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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再小也是肉,虽然有了宋柯他们赠予的食物和丸药,但阮棠还是习惯性地摸了尸。

逃荒路上,食物和清水比金银珠宝还要珍贵许多。

黄牙男人是心狠手辣之人,连自家的媳妇儿和孩子都卖了,其他罪恶的事情也没少干,腰包鼓鼓囊囊的。

阮棠清点了一遍,有五六颗碎银子,还有一大把铜钱,一小块不知道什么来源的烤得发黑的肉干。

她将银子和铜钱塞进口袋里,坐在旁边一个稍微阴凉些的石块上,并没急着离开,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阮棠在等一个人,一个预知梦里出现过的人。

啊不,严格来说,她等的并不算是真正的人,而是一个半人半妖。

越是血脉高等的妖魔,繁殖越是困难,但它们意外发现,和人类异性|**后,竟然很容易产出后代。

虽然后代的血脉并不纯净,但生长潜力还是很高的。

但是妖魔生性残暴血腥,同类相食是常有的事情。

这种半人半妖刚出生的时候实力低微,在妖魔族群中生存得极为艰难。

经常要么成为别的大妖的血食,要么成为供给大妖驱使的工具。

而在人类生活的地域,信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准则。

对待被发现的半人半妖,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因此,两边都不讨好,半人半妖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能顺利长成的数量很少。

而阮棠要等的那只半人半妖,便是这种生存在夹缝中的凄惨一员。

他整体基因偏人类,在正常的时候,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妖魔特征。

但是一旦饥饿时间过长,他就很难控制住嗜血的欲望,暴露出真实出身。

唯一特殊的是,生下他的那只妖魔实力极其强大,血脉强横至极,子嗣极为艰难。

因此,在陶镇被妖魔攻破之后,陶镇成了妖魔肆虐狂欢的屠宰场,他阴差阳错开启了潜能,成了一方“土皇帝”。

而阮棠和他之间的关系,其实很难准确形容。

在逃荒路上,他们是互相警惕却意外凑在一起的同伴;

在陶镇前期,他们是抱团取暖、一起坑蒙拐骗、挣扎生存的合伙人;

在陶镇被妖魔攻破后,在其他妖魔眼里,她是那只半妖养在身边的人类小妾,受半妖庇护,保下了一条性命;

在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看来,她自甘堕-落,半妖是她凭借美貌攀附上的靠山;

因为身份特殊,遭遇复杂,哪怕是阮棠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和半妖之间的关系。

但直到最后,阮棠和半妖都成了主角攻受的阶下囚。

半妖饥饿至死,暴露原型,也没有啃噬一块活人的血肉,包括近在咫尺、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的阮棠。

没办法,蒋野只能另外抓了只饥饿嗜血的妖魔,放进了囚禁阮棠和半妖的囚笼里。

很意外的,半妖挡在了阮棠的前面。

那只大妖先吃了虚弱的半妖,才对阮棠动了口。

阮棠垂眸,想到预知梦中血腥的场面,指尖极轻地颤了颤,纤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

窸窸窣窣的动静将回忆中的阮棠惊醒。

她看见了躲在树后的那个少年,正用陌生而警惕地眼神观望着这边。

阮棠十分了解这只半妖,距离掐得很准。

和那具尸体隔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看清楚,却又在安全范围之外。

她定定地看着半妖少年。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半妖少年舔了舔唇,实在是抵抗不了诱惑,灰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血光。

他紧紧地盯着阮棠,见阮棠没有任何动作,才闪电般从树后钻出来,趴到了男人的尸体上。

尸体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了,但半妖少年一点儿也不嫌弃,狼吞虎咽地吸饮着,像是一头未开化的野兽。

阮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半妖少年比她更甚,完全只剩下一副骨架在支撑着。

他的头顶冒出两根指甲大小的角,脸侧覆盖着墨黑的鳞片,犬齿尖利。

尖锐的指尖呈现赤红色,背后的灰色尾巴耷拉着,染上了脏污和红褐色的鲜血。

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整个人像是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蘑菇,终日见不到阳光,阴郁孤冷。

饮尽了鲜血,半妖少年身上的非人部分逐渐褪去,肉眼看起来,只是个平凡的、过于消瘦的阴郁少年。

他抬头看向了阮棠,一双漆黑的眼珠像是两颗玻璃珠,有种非人的瘆人感。

脸色惨白,唇边却是红褐的血。

但阮棠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冷静而平淡。

他似乎从视线中察觉了什么信息,低声说:“郁余。”

第36章 故人都成了大佬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我叫阮棠。”阮棠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缓声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试探性地起身,慢慢地靠近了半妖少年的方向。

少年的表情开始时有些忐忑,下意识想往后退,躲到原本的树后,躲到旁人看不见他的地方。

但触及阮棠的目光时,他停下了动作,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黑漆漆的。

阮棠的步速控制得恰到好处,不快不慢,刚好在半妖少年的接受范围内。

一步,两步,三步……

阮棠离半妖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半妖少年却逐渐从焦躁不安变成了适应。

他在慢慢地习惯她的气息。

无论是人类还是半妖,都是需要伙伴的。

阴差阳错,阮棠的身上全是黄牙男人鲜血的味道,半妖少年的鼻尖也全是这种浓烈的腥味。

他们都是一样的衣着落魄,满身血腥,孤独地行走在逃荒路上。

在看到半妖少年裸露出原型的时候,阮棠没有惊慌地大喊大叫,没有恐惧而逃,没有厌恶杀意。

只是很平淡,淡得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却莫名地让半妖少年感觉到了安心。

阮棠站到了和半妖少年相距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走近了才发现,半妖少年看起来瘦弱,但其实比她还要高大半个头,只是太瘦了,像是穿了一层衣服的骷髅。

半妖少年也在看着阮棠。

长长的额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发衬得他孤僻阴沉,像是只不受欢迎的野兽崽子,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在安静的对视中,半妖少年忽然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阮棠下巴上溅到的快干涸的血迹。

他擦得很认真,动作很细致,像是在珍惜地捧着一朵脆弱的花,生怕伤到了娇嫩的花瓣。

阮棠没有任何动作,站在那里任他擦拭,只无声地用视线描摹郁余的眉眼。

她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预知梦中的最后一幕。

半妖少年站在她的前面,一身血肉被那只饥饿的大妖全数吞噬。

是很疼的,比凌迟酷刑还要疼痛,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可是郁余性子孤僻,很不喜欢说话,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偶尔有两声闷沉的哑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还是执着地看着她,用那双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漆黑,暗沉沉的,好像蕴含着千言万语,又好像干净得一尘不染,什么情绪都没有。

“郁余,”阮棠唇瓣翕动,声音很低,柔软而坚定:“我们一起去陶镇,一起活下来。”

她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郁余擦干了少女下巴上红褐色的血迹,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好。”郁余的声音一直是轻微的,稍微分心些便很难听得清楚。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唇瓣翘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但很快便平了下去。

如蜻蜓点水般一瞬即逝,很难被捕捉到,却曾真切地存在过。

就这样,虽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没有太多的交谈,但阮棠和郁余却默契地结伴而行。

逃荒路上并不好走。

宋柯和宋副堂主估计是三四天的脚程,可灾民们瘦弱无力,根本没办法支撑长时间的前进。

越是接近陶镇,越是危险重重。

拦路打劫的劫匪、嗜血吃肉的低等妖魔……遇到的坎坷层出不穷,每一次都是鲜血的磨炼。

郁余虽然妖魔血脉还没有觉醒,没有掌握任何天赋,但即使在饥饿的情况下,力气和速度仍然是常人中的佼佼者。

阮棠的【强力自愈】技能也帮了大忙。

也是真正遇到了劫匪和低等妖魔时,阮棠才发现,虽然自己掌握了格斗术的皮毛,但身体素质不够,根本起不到大作用。

她最适合充当的角色,竟然是郁余的肉盾。

凭借强大的自愈能力,帮他抵挡各种伤害,缠住劫匪和低等妖魔攻击的步伐。

毕竟,身体损坏度超过95%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换句话说,阮棠接近不死之躯。

但死是不会死,疼却是真的疼。

双臂险些被柴刀砍断,被妖魔锋利的牙齿啃下大块血肉,被注入腐蚀性的毒素。

各种惨烈到极致的疼法,阮棠亲身经历了个遍,也算是见识了“大场面”。

她还获得了不少新知识。

比如说,有的妖魔最喜欢吃人心脏,觉得那块肉最嫩;

有的妖魔对肝脏情有独钟;

还有的妖魔最偏爱鲜血,最好是新鲜滚烫的那种,趁热喝。

不要问阮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血腥到惨不忍睹的记忆,阮棠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一遍。

虽然在预知梦中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只是从第三者的角度观看,和自己亲身体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受。

阮棠:实践才有发言权。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就在阮棠和郁余艰难地朝着陶镇前进的时候,表世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批穿越的起始时间是八月八号中午十二点,与此同时,表世界的天穹忽然出现了模糊的壮大场景。

嗜血残暴的妖魔,重若山岳,獠牙尖锐,每一只都有山头大小。

踩在飞剑上的炼体者,虬结的肌肉健壮,身体表面散发着耀眼的金光,肉身比最坚硬的钢铁还要更强劲。

古朴宏阔的特殊建筑野蛮地伫立在天边,笼着朦胧的薄雾,有一种原始而浩瀚的壮美。

那是一片神奇瑰丽的玄妙世界,与现代的和平社会不同,存在着可怖的妖魔和奇幻的能力,山川河海地形却极为相似。

几十亿人共同见证了这一恢弘震撼的场景,无数人望而生畏,人心惶惶。

“怎么回事?”

“那里是什么地方?另一片世界吗?”

“是世界末日来临了吗?这片世界即将被毁灭,可怕的妖魔会降临现世?”

所有的社交平台都被屠榜,哪怕国家机器出手干预,也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毕竟,天穹上的异世界之景就悬挂在那里,映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别墅区,阮家别墅。

阮父和阮母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都是满面愁容。

阮父还好些,虽然担忧不已,表情却还能绷得住,只是眉宇紧紧地皱在一起,沉甸甸的。

阮母则是泪流满面,双目红肿,用手捂着嘴巴,克制着自己的哽咽的抽泣声。

窗外,浩渺的场景模糊朦胧,但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危险杀机。

天穹异世界的生存条件,要比和平的现世艰难许多,危险如影随形。

虽然他们看不清妖魔和人类的具体面容,但却能大概辨认出发生的事情。

在短短的半日时间里,光是被展示出的死亡人数已经足足有好几百,男女老少皆有。

有因为饥饿而倒下的,有被旁人所杀的,也有被妖魔吃进肚子里的。

阮父和阮母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家宝贝女儿阮棠的存在。

但正是因为未知,才更加让人心惊胆战,恐惧至极。

阮棠从小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在千娇百宠中长大,那样凄惨困苦的生活,她怎么能受得了?

“棠棠去的就是天穹那边的异世界,她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阮母颤抖着声音问,泪水涟涟而落,双腿都有些发软。

如果可以的话,阮母多么希望,被强制性带到异世界的人是她,而不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

“会没事的,棠棠一定会没事的。”阮父喉咙干哑,用力地开口。

他像是在安慰阮母,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坚定地说:“我们要相信棠棠,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阮家别墅气氛凝重,而在表世界的中央,一场隐秘的会议于孤岛上举行。

在天穹世界出现的第一时间,各个国家的政府要员便接到了通知,秘密地乘坐飞机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有各行各业的顶尖大佬,常年出现在新闻频道上的大人物,都是神色严肃,眉宇间的川字就没有松开过。

会议中央,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操控着投影仪。

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矍铄,眼角虽然布满了皱纹,眼神却是明亮的。

老者的脊背没有任何佝偻,笔直地站立在那里,骨子里透着一股正气,还有浓浓的儒雅的学者气质,声音冷静沉稳。

“通过翻阅诸多历史文献,我们寻找到了七十二处类似记载。”

“天穹世界,我们更愿意称之为里世界,在高维空间中,与我们的距离非常近,一直处于稳定的公转状态。”

“当里世界的场景出现在表世界的天穹上时,意味着两方世界已经达到了距离最近点。”

“从天穹场景也能看得出来,里世界中存在着非科学的玄幻因素,等级很高。”

“我们猜测,如果那片空间发生了大规模战争,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波动,是极有可能打破世界界壁,导致表世界和里世界重合。”

老者没有再说下去。

但剩下的那些他没有点明,在座的众人却都能猜得出来。

两方世界融合,一方还是玄幻的高武世界,必定会导致世界级别的大型战争,生灵涂炭。

造成的后果,和真正的末世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可能更加严重些。

会议室中一片凝寂的沉默,坐在右手边的军装老人敲了敲桌子,缓缓问:“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目前为止,这些只是基于历史记载和现实情况做出的假想,很难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

须发皆白的老者顿了顿,补充说:“但是,根据统计,在天穹场景出现的同一时刻,光是我国,便有一千人二百七十二人陷入了无缘由的昏迷,至今没醒来的仍然有一千零八十三人。”

“这些人极有可能如同记载的那样,黄粱一梦,意外进入了里世界时空。”

“如果能联系到他们,大概了解里世界的情况,尽全力阻止可能的大规模战斗的发生,或许可能有所帮助。”

事实正如那位老者所言。

在原本的小说剧情中,里世界妖魔和人类大战,顶尖强者的攻击强波撕裂了苍穹,导致表世界和里世界出现了部分地域的重合。

但还没有造成太大危害的时候,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便力挽狂澜,成功地修复了界壁,分离了里世界和表世界。

小说其实还是开放性的结局,表世界和里世界分离之时,穆白的选择留了悬念。

他可以选择留在和平现代社会表世界,也可以选择回到妖魔乱世里世界。

前者有主角攻秦渊,后者有他的师父和师兄师弟们。

到了番外,才揭晓了最终答案——主角受穆白留在了主角攻秦渊所在的时空,是国人喜闻乐见的HE大结局。

但这些原本的后续,众人尚且不知。

甚至连做了预知梦的阮棠,记忆也在自己死亡后戛然而止,并没有走到终局。

所以,会议上的诸多要员们提出了各种预案,商量出了一系列可能的处理方式,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下去。

当务之急,首先是要安抚慌乱的百姓们。

接着,暗中留意昏迷的那些人,调查他们是否真的进入了里世界,是否有能力影响里世界的格局。

表世界的各种变化,里世界的阮棠一概不知。

经历了五天的长途跋涉,度过了一重重生死危机后,阮棠和郁余终于赶上了大部队,来到了陶镇之外。

不同于荒野上的杳无人烟、死气沉沉,陶镇边人流如织,镇口摊贩众多,叫卖声此起彼伏。

陶镇附近处处可以见到生机勃勃的绿色,生活的平民们也大多面色红润,充满了拼劲和上进的力量。

镇外,灾民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看见这样的景象时,原本麻木的双眼却下意识亮起了光。

那是希望的光,对安稳生活的期盼和向往,渴望重新进入文明社会。

镇门口的守卫身穿制-服,挥手驱散着不停往这边聚集的灾民们,不厌其烦地高声解释。

“陶镇能力有限,没办法接受全部灾民,看到南边的小广场了吗?那里有招各种杂役和护卫的,要是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去那边报名。”

“报名成功的,才能拿到进入陶镇的资格;要是没通过考核,也别灰心,继续往北边走,那里有好几个小型村落,肯定是缺人的。”

“我会种地!能照顾花草!”

“我会手工!”

“我原来是木匠!”

“我家是铁匠传承家族,几百年的老手艺了!”

灾民们蜂拥而去,像是拥挤的沙丁鱼罐头,拼尽全力展示着自己的才能,希望能被挑选中。

阮棠却没跟其他灾民挤,而是拉着郁余去了处角落,用水洗了手脸,换上了从劫匪身上扒下来的干净衣服。

阮棠虽然过分消瘦,但这些天一次次受伤又恢复,吃了食物喝了水,长了些肉,能勉强看出姣好的五官。

简单地清理自己,再换上干净的衣服,阮棠和陶镇的普通居民相差不大,只是属于偏瘦的那一类。

当然了,最最最重要的是,阮棠兜里有钱。

从黄牙男人尸体身上摸到了碎银子和大把铜板,反杀拦路劫匪又赚了一笔钱,加上低级妖魔的皮和骨头都价值不菲,阮棠如今也能算是灾民中的“富裕阶级”。

无论是身处什么时空,金钱的威力都是相当大的,潜规则永远存在。

阮棠塞了一大笔钱,耗费了大半身家,顺利地拿到了两个入镇名额。

踏入镇门口的那一瞬间,星星点点的淡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流水般融入空气中,不见半点痕迹。

陶镇内的经济十分繁荣。

道路中央铺了开阔的青黑色石板,每日精心打扫,显得格外的明亮润泽,错落有致地延伸至主街。

青石板大路上经常有马车、驴车走过,偶尔还会驶来一辆威风凛凛的妖兽车,周围人都是小心地避开,艳羡地远远观望。

能乘坐妖兽车的,基本上都是百姓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阮棠的计划很明确。

口袋里还剩下碎银和铜板,但阮棠和郁余都饿得太狠,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

因此,她们只选了处还算干净的小摊,点了两碗粥和一碗馄饨,店家还配了自家腌制的开胃小菜。

填饱了肚子,阮棠拉着郁余,果断地去了药宗陶镇分堂。

这里是整个陶镇最繁盛的地带,地位独特。

若是能进入药宗分堂,不仅可以学习到最先进的炼体术和药学知识,还能掌握到最新的一手消息,享受丰盛的修炼资源。

大乱将至,阮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力量,药宗分堂便是她的最佳选择。

她在表世界花了几百万建立药园,又邀请主角受穆白参观、向他请

教药学基础知识,为的就是现在。

药宗分堂门口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堂内成员都穿着月白色的药宗统一制服,腰间佩戴着不同颜色的药玉,身形挺直。

他们的眉眼中都带着浓浓的骄傲,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得,与外人截然不同,一眼便能分辨出身份。

“排队!排好队!不要挤!”

药宗分堂的一名管事大声道:“算你们幸运,赶得正巧,我们分堂刚好缺了一批杂役,每个人都能报名,择优录取!”

分堂侧门处早就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每个人挨个进入参加考核。

通过的人欢天喜地,被淘汰的人垂头丧气,满心懊恼失落。

阮棠和郁余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郁余十分的不适应,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龇了龇牙,仿佛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阮棠悄然握住了他的手以作安抚。

手心传来鲜明的柔软触感,郁余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肩膀绷紧,唇瓣紧抿。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手中的温软吸引,再也注意不到周围杂乱的人群。

原身做过许多粗活,逃荒路上更是不知道受了几苦几难,手心原本有一层厚厚的粗茧子。

但这几天,阮棠频繁受伤,手上的血肉不知道被削掉多少层,鲜血淋漓是常有的事情。

在【强力自愈】技能的作用下,新生的肉生长得很快,柔软而细腻,却并不娇嫩。

郁余安定了下来,阮棠才有心思去观察队伍情况。

里面有和阮棠一样塞钱进来的灾民,逃荒留下的痕迹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抹去的。

也有陶镇的本土百姓,面貌状态虽然好上不少,却都是同样地紧张和忐忑。

药宗陶镇分堂,相当于表世界的公务员plus版本。

是大部分人眼中金光闪闪的铁饭碗,真能被录入,那就是鲤鱼跃龙门,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当然了,相对的,难度也是增加了不止一个度,通过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要求极为严格,宁缺毋滥。

就在众人有条不紊排队的时候,药宗分堂大门口忽然亮起了一道金光,展现出清晰的虚拟画面。

各座山峰高耸入云,美轮美奂,好似童话故事里的人间仙境。

若干面容出色的男女端坐,衣着华丽清贵,气质高雅翩然,凛然而不可直视。

“是不是很神奇?”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倏然一笑,详细解释道:

“门口的那块银色石头是投影石,今天正好是药宗主宗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各大分堂都在投影现场画面,陶镇分堂也是其中之一。”

阮棠:其实也没有太惊讶,虽然预知梦里没见过,但这不就类似于表世界的直播吗?

不过……

阮棠的视线凝了凝,落在了为首几人的面孔上。

似是察觉了阮棠的目光,清秀女子介绍道:“我们金玄王朝,最厉害的组织是一宫一门一阁三宗。”

“药宗收徒,皇室和六大组织自然都派人露面了,皇室去的是太子表弟池绍,金玄王朝最年轻的国公。”

“除此以外,分别是玄道宫道子、万佛门佛子,天剑阁代表是七个月前崭露头角、如今年青一代风头最盛的第二境巅峰强者秦渊。”

“器宗和阵宗派的是各自的少宗主,倒是药宗,少宗主似乎有事离开了主宗,主事人是宗内仅次于少宗主的核心弟子穆白。”

“说起来,这位穆白可不简单,之前不过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外门弟子,凭借着傲人的天资一骑绝尘,将众多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都甩在了身后。”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连着一年多都销声匿迹,本以为是凶多吉少,没想到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第37章 棠棠,你在哪里?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正在此时,投影石中也开始了对众人身份的介绍,和清秀少女所言完全相符合。

她的消息很灵通。

阮棠稍有些意外地回身去看。

清秀少女察觉了她的视线,无奈又苦涩地笑:“在旱灾来临之前,我们家也是附近有名的大家族。”

“我的叔叔是修炼者,进入了三宗当中的器宗,一直和我们保持联系。所以,对这些大组织的核心人物,我们有了基础的了解……”

可惜,一场旱灾,将一切都毁了。

哪怕家财不菲,姜露家仍是损失惨重。

逃荒路上,家庭成员死得七七-八八,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辉煌。

阮棠沉默。

她本人也是逃荒路上的受害者,自然不需要姜露多说些什么。

感受到她身上难受的情绪,原本僵硬的郁余唇瓣动了动,纤瘦的手指反抓住了阮棠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妖魔血脉的原因,即使没有暴露出任何原型,郁余肌肤的温度相比于常人总是冰凉几分。

但在这个时候,微凉的温度从手心传至全身,很好地抚平了阮棠心中一闪而过的酸涩。

她朝着郁余弯了弯唇,乌黑柔亮的杏眸里沁着水润的浅笑,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郁余也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

但等他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化时,又羞赧胆怯地缩了回去,下意识往阮棠的方向靠得更近些。

姜露离得近,自然看见了郁余和阮棠的接触。

郁余的存在感太低了,像是阴暗角落里无声生长的植物,非常的不起眼。

不精心去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因此,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姜露便将视线再次放到了阮棠的身上。

姜露不是无条件的善人,主动和阮棠搭讪,是因为辨认出了她同为逃荒者的身份。

而且阮棠气度不凡,很可能不是寻常出身,通过药宗考核的几率很大。

人都是喜欢抱团的。

姜露希望能和阮棠交好,如果能幸运地一同进入药宗陶镇分堂,之后守望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

即使没能成功,多一分善意,多一个朋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远远看着,只觉阮棠气质虽好,姿态亭亭玉立,像是大家族熏陶出来的贵女子弟。

可身材实在太纤瘦了些,肌骨虽然匀称,却瘦得快脱了形,外貌并不是太过引人注目。

只是,接近了才发现,阮棠的五官生得格外标志。

尤其是那一双剔透水润的杏眸,像是两颗水洗过的黑曜石一般,明亮耀然夺目。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如新月,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过分纤瘦的面容,只余下皎月般的辉光,仿佛潺潺春水表面浮动的花瓣。

阮棠的情绪感染力极强。

看到她难受的时候,自己也会忍不住心酸涩然;

看到她展颜的时候,自己也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舒展了紧拧的眉头。

姜露开始时目的性很强,但察觉引起了阮棠的伤心事,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愧疚于自己的大意。

自家逃荒路上凄凄惨惨,阮棠应当也是差不多的,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失去了多少珍惜的家人。

好不容易平安抵达了陶镇,从绝望无助的生活中脱离,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白让人心伤?

想到这里,姜露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另外的轻松事情。

她真切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小声诉说着隐秘。

“咱们也算是熬过了苦难,之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像我家,就重新和器宗的小叔叔联系上了,我来这边参加考核,就是听了小叔叔的建议。”

“除此以外,小叔叔还和我说了件新鲜事儿。我前面不是说了各大组织代表吗?他们竟然在不约而同地寻找一个女子,听说是他们心中特别在意的女子。”

“不仅是金玄王朝的那个池绍国公,甚至连万佛门、天剑阁、药宗,也全部都出手了。”

“只是,他们的动作很小心,生怕被仇敌和大妖发现,所以相关消息隐瞒得很好。”

“除了他们自己和最信

任的手下,没有人知道那名女子的真正身份。”

“只知道那名女子在那些大人物的心中有着非常高的地位,要是有人能帮她一把,或是提供有效线索,都能得到他们的一份人情。”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这样地位的大佬的一份人情,可以说是万金不换。”

“因此,最近各路劫匪都收敛了些,很少对貌美的年轻女子下手,担心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那可就把所有的兄弟都坑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能得到如此多大佬的偏爱……”

姜露艳羡不已,幽幽叹息。

但这些天之骄子的生活距离他们太远了,她也只是当成八卦来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

阮棠垂眸听着,浓密的纤长睫羽卷翘如蝶翼,安静地低垂着,仿佛在听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消息。

在进入里世界之前,她利用穆白学习药材知识,从蒋野身上学习格斗术。

但真正进入妖魔乱世里世界之后,阮棠却没想过要和主角团有什么牵连。

他们有他们的阳关道要走,阮棠也自有属于自己的独木桥。

预知梦里的结局太惨烈,她和主角团极有可能八字不合,还是互不相扰的好。

阮棠和姜露交换了姓名,一边聊着杂事,一边等待着药宗陶镇分堂的考核。

而在药宗主宗,云雾缭绕之间,众人之间的气氛却算不得太好。

蒋野本就耐心不够,因为担心阮棠的安全,耐着性子观察着药宗考核的各位学员。

发现了峰顶大佬灼灼的视线,底下的学员们瑟瑟发抖,心惊胆战的。

学员们生怕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踢出去。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蒋野的面貌过于凶戾。

因为穿成了万佛门弟子,所以剃了光头。

青黑色的头皮,头顶八个界疤,面孔线条锋锐凛冽,眉骨高,漆黑的眼神藏着凶意。

穿着一身黑金色袈裟,裸露出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古铜色胸肌爆棚,充斥着钢筋铁骨般的力量。

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名凶残的杀神,从天而降的杀戮佛。

因为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人,蒋野周身的气息越来越低沉,以至于有些压抑,让实力低微之人险些窒息。

“大师兄,你在找什么?”唇红齿白的佛子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翩然一笑,好似捻着莲花的佛前童子,仙姿玉貌。

“没什么。”蒋野沉着声音回答,没有解释的意思,黑沉着脸提前离开了。

药宗的收徒仪式已经结束了第一阶段,峰顶陆陆续续离开的大佬不少,蒋野混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显眼。

但是,当金玄王朝的国公池绍、天剑阁声名鹊起的新天骄秦渊、药宗仅次于少宗主的核心弟子之首穆白,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峰顶,去的还是蒋野离开的那个方向,便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了些。

样貌昳丽的年轻佛子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眉眼轻扬,隐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另一边,池绍几人避开了投影石,在一处偏僻的山林附近聚集。

蒋野的脾气最冲,压抑着呼之欲出的郁闷和牵挂:“还是没有棠棠的任何消息?”

“没有。”池绍衣着华贵,簪金戴玉,袖口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巨蟒,曜然若明日,满目明辉。

但他的眉宇却是如同蒋野般紧紧地皱在一起,审视地打量着秦渊和穆白两人。

“小叔你比我们早来七个月,穆白你更是对药宗这么熟悉,难道也没有发现棠棠的任何线索?”

“你是在怀疑我偷偷把棠棠藏起来了?”穆白毫无躲闪地和池绍对视,声音冰冷。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身处穆白的地盘,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池绍没打算和穆白翻脸,率先退让了一步。

“抱歉,我就是太着急了。”池绍的脸上萦绕着烦躁之色,用力地咬了咬牙根。

来到里世界这么些天,他们对里世界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片土地妖魔横行,危机重重,极为的混乱危险。

还不知道阮棠有没有穿越,穿越成了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状态,池绍他们怎么能不忧心?

背着阮棠,他们怎么明争暗斗、你死我活都可以,但前提是阮棠平安。

里世界地域实在太大了,为了早日寻找到阮棠,哪怕明知对方别有心思,他们仍是捏着鼻子暂时合作。

无论如何,阮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

“天剑阁我已经从上到下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棠棠的踪迹。”

秦渊平静地开口,但冷峻的眉眼却泄露出了几分掩藏不住的心忧。

“万佛门也没有。”蒋野和秦渊配合多年,即使前不久才因为阮棠反目成仇,但还是很有默契,第一个接话分享调查结果。

“万佛门本来女弟子就少,我还找我那个佛子小师弟帮忙了,可以确认,附近都没有棠棠的踪迹。”

“金玄王朝太大了,我只简单地搜寻了一遍宗室、皇亲国戚和京城大臣家庭,但是,没有找到棠棠的任何线索。”池绍皱眉补充。

穆白抿唇,沉凝的目光落在石子路边的一根碧绿色草叶上。

“三宗主宗内也都没有,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棠棠极可能穿越到了边缘地带。”

穆白心乱如麻,像是千万根丝线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

穿越和平世界多年后,他竟然再次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而且,原本时空的他并没有死亡,只是因为重伤垂危陷入了昏迷,昏迷了整整一年多才再次清醒。

里世界和表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实在太奇怪了。

他穿越和平表世界十几年,在里世界却只过去了一年多。

秦渊在和平表世界昏迷七天,里世界里却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七个月时间。

那如今呢?如今的表世界时间流速如何?

棠棠是留在了和平表世界,还是穿越到了里世界的未知地带?

穆白本以为,自己会纠结两个世界的去留问题,但真正穿越回来才发现,他满心满眼只有阮棠一人。

他只想留在阮棠所在的时空,只想永远地留在阮棠的身边,能真切地感受阮棠的存在和体温。

但现在,就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求。

穆白在这片妖魔乱世中长大,对这里的环境太了解了。

所以,他才更加的忐忑,甚至可以说是慌张、恐惧。

京城和各大组织的核心地盘还好,有高境界的强者守护,百姓的生活条件还算安宁。

可以,再往外看,那些边缘地带的城镇、乡村,经常有低级妖魔肆虐掠食,凶残劫匪横行。

若是真的穿越到了那样的地方,棠棠要怎么生存?得承受怎样的苦难和折磨?

“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穆白艰涩地开口,努力忽略着心慌不安:“说不定我们是杞人忧天,棠棠根本就没有穿越。”

“穆白,我懒得听你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蒋野的眉眼锋锐逼人:“我只想知道棠棠在哪里!”

秦渊的嗓音低沉而坚定:“我不可能把棠棠放在赌桌上,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哪怕阮棠有千分之一的危险,都是秦渊接受不了的。

“我不是准备就此放弃,只是列举出一种可能。”穆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眸光晦涩。

“但我相信,如果棠棠穿越了,肯定能获得属于她的金手指。她那么坚韧,即使开局条件恶劣,也一定会活下来的。”

穆白展开了一张地图,骨节分明的手在几个地方点了点。

“容易寻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剩下的只能大海捞针,综合考虑,我建议我们从外往里搜寻。”

“外面的边缘地带和妖魔盘踞地域接壤,是整个金玄王朝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可以从这些边界入手,慢慢缩短搜寻范围。”

“毕竟,金玄王朝的城镇都有神器金玄山海图保护,不允许大妖进

入,低等妖魔的行动也会受限制,棠棠若是在城镇内,生命安全还算有保障。”

但城外不同,村落里的居民们朝不保夕,只能祈求运气,祈求大妖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这也正是村落里的人拔尖了头想往城镇挤的原因。

“好!”

“可以!”

“我们分头行动!”

当今之计,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池绍几人虽然心中隐忧,但也只能这般大范围搜寻。

“如果可以的话,还麻烦稍微留意一下,有没有阿煜的相关踪迹。”秦渊身形修长,淡淡地开口。

池绍:“……”

蒋野:“……”

穆白:“……”

差点忘记了,杳无踪迹的不仅仅是阮棠,还有秦渊大侄子、池绍最好的兄弟——秦煜。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

可以说,秦渊对自家大侄子的长辈情,以及池绍对自己好哥们的兄弟情,还真是相当的令人“感动”。

池绍几人飞速地赶往金玄王朝边境。

因为有修为在身,他们无需休息,披星戴月,速度极快。

穆白思虑周到,还不忘提前联系了药宗少宗主萧怀瑾,没说得太详细,只请他帮一个忙。

妖魔乱世里世界联系用的是专门的通讯符,一次性用品,价格算不得昂贵,却也不是很便宜。

接到通讯的时候,萧怀瑾正在和宋副堂主商议妖魔蠢蠢欲动的事情。

看见通讯符亮起,萧怀瑾做了个手势,暂停了谈话,接听了穆白的通讯。

都是药宗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子弟,萧怀瑾和穆白的能力在伯仲之间,但萧怀瑾凭借出身,比穆白还是略胜了一筹。

但两人都是相当骄傲的人,平时的竞争算不得少。

因此,严格算起来,这还是穆白第一次退让请求,不免让萧怀瑾感受到了几分好奇。

看来,那名女子在穆白的心中的确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不然穆白也不会心甘情愿做出这般举措。

挂断了通讯,宋副堂主略有些担心地问:“少宗主,是主宗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旁边站着的宋柯不由竖起了耳朵。

他地位低,目前还配不上坐到主位,只是站在师父宋副堂主的身后端茶倒水。

由于角度的原因,宋柯没办法看清通讯符上的人影相貌。

加上通讯符改变了音色,宋柯并没有立马认出穆白的身份,只隐约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但是像这种八卦基因,是深深植入在国人的天性中的。

因此,宋柯偷听得格外认真。

“没什么,只是一个师弟拜托我一件事情。”萧怀瑾轻笑了笑,眉眼俊朗,面如冠玉,似是匪匪君子。

“师弟?”见萧怀瑾面带笑意,宋副堂主疑惑地追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师弟?”

“我爹至今只收了两位核心弟子,一位是我,另一位便是小师弟穆白,除了他,还能有谁?”

萧怀瑾含笑道:“说起来,这事情还得麻烦宋堂主费心。”

“小师弟托我照顾好附近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至少要保她们衣食无忧,尤其注意那些样貌或是能力出众的。”

萧怀瑾虽然地位尊贵,身边也有不少实力高强的手下。

但他初来陶镇,对周围环境尚且陌生,手下虽然强大却数量不多。

像这类事情,还是托给“地头蛇”宋副堂主做更合适。

宋副堂主:“???”

宋副堂主哑然无言,一脸懵然。

药宗穆白,一路从外门弟子逆袭至内门弟子,后来者居上,成了仅次于少宗主的核心弟子之首。

这样名声赫赫且能力卓越之人,宋副堂主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穆白竟然是这样脑子有病……啊不,怜香惜玉之人,做事也太无厘头了些。

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全部都要好好照料着,穆白这是打算开后宫不成?

还是萧怀瑾拿出来的厚厚的一叠银票,惊醒了失神的宋副堂主。

宋副堂主连忙推拒:“少宗主,为主宗办事是我们分内之事,您这是……”

“要是主宗分派下来的任务,我肯定不会多此一举。”

萧怀瑾将那叠银票递了过去,笑容如清风拂面,泠泠山间溪水流淌。

“但公是公,私是私。这是小师弟拜托的私事,已经给宋堂主添麻烦了,费心费力便罢了,怎么还能让您费钱?”

第38章 狗狗眼,好萌!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萧怀瑾都这么说了,宋副堂主便没再推辞,果断道:“少宗主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要是换成旁人,这么大范围的慈善援助,着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以宋副堂主在陶镇的地位,办成这事儿可谓轻轻松松,只需要花费些时间罢了。

药宗陶镇分堂内,清渺的药香中,宋副堂主和萧怀瑾敲定了计划。

分堂外,考核队伍缓缓地前进着,终于轮到了阮棠和郁余进入内室。

考核一共分为三个方向:药材、护卫和其他。

顾名思义,药材考的主要是中药相关的基础知识,例如辨认常见药材、认识各种药材的性质以及药材的炮制处理。

护卫主要考的是个人的身体素质以及身手,包括攻击、防御、速度三个大模块。

其他招收的也是杂役,门槛最低,待遇最差,竞争最大。

阮棠选的是药材方向,郁余下意识想跟着阮棠往前面走,被阮棠无奈地抓住了手。

廊道上只有阮棠和郁余两人,此时的郁余状态十分放松,见阮棠动作,还好奇地朝她歪了歪头。

阮棠也是这时才发现,郁余竟然生了一双偏圆润的狗狗眼。

在没有暴露出妖魔原型的时候,少年眼尾低垂,睫毛很长,瞳孔是清浅的灰色,澄澈得一望见底,仿佛对她敞开了一切,没有任何隐瞒。

微微偏头的时候,圆润的狗狗眼亮晶晶的,配着垂下来的过长额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软萌感。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软萌”二字,怎么想也很难和郁余扯上关系。

阮棠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杏眸水润润的,明亮透彻,弯如弦月。

郁余不知道阮棠为什么笑。

可看见阮棠笑,他也学着扬唇笑起来,轻轻地扯着阮棠的衣摆,像是只乖巧懵懂的灰毛大狗。

“以前怎么没发现,郁余你竟然还有点傻乎乎的。”阮棠秀致的眉眼轻扬,忍笑开口。

郁余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

虽然阮棠说他傻,但他能听得出来,阮棠话语中没有任何的厌恶和嫌弃,只有柔软而温暖的善意。

好似初春河畔的杨柳舒展着嫩芽,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之下。

郁余抿着唇,乖顺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认同阮棠的评价。

但等后面的姜露赶上来了,郁余便瞬间收敛了全部的乖顺。

他再次低下头,低调地站在阮棠的阴影中,隐去了一切的存在感。

阮棠也看见了姜露的身影,意识到郁余的变化,她配合地收了玩笑的心思,和姜露打了声招呼。

姜露友好地回应一句,好奇地问:“棠棠,你……你们准备选哪个方向?”

她顿了一下,才客气地把郁余也囊括在了问题中。

这位少年似乎是阮棠十分在意的“亲人”。

两个人都站在她的对面,只询问一个人、完全忽略另一个人,未免有些不礼貌。

不过,这少年真的太不起眼了,姜露差点就又把他忘了。

说起来,前面阮棠是不是还帮忙介绍过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什么鱼?不,好像是多余的余?

姜露努力回忆着,也没想起来少年的名字,郁余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浅了。

“我准备选药材,郁余应该会走护卫方向。”阮棠把郁余朝着左手边的过道推了推。

郁余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扯着阮棠的衣袖不放手,圆圆的猫眼里透着不舍和不愿。

从认识阮棠开始,郁余便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他舍不得和阮棠分开。

触及郁余那双浅灰色的澄澈眼眸,看见里面揉着浓浓的眷念和依赖,阮棠差点就心软了。

但很快,她便硬下了心肠,仔细地和郁余掰碎了解释。

“我听说药宗陶镇分堂招收的杂役们,没有必要缘由,是不允许随意离开分堂的。”

“你对药材知识一窍不通,肯定没办法通过考核,那样就得和我长时间分开了,平时都没办法见面。”

“选择走护卫方向,你进入分堂的概率很大,即使白天的

时候不能在一起,但都在分堂的地域里,闲暇的时候还是可以见面的。”

郁余听懂了。

他抿着唇,用柔软的指腹贴了贴阮棠细腻白皙的手背,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左手边的过道。

若是让什么都不清楚的旁人见了,恐怕还得怀疑他去的不是考核场所,而是什么危机重重的不归地。

“你和你弟弟的关系真好,看得出来,他很依赖你。”姜露的声音里带着艳羡。

不仅如此,阮棠对这位弟弟也很是宠爱关怀,耐心十足。

姜露识人很准,她心知肚明,虽然刚刚谈话过程中,她和阮棠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可实际上,阮棠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

她根本就没能突破阮棠的心理防线,成为她承认的朋友,顶多算是个第一印象还可以的陌生人。

想要变成阮棠认可的人,姜露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那灰眸少年不同,他幸运地被阮棠放在了心上,阮棠对待他的态度,也是十分的与众不同。

阮棠轻笑了笑,没多解释自己和郁余的关系,只问:“姜露你应该也选的药材?”

她闻到了姜露身上淡淡的药香,这是常年待在某种环境下才被浸染的味道。

“嗯。”姜露点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阮棠颔首。

她们挨个进了考核室。

药材方向分为两轮考核,第一轮考核是辨认出三十种随机抽取的中药材,正确率超过百分之六十便算通过。

第二轮是分堂的管事、学徒亲自面试,提问一些常规的药材药性问题,并让考核者当面炮制几种指定的中药材。

两轮考核都没问题,便可顺利地成为分堂的杂役。

阮棠从做了预知梦开始便下了苦功夫,教导她的又是药宗主宗首屈一指的核心弟子之首穆白,天纵奇才。

因此,这些考核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拿到的分数很高。

那位坐在最中央的灰袍管事,很是满意地捋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姜露和郁余也都出来了,都拿到了分堂杂役的名额。

三种方向都是杂役,但论起地位,显然是药材>护卫>其他。

不同于等待时得暴晒在阳光之下,通过考核后,便成了药宗分堂的“自己人”,可以享受相当不错的待遇。

阮棠她们进了一间空旷的屋子休息,还得了免费的茶水和点心。

茶是粗茶,点心也是外面售卖的最便宜的点心,口感粗糙,但和逃荒路上的吃食比较起来,可以说是绝佳美食了。

直至傍晚,考核全部结束,才有青衣管事领着阮棠她们往内部走,分配不同的任务。

“王大妮,李翠花……你们去厨房打下手。”

“赵二铁,王刚……你们去定期清理庭院垃圾。”

“……”

分配完其他的杂役活计后,才终于喊到了郁余和阮棠的名字。

“郁余,赵武……你们进丁字护卫队当候补,负责日常巡查工作。”

“……”

“阮棠,姜露,你们两个去仓库整理药材。”

不知道是不是阮棠的错觉,在说到仓库的时候,青衣管事不着痕迹地瞥了阮棠和姜露一眼,似乎带着些同情。

等青衣管事宣读完全部分配,拎着记录本离开的时候,阮棠眼睫忽闪,上前几步,借着宽袖的掩饰塞了个荷包过去。

“张管事,请问仓库的工作是有什么问题吗?”阮棠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我们都是逃荒来的陶镇,初来乍到的应该没得罪什么人,还请您帮忙指点指点。”

青衣管事掂量着荷包的份量,笑容更真切了些,睨了阮棠一眼:“你是阮棠?”

“嗯。”阮棠点头,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了,难道我的分数不高,所以才被分配到了什么糟糕的任务?”

青衣管事摇了摇头,小声地透露着内部消息:“不,恰恰相反,你和姜露是这次考核中表现最好的两人,算综合得分,你第一,姜露第二。”

“按照常理,你们分配的任务应该也是最好的,仓库管理便是其中之一,工作轻松,油水丰厚,上升空间大,还能顺便学到不少东西。”

“按照常理?”阮棠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青衣管事面上添了赞许之色,又有些可惜和怜悯。

是个机灵的,天赋还是上等,本该前途大好,但运道着实差了些。

他捏着荷包里的碎银子,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这次杂役考核是杨堂主提议的,任务安排也是杨堂主最终拍板的。”

“而仓库原本的小领头,是王副堂主挑选出来的杂役,名字叫陈壮,在仓库里工作十多年了,地位根深蒂固。”

“陈壮还有个哥哥陈勇,是乙字护卫队正式成员之一,炼体第一境强者,实力厉害得很,这两兄弟关系很好,是咱们陶镇分堂杂役中的一霸。”

王副堂主,杨堂主。

阮棠无声地记下了这两人的姓氏。

她明白了青衣管事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她和姜露是倒霉地卷入了分堂顶尖势力的争斗漩涡中。

偏偏与她们争斗之人,在分堂经营了十几年,基本盘很好,要人脉有人脉,要武力值有武力值,她们很难是对手。

“谢谢张管事提点。”阮棠真诚地道谢。

张管事轻叹了口气,对上了少女乌黑明亮的杏眸,迟疑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多说了一句。

“如果实在干不下去了,可以试着去找宋副堂主的弟子们说说情,尤其是叫宋柯的小弟子,为人最是心软。”

“宋副堂主在分堂医术最好,炼药能力最强,处事不偏不倚,十分公允,杨堂主和王副堂主都是一心拉拢他。”

“如果得了宋副堂主的庇佑,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陈壮和陈勇两兄弟都绝对不敢再对付你。”

“虽然很难再有什么大前程,但至少能在分堂平平安安地待下去,衣食无忧,还能领一份不错的俸禄。”

“谢谢张管事,我一定会记得的。”阮棠能体会到张管事的善意,拱了拱手以作感谢。

张管事叮嘱道:“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多保重,别傻不愣登地出头,保全己身最重要。”

阮棠认真地点头答应。

等张管事离开,又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杂役进来,带着阮棠她们这些新杂役去专门的去处。

药宗陶镇分堂财大气粗,在陶镇中央圈了一大块地,就算是地位最低的普通杂役,居住条件也相当不错。

阮棠和姜露算是高等杂役了,住的房间也更优越些。

十人住的大通铺,被褥都是崭新的,房间刚用艾草熏过,还缭绕着浓烈的香气。

窗明几净,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床下配备了箱子和抽屉,是专门放行李的地方。

阮棠原本就不是挑剔的人,几天的逃荒生活让她的承受下限进一步降低,约等于没有下限。

如今,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还萦绕着清新的阳光气息,阮棠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起床,阮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只觉身心舒畅。

洗漱完,在杂役食堂吃了早饭——一个杂粮玉米饼配一碗红薯粥,阮棠和姜露结伴往仓库方向赶。

阮棠精气神极佳,姜露眼下却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透着遮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惫。

“昨晚没睡好?”阮棠关心地问。

姜露怅然地看着阮棠,面色幽幽:“棠棠,你心态可真好,一点儿都不担心今天的任务吗?”

即将成为同事,还是统一战线的同事,阮棠自然没有隐瞒从张管事处打听来的消息。

但她听完之后,舒舒服服地进入了香甜的睡眠,姜露却是熬了一整晚的夜,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好的对策来。

陈壮和陈勇手里拿的牌实在太好了,可姜露和阮棠却是一无所有,手中空空,没有人脉没有靠山。

她们该怎么办!

阮棠失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不就行了?”

“棠棠你说得倒是简单,要是事情真和你说得一样容易就好了。”姜露深深地叹了口气。

阮棠小幅度地摇头:“姜露,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陈壮和陈勇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杂役和一个护卫罢了,在真正的上位者眼里,他们不值一提。”

“我们被安插进仓库,看起来是杨堂主和王副堂主的仓库管事权争夺战,其实只是他们交手的很小一部分,不值得耗费太多的心思。”

“陈壮和陈勇能怎么对付我们?药宗分堂的规章制度还是很完善的,基本保障了我们的衣食住行和生命安全,他们顶多是教唆其他杂役排挤孤立。”

“区区这点小手段,姜露你害怕吗?”少女笑吟吟地发问。

“排挤孤立,这有什么好怕的?”姜露想也没想地否认。

更残酷的事情,姜露又不是没有遭遇过。

逃荒路上,残暴劫匪、嗜血妖魔,没有任何底线,卖妻卖子、以同类为食,姜露都一一见过。

那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的真实写照。

相比较而言,这种教唆排挤的小手段便显得格外的小儿科,像是孩童的小把戏。

说完,姜露愣了愣,原本胸腔压抑的憋闷之意瞬间一扫而空,不再因为未知而恐惧忐忑。

好像是哦,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杂役住处和药材仓库相隔不远,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脚程。

阮棠和姜露到的时候,仓库的大门已经开了,里面众多杂役来来往往。

有把潮湿的药材拿出去小心晾晒的,有招待来寻药材的药宗学徒的,有将药材检验入库的,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一副干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但是,没人来和阮棠、姜露两人搭话,众多杂役将她们当成空气般,视若无物。

正如阮棠所猜测的那样,她们遭受了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但也就是这样了。

陈壮再大胆,也不敢公然违背分堂规定,只能耍些小手段。

姜露本来还有些不适应,但见阮棠自在地融入了进去,自顾自地寻找了一处药橱,悉心地检查着其中药材情况。

姜露稍有些无措的内心随之安定了下来,模仿着阮棠的动作。

既然旁人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旁人,只做着类似的事情。

有人来了便去看一眼,若是有需要的工作便搭把手,被人忽视便做自己手头的事情,悠然自得。

一天结束,天色渐晚,到了仓库上锁的时间。

其他杂役们纷纷离开,阮棠和姜露也随波逐流,如一滴水混入河流当中,中规中矩。

姜露回了住处,阮棠却没和她一起,而是去见了郁余。

男女杂役是分开居住的,但所隔距离不远,阮棠索性在仓库和住处的路上寻了个偏僻的墙角,约定和郁余闲暇时便在那里聚面。

今天是郁余第一天当值,队长大致介绍了炼体功法和巡查规则,便让郁余他们提前解散了。

因此,阮棠到的时候,郁余早便抵达了。

远远地看见了少女的身影,郁余一双灰色的眼睛“噌”得一下亮起来,像是天空中坠落下两颗明亮的星星。

“棠棠!”郁余低声喊她,熟门熟路地拽住了阮棠的衣摆。

郁余是坐在墙角的,旁边的那个位置早就被他擦干净了,还垫了一块干净的布料。

阮棠顺势坐在了他的身侧。

第39章 老套的一见钟情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你们今天学了什么?”阮棠感兴趣地侧身问。

药宗分堂的护卫队待遇相当不错,里世界妖魔横行,非常看重武者,习武之风盛行。

上行下效,武者在里世界的地位很高,非常受人尊重,特别是入了炼体境界的正式武者。

预知梦里,阮棠虽然没能进入药宗,却也在陶镇停留了一段时间,听说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

比如说药宗分堂留有不少炼体秘籍,无需任何门槛条件,只要加入护卫队就能学习。

只是那时的阮棠和郁余,整日都在为下一顿吃什么而烦恼,每天头疼的都是如何才能存活下去,自然没心思去学习炼体。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进了药宗分堂,阮棠做到了衣食无忧,便开始想着更进一步。

只有切实地掌握武力值,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更具有安全感。

郁余毫无隐瞒,和盘托出,详细地介绍着:“那个队长给了我们两部炼体功法。”第1部 是人尽皆知的大众功法,没有什么捷径可走,门槛低,但上手容易,要做的就是千锤百炼,百炼成钢。”第2部 叫做《百兽诀》,是通过模仿各种妖兽的行为来辅助修炼,还可以利用妖兽身上的鲜血材料加快修炼速度。”

“即使没有能力狩猎妖兽,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使用普通的猛兽,日常观察模仿,逐渐拥有妖兽般强劲的身躯和霸道的力量。”

郁余将两部修炼秘诀都背给了阮棠。

阮棠摸了摸下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这部《百兽诀》,听起来好像有点古怪。”

在这个妖魔里世界,不仅仅是人类可以修炼各种功法秘诀,妖魔也有特殊的修炼渠道。

这部《百兽诀》,听起来就很像是从妖魔秘法中改编而来,给人一种血腥诡异的感觉。

要知道,在这片里世界,是存在着炼体者堕化成妖魔的前例的。

他们会失去人形,失去理智,和嗜血野蛮的妖兽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秘诀,竟然会有人愿意修炼?

而且听郁余的意思,传播范围还相当之广,修炼者众多,算是上等秘诀了。

“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疑问。”对待阮棠,郁余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同于旁人面前的寡言少语,此时的他十分细心,将队长口中的那些消息复述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篇《百兽诀》是从万佛门传出来的,听说是万佛门的佛子创造出来的功法。”

“相对于其他秘诀的晋升困难,《百兽诀》修炼起来提升速度快,需要的修炼资源不算昂贵,又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免费公开给大众。”

“所以,在功法出世的短短几年里,已经遍布金玄王朝上上下下。”

“达官贵族、豪门世家子弟修炼,稍微有些条件的普通百姓也在修炼,普及人数足足有几千万。”

万佛门是金玄王朝顶尖势力之一,创造功法的又是万佛门这一代最为惊才艳艳的年轻佛子。

因此,大众对这部秘诀的信任度很高。

事实证明,这也的确是一部值得修炼的上佳功法,修炼速度远超同类秘诀,并没有什么后遗症。

于是,随着时间的发展,由一及众,这部功法的修炼者便越来越多。

难道是她多想了?

阮棠蹙了蹙眉,沉吟了一会儿,在两部功法之间犹豫。

预知梦里,她倒是没听说大范围功法出问题的事情。

主要她死得实在太早了,从陶镇被妖魔攻破后,阮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妖魔圈子里,信息闭塞,对人类社会情况所知不多。

那就……选《百兽诀》做基本功法?

不,还是算了。

阮棠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千锤百炼秘诀上,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且,对于其他武者而言,千锤百炼秘诀最麻烦的就是要不断锻体,须得掌握分寸,以免过犹不及,对自己的武道之路造成难以愈合的损伤。

但在阮棠这里,她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技能【强力自愈】能让她永远保持在最佳状态,哪

怕是四肢俱断、内腑尽碎,金手指也能把她救回来。

阮棠在陶镇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

白日时去仓库工作,同管事商量,有了处理次等药材、瑕疵药材的权利。

她从热情的学徒那里借了本二手的炼药书籍,闲暇时自己摸索着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除此以外,便是在郁余的指导下炼体。

要是旁人见了,必然是惊骇万分,因为炼体最重要的就是入门,必须得有专门的师父引路。

胡乱修炼,很容易走错方向,损坏身体,严重的甚至筋脉寸断,带来生命危险。

但阮棠和郁余两个门外汉,大胆得很,一个敢教,一个敢练,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前行着。

阮棠的确曾因为错误的炼体方式七窍流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但是静静地躺上一会儿,在【强力自愈】的金手指下,她很快便满血复活了。

就这样,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继郁余成功地踏入了炼体第一境之后,阮棠也紧随其后,成了名正式的武者。

是夜,月朗星稀,皎月高照,皎洁的月辉倾洒而落,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银色的纱幔。

因为炼体太狠,阮棠咳出一口鲜血,无力地躺在墙角处,一双姣好的杏眸却是明亮灼灼的,比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三分。

郁余坐在她的身边,用一张干净的巾帕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阮棠面颊上沾染的鲜血。

他的动作轻柔小心,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极为珍惜地捧在心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郁余的口袋里总是常备各种巾帕。

他自己并不是特别讲究,从来都是随意得很,但是对待阮棠,却总是万分仔细在意。

那些巾帕大多是用在阮棠的身上,染了血后被郁余细细地洗干净,晾晒在阳光之下。

因为郁余洗得很勤,巾帕总是崭新干净的,阮棠甚至可以嗅到很清浅的阳光气息,像是置身在蓝天白云之下,朗风徐徐。

“郁余,你知道吗?你这种行为,在我们家乡有个专门的名词来形容,叫做“男妈妈”。”

阮棠声音艰涩虚弱,却是含着促狭的笑,精致的蛾眉弯弯。

“我只做你的男妈妈。”郁余小声说。

擦干了阮棠面上的鲜血,他将巾帕叠得整整齐齐,塞进了上衣左侧的口袋中。

又从右侧的兜里取出一罐质地细腻的补水乳霜,细细地涂抹在阮棠的面颊上。

药宗对外也是做护肤品生意的,这款乳霜便是热销款之一,有补水保湿美白的功效。

卖价不低,销量却极高,一向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也不知道郁余是通过什么方式换到的。

据阮棠所知,郁余是个不擅交际之人,至今连一起训练的几个同事都没认熟,人脸和人名都没有对应上。

杂役月薪不高,现在还没到发放酬劳的时候,郁余是哪里来的钱,又是哪里搭上的关系?

阮棠:“……”

所谓男妈妈之类的称呼,真的就是阮棠随口一说。

怎么看起来,郁余竟然还当真放在了心上,而且打算一路走到黑。

好像有什么很不对劲的样子!

阮棠眨了眨眼,努力将走偏的话题拉了回来:“郁余,按照药宗分堂规定,你是不是快升为正式护卫了?”

炼体一共分为四个境界,第一境炼皮,第二境炼筋,第三境炼骨,第四境炼脏。

能迈入第一境,便能算是各大宗门的中坚力量,有成为正式护卫的资格。

能踏入第二境,便已经是年青一代实力最为出挑之人,比如说如今的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等。

第三境大多是各大宗门的长老,足够掌握实权,成为一方靠山。

到了第四境,那就是整个里世界金字塔顶尖的一小撮强者,还有雄踞一方的大妖,数量极少。

只是各种境界之间的晋升非常困难。

比如说秦渊七个月内成为第二境巅峰强者,便是在整个金玄王朝,也是首屈一指的天纵之才,几百年内无人出其右。

“嗯。”郁余为阮棠涂完了一层薄薄的乳霜,旋好瓶盖收好了玉罐,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是队长叮嘱了,晋升速度太快很容易走岔道,如果揠苗助长,一味求快,伤了筋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踏入第二境了。”

郁余一向是跟着阮棠走的。

阮棠选了千锤百炼法,郁余走的便也是千锤百炼的路子。

但论起修炼速度来,他竟然将那些《百兽诀》的修炼者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后来者居上,成了整个小队实力最厉害之人。

真的较量起来,哪怕是丁字护卫队队长,第一境巅峰强者,也很难是郁余的对手。

见郁余晋升这么快,还不骄不躁,保持着平常心,行事低调不起眼,那队长十分看好他。

不仅好心地叮嘱了很多,还介绍了一些外快渠道,这才让郁余有了买乳霜的钱财。

可郁余心知肚明,说起修炼速度,他其实是远远比不上阮棠的。

作为护卫,郁余整天都在修炼锻体。

可阮棠在仓库工作,一天正规的修炼时间只有郁余的十分之一左右,却只比他慢了一步突破。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势,阮棠都能很快恢复,查漏补缺,不断完善,以最完美的状态投入到炼体中。

但郁余什么都没问。

就好像曾经,在郁余暴露出妖魔原型,显露出非人的鳞片、指甲和尾巴的时候,阮棠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们在最艰难的境况中互相扶持,一步步向前走,有着无需言明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清皎的月光落在少女精致昳丽的面容上,月下美人,明眸皓齿,琼鼻朱唇,细腻的肌肤犹如甜白釉般,美得像是一幅画。

郁余的手指骨骼分明,清瘦纤长,将少女面颊上的几缕发丝顺至耳后。

阮棠朝他笑了笑,一双清澈水润的杏眸波光流转,深深地映在了郁余的脑海中。

郁余抿唇收回了手,觉得那处指尖都是炙热而滚烫的,残留着令人眷恋的温度。

月上中天,继续起来修炼!

阮棠猛地坐起来,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

这样的进度其实还是太慢了,没把【强力自愈】的金手指用到极致。

主要住在药宗分堂内部,挂着杂役的名字,行动所受限制颇多。

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很难避得开旁人耳目,更得小心收敛,以免泄露出不合理之处。

唉,还是得快些向上爬。

如果成了分堂的正式学徒,就有资格在外面买房置地,搬到分堂外居住,也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还得再等等,见机而动才好。

或许人的运气都是一定的,阮棠开局太倒霉,导致如今的运气竟然相当不错。

没等她想出什么合适的计策,便有天赐良机偶然而来,将上升的台阶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事儿,还得多亏了“善良”的陈壮和陈勇兄弟。

陈壮在仓库干了十多年了,大部分杂役都成了他的手下,行事难免有些肆无忌惮。

像是悄悄摸摸地运些药材往外面卖,把上等药材记录成瑕疵药材,偷梁换柱,从中谋利,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干。

可是自从阮棠和姜露进了仓库,她们明面上是归属于杨堂主名下的人,陈壮有些忌惮,暂时收了手。

想着女生脸皮薄,教唆其他杂役孤立她们,试图让干不下去的阮棠、姜露两人自个儿离开,便是陈壮想出来的谋划。

冷暴力排挤,这种手段虽然听起来粗糙,但是屡试不爽,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只可惜,阮棠、姜露她们刀枪不入,愣是顺顺利利地干了一个多星期,仍然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

因为这两个碍眼的存在,陈壮已经许久没能对外倒卖药材,收益大大跳水,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仓库中,透过几个药柜之间的缝隙,陈壮用阴恻恻的视线打量着不远处的阮棠和姜露两人,像是吐着蛇信子的阴险毒蛇。

阮棠和姜露早便察觉了这道危险的目光,

但看清视线来源后,她们都只是平淡地垂下了头,权当其不存在。

哪怕是开始时百般忧虑的姜露,现在也慢慢地回过味来了。

陈壮此人,在仓库中可能勉强还算有几分地位,但放眼整个药宗分堂,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只要她们守住本心,控制好平稳的情绪,陈壮就像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一样,没什么好畏惧的。

阮棠只是淡淡地抬起了杏眸,平静地看了陈壮一眼,如蜻蜓点水般一瞬而过,没在心里留下太大的波澜。

可陈壮对上她的视线,却感觉好像有一道电流划过尾椎骨,一路流向大脑和心脏,带来酥酥麻麻的过电感。

少女雪肤乌发,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羊脂白玉的肌肤莹润着象牙白的色泽,好似剥了壳的鸡蛋般,柔软白嫩细腻。

从阮棠进入仓库开始,陈壮便一直忽视她,连带着所有的杂役都从未正视过她,把她当成空气。

直到这个时候,陈壮才恍然发现,阮棠竟然生了如此一张天姿国色的芙蓉面。

这样等级的绝色佳人,足够凭借美貌拨弄风云,怎么会被掩埋在小小的一间仓库,隐下了全部的光华?

其实,不怪陈壮错过,也不怪阮棠忘记遮掩。

再怎么美丽的倾城佳人,瘦得脱了形的时候,都很难再保留几分容色。

刚穿越到里世界的时候,阮棠身高一米七出头,体重却只有七十斤不到,只剩下一把骨头。

再加上风吹日晒,逃荒大半年都没怎么正式洗漱,白皙的肌肤被灰土和尘污掩盖,衣衫褴褛,平平无奇。

穿越后填饱了肚子,又在药宗分堂养了一个多星期,阮棠长了些肉。

身姿纤细修长,脊背挺直,杏眸明亮生辉,如同拂去了尘埃的明珠般,皎然生华。

以至于乍然窥见其容色的陈壮,在第一眼便怦然心动,好像心脏都不再属于自己。

陈壮和陈勇虽然严格来说都是杂役,但也算是相当有牌面的杂役。

不仅在分堂内有两间独属于兄弟两的房子,还在陶镇买了宅院和田地,可以自由出入分堂。

晚上,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还不停地浮现在陈壮的脑海中,令他的大脑晕乎乎的,难以自抑。

心念所在,昼夜难眠,日思夜想。

陈壮睡不着,穿了衣服来到外面的庭院里,却见哥哥陈勇还赤-裸着上半身在外锻炼,月色下爆棚的肌肉健硕。

“怎么,思春了?”看见陈壮脸上的绯红之色,陈勇心领神会,收了动作回神看了一眼。

陈壮喉咙干涩,哑着声音点头:“哥,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喜欢了就去追,一个大男人,犹犹豫豫的做什么娘们作态。”陈勇说话很糙,漫不经心地随口道。

陈壮眼神里透着些茫然之色:“但她不会喜欢我的……”

陈壮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但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

从阮棠进入仓库开始,他便一直让其他杂役欺负阮棠,面对他这样的恶人,阮棠怎么可能动心?

“是分堂和你不对付的人?”

陈勇虽然看起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其实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很快分析出那人的信息。

“看你模样,那姑娘的地位应该算不上太高,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杂役,而且长得很漂亮?”

第40章 萧怀瑾:羞涩披马甲轮椅大佬主角攻的……

那是当然!

阮棠的容色,在整个陶镇甚至于整个金玄王朝,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屈一指。

陈壮也曾在投影石中见过不少的绝色佳人,却没有一个能与阮棠相比较的。

美人在骨也在皮,更在于独特而动人的气质。

阮棠毫无疑问便是这般的美人, 第一眼见到便觉得惊艳,越品越觉得韵味十足,令人恋恋不忘,神魂颠倒。

但陈壮描述的话语正要脱口而出,对上陈勇的眼神时,却突然失去了声音。

他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一个疑问。

他和哥哥陈勇比较起来,哪个人的能力更优秀?

答案是母庸质疑的。

兄弟两关系虽然好,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哥哥陈勇扶持着弟弟陈壮。

要不是因为陈勇练武天赋非凡,早早地突破了第一境,成为了护卫队里数得上名号的强者,陈壮也不能顺利地在仓库扎根。

那些杂役们之所以那么给陈壮面子,不敢直接和他起冲突,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哥哥陈勇的存在。

如果让陈勇见到了阮棠,他也对阮棠动了心,那本就机会渺茫的陈壮更是没了任何可能。

想到这里,陈壮低下头,掩饰了眼底躲闪的暗光。

他含糊其辞地说:“也就那样,在杂役里算是样貌出众的,很合我眼缘,所以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就让他自私一回。

陈壮知道,自家哥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等他正式地追求到了阮棠,再让阮棠和哥哥见面。

那个时候,哥哥不可能再对自己的弟媳产生什么不轨的想法。

即使有,也一定会因为兄弟之情而克制。

陈勇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小心机,他只当陈壮是害羞了,打趣道:“没想到大壮你还是个情种。”

“我再深情有什么用,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会看上我的。”陈壮黯然伤神。

陈勇健硕的胸肌表面覆着一层油亮的汗,重重地拍了拍陈壮的肩膀,无奈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大壮你要是真想结婚了,何必非得纠结于一个杂役?明儿哥哥我托人给你介绍个好的。”

“像那什么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还有馄饨铺子的美人老板娘,你挑中哪个,说一声就行,保准没二话。”

能来分堂当杂役,吃这个苦头,能是怎样出色的美人?

陈勇只以为是自家弟弟年纪到了,到了思春的时候了。

也是,算算岁数,也该娶个媳妇儿,成家立业。

“大哥,你不懂,她是最好的,其他人都比不上她一星半点。”陈壮想也不想地否认,语调坚定。

在看到大哥陈勇投来的疑惑的眼神时,他又咳嗽了几声,亡羊补牢道:“反正在我心里是这样的,我只想要她,不想要别人。”

“要是能和她在一起,哪怕要我下一秒就死掉,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说到最后,陈壮的声音里面已经充满了偏执,好似入了魔一般。

陈勇一惊,皱眉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咱们兄弟两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得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

陈壮咬了咬牙,没再说了,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打消念头的意思。

陈勇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真是败给你了,我帮你想办法成了吧?”

“大哥,你要怎么帮我?”陈壮眼睛一亮,脸上浮起了期待的光,但很快又熄灭下去。

“不行的,药宗内部的规章制度很完善,哪怕是杂役,也能得到各方各面的保护,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还算你没昏了头,放心,我没打算冒险。”陈勇摆摆手,嗓音透着冷漠:“但药宗保护的是杂役,如果她不再是杂役了,那不就一切好办了?”

以陈勇和陈壮两兄弟的地位,让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女子在陶镇消失,可谓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大哥,你的意思是……”陈壮一愣,转而整颗心都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陈勇嗤笑了一声,直言不讳道:“只要让那姑娘被分堂赶出来,之后的事情,无论是金屋藏娇,还是八抬大轿风光迎进门,不都是任凭你心意?”

想到那般的情景,陈壮的大脑都变得炙热而滚烫,黢黑的脸上爬上了绯红的颜色。

他咽了咽口水,虚心请教:“大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想了想,他补充道:“最好不要让她受伤,只需要让她被赶出去就行。”

陈壮虽然想拥有阮棠,却更舍不得让她吃苦。

呵,这算不算是鳄鱼的眼泪?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陈勇心下鄙视,但是到底是自家弟弟,他没说难听的话,帮忙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还真有个不错的机会。我们护卫队前两天从妖魔盘踞的地带摘了一株极其珍贵的药材,好像是几百年快千年的清月幽昙。”

“这清月幽昙能起到极佳的强化内腑的作用,能帮助炼体者从第三境炼骨突破至第四境炼脏,价值极高,千金难求。”

陈壮也想到了这一茬:“这株清越幽昙现在好像就在仓库里,是等级最高的珍稀药材。”

陈壮和陈勇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行了,夜也深了,明天还得早起轮值,早点睡吧。”陈勇叮嘱,率先回了房。

只剩下陈壮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庭院里,站在清皎的月色下,心潮汹涌澎湃,久久难以恢复。

“阮棠,对不起……”陈壮的心中满是愧疚的歉意,但他并不后悔,只觉满心兴奋难自抑,热血沸腾翻滚。

“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竭尽所能,一辈子对你好!”陈壮对着月色清辉,无比坚定地给出承诺。

……

阮棠可不知道,一个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成形。

陈壮在如何虚伪地感慨,如何把“自我感动”展示得淋漓尽致,这些都和她毫无关联。

她正在炼药。

金玄王朝贫富差距极大,但因为横行的妖魔以及普及率极高的炼体功法,想要跨越阶级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道路有千万条,炼药便是其中之一。

药宗不是敝帚自珍的组织,很多常见的药方配比都是公开的,只是良师难求,入门需要天赋。

穆白对阮棠的好感极深,教导的时候没有半分藏私,可谓是倾囊相授,为阮棠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万丈高台,起于累土。

有了坚实的地基,剩下的学习之路便会好走许多。

更不必说,阮棠还成了药宗分堂的杂役,可以从仓库免费拿到瑕疵药材,有接触学徒和药师炼制出的废品药渣的机会。

“车前草两钱,黄连一钱,鼠尾果半两……”阮棠逐个放入药材,动作慢条斯理,耐心十足。

在火焰的高温中,各种炮制处理好的药材逐渐融化成一团,被提炼出精华,渐渐地汇聚成了几颗圆润的药丸。

药丸黄豆大小,表面呈现淡淡的红褐色,闻起来有一种清浅的药香。

阮棠捻起一颗药丸,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尝了一番,精致的黛眉微蹙,有些不解。

“不对,还是差了些东西。”阮棠苦恼地轻叹口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药丸的效果总是出现偏差?”

“确实,明明药方是完全正确的,炼制药丸的步骤也算是完美无缺,足以成为授徒范本,为什么成品却是下等?”

就在阮棠沉吟出神的时候,一个珠击玉石般的清泠嗓音响起,像是簌簌晴雪掩埋了冷泉,含着温润的笑意。

阮棠下意识抬头,循声看去。

却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名容色如玉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药宗长衫,腰间佩戴着一块天青色的药玉,药玉质地上好,莹润着柔和的微光。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整个人好似是用素笔丹青描摹而成,有一种水墨古画般的清雅风姿。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翩然淡雅。

好一个清俊优雅的温润君子!

阮棠在心中暗赞一声。

她也见过不少的美人,各有特色,这位青年的五官或许不是最出挑的,但气质绝对能排到前三。

不过,整日对着自己的那张脸,阮棠对美色的抵抗力还是很高的。

只惊艳了一霎,她便很快回神,敏锐地读出了青年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你知道是为什么?”阮棠熄灭了破旧药炉下的火焰,试探地出声问。

随着她的抬头,那张秾艳昳丽的芙蓉面出现在萧怀瑾的视野中。

明玉冰肌般的面庞细润洁白,黛眉樱唇,睫如鸦羽,乌黑柔顺的长发黑如锦缎。

雪肤乌发,宛若璀然盛放的娇艳海棠。

萧怀瑾失神片刻,反射性地移开了目光,耳尖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她怎么……怎么会生得如此的……

萧怀瑾抿唇,心中的感受很难用具体的文字描述出来。

恰如一池春水泛起了层层涟漪,连绵不绝,不再受主人的控制。

“难道是什么不传之秘,不能随意告诉别人?”阮棠见面前温润的青年忽的垂头不言,不解地再问了一句,稍微提高了音量。

萧怀瑾回神,哭笑不得地无奈道:“不,不是什么秘密。”

他就是有些晃神。

曾经,见门下的师兄弟们因为情之一字纠纠缠缠,挣扎其中不得摆脱,萧怀瑾百思不得其解。

但如今,他好像体会到了其中一二。

缘之一字,当真是妙不可言。

萧怀瑾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肤浅的看脸之人。

他眼力极好,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

早在接近的时候便已经发现,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正是之前逃荒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没想到她竟然会进了药宗陶镇分堂,再次偶然与他相遇。

阮棠轻轻地眨了眨眼,细细密密的乌黑睫羽翩跹如蝶翼。

如同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展翅落在了萧怀瑾柔软的心尖。

萧怀瑾的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炼制出来的丸药之所以存在问题,根源出在使用的药材身上。”

“药材?”阮棠一怔。

“没错,是药材的缘故。”萧怀瑾耐心地解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使用的应该是瑕疵药材,药性流失得很严重。”

“在炼制丸药的过程中,各种药材的配比融合很重要,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瑕疵药材的药性变了,最后的成品效果自然也就出现了偏差。”

阮棠一点即通,杏眸明亮如星子:“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讲了各种药材的药性变化规律。”

“所以,如果想用瑕疵药材炼制出丸药,就得对配方的比例进行微调。”

“车前草和鼠尾果的有效药性变低了,应当适当地增加些许,黄连则可相应地删减一些,以免破坏整体效果……”

阮棠来了灵感,脑海里划过一道道公式,重新点燃了药炉,迅速地炼制起第二炉丸药。

成品没一会儿便出炉了,她取了一颗品尝,偏差仍然存在,但是幅度却降低了许多。

这说明,她的思路方向是对的!

阮棠一双杏眸如同曜日般闪闪发光,波光流转,潋滟生辉。

因为心生欢喜,她朝着萧怀瑾嫣然一笑,唇珠饱满,唇色绮艳,像是覆着一层碾碎了的玫瑰花汁,水润动人。

唇边点缀着两个柔软的梨涡,沁着香甜的蜜糖,甜滋滋地浸入了对面之人的心魂,好像连呼吸间都添了甜蜜的味道。

萧怀瑾怔怔地看着面若桃花的貌美少女,心脏的震颤传入大脑,在耳边奏响。

阳光在阮棠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色光影,她好似从天而降的神祇,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其实,萧怀瑾本来的打算并不是这个。

他只是欣赏阮棠的操作,准备主动提出帮助阮棠,免费为她提供各种品质上好的药材。

但阮棠却另辟蹊径,走了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作为一名炼药新手,拿的是公开的普通药方,却能独

立地调整配比,达到增强药效的效果。

这说明,少女对各种药材的药性熟稔于心,牢牢地记在了心中,达到了融会贯通的水平,且天赋悟性极强。

如果被药宗的那些长老知晓了,一定会惊为天人,见猎心喜,用各种优厚的待遇诱|惑少女拜师。

而不是像阮棠如今这般,用的是转手多次的破旧药炉,药炉的表面坑坑洼洼,差一点就要进报废炉。

原材料是被淘汰的瑕疵药材,全是药师们看不上眼的次等品,却被阮棠视为珍宝,极为珍惜。

她该享受更好的条件,她值得更好的。

萧怀瑾唇瓣动了动,正要说话,阮棠却率先开了口。

她笑吟吟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阮棠,药材仓库这边工作的杂役,真的很谢谢你的指点。”

“对了,你这么厉害,应该是分堂里正式的药师学徒,跟的是哪位师父?你来分堂多久了?”

少女好奇地询问,姣好的杏眸亮晶晶的,含着浅浅的艳羡和憧憬。

萧怀瑾抿唇,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药宗主宗的那些师弟和师妹。

因为是药宗少宗主,年青一代的领头人,师弟师妹们尊敬他,却也敬畏他。

好像将他捧上了神坛,远远地供奉着,很少有近距离的相处和交往。

于现在的少女而言,药宗分堂的药师学徒已经是了不起的身份,是她努努力能够得上的高度,是她努力想成为的那种人。

要是再高一些,那太遥远了,远不可及,于是很可能下意识拉开距离。

萧怀瑾看着少女巧笑倩兮的如画笑颜,顿了顿,回答说:“我叫……瑾玉,我师父是宋副堂主的弟子之一,他很照顾我。”

“那你不就是宋副堂主的徒孙了?”阮棠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真诚地竖起了大拇指:“太厉害了!”

萧怀瑾轻轻地笑:“你也很厉害。”

“我们这是在商业互夸,互相吹捧吗?”阮棠不由失笑。

“不是吹捧,说的都是真话。”萧怀瑾认真地反驳,像是在陈述着事实。

青年的眼中融着春风般的柔意,温声道:“以你的天赋,在杂役上埋没可惜了。”

“分堂每半年都会有一次考核,通过了考核,就能从杂役升职为学徒,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正好最近师父没给我布置什么任务,我的空闲时间很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每天都在这附近等我,遇到了什么不理解的难题,都可以随时询问我。”

萧怀瑾的态度很真诚,阮棠能听出其中的善意。

只可惜,这场考核才过去没多久,要想升职,还得等半年之后。

而那个时候,妖魔早就入侵了,陶镇早就陷入了混乱,哪里还有精力去举办这种日常考核?

但能得到一名药师学徒的教导,肯定比阮棠自己一个人摸索的进度快上许多。

更不必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能让阮棠感到受益匪浅,足见“瑾玉”的造诣之深。

因此,阮棠并没有拒绝萧怀瑾的帮助,而是一口答应下来,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了!瑾玉,真的很谢谢你!”

“能帮到你,我不胜荣幸。”萧怀瑾温文尔雅地回应,风度翩翩。

萧怀瑾是信守承诺的人,只是他手头的事情不少,大概两三天才能抽出一次空,每次能停留大概半小时的时间。

但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在药学方面的天赋和能力比起穆白来只强不弱,指点时常常一针见血,直击重心。

阮棠本身悟性不缺,找准了方向,以坐着火箭的速度突飞猛进。

炼体、炼药,阮棠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没有放下基本的警惕性。

月上柳梢头,炼体完的阮棠回了房间,却见宿舍里的几人都还没睡。

“今天可是陶镇的陶瓷节,分堂都难得放假了,棠棠你怎么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而是一个人藏起来了?”

姜露亲昵地开口抱怨,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只有促狭的打趣。

“刚好有事。”阮棠笑着一笔带过:“怎么样,好玩吗?”

“可好玩了!”另一个瓜子脸的清瘦女生开心地笑:“特别热闹!人挤人,能和少宗主来的那天的热况差不多了。”

“棠棠你整日和郁余在一起,肯定还不知道少宗主受欢迎的程度。”姜露性格外向,人缘很好,消息十分灵通。

她捧着脸,眼神布灵布灵的,一副迷妹模样:“从他抵达陶镇开始,便成了整个陶镇公认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