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登门赔礼
薛蟠想学武,薛虯思索过后,也觉得未为不可。
现在开始练确实有些迟了,但他们本也没指望薛蟠建功立业,只要有点正事就罢了,习武旁的不说,至少可以强身健体。
薛虯:“回头给你请个武师父。”
薛蟠一脸纠结地点头。
*
一家人回到家中,迎来了两个预料之外的客人——王熙凤和贾琏。
原本王熙凤要自己来,不过与贾琏闲话时提了一嘴,贾琏便也要一起来。
王熙凤还觉得他小题大做:“内宅一点小事罢了,咱们登门解释是为了薛家姑妈的脸面,也是顾忌着亲戚之间的情分,你与我一同去,倒显得咱们太郑重,低他们一头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薛家与咱们家同气连枝,薛太太还是你嫡亲的姑母,做小辈的登门请安本也应当,说什么谁低谁一头?况且此事本就是咱们有错在先,先低头又有何妨?”贾琏道。
“哟~”王熙凤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斜睨着贾琏,跟看什么西洋景似的,“你今儿倒改了性子,做起正人君子来了?莫非看中了薛家富贵,想要捞一点油水?”
贾琏哼笑一声:“爷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傻子,你们以为薛家只是商户,薛姑父还不在了,就能对人家揉圆搓扁了?打了人家的脸,只叫管家媳妇去一趟就能了事不成?”
王熙凤一愣,她原来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倒不敢再说了。她再怎么自诩女中诸葛,到底只是内宅妇人,见识不必常在外头走动的男人。凑到贾琏身边殷勤道:“二爷与我说说,这薛家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贾琏往床头一靠,摆弄着腰间的荷包懒洋洋道:“你道古往今来为何重农抑商,还不是因为世人爱财?商人手里多的是钱,只要舍得花,没什么办不成的事,皇室也害怕着呢。”
王熙凤瞥他一眼:“扯这犊子干什么?薛家要是有这改天换地的本事,还能一直靠咱们家庇护?”
“你以为人家靠咱们庇护,怎么不想想咱们家也靠着人家呢?咱们家没了人家给的钱,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人家拿着那些银子,扭头就能另外找一个靠山,你说到底是谁靠着谁?”
王熙凤不说话了,外人瞧着荣国府风光无限,家里的主子下人也一味吃喝享乐,躺在老祖宗打下的家业上,败起家来一点也不心疼,还以为府里守着金山银海。
但王熙凤管了这几年家却是最清楚不过,这府里内囊已经空了,不过东拼西凑,勉强维持着国公府的体面罢了。薛家每年给贾家的银子没有上万也就大几千,他们还真就离不得他们!
王熙凤叹了一声:“那也罢了,你与我同去便是。”
想了想,又吩咐人把给薛家的礼加厚几分。
贾琏这才满意,又叮嘱道:“见了姑妈嘴甜一些,别以为姑父不在了,人家就是好拿捏的。我可是听说了,那位大表弟厉害着呢,能耐不在姑父之下。”
王熙凤白眼一翻:“这还用你说?”
贾琏嘿嘿一笑,又凑过去亲王熙凤:“不过白说一句罢了,二奶奶八面玲珑,我自然信你。”
王熙凤呸他一声,二人转瞬滚到了一处。
王熙凤这几日忙着放月钱的事,原本打算过两日得了空再去薛家,这下也不敢耽误,当天便收拾妥当登门拜访,连没递拜帖也顾不得。
好在王熙凤与薛母是亲姑侄,虽然有些贸然,倒也不算失礼。
可惜薛家去王家拜访未归,二人只能等着了,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直到太阳开始西斜,薛家一行才回来。
薛母见到侄女自然高兴,带着她与宝钗到后头说话。王熙凤一边说着讨巧的话,一边观察薛家情况。
方才远远瞧着,只觉得这宅邸极大,富丽堂皇的样子,走在里头才知其精致用心,堪称一步一景,院子里的一棵树、池塘里的一尾鱼,乃至路边的一块石头都是珍品,放到普通人家都够一家人一年半载的嚼用了。
再看薛母和宝钗,衣着打扮暂且不提,单这份气度便叫人眼前一亮。宝钗年纪虽小,却稳重可亲,果如那婆子所说,是个牡丹花一般的人物。
宝钗察觉到王熙凤的目光,冲她一笑:“表姐这么看
我做什么?”
“瞧妹妹长这么好,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家小子去。”
宝钗便低下头,微微红了脸,更显得明媚动人。
王熙凤心中称奇,又想起家中那位宝二爷,心道王夫人的打算怕是不成了。
是的,王熙凤知道王夫人不喜欢黛玉,想要另外寻一个合心意的。原本选中的是薛宝钗,只是薛家不配合,她就把目光落在了史湘云身上。
不过王熙凤冷眼瞧着,王夫人也不太能看得上湘云,且宝玉对湘云并无情愫,正巧薛家此时进京,恐怕王夫人又打起了宝钗的主意。
不过叫王熙凤说,宝玉在自家人看来自是千好万好,但正经算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良配。
说是出身国公府,却不是能袭爵的长房嫡枝,不过是因着老太太还在,一家人还住在一处,待到老太太驾鹤归去,长房与二房分了家,宝玉也不过是五品官家的公子罢了,在京城这地界,一块牌坊掉下来都能砸到两个大官,区区五品实在算不了什么。
至于说人品……
宝玉的长相不错,嘴甜会哄人,也体察女儿家的心意。可是不务正业、软弱无能,但凡疼女儿的人家,怎么可能选这样的女婿?
凭借宝钗的相貌气度,只要薛家不倒,不愁找不到四角俱全的婚事,何苦与宝玉混到一处?
王熙凤心里想着,随着薛母到了正院,屋里装饰更为精美,少用金银珠宝、多用琉璃玉器,素雅中更显奢华,丫鬟捧了茶点进来,点心多么精致、所用盘盏多么精美且不提,就连丫鬟都格外秀美,规矩也好,比她们府上那些个咋咋呼呼的副小姐强了不知多少倍去,直叫王熙凤看得啧啧称奇。
原以为薛家商户出身,即便富可敌国,也比不上公侯世家的底蕴,如今看来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也难怪人家不愿意去贾家住,人家守着这么大的宅子,自家人住在一处,一人一个院子,想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不知多痛快,何必去贾家挤一个小院子?
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想到前些日子王夫人让她收拾出来,准备给薛家住的梨香院,王熙凤就觉得臊得慌。
那梨香院是老荣国公暮年养身念书的地方,安静是安静,但是位置偏就不说,还非常小,只有十余间房舍,还没薛母一个人住的院子大,却要叫人家一大家子住进去,好在薛家不知道,不然就要结仇了。
王熙凤暗自庆幸。与此同时,薛虯也在书房接待了贾琏。
薛虯与贾琏虽为亲戚,实则从未有过交集,只是知道彼此罢了。
薛虯打量贾琏,见他修长高挑、浓眉大眼、倜傥风流,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贾琏也打量薛虯,见他年纪虽小,然而长相俊美、气度俨然,低眉垂目为他斟茶,不知怎的就有种面对长辈的不安感,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接茶的时候都用的双手,还下意识弯了弯腰。
薛虯:“?”
贾琏:“……”
贾琏干笑两声,转移话题:“薛大弟弟头一回来京城,一切可还适应?”
“京城繁华巍峨,自有独到之处。琏二哥得空了也去江南走走,届时我必定好生招待。”
贾琏:“那自然好,江南风光迤逦,我可是向往已久了。”
二人就江南和京城的不同说了一会儿,贾琏逐渐放松下来,提起此次登门的目的,他将事情原委说了,歉然道:“原是内子糊涂,将事交给底下人去办,出了岔子也不知道,并非有意怠慢薛家,还请表弟见谅。”
“琏二哥太多心了,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咱们是亲戚,哪有为这点事生气的道理?”薛虯道。
贾琏见他神色淡然,的确不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又说起其他的来。
不知不觉便提到了家事,贾家那点破事整个京城都知道,贾母偏心二房也是出了名的。
薛虯:“有句话不知当说与否……”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相处,贾琏自觉与薛虯颇为投契,见他面露踌躇之色,大气地一挥手:“咱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薛大弟弟有话说来便是。”
薛虯便叹气:“只是替琏二哥不值罢了,你是长房长子,荣府也该由你继承,论理再尊贵不过了。怎的如今……反倒不如二房的贾宝玉了呢?”
贾琏被这话臊得脸红,支支吾吾道:“薛大弟弟误会了,宝兄弟不过多得老太太看重几分,这府里的事还是由我和内子管着的。”
“凡事不看谁做的,只看谁有决定权。”薛虯看向贾琏,“我只问琏二哥,府里的钱在谁手里?”
贾琏:“……”
他还真不敢说钱在他们这房手里,王熙凤虽然管家,但凡要支取公中银钱,略大宗的便要回禀王夫人,她点头允准了才成。
私库更是没有,王熙凤莫说捞钱,还贴了大半嫁妆到这无底洞里去,算来算去竟是亏本的。
薛虯见他不语,又问:“家里出了事,做主的是谁?”
小事随便谁做主,贾琏懒得去计较,至于大事么,自然是老太太做主。
贾琏:“我年轻不知事,自该多听长辈意见。”
“听长辈意见是没错,但琏二哥年轻,大老爷可不年轻了,老太太可会问他的意见?”
贾琏:“……”
也不太会,倒是二老爷的意见老太太还能听进去几句。
贾琏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薛虯仿佛没察觉般,继续说道:“这些这就罢了,到底只是些琐事,但琏二哥的前程,你自己怎么也不上心呢?”
贾琏一愣:“我的前程?”
“是啊,琏二哥难道没想过吗?”薛虯面露惊愕之色,倒叫贾琏说不出口了。
他迟疑道:“倒也想过一些,我文武都不成,唯独性子活泛些,想着捐个官儿,说不定有些能为。”
薛虯颔首:“很好啊,为什么没捐呢?”
贾琏:当然是因为府里没钱。
但家里真的没钱吗?别的不说,老太太那体己可丰厚得很,见天儿给宝玉送好东西,怎么轮到他捐官儿就没钱了呢?
难道宝玉是老太太的孙儿,他贾琏就不是吗?
贾琏一脸恍惚,接上同样有些恍惚的王熙凤离开了薛家,薛虯目送他们走远了,才轻哼一声。
薛家的脸不是那么好打的,既然贾家查不出幕后之人,那他就自己动手教训一二。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只要贾家乱起来,自然有他们头疼的。
希望贾琏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第26章 第26章拜访贾家
又过两日,薛家如约去贾家拜访。
这日天朗气清,数辆马车载着薛家主仆及礼品,顺着主街往西走一刻钟,绕过一个弯儿,便到了荣宁街,顺着荣宁街再往前,停在了三间大门前,这便是荣国府了。
府门高大巍峨,黑底金字的牌匾高悬门上,上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门口两个石狮子气势凛然,隐约可见往日的风光。
此刻大门洞开,迎接远来的贵客。
以薛母为先,薛虯等人进了府,过了仪门,薛虯和薛蟠先由贾琏带着去拜见贾赦与贾政,薛母则带着宝钗去拜见贾母。
正院里,贾母带着王夫人等人迎了出来,王熙凤、三春姐妹、黛玉并宝玉也跟在后头。
宝玉伸直了脖子往外头瞧,黛玉瞥他一眼,对姐妹们一摊手:“好好一个人,忽就变成鹅了!”
三春纷纷忍笑。
宝玉也不恼,凑过来笑嘻嘻道:“你们不好奇牡丹仙是什么样子的么?”
黛玉:“不管什么样,总不是鹅样。”
“噗!”探春和惜春没忍住笑了出来,站在前面的王熙凤听到了,回头无奈道,“几位姑奶奶,咱们这里迎客呢,你们的笑话留着一会儿再讲,成是不成?”
几人忙收敛了些,不过也没闲着。探春压低声音道:“我瞧今儿似乎不大一样,丫头都格外规矩些。”
宝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原是凤姐姐前儿去了薛家一趟,回来就说他们家下人规矩,咱们家也不能差了,
特意叮嘱她们安生一些。”
其实叫宝玉说,这样板板正正有什么趣儿?花一样的女儿家,就得活泼鲜艳才好嘛!
探春却觉得这样好,什么人就得守什么样的规矩,否则岂不全乱套了?从前府里便是对下人太纵容了,合该好好管教一番才好。
惜春好奇:“二嫂子去薛家做什么?”
宝玉:“仿佛是为着派二等嬷嬷去请安的事,凤姐姐去薛家赔礼的。”
他只是随意一说,并未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黛玉听了却是一愣,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二等仆妇前来迎接,只抬了一顶小轿,连多余的车马都没有,行李还是林管家想法子送过来的。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却原来是不合适的吗?
一时声音近了,黛玉来不及多想,抬头往热闹之处看去。
只见一位贵妇人携着一位少女而来,那贵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年纪,长相秀美、满脸慈和笑意,瞧着便觉得可亲。
那少女十岁出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如满月、色若春花,眼如秋水,唇红齿白。那婆子形容她为牡丹,竟是贴切极了。
宝玉呆呆拊掌:“妙哉!妙哉!果真是牡丹仙子!”
宝钗正听母亲与老太太说话,听到这话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人群里还有有个半大少年,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戴着红色抹额,活似一只大号福包。
她下意识皱眉,看这少年的年岁,想来便是府里那位衔玉而生的宝贝蛋儿贾宝玉了。只是他瞧着天真,年纪却也不小了,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好在此处人多,倒不至于传出不好听的话去,她们到底是客人,不好挑主人家的理,只当做没看见也就罢了。
这时薛母和老太太说完了话,王夫人冲宝钗招手:“宝钗过来。”
宝钗上前两步,王夫人拉住她的手,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老太太瞧瞧这丫头如何?”
贾母点点头,笑呵呵道:“长得倒是好。”
这评价可不算多么友善!
这时候的女子以德行为先,宝钗身上这么多优点,随便夸一句稳重懂事或是礼仪周全都好,偏偏贾母只谈容貌,其余一概不提,显见不是多喜欢宝钗。
薛母皱起了眉,宝钗表情却丝毫未变,在丫鬟拿来的软垫上跪下磕了个头,起来后便退到一边,安静地听长辈说话。如此沉稳有度,倒叫贾母高看她一眼,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一时又介绍小辈们与宝钗认识,三春也就罢了,说道黛玉和宝玉时,贾母一手牵着一个,另一手揽着一个,笑呵呵道:“姨太太不知道,这两个玉儿是我的心头肉,一时半刻离了跟前儿都不行!”
说得众人又笑,薛母却觉得老太太话里有话,倒像警告她们似的,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众人厮见过后便进屋叙话,薛母送上给贾府众人准备好的礼物,给贾母是一架缂丝百寿图四价屏风,屏风的架子用紫檀制成,其上镶嵌玻璃,又稀奇又贵重,贾母爱得不得了。
送邢夫人和王夫人各一套头面,区别是邢夫人的头面乃纯金制成,样式不算新颖,但是格外厚重压手,主打一个真材实料。
而给王夫人的则十分精致,乃江南刚出的新品。
王夫人十分喜欢,开口道:“听说你们家银楼在江南十分受欢迎,里面的首饰供不应求,好些人捧着银子都买不到呢。”
薛母指着王夫人手里的头面说:“这套便是了,才刚出的款式,统共只卖出去两套,一套给了两江总督的妹妹,一套给了应天巡抚的夫人。”
众人惊讶地看这套头面,原本只觉得好看,如今更觉得贵重了。
王夫人心中爽快,面上倒还端得住,淡淡道:“你有心了。”
邢夫人心里酸溜溜的,原还觉得自己得的这套头面不错,可是跟王夫人的比起来就差了点意思。
到底人家才是亲姐妹,恨只恨她没有这样一个有钱又体贴的好妹妹!
除了贾母并两位太太,其他人也有见面礼,就连贾环贾兰及王熙凤的女儿都有,都是薛母根据他们的性格爱好精心准备的,每一件都贵重又贴心。这几人在贾家不起眼,少有人记着他们,猛地收到见面礼,他们不在不知道反应,反正王熙凤和李纨挺高兴的。
王夫人就不是很高兴了,但薛母也顾不得这许多,总不能所有人都有见面礼,独独落下贾环一个吧?那也太失礼了!
宝玉和黛玉也得了见面礼,黛玉是一串珊瑚手串,宝玉则是一套文房四宝。
宝玉不大喜欢这个礼物,交给丫鬟拿着,自己则凑到宝钗跟前说话,问她读什么书,日常做些什么解闷。
宝钗谦虚道:“日常不过随意读些书,能识得一些道理也就罢了,倒不拘一定要学什么。闲来无事便跟着姑姑学规矩,或是做女红,或是跟母亲学着管家。”
“如此也太无趣了,姐姐这样好的年纪,合该活泼些才好,日后咱们常来常往,也好一处玩耍取乐。”贾宝玉笑嘻嘻道。
宝钗含笑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这话实在不像,若放在从前,宝钗面上不说,心中必要恼怒。可如今她看宝玉,只觉得这是个无所顾忌的孩子,不喜欢便离远些也就是了,没必要与他计较。
宝玉没得到回应,颇觉无趣。又有些不甘心,追问道:“姐姐可有小字?有没有玉?”
宝钗:“?”
恰在此时,小丫鬟进来回禀,说是薛家两位小爷前来请安。
贾母刚得了人家厚礼,不好再摆冷脸,笑呵呵道:“快请吧。”
丫鬟又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两个少年进来,众人看见为首那人,顿觉眼前一亮。方才见宝钗已觉惊艳,现在见到这个少年,才知道什么是神仙人物,长相都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通身气度,既稳重又飘渺,活似九天之上的仙人。
只是不等众人细看,那少年脚步一顿,几步退了出去。
众人:“?”
贾母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立时有贾母身边的嬷嬷出去询问,薛虯和薛蟠还有些惊魂未定,薛虯也就罢了,通过原著和调查,早就知道贾家是什么样子,薛蟠也知道贾家没什么规矩,但并没有什么实感,方才猛一进去看到一屋子女人,还以为自己到了盘丝洞,可把他吓坏了。
这会儿见嬷嬷来问原因,便抱怨似的说:“你们也没说里头那么多女子啊!”
嬷嬷:“……”
薛虯解释道:“外男恐冲撞了女客,您看是否要回避一二?”
嬷嬷尴尬地笑笑:“两位小爷稍候,容老奴回禀老太太。”
薛虯点头:“您请自便,这院子里花开得好,我们正好瞧一瞧。”
嬷嬷又行了个礼,进去回了薛虯的话。
屋里安静下来,许多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宝玉身上,若说回避,宝玉才是最该回避的呢!
贾母笑容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起来,笑呵呵与众人道:“这才是大家子的风范,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规矩,免得出了岔子被人看低。”
“是,我们年轻不知事,多亏有老祖宗时时提醒,要不然还不知得闹出多少笑话呢!”王熙凤佯作叹气,“如今是越发不成样子了,连两个表弟也不如。过了今儿啊,说什么也要赖在老祖宗身边,好好地学一学眉眼高低,就算您要撵我走呀,我也不走!”
一番唱念做打叫气氛又活跃起来,贾母指着她笑个不住:“这个泼猴,还不快打她!”
一时众人止住笑,贾母拿帕子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对嬷嬷道:“规矩是规矩,但咱们一家子骨肉,很不必计较那么多,让他们进来便是了。”
薛虯听到嬷嬷的回话皱了皱眉,到底没有说什么,带着薛蟠迈步进去。不过微微垂着眼,并不乱看。
规规矩矩见了礼,贾母又问些日常起居、是否婚配的问题,听到薛母说薛虯命中不宜早婚,还颇为失望。
她实在爱薛虯的人才,想要结两家之好,不过想想薛虯的出身,又觉得不太般配,倒也没那么遗憾了。
丫鬟在宝玉旁边添了两把椅子,薛虯和薛蟠过去坐下,宝玉便热情地打招呼,
当然主要是对薛虯热情。
——颜狗贾宝玉已经被薛虯的盛世美颜迷住了!
薛蟠就很不爽了,主要他坐在两人中间,贾宝玉隔着他跟薛虯说话,显得他像是个小丑,没好气道:“要不咱俩换个座吧?”
贾宝玉:“……”
很想答应,但是不敢。
薛二哥眼神太凶了QAQ。
贾宝玉老老实实坐了回去,薛蟠十分得意,见贾宝玉怂怂的样子,又觉得怪可怜的,问了一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那么热闹?”
宝玉老老实实回答:“就是问宝姐姐有没有小字,还有有没有玉。”
薛虯和薛蟠的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宝玉身边跟着的一个容长脸、气质温婉可亲的丫鬟连忙解释:“两位小爷勿怪,我们爷就是这个脾气,见着喜欢的人就爱问人家小字和玉,并没有恶意。”
薛蟠看宝玉的目光已经像看变态了:“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字只有父亲和夫婿才能知道吗,动不动就问人家小字是什么毛病,离我妹妹远点!”
宝玉:“?”
众人:“???”
薛蟠:“不就是出生时戴个玉吗,显摆个什么劲儿?我家什么样的玉都有,改明儿就找人雕个十个八个,见天儿叼在嘴里!”
宝玉:“?”
众人:“???”
薛虯冲众人纯良一笑:“诸位勿怪,蟠儿就是这个脾气,他性子急躁了些,其实没有恶意。”
众人:“………”
第27章 第27章王氏算计
屋内十分安静。
王夫人和贾母神色淡了下来,贾宝玉是她们的心头肉,府里上下捧着还来不及,何曾听过这些难听话?更何况薛蟠言语间十分看不上宝玉的那块玉,叫二人心里更不自在。
贾宝玉一出娘胎,嘴里就衔着一块流光溢彩的宝玉,王夫人和贾母向来以此为荣,认为贾宝玉是有来历的,日后必成大器。素日他们对那玉十分看重,特意打了个项圈嵌上,叫宝玉日日贴身戴着,旁人轻易染指不得。
薛母也知道这典故,有些尴尬地找补:“蟠儿性子急了些,叫宝玉受委屈了。我那儿有几匹从江南带来的缎子,瞧着正适合宝玉,改日送来裁几身衣裳罢。”
又说薛虯和薛蟠:“请过安便出去罢,莫叫你们二表哥久等了。”
今儿薛家来拜访,贾琏率家中男丁设宴招待男客,宴席还没有准备好,但薛虯明白薛母的意思,拉着薛蟠起身告退。
薛蟠迷茫但听话地跟在兄长后面,却发现贾宝玉纹丝不动,疑惑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啊?”贾宝玉比他更迷茫,“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走?”
薛蟠:“二表哥设宴招待我们,男丁不是都该出席吗?你既然在家,怎么不去?”
贾宝玉有些纠结,论理他的确该去,而且薛大哥长得那么好看,他很想与他多说会儿话。可是薛蟠实在有些吓人,贾宝玉不是很想跟他相处。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摇头:“我再与姐姐妹妹们说会儿话,一会儿再去寻你们。”
“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说话有什么意思?快走吧!”
薛蟠不耐烦了,他叫宝玉一起走本来就是怕这小子趁他们不在骚扰宝钗,听说他还想和姐姐妹妹说话就更警惕了,根本不给宝玉反对的机会,几步上前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
众人:“……”
踉跄跟在薛蟠后面的贾宝玉:“……”
薛虯嘴角微翘,不枉他在来荣府之前特意花几天时间让薛蟠熟悉规矩,尤以男女大防为重,又持续不断给他洗脑,让他认为贾家对宝钗另有所图,一定要加倍小心,尤其要防着贾宝玉。
果然,薛蟠的憨直用对地方,效果也是很惊人的。
*
薛虯和薛蟠带着贾宝玉走了,屋里又重新热闹起来,只是贾母提不起兴致,不多时便面露疲色,对薛母道:“人老了,精力不济,不能陪姨太太说话了。你们姐妹许久未见,自去说话罢。”
一时众人散了,贾母被人服侍着躺下,鸳鸯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见贾母皱着眉头,不免忧心:“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吗?”
“话说多了,脑仁有些疼。”贾母闭着眼睛道,“商户人家无礼,和他们说话费神些。”
袭人心知贾母是恼了薛蟠,劝道:“几位小爷年纪小,吵吵闹闹也是常事,前头拌几句嘴,一眨眼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倒是您白生气一场,何苦来哉?!叫我说,您只管好吃好喝,每日乐乐呵呵的,由着他们闹去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便是翻了天,有您这尊如来佛祖镇着,便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们也安心呐!”
贾母被她哄得高兴:“那也罢了,左右又不是什么实在亲戚,日后少来往便是了。”
想到方才她还想着与薛虯做亲,只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都说低门娶媳,高门嫁女,薛虯再好也不过是商户子,前程有限,哪里能将家里女孩儿许给他?
*
另一边,王夫人带着薛母和宝钗到了荣禧堂,没有外人在,姐妹俩好生叙了一番离别之情,直将薛母说得眼泪汪汪。
王夫人:“许是年纪渐长的缘故,近来我总想起过去的事,那时候父亲母亲还在,咱们承欢膝下,日子过得多痛快呢!”
想起已经离世的父母,薛母眼眶发红,拿起帕子抹泪。
王夫人叹气:“可惜你不愿意住过来,否则咱们姐妹日日一处,如同幼时一般,岂不自在?”
薛母竟是有些心虚,喏喏不敢言。
宝钗接话:“如今母亲与姨妈同在京城,坐车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已经比从前近便多了。姨妈若思念母亲,常来常往便是了,与住在一处是一样的。”
薛母连连点头:“姐姐想我便使人说一声,我即刻来看你便是。”
宝钗:“……”
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薛母这么说了,她也不可能拆自己母亲的台,只能含笑应着。
王夫人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日后我常打发人去接你们,可不许推脱!”
薛母爽快地应了。
王夫人又拉住宝钗的手,十分喜欢的样子:“你也罢了,今儿无论如何得留宝钗陪我住几日。”
“这……”薛母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宝钗要参加选秀,如今正忙着学规矩,只怕不得空。”
这事薛家并没有瞒着,王夫人是知道的,她皱眉:“你们果真想叫宝钗进宫做伴读不成?”
薛母:啊?
王夫人:“你当宫里是什么好去处?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去了便是骨肉分离,想得心口疼也见不到人,是生是死一概不知,日日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好。”
许是想到了宫里的元春,王夫人这番话格外情真意切,擦掉眼角的泪花,哽咽道,“里头的人过得又是什么好日子不成?赤脚走刀山也不为过。咱们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何苦要受这份苦楚?”
薛母想到日后宝钗在宫里步履艰辛,可能遇到很多困难,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但她在宫外一无所知,心就像被一只手揪了起来,一抽一抽地疼。下意识看向宝钗,很想说一句:要不咱不选了吧?
宝钗暗自叹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呢?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善良心软,也容易被他人左右,尤其是她亲近信任的人。
她道:“姨妈有所不知,伴读进宫与一般人不同,公主十日一休沐,我们得空也能回家看看。”
“原是这样。”王夫人点点头,不再说了。
等到送走薛母和宝钗,她才一副头疼的样子。
今儿周瑞家的在,轻柔给她按着额头,小心安抚:“宝姑娘是选公主伴读,碍不着咱们大姑娘的事,有个姐妹在宫里还能多些照应,对大姑娘也是好事呢。”
“你知道什么。”王夫人淡淡道,“宝钗的确碍
不着元春,但是家族资源就这么多,多一个人进宫,元春得到的支持就要小一分。旁的不说,只王家就不可能再全心全意地支持元春。”
“抛开这个不提,你瞧宝玉和林丫头那样子,再不能不管了。史家那丫头没用,这么长时间也拢不住宝玉,我瞧着宝丫头倒是不错。”
周瑞家的略有些不忍,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平白无故要被扯到这些污糟事里来。王夫人还没打算让人家进门,日后坏了名声,只能随便找个人嫁了,日子过成什么样全凭天意。
其实要拆散宝玉和黛玉未必只有这一个法子,王夫人怎么都是宝玉的亲娘,只要她坚决不同意这桩婚事,老太太也不能按着牛头强喝水。
但王夫人顾忌自己的体面,也顾忌她和宝玉的情分,于是抓无辜的女孩儿家填坑,连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放过,便是周瑞家的也有些胆寒。
她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劝诫的话,只道:“如此说来,的确不能叫宝姑娘进宫。”
“是啊,可惜薛家如今是铁了心,咱们只能另想法子了。”王夫人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问,“宫里是不是该来人了?”
周瑞家的回想片刻,回道:“是,就是明天。”
贾元春每月都会叫人回家拿钱,明天就该来拿这个月的了。
王夫人“嗯”了一声,说:“额外多准备二百两银子给周太监。”
周瑞家的低声道:“前儿刚放了月钱,如今账上没有多的了。”
王夫人蹙眉:“二百两都没有?”
“莫说二百两,便是一百两也无。昨儿大老爷想支一百两银子吃酒没成,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给大姑娘的银子都是提前预备下来的。”周瑞家的迟疑道,“太太是否太多虑了?宝姑娘出身低,便是参选也未必能中。”
王夫人摇摇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咱们不能冒险。”
她沉吟片刻,说道:“叫凤丫头把外头的钱收一抿子来,利息低些也无妨,只是要快些,先把这事支应过去再说。”
“是。”周瑞家的去办事了。
第28章 第28章办小学堂(修文)
却说次日,周太监如约来薛家拿钱,却额外收到两百两银子,听到底下人转达的王夫人的意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求人办事的他见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花钱求人给亲戚拖后腿的。
王夫人自然不会说她不想让宝钗中选,只说薛家舍不得女儿,但周太监又不是傻的,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不仅给亲戚拖后腿,还这般迫不及待,距离选秀还有几个月呢,就巴巴开始找关系,着实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
不过这些都与周太监无关,他和薛家又没什么交情,拿钱办事也就是了。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薛家一行还在贾家做客。
贾家在外院为薛虯和薛蟠开了一桌,贾琏、贾宝玉、贾琮、贾环和贾兰作陪。
席上贾宝玉对薛虯十分殷勤,频频找话题与他说话,即便薛虯回应平淡,也打消不了他的热情。
再次被夹在中间的薛蟠:“……”
他心里酸溜溜的,没好气道:“你怎么只跟大哥一人说话,是看不起我吗?”
贾宝玉:“……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薛蟠不依不饶。
贾宝玉:“……”
他弱弱坐回去,不敢再和薛虯搭话了。
薛虯松了一口气,耳朵总算清净了。
贾环几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在家里呼风唤雨的宝贝蛋儿贾宝玉吃瘪,一个个目瞪口呆,向薛蟠投去敬佩的目光。
贾琏则暗自偷笑,这也就是薛蟠了。金陵有名的呆霸王,出了名的心直口快,这样的小小冒犯别人不好与他计较,但凡换个人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过看宝玉吃瘪真的痛快!可见贾琏平时不说,心里对贾母的偏心不是没有意见的。
一时薛虯与贾琏说起经济仕途,贾兰和贾琮也拿着功课来问薛虯,薛虯都耐心解答,且言之有物、深入浅出,令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贾琮三人本就因为收到薛家送来的礼物心生好感,倒不是为了那点东西,虽然薛家送的礼物的确很贵重,但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意。他们三个不受重视,在府里跟透明人差不多,等闲没人想得到他们,头一次正经收礼,不仅价值与宝玉的相差无几,还是根据他们喜好特意挑选的,这般郑重对待,自然令他们心生好感。
如今见薛虯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对待他们客气又耐心,学识渊博,偏又虚怀若谷,便更令人心折了。
贾琮嘴张开又闭上,几次欲言又止,薛虯注意到了,问:“琮三弟有事与我说?”
贾琮愣了一下,鼓起勇气点点头,支支吾吾道:“我喜欢薛大哥,以后能不能去薛家找你一起念书啊?”
此言一出,贾兰眼睛也亮了,贾环不爱念书,故而反应平平,宝玉却是一脸迷惑:“咱们家有家学,为什么要去薛家念书?再说薛大哥现在应该不用念书了吧?”
贾琮和贾兰低头不说话,薛虯却知道他们的想法,贾家的家学实在是……不提也罢,凡有上进之心的人都受不了。
贾琮贾兰二人只怕早就受够了家学的混乱,只是他们在家中不受看重,既不敢提出意见,也不能另请先生,只能默默忍受,难得遇到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便想着牢牢抓住。
贾琮眼神哀求:“我们每月都有例银,我还存了一点私房钱,可以全部交给先生,当作是我们的束脩。我们都很听话,不会给薛大哥惹麻烦的。”
贾琮和贾兰年纪都不大,贾琮八九岁,贾兰才六七岁,两个小娃娃为了前途苦苦哀求,两双大眼睛巴巴看着他,叫薛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况且他也很欣赏这样的人,很乐意给他们机会。
只是如今宝钗和薛蟠一起上课,多两个外男不方便……
也罢,大不了再请一位先生,抛费不了多少钱,换取贾琮和贾兰的感激不算吃亏。
于是他道:“我虽过了上学年纪,但偶尔也会去学堂听上一两堂课,你们要是不嫌弃麻烦,只管来便是。”
贾琮和贾兰当然不会嫌弃,能有个清净地方念书比什么都强,不过是每天一个时辰的路程,算不得什么。
贾兰偷偷扯扯贾环:“环叔,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贾环想了一会儿,吸着鼻子点头。
贾宝玉眼睛一转:“我也去!”
去薛家上课=经常能见到薛大哥,计划通。
全然忘了薛家不止有薛虯,还有恶霸薛蟠,要见到薛虯不容易,但薛蟠却是要与他做同窗,形影不离的!
薛虯并不希望宝玉来,但是已经答应另外几人,单只拒绝他一个说不过去,便也应下了,想着把学堂安排到另一个院子,距离宝钗远远的才好。
只道:“不知道贵府长辈是否会答应。”
这也是贾琮和贾兰担心的地方,府里有家学,他们却要去别人家上学,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虽然找了个借口,但是并不合理,长辈未必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