下晒了许久,才从那股冰冷中缓过神来。
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必须接受眼前的事实。
“救了大哥的人……大哥喜欢的人……”杨明煦唇瓣翕动,眼神空茫,颤抖的声音弱不可闻。
“是……是阮棠……”
画作上的人,明明就是阮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