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但我其实心里也确实明白,我们两个菜狗子这会儿下水无济于事。……
但我其实心里也确实明白, 我们两个菜狗子这会儿下水无济于事。
我和关金乌两个人,后来那个獒也加入了,不过关金乌那小子让獒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蹲下了。
我们两人一狗, 坐在湖边看灰湖, 没有人吱声。
我倒是一点都不困, 只是体感越来越冷, 但灰湖上方一直没有出现令我期待的光点, 我肩膀一沉, 倒是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
关金乌和他的獒, 都睡着了。
我俩现在是唯二的劳动力,我很有良心地在帐篷里扒拉了个毯子出来给他盖上了, 我忍不住长吁短叹, 只觉得右眼皮狂跳。
但一夜无事发生, 我睁眼的时候是被冻醒的,一睁眼的时候看到湖岸边两个木筏,绑着喇叭, 一看我就知道是萧肃生他们的,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湖岸边了。
我一激动,立马站了起来,差点把关金乌给甩到地上,我也想一左右回头的时候看到萧肃生和胖子,可是没有。
不仅如此,我还看到关金乌的獒叼着个野鸡还是野鸟, 颠颠地冲着我们奔过来了。
四周寂静得吓人,“唉”, 我叹了老长一口气,认命地开始给那食材拔毛。
关金乌就这都没醒过来, 他老人家是被我踹醒的,我啃着腿儿,叫他起来去检查检查那俩木筏。
我总觉得就算萧肃生和胖子突然发现了什么着急忙慌地要走,也不至于就一点信息都不留给我就跑路了。
但关金乌他不干。
他非要一起,我俩一人拿着根腿儿站在帐篷边啃完,才迈着同样的步伐,到了那木筏边上。
面面相觑。
我看出来了,他不如我多矣。
我不敢深思那俩木筏是怎么漂到岸边的,要么就是科学的理论解释,涨潮,但我觉得不可能这么精准。
要么就是有人,或者有鬼,估计觉得关金乌和我没有信息就没有思路,半夜在我俩不清醒的时候,把那俩木筏拖过来了,寄期望于我们能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不愿意多想,但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思路。
不管是什么东西,既然希望我们发现线索,那凭着我的水平,应该就能发现点什么。
我指挥着关金乌把木筏上绑着的两个喇叭给解了下来,不过我俩把木筏翻了个个儿,除了在木筏下面找到了一些水草之外,啥也没发现,木筏上倒是有几个刻着的痕迹,一看就是人为划的,我猜是他们下去的点位。
我们不在他们原来的位置,考虑这个也没有用。
我俩拿着喇叭回到帐篷里,我看得出来关金乌也紧张了,虽然他昨天劝我劝的头头是道,但他哥也在里面,他到底也没多大,人已经消失挺长时间了,我俩之所以情绪没崩溃全靠湖面上没有漂着的人撑着。
但我不愿也不想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关金乌在那儿磨磨唧唧的不动,我倒是上来就打开了一个喇叭。
那喇叭是司裁他们枪的那帮人贩子的,质量不咋地,好在没见水,我才刚打开,就传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
声音没调,大得很,给我俩吓得哆嗦了后,我赶紧给调小了些。
我们很紧张,也不知所措。
就这么僵直着听了约莫五分钟的电流声后,才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人的声音。
像是切切私语,并且因为有水声,声音是含混不清的。
我竖着耳朵,人几乎是贴在喇叭上听了,才能勉强辨认这喇叭是萧肃生和胖子的音色,但是说的啥是压根听不出来,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在湖中心到底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我耐着性子听,这比听力难多了。
过不许久,我听到了萧肃生的声音,“下去了”。
这一声听得还挺清楚,后面紧跟着的是咕嘟一声。
然后是很漫长的安静,安静到我几乎不觉得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时候,我听到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就再次恢复了安静。
两个喇叭我掂过来捯过去听了很多遍,关金乌属于是列席了,那边司裁和关山野基本都没有交流,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个喇叭里都录上了那一声长叹。
判断不出来是谁的声音,这一声叹息长到根本不像是人的肺活量能发出来的声音,越听我越这样想,有些毛骨悚然。
除了萧肃生他们四人,在场的东西是“它”?还是“他”呢?
我和关金乌一直听喇叭,直到我俩的肚子发出了剧烈的抗议。
他的獒挺给力的,能整点吃的回来,但我们看着灰湖,实在是没有胃口,就拿压缩饼干应付过去了。
我颓废了一整个中午,才重新振作起来。
干等着他们的手下人过来送物资是不行的,我意识到,就算送过来了东西,但我现在的水平下湖还是远远不够的。
我去湖里练闭气去了。
这对一个旱鸭子来说,确实不太容易,加上我有心理阴影,我总是忍不住看自己的脚脖子。
其实真的豁出去之后,战胜内心的恐惧我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大概是我觉得眼下关金乌和自己,只有自己能靠得住。
刚开始关金乌还嘲笑我,后来他自己也开始试了之后,就老实了。
但是这湖水确实不凉,我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能看到的东西都清楚了不少。
我和关金乌一边一个蹲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我们俩像两个非常努力的野鸭子,把脑袋扎进水里,想想这画面其实还挺搞笑的。
我们俩到了晚上就不再训练了。
我们俩并排坐在帐篷边,很长时间都在看这一到了晚上就沉淀如黑洞漩涡的灰湖,只是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去问对方,他们四个有没有事儿。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的功夫,那些送物资的人才终于到了。
他们的阵仗不算小,几辆皮卡车,带着的潜水装备,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一看都能认出来是德国制造的顶级的品牌,一般都是军用,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搞来的。
水下指南针,GPS,卫星手机……
一连串的东西从皮卡车上搬下来。
倒是有人好奇司裁他们去哪儿了,我拦住了关金乌,我都很诧异,自己说出来没有事先编好的谎话的时候,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刚下去了,一会儿我们去接应他们。”我整理着要下湖大概需要的物资,心里知道,留给我和关金乌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这些人是不可以被信任的,而我和关金乌则要尽可能地掩饰住我们也已经联系不上司裁他们的事实,并且带好队,以保住现在局面的稳定。
第72章 我嘴上吃着罐头还趁机给我俩兜里揣了俩罐头,属实是连吃带拿了。
……
我嘴上吃着罐头还趁机给我俩兜里揣了俩罐头, 属实是连吃带拿了。
我们没有再用木筏,用的高级的那种皮划艇,我和关金乌找借口坐一起了, 我们这个皮划艇上还有个小孩儿。
说是小孩儿其实是跟其他几个人比的, 他比我和关金乌还是大一些, 因为一出生皮肤就比较黑, 所以小名叫李黑。
李黑才入行没多久, 他这次是跟着他师父一块儿过来的, 就是隔壁皮划艇上的刀疤脸, 狰狞的刀疤横亘半张脸,我和关金乌看着是都有点怵他。
我们仨年龄差不大, 聊几句就熟了, 李黑接触的同龄人不多, 话还是好套的。
我和关金乌一唱一和,差不多把李黑的话都套出来了,包括他还有个哥哥, 他是怎么入的这一行。
算是知道了,他们几个基本上也属于是司裁和关山野夹来的喇嘛,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送物资,然后一起下去。
司裁夹喇嘛给出的缘由是这里有个油墓,还拿出了一整本可行性报告。
我是真的很震惊,没想到这还正儿八经地成为一个项目了,背景、预算、优势分析……应有尽有
李黑拿着他的老手机给我们看电子版了, 很长,大概得有个五六万字, 时间紧急,我还不能给别人发现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东西。
只能三下五除二地扫, 看的时候还得点点头,我故作深沉地说,“是这样,差不多。”
关金乌他看不清好奇死了,但又不敢开口问,急得抓耳挠腮的。
我斜他一眼,把手机还给李黑。
我看不出来司裁给的材料有什么问题,但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问题。
起码我看完了之后,还是不知道,他们几人半夜到灰湖中心的动机,也不知道他们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
他们的报告上面写的墓是在雨林中部。
我在灰湖上方眺望,看不见雨,也看不见林,只能看到附近可视度极低的雾气,连隔了四五米元的其他皮划艇都看不清。
如果真要出现个雨林,那我可真要害怕了,感觉是死之前的幻觉。
越往灰湖中间划越是这样。
雾气浓稠仿若实质的墙,将我们隔离开,我们只能通过水声和喊话来判断,大家并没有走散。
李黑是把控方向的,听他说这是他的优势,对于方向有一种天然的野兽般的直觉,他还挺得意的,说就算没有这指南针,他也能稳稳地给我们带到湖中央。
其他六个人也都各有特长,我没敢问太多,生怕暴露出了司裁压根儿什么都没跟我们说的事儿。至于关金乌,他因为看不到报告,已经不高兴了,沉着脸蹲在皮划艇前头一言不发,就盯着水面发呆。
我们很快便到了灰湖中央。
刀疤脸是那几个里带头的,我们才抛下锚,他就问司裁是怎么交代的,一副现在就要我给个说法的模样。
“慌什么,”我看了李黑一眼,咳嗽了几声,压低了声音,“还没到时候。”
但是刀疤脸不死心,我大概猜出他应该是怕去的晚了,就没什么可捞的了,他又让我具体看看是什么时候能给交代。
“等着吧,等天黑。”我拿着桨划着水面。
“那你现在下来干什么!”那边立刻就有人质疑我,脾气不好,声音还挺大。
我冷笑一声,拿着桨拍了拍湖面,“因为在这个鬼地方,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会黑,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十天,你的,明白?”
我知道我装起样子来还真挺像样的。
这句话成功把他们都震住了,没人再吭声了。
湖水清澈,但底下漆黑如墨,我看不清整个灰湖,但已经知道它的中心是湖水最深的地方。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若无其事,我招呼着关金乌先换上了潜水服。
这东西是最高级的,后面还空着的有背包的空间,但穿上并不舒服,闷闷的,不过我更怕这几人会不会突然发现什么,按捺不住对我和关金乌出手。
随时准备逃跑吧,我给关金乌了个眼色,虽然我也没看出来他到底看懂了没有。
李黑没换,但他也没出声告发我们。
我和关金乌俩人蹲在皮划艇前头,坐了老长时间,我不知道他是困了还是什么,原本还生气现在又不生气了,就是一脸恹恹的。
刀疤脸对他的队伍的管控力挺强。
没人发出质疑,也没人再说话。
整个队伍是死一般的寂静。
静的我感觉我的上下眼皮都要打架的时候,关金乌突然凑了过来,他问我,“天真随时会黑?那个胖子跟你说的吗?”
我是在胡说八道,但着实没想到把这唯一的一个队友也给诳了进去。
我不敢直接回应关金乌,他以为他压低声音别人就听不见了,我却不敢这么冒险,只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其他人不懂,我却是知道的,等天黑还得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把看过的报告里有印象的地方都过了好几遍,又想胖子他们会不会真的已经到了雨林了。
到最后开始无聊到畅想出去后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一直想一直想,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和灰湖连成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就跟他们说是时候差不多该下去了。
我是想拉着关金乌一起下去,但那帮人也不是傻子,叫我们分开,非要让关金乌带着他们先下去。
关金乌啥也不知道,演技更是不如我多了,何况下边有什么,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关金乌就更不知道了。
但是关金乌一言不发,打头就跟着他们下去了,我都来不及跟他交代什么,他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溅我一身水。
李黑在上面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么大个灰湖,他们是担心我能溜到哪里去。
但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关金乌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很不放心,但我想他总归是关山野的弟弟,就算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帮人总不会不管他的吧?
我就没话找话跟李黑打听,那些人都不在了,我打听的也多了起来。
才知道这一趟出来,回去之后他们给李黑五万块钱。
当然这是活着的前提下,死了的话会多了两万块钱的抚恤金。
资本家的算计,给我整的一下子就沉默了。
我不知道李黑知不知道报告里的人员经费是八百万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出来十几天这么多钱还挺多的。
我差点就要说我给你双倍你跟着我们干了。
但我还是没说,我就问李黑知不知道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
“找东西呗,听老板的。”他呲着雪白的大牙笑了起来,还挺憨厚的。
我更加沉默了。
水面上陆续有水声响起,有人冒头出来。
好一会儿,我没等到关金乌过来骚扰我,按道理来说,这小子这么勇猛地下去了,回来不得嘚瑟一下吗?
我开口叫关金乌的名字,但是没人应我。
我的冷汗几乎是立刻就流了下来。
看不清是谁回的我,但我认的出来是刀疤脸的声音,“被水草卷下去了,等会再下去的时候带着工具看看。”
什么等会儿……
我一下子就急了。
我没看出来他们有等会儿再下去找关金乌的意愿。
但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在嘀咕讨论,我的耳朵好使,能听出来两三句。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说我要去找关金乌,如果找不到关金乌,那么我也不会把知道的东西透露给他们一星半点。
其实已经很愤怒到咬牙切齿了。
我看他们是准备单干,我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才勉强同意了,但他们说我身上的东西都是他们的装备,让李黑和另外一个下去跟着我。
美其名曰,那个人知道路。
啥他们的装备,司裁的预付款我看是白给了。
我已经一个字儿都不想多说了。
知道这是他们不信任我,怕我先跑路了,派人盯着我,不过我还真没那个想法,也无所谓有人跟着,直接跃了下去。
我知道我的动作很业务,我听到那边有人嗤笑了。
但我什么也没说,就催着那个第一次下去的人带路。
我头一回用潜水服,以前大约只在海洋馆里见过,当时只觉得人游得很轻松,等到轮到自己了,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在水里任何动作都有阻力,头朝下往下潜就更加困难。
看来再高级的装备,也架不住我是个菜狗。
李黑一看就知道是熟悉水性的,也难怪那帮人会拍他也跟着,想来大概是觉得两个人制服我比较容易。
不过我这会儿已经不在意了,我感觉我的脚抽筋了又恢复,恢复了又抽筋,我们没有见到湖底,甚至打开头灯的时候,都望不到底,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漆黑的影子。
那人指了指那些影子,他不再往前走了,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忌惮的表情。
这么远的距离,别说找人了,我连环境都看不清,我不用他带路了,径直往下继续潜。
那人没拦着我,指了指刻度盘,跟我比划了个时间,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了。
李黑倒是跟着我一起往下。
我往下,往前,大概游了十几米远的距离后,发现,那些漆黑的影子远比我们眼睛看的来的要近,等我们回神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影子包围了。
第73章我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继续往前游。发现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位置却……
我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 继续往前游。
发现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位置却还是纹丝不动,有点慌。
难道说梦里的场景是一种预兆?只是那些苍白冰冷的手变成了黑色的影子, 把关金乌给拖了进去, 或者, 萧肃生他们也是一样被拖了进去……
我东想西想, 没来得及细看, 就往后退。
结果发现啥也不是, 是李黑抓住了我命运的后脖颈, 我才动弹不得。
我苦笑不得,差点忘了这是在水里, 开口想让他放开我, 结果只是冒出了一大串泡泡。
我又摆摆手, 李黑才松开,我看他脸上都是惧怕的表情,拼了老命地示意我要回去, 我摇了摇头。
我看关金乌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下方,忍不住好奇地也望了过去。
如果说上面的黑影还比较虚,像黑色的纱幕,那下面的黑色就实质很多,眼看着就像是固体了。
但这些不是重点。
如同实质的黑影中有两团绿色的光团,在不断变幻形状的黑色影子中,仿佛它的两只眼睛, 正对着这边,像是在冷冷地注视我们。
我条件反射也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是要逃的。
李黑拖着我要回去。
但我拒绝了。
黑色的黑影逐渐流动到我们四周,我试着摆了下手, 发现这些黑影对我们的行动并没有产生影响。
如果我没有前边跟萧肃生和胖子他们出生入死的经历,这么形容可能是有一点夸张,我可能会畏惧这如同具有生命一般移动的黑影。
但我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些黑影跟他们的失踪都有关系,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李黑还要再拦我,包括那个原本在看戏的人都过来了,一副要将我强行带回的模样,我看着
逐渐移动的刻度表。
算上返程的话,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我不能再跟他们纠缠,直接拔出了偷偷别在腰上的匕首,还是关金乌的那个。
顶级的潜水服面料,也未必扛得住这匕首划上一下,何况我笃定了那个人并不想跟我在这安全未知的水底拼命。
黑色逐渐彻底包围了我们,开着头灯能见度也依然是低得可怕,我是已经豁出去不要命的,但并不想误伤了李黑这个小朋友,挥舞着匕首冲着他那队友去了。
四周除了灯照亮的一点点区域外,都是漆黑一片,我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划到了没有,但我这会儿跟个疯子差不多,他们果然不想跟着我玩儿命,不再纠缠我了。
我憋着股狠劲儿,冲着下面又游了几米,刚才莫名升起的一股子勇气才消了下去,看着那俩绿色的光团,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了起来。
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的事也就不用多想了。
我继续往前游,黑色的影子距离我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是贴着我的潜水服包裹着我了,我才看到黑色影子并不是虚幻的。
是一粒一粒细小的圆球状的东西构成的,无数颗聚集在一起,才形成了如此壮观的场景。
看不出来它们有什么攻击力,大概是这一点,给了我继续的动力。
我怕引起那两个绿色光团的注意,把头灯关掉,这下基本算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沿着光团的方向前进。
我眼下也已经算是有了点潜水的经验,速度比刚开始的时候快了不少,等更近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俩光团也不是固定的,它们一直在小幅度地移动。
我三下五除二,在距离光团约莫有两三米远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那绿色的光团差不多有我的脑壳大了,光很像萤火,到了这里,黑色的光影突然之间就淡了很多,能看到的视野变大了。
我这会儿已经有意识地放缓了呼吸,试图延迟空气的消耗,想撑的时间更长一些。
但那光团下面传来的动静还是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绿色的水草活跃得很,飘飘摇摇的,跟我梦中的手很像了,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水草中间,突然伸出了两只黑色的手。
差点没给我吓死,如果不是我好奇心重多看了两眼,又听到了熟悉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真的判断不出来下面的人就是关金乌。
我知道环境不允许,但心头还是一喜。
可算是体会到什么是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了,我也顾不上许多,扒拉着水便去割那水草去了。
匕首锋利,也算是带对了,就是关金乌一直在挣扎才缠得越来越近,被我踹了一脚才老实了很多。
我说不出话,不然我肯定边割边骂他。
这么剧烈运动加上确实有些着急,等我终于把关金乌从水草里刨出来之后,潜水服也发出了警告声。
留给我的也就半个小时了,至于关金乌,他的时间则更短。
我拉着他便往上游,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被吓破了胆子还是什么的,直直拽着我不让我动。
我心里急得很,觉得他没眼色,难不成到这会儿了还要在下面叙会儿旧?
我不耐烦地又给了他一脚,结果可能这一脚用力过大,踹得给我自己飘到了另一边。
我要招呼关金乌赶紧跑,一回头,看到我俩中间多了个李黑。
才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自己太用力了,是李黑拖着我俩在躲。
他俩都火急火燎地往一边游,我也只能跟上,只是我的水平比他俩来说还是次了一点,差了半个身位落在最后。
忍不住奇怪地回头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我游的速度居然超过了关金乌。
我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绿色的光团,是湖底巨鱼身体的一部分,这鱼至少有十来米长了,扁脑壳跟鳄鱼似得,现在正呲着一嘴森白的牙,在我们的头顶上方追赶。
我们游得很快,根本来不及控制呼吸,我约莫能听到我和关金乌的潜水服一直在滴滴滴地报警。
我都觉得我们的运气算是好得很了,但凡被下面的水草缠上一星半点,都要立刻命丧于巨嘴鱼。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俩鱼在我们的上方追赶,追得我们被迫只能在下方游,我们的氧气迟早会被耗尽,到时候不知道是先被憋死还是被鱼吃掉。
但我决不相信萧肃生他们现在在鱼肚子里,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出路。
我们仨人里,李黑明显是更有经验的那个,基本上方向是他把控的,并且他基本是保持了匀速。
我和关金乌的体力没那么好,我还行,氧气比关金乌多一些,后来我能明显感觉到这小子比较吃力了,逐渐地落到我后面。
这样绝对不行。
这个局面,开不开头灯也没什么要紧的了,我果断打开了头灯,寄希望于能看得更远。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也是运气好,我才没扒拉几下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些黑影呈漩涡状地往一个地方收拢。
我大概对于看过的一些偏门的书还有印象,这种深湖,湖底漩涡这么大,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联通了别的地方。
但我看关金乌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知道他是在强撑着,只是扛不住,动作越来越缓慢。
我过来拉着关金乌,李黑也过来帮忙,我们仨算是又重新到了一个水平线上,但这么一来,我们的速度就降下来了。
那鱼张着嘴,几次三番地差点把我们的脚蹼给要烂。
这会子我不由得庆幸自己没那么高了。
等我们仨接近漩涡的时候,那巨嘴鱼也已经无限接近了我们,我基本上是缩着腿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想象跟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湖底的漩涡很大,我们接近它的时候,就基本上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旋转。
再加上缺氧,天旋地转到几乎我想吐。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疲惫又极度惊恐的状态中,越往下漩涡的力度越大,到最后我几乎感觉自己的腰要被撕成两截了。
基本上失去了意识,等我再艰难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泥地上。
我一个驴打滚儿就要站起来,却完全忽略了自己背包还有氧气罐的重量,鱼没把我吃掉,漩涡也没把我撕裂,我倒是自己差点被自己的鲁莽折腾死。
到最后我是爬起来的,好不容易脱下了潜水服,来不及观察四周,我首先看关金乌和李黑在哪边。
关金乌距离我近点,不枉费我被漩涡卷着的时候,还死死地拖着他的大腿。
只是他这会儿人还晕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了过去,废了老牛鼻子劲儿,把他翻了个个儿,从潜水服里掏了出来。
关金乌一接触到氧气就开始翻白眼并且剧烈地咳嗽,我发现他是活的之后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那边距离更远的李黑也不知道是自己醒了还是被他吵醒了,也坐了起来。
我们仨就这么坐在地上坐了很长时间,才互相对视,笑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不错。
并且不幸中的万幸,我和关金乌的包还是好好的,李黑没那么幸运,他比我和关金乌都高,脚蹼被巨嘴鱼给咬烂了,背包里的东西算是废了大半。
我才意识到,在水里,实在是太窒息了,人,死也要死在地面上。
我们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重新归了归类,坐在这个湖边啃压缩饼干,才开始有心情打量起周围的一切来。
也才发现司裁他们给的报告还真不是吹的。
从漩涡里出来以后,我们顺着这边的小瀑布流到了湖边,四周,确实是热带雨林的风貌。
很标准。
阳光比较刺眼地照在身上,湖边的植被结构很层次分明。
我不知道那些高的都是些什么树,只能看到它们的叶子很宽大,再往下是藤本植物,高高低低地缠在乔木层上,总的来说,入目一片绿色。
地面就更绿了,肉眼可见有许多爬虫进进出出。
这样的风貌我和关金乌都是没实地见过的,温暖湿热的风吹过来,吹在身上是很舒适的触觉。
我俩懒散地坐着,欣赏着风景,连压缩饼干都好吃了。
但李黑在经过了刚开始死里逃生的懒散之后,看着热带雨林,人却越来越严肃起来,眼神充满了忌惮。
他说他没来过,但是却听他的前辈们提起过热带雨林。
是一个神秘,美丽,却又带着无限危险的地方。
这里是天然的制氧厂,不像我们在水底喘口气儿都费劲,但植物种类的丰富,也给生物链上的各类动物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
蚂蝗、带着不知名剧毒的蚊子,各种未被探索的昆虫和微生物,有可能随随便便一场瘴气就能夺走一个成年人的生命。
或者一脚踩在泥地里,再拔上来的,可能就只有森森的白骨。
李黑没多说,他光是说了之前他听说的,一个人被吸血虫爬满身体吸光血的事迹,就让我和关金乌的状态成功从笑嘻嘻变成了超级不笑嘻嘻。
我俩脸都绿了,立刻老实了,也不坐了,几乎是立刻就爬了起来,然后拼了老命地抖衣服,感觉看向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干净。
我们背包里有酒精,我甚至拿那玩意儿漱嘴了。
我们又在李黑的指挥下,把裤子扎进了鞋子里,把袖口和领口也都扎得严严实实。
潜水服的头都被我们剪下来继续废物利用了,到最后基本上我们留下来的,就只有一点点可以用来呼吸的空间。
我们三个也恨不得肩并肩走,因为李黑说森林本来就是很强的声音屏蔽器,隔着五六米远,都有可能会听不到队友的求救声。
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我们拿在了手上,在我觉得我们已经武装到牙齿了之后,我们上路了。
起码我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结果我也没想到,上来一窝斑斓花蛇就挡在了我们的路前边。
第74章 我把关金乌的匕首还给了他,这小子不怎么让人省心,我自己拿了个背包……
我把关金乌的匕首还给了他, 这小子不怎么让人省心,我自己拿了个背包里的登山镐,李黑手里握着的则是把军刀, 大概是他那背包里为数不多剩下的还能用的东西。
我小时候在动物园里见过蛇, 冰冷的长条爬行动物, 滑腻而软。
前方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声。头顶交错的藤蔓间垂挂着无数蛇尾, 斑斓的蛇身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我们屏住呼吸盯着那些盘踞在藤蔓上的毒蛇。它们鳞片折射着斑驳的阳光, 像流动的液态彩虹, 炫目又令人窒息。
不过我感觉这应该是害怕到窒息了。
李黑突然从腰包摸出个油纸包, 指尖颤抖着撒出黄色粉末。刺鼻的气味在湿热空气里炸开,原本盘踞在树杈上的花蛇突然齐刷刷地立起了上半身, 鲜红的信子在湿热的空气里疯狂震颤, 蛇群骚动起来, 避开了那些黄色的粉末。
好家伙,我惊呆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这油纸包塞到腰上的, 但是很秀,我默默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跟着我脚印走!"李黑压低了声音,我发现这小子其实还是有点东西的,他脚步很轻,并且每一步都能精准踩在凸起的树根上。
我和关金乌就没那么灵活了,我俩步履蹒跚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并且在树根上保持平衡实在是不容易。
我还行, 我能做到心里害怕得很,但面上丝毫不露, 关金乌的慌乱都写在脸上了,他让我实在是不放心。
果然, 关金乌没迈过三下就出了差错,他没能踩到树根上,靴子陷进腐烂的树叶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咕咕叽叽的声音。
我一直关注着关金乌那边,心里顿时一紧。
一条花里胡哨的蛇紧跟着就昂起了三角形的脑袋,毒牙离他的脚踝只有三寸。
我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几乎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下意识地就抄起了登山镐。
锋利地刀尖儿擦着关金乌的裤腿劈下,蛇头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它临失去脑袋前,喷出的毒液在树干上蚀出了焦黑的痕迹。
我这么精准这么莽,我也惊呆了。
算上上次,我感觉我算是救了关金乌两次了,再来几次我觉得我可以当他的再生父母了,让他叫我爹。
我想的还美滋滋的,只不过没有美上几秒钟,我这大胆的举动无疑是激怒了蛇群,它们如同飞箭一般跃过了李黑撒的那些黄色粉末,冲着我们仨就来了。
“跑。”李黑大喊一声。
这下我们顾不上讲究了,开始夺命狂奔。
“别停下来。”李黑示意我把那酒精递给他,我一下子就会了意。
酒精和打火机一起撂给了李黑,几乎是瞬间他就把外套脱了下来,剩下的酒精都被泼到了外套上,打火机一打着,幽蓝色的火焰顿时像火蛇一样,被甩向了蛇群。
我也是头一次才知道,原来蛇也是会发出声音的,难听的尖叫的声音。
一股不那么好闻的焦糊的肉味儿顺着风就传了过来,蛇群散开了个口子。
我们仨这会儿默契地很,也没有人招呼,就冲着蛇群散开的口子奔了过来。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包围时,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碗口粗的蟒蛇裹着腐叶轰然坠落,李黑被撞得踉跄后退。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第一次体会到心脏病快要被吓出来并不是个形容词。我们三人滚作一团跌进泥潭,腥臭的泥浆瞬间漫到胸口,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我感觉有滑腻的东西顺着裤管往上钻。
恶心巴拉的。
我拼了老命,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一下子就翻到了地面上,才发现我们不小心闯进了的是伪装成草丛的死亡沼泽。
"别动!平躺,把重量分散!"李黑厉喝一声的同时,他的军刀已经插进泥里。翻涌的泥浆泛起暗红,他往上抬手,我看到半截扭动的蚂蟥正被钉在刀尖上。
我感觉我想吐了。
关金乌和李黑深陷泥潭。
关金乌的腰线以下全部陷入沼泽,他试图抽出左臂保持平衡,这个动作却让下陷速度加快了一倍。泥浆表面鼓起一串气泡,突然冒出了人的头骨,森白的牙齿间缠绕着藤壶般水蛭。
这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关金乌突然叫了一声,我扭头,看到他正疯狂地扒拉着身上已经逐渐爬过来的蚂蝗。
水蛭加蚂蝗,buff叠满了,我觉得我们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至于那蟒蛇。
那些蟒蛇在进入泥地之后,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蚂蝗正疯狂地透过鳞片钻入蟒蛇的身体,我看到它不断地在地面上翻滚,摩擦,但是无济于事。
我想到李黑已经没有外套了,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李黑。
他的手背上有蚂蝗已经钻入了半个脑袋,李黑生生拿打火机在烫。
我无比佩服他有这样的魄力和行动力,这么硬生生地烧自己的皮肉。
只能赌一把了,电光火石间,我的脑袋一场灵敏,拿着登山镐开始砍藤条。
这边别的不多,藤条长得确实是喜人,长得很,我也顾不上藤条上布满灰色的小刺,拿着就冲到了沼泽边。
没等我有什么动作,李黑就让我先救关金乌了。
他苦笑着说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湖底一颗一颗灰尘状的构成黑色影子的,是寄生虫,李黑给我们看他的手,已经被寄生虫腐蚀得很深,他的皮肉里眼白上全部布满了黑色的颗粒。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下决定的速度能这么快,我根本不敢看也来不及看李黑的反应,径直把藤条先扔给了关金乌。
关金乌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拉他上来还是没那么容易。
藤条上的刺儿扎得很,鲜血顺着我掌心滴落的时候,浑浊的沼泽明显地泛起了诡异涟漪。
我知道我大概是赌对了,这些东西对我的血有所忌惮,暂时退开了。
太过混乱,李黑和关金乌都没发现沼泽上的动静。
不过好景不长,摆脱了蛇,摆脱了蟒蛇,摆脱了蚂蝗之后,李黑又最先发现了新的异常:"水下有东西在动!"我一个人脚撑着树,拉动关金乌已经是非常勉强了,我看到李黑犹豫了下,他不再平躺,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放我哥一马。”这是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还没落下,李黑便把他的军刀塞给了关金乌,一把抱住水下的什么东西后,便彻底没入了沼泽。
沼泽的泥水泛起血红。
我不敢多看,只能死命地把关金乌往岸边拽。
在拽他上岸前,我看到了泥浆里浮起森白指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关山野戴着的那个狼头戒指在泥浆里一闪而过。
但我再看的时候,那指骨和戒指又都不见了,我可不敢揉眼,紧闭了下眼后又往泥浆里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不过这个情况我是绝对不敢告诉关金乌的。
我们给李黑立了块碑,用军刀歪歪扭扭地刻了字,我和关金乌的力气都没那么大,石头上的字儿刻得很难看,但关金乌说心意到了。
然后我俩都拜了拜李黑。
在四周我们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块大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和关金乌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我们用了关金乌的匕首,在拿烧红的刀子给他烫皮肤。
李黑就这么离开了我们,草率到我现在都很难相信。
算是我第一次遇到活生生的队友在面前失去生命,关金乌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拖累了李黑,也一声不吭。
我们俩都很消极,闷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我的手却是半点也没停下来过,已经钻到关金乌皮肤里的蚂蝗,不断地脱落下来。
就光是我烫掉的,少说就有十来个,关金乌刚开始的时候还碍于面子一声不吭,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脸色煞白。
我偷偷地把自己的血和关金乌的身上蹭了蹭。
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忍不住唉声叹气。
关金乌却突然跟我说话,"感觉那些蛇像是被圈养的。"他眉头拧得很深。
关金乌说他透过蛇鳞间隙,隐约看见了那些蛇颈处都套着藤条编织的环扣,上面沾满暗褐色的陈年血渍。
我倒是没注意到,没想到关金乌这小子也有这么细节的一面。
但是我看了他一眼。
"装备包呢?"管什么圈养不圈养,我的声音忍不住抖了抖。我们这才发现我和关金乌原本背着的背包都不见了。
我们再次看向泥地,表面上只剩几个气泡在缓缓地破裂。
进去捞?那确实是想都不要想了。
我默默解开了自己的腰包,里面只剩半卷纱布和两块压缩饼干,以及关金乌手里拿着的打火机。
物资除了匕首和登山镐接近于无,唯一有经验的队友,却又是……
但世界从来都是祸不单行的。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压根儿不给人半点准备,我和关金乌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如柱的暴雨根本不给人看清眼前路的机会,我俩只能呆在这大石头上。
但滑坡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脚下一沉,我们顺着石头便突然陷了下去。
暴雨形成的积水跟洪水也差不了多少了,冲着我们便推到了地底下。
我们被雨水推进地下暗洞的瞬间,后颈突然擦过某种冰凉光滑的皮质物。
我才发现原来地底下是一条暗河的通道。
没有手电筒也没有任何的照明物,我死命拽着关金乌的同时,点亮了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在石壁上撞出扇形光斑,照亮了正在蜕皮的巨型森蚺,那层半透明的蛇蜕上,赫然浮现着数十张扭曲的人脸。
"别动!"我不敢大声说话,警告声含含混混地卡在喉咙里,但我俩的到来还是惊动了这个正在蜕皮的巨型森蚺。
见过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蛇,又见过了巨蟒,这会儿再见到体格更大的巨型森蚺,我居然生出了一种麻木的感觉。
但巨型森蚺却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着青苔的石壁簌簌地被剥落下来,露出后面整面由人类颅骨堆砌的墙垣。更可怕的是那些颅骨天灵盖上,都生长着与蛇蜕上的人脸如出一辙的血色藤蔓。
让我胆寒的是,其中还包括李黑的脸。
但根本没有细看的时间。
关金乌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的暗河。森蚺新生的鳞片刮过我们头顶岩层。
刺骨的阴寒中,误打误撞,暗河将我们两个菜鸟冲进了布满齿轮的青铜甬道里。
这会儿我们俩身上的衣服,潜水的头盔,早就烂得不行了,身上斑斑点点都不知道是沾得谁的血,压缩饼干都泡发了不能再吃了。
但我俩不敢贸然前进,也不敢贸然后退,只能在这狭窄的青铜甬道里默默地戴着,观察这甬道里的壁画。
"还有碑文",我刚出声,声音便在穹顶下激起诡异的回声。
差点没给自己吓个半死,我急忙不再吱声了,也不让关金乌吱声,我看关金乌一副很想说话的样子,便让他比划。
但关金乌不比划,他非要出声。
上面的碑文我看不太懂,但没想到他却是有所涉猎,他说那是很早的蒙古族的文字,他认不全,但结合着那壁画,大概意思能懂。
我批准了关金乌说话,我俩凑成一堆,我听他用气声说话。
我们这才发现整个地下遗留的青铜甬道上,都用浮雕记载着令人胆寒的真相:披着蛇皮的祭司将活人浇筑在青铜柱里,血藤从尸体的七窍中破体而出,而那些藤蔓尖端,都绽开着酷似人脸的诡异花朵,而那些花朵中间围着的,是一块石头,这石头不大,但也绝对算不上小。
直觉告诉我们,这些祭司用活人供养的,不是血藤,而是这块石头,而它,大概也就是司裁它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我和关金乌都很压抑,我俩试图从甬道的壁画和浮雕中再研究些什么东西出来,可惜却是一无所获了。
往后是森蚺,往前是未知。
我和关金乌很默契地沉默了三分钟后,同时起了身。
第75章打火机的火苗基本上是我们唯一的光线来源。但是这青铜甬道确实很宽……
打火机的火苗基本上是我们唯一的光线来源。
但是这青铜甬道确实很宽敞, 我们只重点看了前边的壁画和浮雕,后面有一些字儿,都无心再看, 草草地跳了过去。
但是我不知道关金乌是不是在吓我, 他一会儿说看到了很多虫子, 一会儿又说感觉听到了司裁和他哥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甬道里来回回音, 本来我就瘆得慌, 这么一来我的头皮就更发麻了。
到最后我忍无可忍, 大吼一声叫他闭嘴。
并且嚣张地拿着关金乌的匕首,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有学胖子的一天。
我指天道地地骂,让那些脏东西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 别再找这个胆小鬼。
但我属实没想到关金乌胆子不大, 但是很爱面子, 我说完这话之后,他几乎是立刻就表示让我别看不起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我的前面。
好家伙, 我刚才在前面走的时候都没那么张狂的。
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叫他仔细着点,别一会儿碰到机关,我俩全完了,到时候如果就不说他哥,就说后面来探险的,看见我俩的惨死的啥样都得笑死。
最后我和关金乌一起肩并着肩, 以一种无比标准的走路的姿势,一步一步往前迈。
我有一种感觉, 我俩快成兄弟了。
我们慢慢地往前走,走着走着我感觉我听到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但是前车之鉴, 鉴于我之前把关金乌给嘲讽了,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大惊小怪的丢自己的脸。
于是我偷偷地看了看关金乌,我看他虽然紧张,但脸上并没有很惊恐的表情。
我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种鬼叫声越来越明显。
我的耳朵很灵光,我感觉那声音是从青铜甬道内壁里传出来的,像是上下牙打架发出的咬合声,还有类似于低声抽泣的呜咽声。
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我忍不住大喘了口气,青铜甬道内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铜锈的腥气直冲鼻腔。
太上头了,我眼前一黑,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攥住了我命运的右手腕。
蛇PTSD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蛇,冰凉粘腻的触感立刻便让我打了个激灵,我猛烈地甩开然后忍不住嚎了一声。
结果一回头,我看到了一脸茫然的关金乌。
原来是这小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但是我几乎是立刻就不冷了,脸和脑壳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不过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是因为我也太要脸了。
我看得出来关金乌忍了又忍,差不多犹豫了半分钟之后,说他还是听到了那种声音,这回更加大了,并且总感觉有鬼东西在哭。
关金乌问我听到了没有,我很难说我自己听不见。
青铜甬道里回荡着尖锐的脆响和哭泣声,我和关金乌呼吸的声音也都在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我才发现,原本安安静静的并不是最可怕的。我壮着胆子用打火机小小的火苗扫过甬道内壁时,那些凸起的青铜浮雕,一个个大扑棱蛾子像活过来似的,铜绿斑驳的复眼随着光线流转。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原来再过上有五六米远的距离,我们就走到甬道的尽头了。
本着有路不走王八蛋的原则,我们俩手拉着手,或者说,你拖着我,我拽着你,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你看这个。"关金乌拽了拽我,这小子力气挺大的,我差点被他拽到地上。
打火机的小火苗定点在了甬道尽头的青铜壁上。
和药王山一模一样的齿轮构造,我后背瞬间就沁出了冷汗,打火机都差点从手上掉下来。
这绝对不是巧合,这里的青铜壁画颜料里掺着某种荧光物质,在黑暗中幽幽发亮。那些描绘祭祀场景的暗红色线条,凑近了去看,果然是细如发丝的血槽。
我观察得很仔细,这里所有的细节都跟药王山基本相同,只是机关更大、更肃穆、更恢弘,也大概需要更多的血罢了。
我没忍住伸出爪子摸了摸摸那个半人高的青铜机关,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头,青铜机关上面的血液早就干涸了,我的指头一碰就蹭上了一层沫沫。
这样看的话,上一波通过这里的人不是萧肃生他们,不知道他们是通过哪条道儿进去了,我直接就这样想,拒绝接受任何他们可能不在这个鬼地方的猜测。
齿轮中央的凹槽形状像极了张开的人嘴,边缘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污渍。
我正细看着在研究,突然听到了当啷一声。
关金乌不知道突然踢到了什么金属物件,清脆的撞击声在甬道里炸开回音。
我俩刚刚都只顾着看青铜壁了,忘记了低头走路。
我拿着打火机,光束扫过角落时,我和关金乌都同时僵住了——十几个登山包堆成小山,防水布上凝结的水珠折射着淡黄色的光,但是却显得格外地冷。
"看样子像是科考队的专业装备!"关金乌说他们家的玉石矿还是雇佣过不少地质专家的,那些学究们喜欢带的就是这种包。
不知道是不是该惊喜了,我们的物资算是能补充了点,但是我又害怕从这些登山包里扒拉出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
我俩都急了,手拉开一个个登山包的时候,基本是一个颤抖的状态。
这些人不愧是关金乌口中的学究,带的东西都规规矩矩。
基本也算是应有尽有,水,老式的罐头什么的都不缺,看得出来不管这是个什么队伍,他们是不差钱儿的,从登山包的质量就能看出来。
我们看这是上个世纪产的,但登山包没有被出现被腐蚀过的迹象,质量还是很好,我试着用力扯了扯,没扯断。
让我和关金乌都很惊喜的,比看到罐头和水都惊喜的是,这包里居然还装着密封着的备用衣服和鞋。
我俩现在穿的跟泳装差不了多少了,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本着谁抢到就是谁的的原则,我俩谁都没客气,但是我先给这些前辈们鞠了一躬,眼下太惊喜,我们连四周骇人的噪音都忽略不计了。
我是冲着那些包鞠的躬,然后念念有词的一阵子,都是跟着胖子学的小技术,跟他们说说我们的难处,争取前辈们的理解和冒犯他们遗物的谅解,并且说只要我们能出去,会给他们烧钱的,或者让我家的长辈在下面借给他们钱……
关金乌嫌弃我太罗嗦,他早就换上了。
我俩穿着那种军绿色衬衫裤子和板鞋,又凑着打火机看了看彼此,真好,像两个绿油油的植物人。
我们把所有的背包里的东西都归了归类。
里头的水确实不敢喝,但一些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什么的,倒是能吃一些。
除了这些食物,背包里还有武器,黑驴蹄子,抗生素,手电筒什么的,我们捡着自己觉得可能需要的拿了些。
手电筒人手一个,我们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
关金乌看我拿了纱布绷带还有酒精,瞪着他那俩圆溜溜的眼,一脸傻气地问我是要干啥。
他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要想从迈过这青铜机关,少不了需要我放血。
只是我本来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是等真的把袖子撸开的时候,发现果然还是缺少了那么点勇气。
空气突然就变得粘稠了,青铜内壁里面的声音也突然变得刺耳了,我瞪着手腕上跳动的血管,心一横,冲着关金乌伸出了自己的手。
"动手吧。"我把匕首拍在关金乌掌心, "我得放血,记着斜着往桡动脉划,别跟大姑娘绣花似的,给你哥我来个痛快的。"
关金乌迟疑了半天,他在那比划了半天,然后说他也实在下不去手,再说了就算祭祀才能开启通道,用他的不是一样的,毕竟他身体比我这小身板儿还是好太多了。
都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关金乌刺啦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血放了。
当刀刃切开皮肤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青铜齿轮中央的凹槽深处传来饥渴的吞咽声,那些血槽突然泛起暗红。
我拦都拦不住他,正准备吐槽说他放血没用尽在这里瞎胡闹的时候,青铜甬道内突然有了动静。
第一滴血落在凹槽里时,整个甬道突然震颤起来。
锈蚀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齿轮开始逐渐缓慢地逆向转动,铜锈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我俩个半文盲根本看不懂的图案。
我实在没料到,关金乌犹豫半天没对我下手,结果对自己下手却是这么狠。
我记得当时我放血放了很长时间,他这倒好,唰唰的,压根儿就不在乎自己死活似得,血在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流够了。
我急忙拿着绑带给他扎住手臂,也顾不上讲究那么多,上来就泼上了酒精消毒然后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