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切长谷部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面目严肃地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是,我压切长谷部,愿意跟随主人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离不弃。」
书页翻动的声音响在房间,光团霎时间包裹住他们,无形的链接将两人的灵魂连接在一起。
契约成立。
压切长谷部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的缺口仿佛再一次被一种奇妙的归属感给填满。
白川童浔手上的召唤书,至此又多出了一页。
第76章
最近白川童浔盯着召唤书发呆的时间变多了。
关于梦境的诅咒在前几天正式被解除,她终于可以在晚上睡个好觉,召唤书的信物收集也即将进入尾声。
好在图鉴人物本就不多,总共也就三十来个,不然还不知道得找到何年马月。
少女伸手推开了窗,外面街道的叫卖吆喝声顷刻间变得清晰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著书页。
分明马上就要解锁最后一页,已经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然而白川童浔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那么多场梦境映在脑海,她抚扌莫着召唤书上那一个个名字,或是温柔或是嫌弃,最终手指停留在了最新的压切长谷部那一页上。
白川童浔抿起了唇。
压切长谷部就在这时走进了客栈的房间,见少女看着手中的召唤书不说话,就知道她一定又是在脑海中和这本神奇的书沟通了。
他不知道他们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但少女的表情实在谈不上好。
「长谷部。」
窗外的晚霞透过云层的间隙,沉缓地投射在那双明灭不定的浅色眼眸。
她突然轻轻喊了他一声,语调压抑着某种无可奈何的情绪:「我好像必须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压切长谷部愣了一下,眸中快速闪过几丝慌乱。
自从将少女的梦和她时不时召唤出的那些人联系起来后,他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要离开了,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也成为了那些图鉴人物的一份子,无法再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身旁。
青年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没有回话,只是无声地耷拉下脑袋。
见他这副失落的模样,白川童浔心软了软,她心中思忖半晌,微微柔和了眉目,告诉他:
「其实也可以多留一段时间。」她话语一顿,接着有些迟疑地开口:「就是等离开后,有可能会让你因此而忘记我」
「不!」
压切长谷部闻言忽地抬头,斩钉截铁:「现在就离开!」
他的态度太过于坚决,反倒是让还在犹豫的白川童浔一下子没反应过。
她有些好笑地踮脚,伸手揉了揉他的短发,笑道:「我再多陪你几天吧,没关系的。」
事实证明,人果然还是不要随便立什么flag。
叛逆的世界偏偏非要和她作对,就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的两天内,白川童浔的身体状态却开始急剧下降,这让她想起了当时梦里在乌鲁克的最后那一段时间。
就算再不舍,时间也到了。
压切长谷部难过极了,他双手握着少女的右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又低又轻地道:「我们不等了,现在就走,好不好?」
白川童浔叹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拿出了召唤书-
压切长谷部的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灵魂状态的白川童浔恍惚了一下,她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拿出召唤书究竟是要做什么,但一晃眼的时间她却已经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宅邸前。
审神者风正大笑着,憎恶又疯狂地看着与他对峙的压切长谷部和那个来自异世界的蓝发少女,最终不堪重负地吐出一口鲜血。
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都像是突然断了片,她茫然地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看见压切长谷部正面色痛苦地跪倒在地。
本丸里面一片狼藉,到处是刀剑的残骸与血色,审神者风身上的道士服已经残破不堪,充满了泥垢。
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他身体上撕裂,可是他却毫不在意。
他畅快地疯笑着,黝黑的眼中倒映出了同样状态糟糕的少女。
「看吧,你还是没有办法带走他。」
见对方手足无措地搀扶着压切长谷部,身体却已经开始从发尾处缓慢消散,风裂开嘴角,嗓音嘶哑。
「他的身体里还残留着我所注入的那一丁点灵力,所以我依旧拥有压切长谷部的支配权。」
「我会拼尽全力将他的那一部分灵魂禁锢在这一座本丸里,你就算离开了这个地方,却永远无法有完整的带他走。」
少女狠狠瞪着他:「你会遭到报应的!!」
「你说,报应?」
风挑高眉梢,嘴角讥讽:「我已经被妖鬼诅咒了,你还认为我会在乎这些吗?」
他边咳血边笑,扭曲的神态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你们毁了我,我也绝不会放任你们过得安生。」
「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们尝到代价!!」
话音落下,他的体内骤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灵力,它们化成一缕又一缕的枷锁,缠绕住压切长谷部的身体,而另一端深深扎入了本丸的地底。
做完这一切,风的寿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不断从月匈腔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就这样瞪着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你简直是疯了」
「白川童浔」的身体开始颤抖,她强忍着痛苦,想要在找到办法前强行留在这里,但世界意志的排斥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她能感觉到灵魂近乎要被撕裂。
召唤书上亮起了几个字,她无助的瞪大了眼睛,手中动作不停地尝试扯断那些烦人的枷锁。
压切长谷部蜷起手指,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开始消散的部位。
他这辈子最痛恨被人遗弃,骨子里的倔强与好强让他总是不断回想着那些不堪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愿意接纳他的人,好不容易想着要放下过往的一切,去拥抱那一个幸福的可能,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主动接受离别这个选择。
「主人。」
他无力地抬起胳膊,松松地握住少女的手,几乎是哀求的放轻了声音。
「您会来接我的,对吧?」
少女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用力拉扯着那些由灵力固成的粗大铁链的动作缓了下来,她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准确的答案。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还能不能再次回到这个世界。
压切长谷部声线虚弱,握住她的手却越发地紧,他低垂着脑袋,极其缺乏安全感地反复跟她确认着。
「您说过我们的灵魂签订过契约,有了灵魂之间的链接,今后无论我在哪里您都能感知到。」
「您说过这句话的,对不对?」
白川童浔呼吸一窒,眼眶湿润起来。
她回道:「是的,我说过。」
「我是刀。」
压切长谷部将少女的拉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口勿,又说:「我不会消亡,今后也能够一直存在,只要您还活着,我就不会就此死去。」
「我可以在这里等很久,主人。」
「只要您来接我。」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害怕又酸涩地呢喃着:「只要您来接我。」
「我会的。」
白川童浔突然蹲下身,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手轻抚着压切长谷部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声音中仿佛裹挟着某种能够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不会永远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长谷部,我保证。」
少女的身体消散了。
手臂还保持着回抱的姿势,压切长谷部怔怔的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前方,万念俱灰地抿起唇角-
那个「白川童浔」已经离开,而灵魂状态的白川童浔仍然留在这里。
她知道这场梦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将压切长谷部困在梦境中的梦魇依旧没有出现。
她在一旁默默陪伴压切长谷部等待着,亲眼看着梦里的时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
风的尸体后来被一群穿着奇怪制服的人给带走了,他们将这片「战场」清理干净,却唯独留下被铁链锁住的那个刀剑付丧神,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秋去春来,本丸的那颗大树长满了美丽的樱花,压切长谷部呆呆地望着那棵树,眼神中流露出各种怀念的神采。
他复又敛眸,发出一声饱含思念地叹息。
「主人」
白川童浔温柔地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青年的发丝。
一年一年又一年,绚烂的樱花开了又败,草木长出又渐渐枯萎。
这座被妖鬼诅咒的本丸残留的鬼气太重,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青年的神志,甚至会在午夜侵入他的睡眠,带来一场再一场刻骨铭心的噩梦。
不断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压切长谷部眼中的光也随着日月星辰的变化而逐渐黯淡。
十年过去,他仍然心中留有期盼。
五十年过去,他不再清澈的眼神浮现出些许茫然。
一百年过去,压切长谷部开始感到不安和恐惧,他的思想变得混乱,噩梦越发频繁地降临,这让鬼气更加顺利地侵蚀了他的身体。
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
直到度过依旧看不到尽头的第五百年,青年已经彻底大变了个样。
压切长谷部浑身都被鬼气包裹着,仿佛那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紫色的双眸充满了死气与空洞,整个人看不出半点生机。
那道已经模糊了面容的身影一直在脑海中徘徊着,早已化成了自己的执念。
再然后的某一天,空气中的灵力发生了变化,一个身穿和服的瘦弱少女踏入了这座本丸。
压切长谷部的瞳孔缩了缩,剧烈的心跳在月匈腔震动着。
他颤抖了一下,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了头,努力瞪大着双眼,身体前倾朝着来人望去。
随后那一丝可怜的希冀瞬间被冰水浇灭,他近乎是充满杀意地瞪向来人,面目狰狞可怖。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他低吼着,锁住残缺灵魂的铁链叮当作响,不断有扭曲的黑气从体内溢出,张牙舞爪地扑向少女。
压切长谷部双手死死地捂住脸,不甘心与绝望的情感压垮了他仅有的神志。
「她没有来,她去哪了,我明明能感受到她还活着,可是她为什么还没有来」
恐怖的黑气如漩涡般汇聚在他身后的上空处,慢慢形成一个怪异又庞大的形状,它在黑夜中睁开独眼,霎时间整个梦境都震荡了一下。
梦魇出来了。
白川童浔心中一紧,来不及思考其它,见状直接三两步挡到青年身前,对准怪物抬起手,努力催动着灵力。
奇妙的感觉在身体流淌,她顿觉不对地低头,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脱离灵魂状态,拥有了实体。
少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压切长谷部几乎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躁动的黑气缓缓收敛,他呆呆地抬头仰视着她,被鬼气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脸庞依稀还能看清曾经的轮廓。
付丧神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轻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似乎在害怕自己只要稍微提高一点音量就会震碎眼前的少女,然后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泡影。
微风模糊了阳光的轮廓。
那一道脆弱的哭腔最终还是清晰地传入了白川童浔的耳畔。
「您来接我了吗,主人?」
第77章
这家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帅强惨人设啊。
白川童浔面色复杂,看着缠绕了青年全身的鬼气,以及那些将他禁锢了几百年的锁链,无奈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身后的梦魇还在咆哮,孜孜不倦地散发出某种诡异的气息,连带着整个梦境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无暇再去顾忌压切长谷部,在对方目不转睛的凝视下回头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敌人身上。
身处梦境里的人好像看不见它。
余光中瞥见和服少女正满脸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动作,苍白的面色让她的气质透出一丝易碎感,那一头微卷的柔软长发披散在肩。
这时候的音似乎比她在现实见到时的模样更稚嫩一些,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年纪,面对着模样狰狞的压切长谷部和突然出现的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白川童浔蹙眉,突然发现对方的五官给她带来某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梦境的世界开始从边境奔溃。
她抿起唇,快速收回思绪,静心凝神地将身体的灵力汇聚在双手,对准还在从压切长谷身上吸取生气的怪物,迸发出亮眼的白光。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梦魇的能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在庞大灵力的冲击下毫无反抗之力。
白川童浔加大了输出的力度,下一秒它便尖叫着消散在白光之中。
眼前又恢复了平静。
……就这样完了?
胜利来得太过轻易,这甚至让白川童浔有些不敢相信。
她低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自己有这么强吗?还是说困住压切长谷部的根本不是梦魇,而是他自己?
梦境开始了倒计时,碎光笼起整个本丸,突然她感觉到身后的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蓝发少女回过头,对上了压切长谷部已然恢复清明的眼神。
「……主人。」
他表情愣愣的,脸上依旧攀爬着无数黑气,那种想要摧毁一切的疯狂却在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后悄然不见。
原本低沉可靠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语调中却压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期许。
白川童浔默了默,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她弯下月要,像是梦境里少女所做的那样,在他的额前缓缓落下一口勿。
「我来接你了,长谷部。」
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那双愈发明亮的眸子:「所以,赶快醒过来,看看我吧?」
旖旎的光照落在每一处阴影,身处的场景骤然破碎,重归于一片空茫。
现实中,白川童浔倏然睁开眼,入目的是压切长谷部沉静的睡颜。
他周身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气息平稳,祥和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做了一场风和日暖的美梦。
封锁的门被从外面拉开,和服少女探进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白川小姐,结束了吗?」
「嗯。」
白川童浔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仍然有些担忧道:「他还是没有醒。」
「放心,应该只是睡着了。」
这次音身后没再跟着其它刀剑,她走进房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压切长谷部半晌,笑着安慰道。
「毕竟是被鬼气折腾地有些过头了,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明天就能醒过来啦。」
以防万一地翻开召唤书询问了一番压切长谷部现在具体的状态,确认他的这一部分灵魂的确完全没有异常了之后,白川童浔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
她再次将视线扫向青年,目光在触及到那些铁链时又愣了下,随即拧起了眉头。
她心中对这些束缚着压切长谷部自由的东西,条件反射般地感到排斥,想了想,还是征询意见似地看向审神者。
「既然确定了没有危险,那这些铁链能不能撤掉?」
音眨了眨眼睛,双手拘谨地交握在身前,充满歉意地轻声回答了她的疑问。
「抱歉,这不是用我灵力做出的东西,我已经在尝试解开了,但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想起眼前少女和审神者风有三分相似的面容,白川童浔顿了顿,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了答案。
尽管无论是地形还是布景,从表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这座本丸,很可能就是曾经属于风的那一座。
她垂下眼,再次发了愁。
但是如果迟迟无法解开铁链的话,也就意味着就算是等到了明天,她也不一定能带压切长谷部走吗?
可问题是现在她应该还处于狱门疆带来的穿越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
音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主动和她开了口:
「你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等到我处理掉那些铁链后,再找你来我们本丸接他回去。」
白川童浔闻言有些差异:「可是我该怎么和你联系,又怎么过来?」
观看完压切长谷部的梦境后,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审神者和刀剑的基本常识。
本丸这种地方简直和外界完全没有接触,就像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她不是审神者,恐怕没办法找到进入本丸的入口。
更何况,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狱门疆的穿越是完全随机的,就连她自己也没办法保证能再一次进入这个世界。
等等。
大脑蓦然被什么重击了一下,白川童浔的脑袋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想起了压切长谷部梦里的那个自己所做的梦,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特别关键的信息。
那段梦境中突兀的空缺,究竟是
头开始泛起钝痛,还没等到她深入想到究竟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一道口哨声传入耳畔,打断了所有思绪。
白川童浔抬起头,见音已经站在了门口,蹲下身子,似乎从地上抱起了什么,轻声哄了哄。
「乖,想请你帮个忙啦。」
她背对着自己,只能瞧见有一只露出小角的尖尖耳朵,轻轻颤抖了一下。
白川童浔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终于看到一小团毛茸茸的动物。
少女的怀中赫然窝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
「你不是有一本可以签订契约的召唤书吗?」
音亲昵地扌莫了扌莫那只狐狸的脑袋,朝她笑道:「这是我们本丸的看门狐,它可以分出一部分灵和你进行契约。」
「等那些铁链被解决掉后,我就会让它告诉你这个信息。」
白川童浔睁大眼睛,眼前狐狸的模样跟她记忆中曾经召唤出的那只白狐完美重合了起来。
她呐呐开口:「这只狐狸叫……」
「它叫小白。」
音换了个抱姿,双手托起狐狸的身体,将它举到了白川童浔的眼前,耐心解释着。
「无论你在哪里,它都能将你带回本丸,所以今后还请白川小姐多多召唤它,随时注意有没有我的信息哦。」
「无论在哪里」这几个音被特意地加重,那双澄澈的眼眸仿佛已经看透了眼前人的来历。
说完这句,她复又低头:「小白,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了嘛?」
白狐哼唧一声,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扫了一眼白川童浔,它身后的尾巴随意摆动着,旋即眉心处陡然亮起白光。
一只与它一模一样的白狐从它的身体里分离出来,轻盈地跳落在地上。
只见它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月要,随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白川童浔的脚边,仰着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
白川童浔心情复杂地拿出召唤书-
非审神者和付丧神,长久待在充满着别人灵力的本丸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契约完成后,音就将白川童浔送离了本丸。
离开确实是顺利离开了,但是好像有哪里出了点毛病。
白川童浔怀中抱着狐狸,茫然地看着脚下由无数美丽鲜花所铺成的浪漫海洋。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和一个骑士逃命时,遭遇时间溯行军,最后被一道诡异的时空缝隙吸入音的本丸的。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最后逃命的那个地点啊! !
清风带起散落的花瓣,裹上几缕芳香,缱绻着从眼前掠过。
这个地方到处都充满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白川童浔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她尽量避开脚下的娇花,格外小心地朝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的高处传来。
「哎呀哎呀,瞧瞧我看见了什么,一位美丽的小姐姐。」
那人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乐趣般。
轻飘飘的音色,仿佛在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咦,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这个声音……! !
少女心中一跳,猛地转身回头。
她满怀惊喜地开口喊道:「亚……瑟?」
音量蓦地落了下去,还残留着一丝不确定的疑问,白川童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睁大了眼睛。
耸入云霄的高塔中,身穿宽大衣袍的男人坐在空落落的窗边,银白的柔软长发散落在肩臂,如花一般精致的面容浮起点点轻浮的笑意。
他单手撑着脑袋,斜斜依靠着石墙,姿态随意而散漫。
那双剔透如宝石的紫色眼眸似梦似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飘渺的轻纱,使人看不透其内真正的情绪。
他居高临下地睨下目光,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亚瑟?你是在说那位高洁的骑士王吗?」
男人哈哈一笑,那道与印象中亚瑟·潘德拉贡如出一辙的嗓音这样说着:
「我可不是哦,我的名字嘛,叫——」
「梅林。」
霎时,芬芳馥郁的花雨飘了漫天,荡起缤纷的波纹,它们飞扬在晴朗湛蓝的高空下,绽放出绚烂的惊人生机。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拨动了心弦,白川童浔坚信这里就是传说中那永世不灭的理想乡。
她仰头,在这片花海中安静地与高塔中的银发男子对视着。
温风如酒,目酣神醉。
第78章
白川童浔站在那片花海里,仿佛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突然,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她抱紧了怀中的狐狸,在那一阵清风的引导下,整个人都慢慢离开地面,升高,最后来到了男人的眼前。
梅林嘴角还挂着盈盈的笑意,从塔内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十分绅士地牵住了少女。
那动作好像不是要将她带入高塔之中,而更像是在一场浪漫的舞会中,邀请心仪的女生来与他共舞一曲。
「好啦好啦,这样说话舒服多了。」
见少女已经稳稳落地后,他站起身,手里还拿着一只魔杖,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白色衣袍。
这个高塔内居然该有的布置都有,床,壁炉,餐桌和一些好看又精致的小装饰,留下了被人常年居住的痕迹。
这个叫梅林的男人,就住在这里吗?
白川童浔收回打量的视线,看向银发男子,友善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白川童浔,被朋友无意间送到了这里,很抱歉打扰到您了。」
见对方神色好奇地将视线扫向她怀中的白色小团子,她话语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它是小白。」
怀中抱着的狐狸哼唧一声,缩着脑袋又往少女的怀中蹭了蹭,用屁股对着男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
梅林见状也不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好脾气地感叹了一声。
「哎呀,真是只可爱的小家伙啊。」
他嘴角笑容不变,将目光重新投向白川童浔,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接着语气俏皮地开口:
「日安,白川小姐。」
「欢迎来到阿瓦隆,遗世而立的理想乡。」
白川童浔点点头,对理想乡这个描述表示十分赞同:「这里很漂亮。」
「是吧~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这种好看的景色吧。」
梅林悠哉悠哉地来到小餐桌边上,凭空变出两个干净的酒杯,又从另一个小酒壶里面倒出醇香四溢的酒水。
他很尽地主之谊地将其中一个小酒杯放到餐桌的另一旁,并邀请少女一起品尝。
白川童浔摇头拒绝了:「我不喝酒。」
「不会喝醉的哦。」
小白也闻到了这种勾人的香气,动了动鼻尖,从她的怀中抬起头来。
招架不住梅林的热情,白川童浔犹豫了一番,还是坐到了桌旁。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她想起刚来的时候,独身一人站在一望无际的花田里,视线中除了现在身处的这座高塔外什么也没有。
真的可能吗?一个人,生活在这座高塔里?
「偶尔会出去逛逛。」梅林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她:「不过这么多年,我确实都待在这个地方。」
白川童浔对此表示十分敬佩:「我不行,我要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很多年,我会疯掉的。」
「但是你不觉得这里很棒吗,有种想永远留在这里的冲动呢。」
「可是很寂寞啊。」
梅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回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默了默,随后眯起双眸,笑着轻声附和道:
「嗯,说的也是。」
在这个神奇的地方,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他们就这样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很久。
当再也无话可说后,房间里陷入了暂时的安静。
也许是感觉坐的太久了,梅林伸了个懒月要,站起身再次缓步来到窗边,遥遥望着外面的景色。
「太阳落山了啊。」
他将自己幽禁在这座高塔太久,记忆中上一次和别人说话好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金发少女别离之时所诉说的话语仿佛犹在耳边。
白川童浔轻轻抿了一口溢满花香的酒水,清新的凉意袭击味蕾,全然没有酒精的刺激感,反而有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流进胃里。
小狐狸的爪子催促似地拍了拍脚下的大腿,她拿起酒杯,微微倾斜着倒了一滴水珠在小指上,接着凑到它的唇边。
它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舔去酒水,砸着嘴巴回味了一会儿后,很是满足地摇了一下毛绒绒的大尾巴,又乖乖闭上双眼,在温暖的怀里爬下了。
做完这一切后,白川童浔有些心虚地偷偷抬眼瞄向梅林,却被男人抓了个正着。
淦,偷偷用别人的酒喂狐狸还被主人发现了!
好在梅林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是安静地在窗前回身注视着她,任由暖橘色的光笼住自己的身影,一双剔透的紫眸中盛满了包容。
他眼中笑意加深,周身突然泛起阵阵美丽的光点,花瓣状的耳饰随着这股能量波动小幅度地扇了扇,就像是温柔清雅的花之精灵。
少女只觉得自己被一种温暖的能量包裹着,她抱紧了怀中的狐狸,模糊间听到了对方轻飘飘的话语。
「好啦好啦,谢谢你陪我这个无聊的大哥哥饮酒聊天。」
梅林合上双眸,像是拥抱微风般地张开手臂,口中无声地咏唱着什么,而后轻轻挥了一下魔杖。
「不过,现在是时候送你回去啦。」
话音落下,白川童浔恍惚着睁开了眼睛。
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桌上堆了很高的蟹肉罐头。
她茫然地扫视着眼前布置简单的房间,角落里是一张榻榻米,而狱门疆很有仪式感地被放在了由蟹肉罐头堆成的金字塔的最上方。
这里不是港黑啊,什么情况?
隐隐听到了花洒的声音,白川童浔转过身,发现边上还有个小浴室,房间门大开着,在一道屏障后,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若隐若现。
有人在浴室里洗澡?
看那身材,还是个男的。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影动作顿了顿,随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外面的方向扭过头。
白川童浔一僵,下意识地想躲,但很快意识到了对方应该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人,便只是生硬的移开目光。
花洒声停止了,很快传来屏障被拉开的声音,一只手出现在她往下的视线中,不急不缓地捡起了地上衣服。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到那人应该穿好衣服后,白川童浔抬起了头,对上一道幽深的视线。
高挑男人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身上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活像是不久前才被人糟蹋了一番。
「太宰?!」
白川童浔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
太宰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即摊开手耸了耸肩,理直气壮道:「不是说过会去接你的嘛,但是童浔酱却自己跑到狱门疆里面去了,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这样把你带回来咯。」
白川童浔无奈扶额:「不是说早上8点?」
太宰治面色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童浔酱可以打开手机,看看现在时间哦,你已经超时很久了。」
少女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不信邪地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解开锁屏。
十点二十分。
她愣了一下,惊讶地抬头看向黑发男人。
太宰治挑了挑眉,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欠揍模样。
白川童浔收回手机,轻吸一口气。
这次怎么这么久?是因为还去到了本丸那种神奇的地方吗?
她思忖着咬住下唇,又见黑发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只好暂时放下那些,无奈地开口询问道:
「嗯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能让这家伙在之前突然那么郑重地跑到港黑找她,应该是什么很急的要紧事吧。
「当然。」
太宰治面色瞬间正经了很多。
「之前在港黑实在不方便开口,这次找你过来,是因为我们武侦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
白川童浔指着自己,疑惑道:「我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你们的?」
太宰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别样的光泽。
水滴从微卷的发丝落到脖颈,被他不在意地拂去,他弯月要拉住少女的手腕,朝着门外走去。
「跟我来,你看过就知道啦。」
白川童浔不明所以地被他拉着走出简单的公寓楼,拐了个角,来到武装侦探社的那栋办公楼。
太宰治带着她走上楼梯,然后推开武侦接待处的门。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寂静地有些不同寻常,清清冷冷的空间里,连纸张被微风吹起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亮。
直美不在?
白川童浔还记得当初接待她的那个高中时美少女,她活泼开朗地跟她聊天的内容还清晰地记在脑海中,特别是她和她哥哥
算了,这个不提也罢。
还在愣神着,手腕又被人轻轻拉往一个方向。
白川童浔跟着顺从地转了个身,停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少女和太宰治对视一眼,迟疑地伸出手,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刹那间,好几双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来。
她惊了一下,发现外面接待室之所以空无一人,原来是因为很多人都聚在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甚至只在视频中见过的直美哥哥也在其中。
有很多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照理来说,此刻她应该像往常一样抬手跟他们打个招呼才对。
但是现在这么多道视线,同时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情景,却差点让白川童浔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窗帘被严合地关着,昏暗的灯光下,那些人的目光好像要把她活剥生吞了似的。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被一双手牢牢按住了肩膀。
白川童浔呼吸一窒,心中狂跳。
「喏,人带来了。」
太宰治微微施力,把她往前推了推,仿佛是在进行某种见不得光的py交易一样,将势单力薄的她彻底暴露在人群中。
说起来,这群人还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
想到这里,她颤了一下,瞬间拿出召唤书,下意识地翻开页数要进行召唤。也就在这时,一旁离她最近的黄发男人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刺啦一声,木椅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川童浔绷紧神经,循着声音望去,却在看清房间角落的景象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
她有些愣神地看着那个方向,原本警戒的动作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第79章
那个如班主任般不苟言笑的武侦社社长此刻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
他的面色苍白,唇上无一丝血色,身体的经脉被异化,呈现出怪异的黑纹。
刚因为愣神而放松下来的身体再次紧绷,慌张的情绪比之前更甚,白川童浔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这种铺面而来的,浓郁无比的死亡气息令她感到颤栗。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甩开国木田独步的手,回过身就要推开太宰治往外跑。
手腕再次被人抓住,先前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黑发男人用力将她拉了回来,他眼眶边是浓浓的青黑痕迹,透出某种掩饰不住的疲惫,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你果然知道他的情况。」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很是沙哑。
白川童浔被吓到了,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战战栗栗地想要逃脱这个地方。
国木田独步观察到她情绪的不稳定,沉眉对着江户川乱步劝阻道:
「等等……她的情况不太对。」
「我等不了。」
江户川乱步绿色双眸充满了锐利的光泽,他执拗地死死抓着白川童浔的胳膊,一字一句:「社长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冷静一点,乱步先生。」
一旁一直安静着的短发女人也出了声,她神色沉静地看向白川童浔,有些困乏地揉了揉眉心,放轻声音道:「拜托了,白川小姐,我们需要你提供的信息。」
「社长已经保持这种状态有一个月了,这期间我们该做的全都尝试了,依旧束手无策,乱步先生也无法演算推测出任何东西,你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为什么找我?」白川童浔慌乱地蜷紧手指:「说不定只是什么奇怪的异能力呢?」
「社长昏迷在你以前住的公寓附近,再加上乱步先生的一些猜测,排除一切不可能后,我们将目标指向了你。」
原本只是一些没有证据的猜测,但当他们看到白川童浔此刻的反应之后,也都明白了这件事或许确实跟她有关系。
女人垂眸,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没有任何预告,就把你请过来的做法很唐突,但是眼看着社长的病情在一天一天恶化,我们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而你又在港黑那种地方」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
「如果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尽力为你拿到手,所以……」
与谢野晶子:「真的拜托了,白川小姐。」
随后,谷崎直美的哥哥面目严肃地朝她鞠了一躬,在他边上,国木田独步和另一个雀斑男孩也低下了头。
他们不约而同道:「拜托了,白川小姐。」
「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失礼道歉。」
紧接着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禁锢着她腕部的江户川乱步也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两步,他同样一鼓作气地弯下了月要,双眼盯着地面,声线颤抖:
「拜托。」
白川童浔一时被这样郑重的架势震撼住,心慌地抿起唇,面对着这么多人的求助,最终还是挫败地耷拉下肩膀。
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身旁的太宰治刚要再加把劲说些什么,就见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昏迷的福泽谕吉的床前,认真观察一番,确定了症状,随后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你们社长,之前自杀了?」
「为什么这么说?」
太宰治对这样一个问题很感兴趣,想到初见时少女曾和他说过的话,有些好奇地走到她的身边。
白川童浔撇了撇嘴,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说:
「我之前见过这种情况,在电视上。」
「因为我们那边人口越来越少,人类濒临灭绝。为了减轻人口骤降的问题,也为了人类能够存在的未来,行刑者会对犯了自杀罪的人进行处刑。」
「而被处刑的人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犯下自杀罪的人寥寥无几,但每一次他们都会进行全球直播,将处刑的过程实时播放给每一位居民观看,以此来杀鸡儆猴。
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那情绪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你的意思是,社长现在这样都是你们世界的处刑者做的?」
白川童浔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给出准确地答复,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
「他有着一模一样的症状。」
国木田独步皱起眉:「所以说,你们那边的处刑者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也具有穿越的能力?」
等等,这话可不兴说啊。
白川童浔被这个想法吓得抖了一下,没敢深入思考,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处刑者使用的是你们那边的能力吗?」
与谢野晶子也在这时开了口,她认真注视着福泽谕吉,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她:「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也用那种能力恢复社长?」
「不可能,我做不到治疗你们的社长。」
白川童浔又摇头,她这次回答十分肯定,没有半分犹豫:「日常生活中,我们世界的人没有任何能力,而处刑者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个人类,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另类,几乎没有人喜欢他。」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别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大家都叫他业魔。」
业魔。
一个光是名字就充满了不详与危险的称呼。
在旧时代就存在的魔鬼,拥有着扭曲世界的能力,每个业魔都由人类异变而来。
怎么做到异变的?
不知道,因为历史书上没说。
为什么会产生异变?
不清楚,因为历史书上没写。
见大家都因她的话而神色异常沉重,白川童浔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开口安慰了一句:
「不过别担心,他应该不会死。」
江户川乱步眼中倏然亮起光,他第一个出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白川童浔回想着脑海中在电视上所看见的那些画面,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处刑者杀过人。」
国木田独步紧锁眉头:「但是那并不能证明他不会杀人。」
「话是这么说,但」少女咬了咬唇,说话间的尾音带着一丝微妙的迟疑。
「我们那个世界绝对和平。」
「绝对和平的意思就是,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恶意伤人事件,在近300年内,我们的犯罪率几乎为0。」
「大家都很善良有爱。」说着说着,她便坚定下神色,告诉他们:「就算是行刑者,也没有杀过任何人。」
众人闻言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特别是离她最近的太宰治,那双幽深的眼眸中蓦然流露出某种深渊般的情绪。
他歪了歪脑袋,说出声的话语轻而诡谲:「可我很好奇啊,那你们世界犯了罪的人,比如说自杀者,最后的下场都是什么呢?」
「你们的处刑是怎么样的?」黑发男人看向昏迷着的福泽谕吉,不急不缓地问她:「仅仅只是让处刑者把他们变成社长现在这样吗?」
「如果社长一直获救不了,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总不会是要一直保持这样吧?」
直中准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们来说非常的重要。
狭小的房间内,武装侦探社的所有人此刻都屏息凝视,急切地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后者只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语气尴尬,似乎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哎,从记事起唯一一场处刑自杀犯的直播,我也因为要做游戏任务而没有看完,不过我很肯定地记得确实没有人死亡就是了」
但是课本里好像有提过来着。
可恶,早知道当初就再认真点学习了!
白川童浔闭眼,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像是终于想起了作业答案那般兴奋的伸出一根手指:「说不定是像变魔法一样,把他们都变成勤劳的小老鼠了呢?!」
话音落下,除了看不清神色的江户川乱步,和一直若有所思的太宰治,房间内的大部分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国木田独步抽了抽嘴角,并没有当真,只以为这是对方张口就来的玩笑话。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少女之前的话语表示了质疑:「近300年,几乎为零的犯罪率,你的意思是你们那边的人从来不会对别人产生恶意和攻击的冲动吗?」
对此,白川童浔的表情万分茫然地反问道:「大家都是人,我们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同类?对同类产生恶意?」
她双手抱臂,对黄发男子此刻表现出的不信任很是不满:「我们那边的人都很好的,哪像你们这些世界乱得要死,我差点不止一次丢了自己的小命。」
「……」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国木田独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看似完美的世界真的存在,近乎是不可置信地追问着:
「从来不会产生过攻击别人的倾向和想法吗?你们世界的所有人,从来没有?!」
「所以说干嘛要对同类有恶意啊。」白川童浔轻轻吐槽一句,随后骄傲地抬头:「我很确定、绝对、以及肯定,从来没有。」
她的话语顿了一下,突然有些疑惑地轻嘶一声:
「等等,这么说起来的话,自从离开那个世界后,我好像偶尔确实会暴躁得想要揍人……果然,人在危险的环境中就会改变自身性格,逐渐变得极端吗?」
国木田独步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他紧锁着眉,面色复杂地凝视着面前来自异界的少女。
他很理智地分析着问题,并确定出问题的不是自己。
人的贪欲何其多。
他也曾幻想过没有任何人受害的世界,也曾在心中感叹要是能居住在一个人人幸福的伊甸园该多好。
但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国木田独步心如明镜,他很清楚只要人的七情六欲仍然存在,犯罪行为就必不可能会少。
一个从来不会有人主动伤害旁人的世界,真的可能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和治理能力才能造就这样的三观?并且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种和平?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无比混乱的时候,太宰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话说,童浔酱好像很害怕那个处刑人啊。」他眨了眨眼睛,幽幽问道:「为什么呢?」
白川童浔忽地沉默了。
为什么害怕他?
像是被突然问住,她愣愣看着地板,逐渐神色古怪地皱起眉头,内心仿佛陷入了什么剧烈的挣扎一般。
对啊,行刑者又跟她没有关系,她为什么会在见到福泽谕吉的症状时要这么恐惧。
白川童浔发现自己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良久后,她才颤抖着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开始剧烈疼痛的脑袋,难受地摇了摇头,呜咽道:「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照理来说只要一直安分守己,安心幸福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普通人是没办法接触到处刑者这个等级的存在的。
但是她身边的朋友们都对传说中的业魔充满畏惧,尤其是她,那种惧怕几乎到达了只要一想起就会不寒而栗的程度。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一到达这个世界后,那种心中的异样感,却越发的明显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但记忆中却没有任何的漏洞与残缺,他们那个世界的人记性都很好,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她到现在依旧一清二楚。
除却一些不该记住的
可是不该记住什么?
她一直知道自己世界的人拥有着某种薛定谔的记忆,身体和大脑的保护机制会让他们本能地忘记一些不影响生活的东西。
不该记住的,不会被记住。
这是他们从幼时接触学习开始就被写在教科书中的话。
不该记住的,不会被记住。
白川童浔瞳孔骤缩。
她很确定自己遗忘了什么。
第80章
由于白川童浔的状态真的算不上好,武装侦探社的人最后还是无奈地决定让她先回去休息。
而她也主动表示会尽力帮助他们找到行刑者,争取早日让福泽谕吉得到康复。
没有接受武装侦探社为她安排一个房间的想法,也拒绝了太宰治护送的提议,在回港黑的路上,白川童浔一个人安静地思考着。
她走得很慢,最终在海边停下脚步,遥遥望着水天一色的远方,随着过往生活一幕幕地倒映在脑海中,眼中逐渐泛起怀念的神色。
恍若隔世。
那样和平,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说行刑者真的也穿越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到他,那么她回到自己世界里的可能性也会提高?
说不定他会知道比她更多的信息。
想到曾经从电视上看到的那张面容,白川童浔的心中简直五味杂陈。
实际上,单从样貌来看,那位行刑者的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会令人产生恐惧的特征。
他有着一头毫无攻击性的柔软褐发,酒红色的双眸总是溢满着悲伤和温性,也不过是个看起来刚刚成年不久的少年。
白川童浔记得他因成为业魔而不再被人所提起的名字,那是父母对孩子未来最美好的祝福和温柔,倾注了充满期望的,明亮而又璀璨的情感。
朝比奈光。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旧时代一位非常有名的伦理委员会议长,朝比奈早季和其丈夫朝比奈觉的后代。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或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统领者。
……
等等,什么意外?
……说起来,朝比奈光究竟是怎么成为业魔的?
似乎只是突然有一天,大家都默认了新任处刑者的身份,并毫无异样地接受了这一点,就好像处刑者一直都是朝比奈光,从没变过一样。
白川童浔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又开始疼痛了。
各种记忆混乱成一团,在之前世界的生活,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包括狱门疆内遭遇的事情。
她忍受着那种无端出现的慌乱心情,在横滨海岸旁的长凳坐下。
忽然在某个瞬间,一个荒谬至极的真相一闪而过,旋即那些糟糕杂乱的记忆被一丝一缕梳理通开。
心脏在不安地狂跳,她呼吸加重,近乎是失去理智地拿出了召唤书,翻开。
白川童浔声音隐忍:「最后一页图鉴人物到底是谁,真的能帮我回家吗?」
【图鉴人物具体信息需要解锁后才能了解。 】
书页上很快亮起一行字。
少女瞪着眼睛,追问的语气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心中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石头死死碾压着,她此刻十分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让她安心的肯定答案。
「你之前说那个人拥有穿梭世界维度的能力,意思是能带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召唤书稍稍犹豫了一瞬,亮光闪了闪,再次给出一模一样的回复。
【图鉴人物具体信息需要解锁后才能了解。 】
「那你告诉我,」她捏紧了书页的边缘,指甲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白川童浔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问出那句话。
「……我是不是,根本不是第一次穿越?」
这一次,召唤书彻底沉寂了下去。
它微微发出断断续续的一阵弱光,像是在斟酌着话语,可最终还是暗了下去,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见状,白川童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悲凉的情绪在眼中逐渐漫开,心中长久坚持下来的信念好像在此刻轰然崩塌。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完全可以在大脑中与它对话,很是不甘心地哽咽道:「我每一次使用狱门疆,是不是其实完全就不是什么穿越?」
召唤书依旧给不出任何回答。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她终于想通了。
月匈口闷得慌,白川童浔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着,一滴泪断了弦,快速滴落在薄薄的书页,渲染开一片小小的深色,随后消失了痕迹。
多像她。
就像她一样,明明穿越过那么多的世界,却仍然留不下任何存在的记录。
就连她自己都会忘却的一段旅行,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压切长谷部的梦境里,「白川童浔」和他讲诉梦中故事的时候,她分明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剁碎了喂狗,什么说好要陪伴到世界的尽头。
这些全都是在穿越到乌鲁克时,和吉尔伽美什的对话中出现过的内容。
所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劳什子的穿越,那些全都是她的过去,是她被遗忘的记忆。
她所谓的穿越,其实和「白川童浔」的那个做梦是同样的性质。
说是穿越到其它的世界,实际上则是在狱门疆内沉睡,以类似意识体的活动重新经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那又不是绝对真正发生过的,因为她在使用狱门疆时清晰地拥有着现在的意识,只把它当成一场单纯的穿越,所做出的举动偶尔会和曾经发生的事情有不一样的偏差。
但大体走向基本一致。
……怪不得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经常会受到蛊惑般说出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怪不得心中总是突然生出某种古怪的违和感。
白川童浔忽然笑了。
「狱门疆只是个引导,那些并不是我真正的记忆,对吗?」
她低头看着召唤书,手指缓缓抚扌莫上书角,精神状态已然到达悬崖边缘:「所以我的那些记忆呢?是被你抹除了吗?」
「我到底为什么会穿越那么多的世界,你告诉我。」
「这是我第几个世界了?」
少女近乎奔溃地咬牙,颤抖着弯月要,将额头抵在那本曾经她最为依赖和信任的笔记本上,无助地问它。
一声又一声。
「我真的还能回去吗?我还可以找回我失去的记忆吗?」
「我到底都忘了什么?」
召唤书闪烁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最后书页上呈现出这样一句话。
【抱歉,召唤师权限不足,请收集更多信物,以此来解锁权限。 】
真见鬼。
白川童浔已经对这句话感到厌烦。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她长长吐出一口郁气:「我每次穿越世界,都会失去记忆,把它当成第一次穿越,然后再通过各种方法梦到以前穿越的那些记忆吗?」
【……是。 】
所以,她究竟离家多久了?
少女闭上眼睛,又缓缓直起身体,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平复了很久的心情。
海风吹到身上,卷起湿咸的凉意,白川童浔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悲观的念头。
好半天,她才抬手抹去泪痕,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次它回答得很快,那些金字的周边被添加上可爱的小花,如同是某种笨拙的安抚。
【我是您的专属召唤书,您可以放心信任我。 】
【请再多坚持一段,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保证。 】
像是表忠心似的,它说:
【从今晚开始,我会慢慢将记忆返还给您。 】
【我绝不会伤害您。 】
一行又一行带着可爱花边的金色文字倒映在白川童浔浅色的双眸。
风不知何时停了,翱翔在空中的落叶轻飘飘地荡了下来,连雾都仿佛散开许多。
又是一行字缓缓出现在底端。
宛若谁轻轻的低语。
【……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童浔。 】-
「……白川童浔?」
略带担忧的疑问在身后响起,冷不丁被叫起大名,白川童浔惊了一下,连忙回过神转头看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旁,某位港黑的干部先生难得穿着一身便服,正从摩托车上下来,也许是她之前想事情太过入神,竟然没有注意到摩托带来的巨大响声。
走进了些,目光触及到她眼中残留的晶莹和泛红的眼眶,中原中也蓦地停住了步伐。
他愣了愣,不知所措的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抬着手似乎是打算来安慰一下,但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随后不知想起什么,他倏然面色一变,眼含怒意地询问道:
「武装侦探社的那帮混蛋欺负你了?」
他撸起袖子,凶神恶煞转身就作势要重新骑上自己的摩托车。
一副只要她给个肯定的回应,就能马上冲过去把武装侦探社的老窝都给捅烂了的模样,整个人都气势汹汹的:「他们让你过去干什么了?别怕,我这去修理他们一顿。」
「不不不,没有。」
白川童浔连忙跑上去拉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尴尬道:「他们只是想让我帮个小忙而已,没有欺负我。」
「我就是……」见中原中也还在认真倾听,她别开视线,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所以都是误会,别摆出这种「我就知道那群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要杀人表情啊! !
「行。」
中原中也放缓了神情。
既然没被欺负就成,再更深的原因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他重新骑上摩托车,双手发动了引擎,接着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白川童浔。
「你之后还回港黑住吗?」
白川童浔立刻应道:「回!」
于是,橘发男人轻轻甩了一下头,示意她上后座。
「走,我送你。」
白川童浔立刻收起了召唤书,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跨上了中原中也身后留出的位置。
等彻底坐稳后,机车唰得一下就迫不及待地飞驰而出。
紧接着为了照顾后座的女生,中原中也又下意识地松开双手的力道,放慢了速度。
浓郁的雾气因为前进的机车而向四周避让开一条通道,风吹拂过脸颊,十分舒服。
「白川小姐。」
车道两旁的风景不断后退,中原中也目光扫了一眼后视镜,忽然开口喊了她一声。
少女依旧闭着眼睛坐在后座,柔软的长发随风肆意飞扬着。
「什么事情,干部先生?」
白川童浔姿势不变地将脑袋抵在男人的后背,双手环紧了对方的月要,轻轻笑了一下。
「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吧,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虽然……」
那微微翘高的尾音以及未说完的话语,让中原中也把控车头的手腕一紧,耳朵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他轻咳一声,直接选择略过了这个话题,道:
「明天我有一个任务,可以请你跟我一起行动吗?」
「当然可以。」
白川童浔点了点头,「需要我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就行了,我会看的。」
两人很快就到达了港黑大楼。
他们穿过门口站岗的黑衣人,各自按下了电梯的楼层。
白川童浔只想快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中原中也则需要再去一趟首领办公室。
眼睛还是有些酸胀。
今天一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
白川童浔愣愣地侧靠在墙上,抬头出神地注视着楼层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的数字。
等到电梯抵达的时候,她朝着男人点了点,刚跨出那条线,准备离开,却倏然被身后的中原中也给叫住了。
「那个……童浔。」
白川童浔脚步顿了顿,挑起眉,转头看向站在电梯中间的橘发男人。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别扭地叫出她的名字后,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地面由地板拼出的缝隙。
视线中,被光影映出的影子朝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于是,他又重新抬起头,对上白川童浔略微差异的目光,湛蓝色的双眸很是认真,语气沉稳地告诉她:
「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今后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不算高大的体格在此刻却显得异常可靠。
他话语坚定地强调着:「随时,任何麻烦,我都会尽力帮你。」
白川童浔噗嗤一下就笑开了。
叮得一声,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中原中也眼里的神采,随后嘴角挽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轻快地朝他挥了挥手。
「明天见,中也。」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