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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

“程今越,我很后悔。”

“但我不后悔和你合作,也不后悔和你成婚。”

他突然诡异笑着,“我只后悔没有把你看紧,让你有太多自主权。”

“如果重来,我会把你的双手双脚都砍断,这样你就可以乖乖待在我身边了。”

可是已经晚了。

程今越不为所动,低眉看着他。

“怀钰,杀了他。”

少女温柔地笑着,这是她送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怀钰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身上,是血肉被捣碎的声音。

就如那天的情形反转一般,他成为程今越的受害者。

怀钰将他踩在地上,挖去那双黑眸。

因为他记得,小越喜欢萧极的眼睛,想要把他做成观赏品。

他一掌碾碎。

做梦。

就算要,他可以把自己的眼睛送给小越。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在程今越大身边!

怀钰记得当时萧极对他做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他现在要全部要还回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笑着,露出獠牙。

“你还说错了一件事。”

他低头看着已经变成肉泥的萧极。

“小越根本就不需要骗我啊,她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他不需要程今越的任何原因,不需要理由,只需要程今越的一句话,只乞求程今越的一点点怜爱。

“我就是神女殿下的一条狗。”

第105章 我们要生生世世纠缠。(重写了)

怀钰一拳又一拳落在萧极的身上,血浆迸裂,鲜血染满了整座高台。

苍穹上是阵法在转动,高台下是众生叩首,台上有圣洁的神女,像是一场巨大的献祭仪式。

但是萧极还没有死,浑身的疼痛萦绕,他的眼睛已经被挖了,眼前一片黑暗,他只能听到怀钰的笑声,听到众生的呼告,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唯独听不到程今越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萧极都不能相信程今越能对他如此狠心。

不过他很早也就知道,程今越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

他们像得过分。

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不然她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萧极,你就是萧极啊?”

怀钰冷冷笑起来。

怀钰从未有一刻比今日更加兴奋,更加开心。

手刃仇敌,他想这一刻已经想了太久了!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那把刀,一刀一刀捅在萧极的身上。

“萧极,你感受到了吗?”

他笑起来,脸上全是萧极身上的血。

“这是小越送给我的刀哦。”

他握住这把刀,嘴角疯狂上扬,利刃猛烈地划破空气,死死捅进萧极的胸口。

心脏,腹部,头颅,大腿,左手。

怀钰记得那一天的所有!

他记得萧极是如何威胁小越,记得萧极是如何强迫小越,记得小越有多难过。

他记得程今越的眼泪,那是刻在怀钰心口的一把刀。

怀钰发疯似的捅着萧极,可他的口中却不断涌出鲜血。

鲜血如瀑一般倾倒在萧极的身上,明明刀捅在萧极身上,却好像是刺在他自己的身上。

怀钰听到只剩一口气的萧极传来低低的轻笑。

“魔种,这道法阵原本就是为了你而布置……”

“闭嘴!”

怀钰立马出声扼住,黑发落在他的肩上,被鲜血打湿,耳坠上的红色流苏摇晃着。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刀落在萧极的喉咙上,将他的头拧下来。

这样他就无法说话了。

“都快死了,还想挑拨离间!”

萧极这种修为的人,是格外难杀的,就算是把心脏挖出来,剁成肉泥,也不一定能完全让他死去。

一定要挖出他的灵根,毁掉他的根基!

怀钰从萧极的背脊进入,一路摸索,将脊骨一把拉出,随后毫不犹豫,他用刀折断又碾碎。

随后一口鲜血又从他的喉咙之中涌出,脸色格外苍白,可他只是笑着。

他耳畔一片模糊,他觉得头开始痛起来,浑身的血都在澎湃,好像要从他的皮肉之中钻出来。

好痛,好痛。

从心口传来疼痛,浑身的血肉都像是在被侵蚀。

“魔种,这道法阵本来就是为了你而打造的,这是你的天然囚牢,只要开启了,便永不停息!”

“破魔铃更是专为你制作的武器,而你却要逆天而行,用魔身之力强行驱动。”

“程今越根本不爱你!她会杀了我,那就一定会杀了你!”

萧极的肉身明明都已经死了,神识却还没有完全散去!

还在他的耳畔萦绕。

“去死啊!你懂什么!你明白什么?”

“要是没有你,小越早就和我成婚了!”

怀钰诡异地笑起来。

怀钰将萧极的心脏挖出碾碎,又将他的脑袋摘下来踩碎。

终于,世间安静了。

萧极死了。

众人看见曾经高高在上的,无人可及的,世间第一的天才,如今成为了一团烂泥。

而罪魁祸首,这只恶贯满盈,杀人无数的魔种,却像一条狗一样,跪在程今越的脚边。

程今越看见鲜血汩汩地从怀钰身上流出,浑身的血肉不断被侵蚀,鲜血流了一地,全身的内脏都在往外流着。

魔气与灵力碰撞,在他的身体里面搅成一团诡异的血肉,正从他的伤口之中不断蔓延生长出来。

不断被侵蚀,又以最快的速度生长着,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

程今越触目惊心。

她顿时有些说不出话。

“怀钰,你没事吧……”

泪水从程今越的眼眸之中溢出。

怀钰却摇摇头,他笑起来。

“我当然没事!”

尽管他浑身都是血。

好痛,全身都好痛。

但是有小越在,也没有那么痛了。

他伸手抹掉程今越脸颊的泪,手上的血却又将程今越的脸打脏。

他愣住,想要将手缩回,却被程今越抓住。

程今越弯腰紧紧抱住怀钰,他的血流到了程今越身上。

程今越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怀钰的头,指尖穿梭进怀钰的发间。

怀钰感受到温暖的拥抱,熟悉的香味溢入他身体之中。

四周全是血,落日残霞铺满长空,年初的风依旧是冷冷的。

但在此刻,怀钰却感觉到了泪水不自觉地从他的眼眶之中溢出。

好幸福。

原来程今越真的选择了他,原来他真的和程今越站在了一起。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没有人要的小孩,也不是没有人爱的魔种。

程今越会爱他的。

怀钰从来不懂什么叫做幸福,他曾经以为幸福的第一反应是开心。

但其实,感受到爱和幸福的时候,眼泪会最先落下来。

“小越,我做得好吗?”

怀钰抬起头,朝程今越笑着。

程今越瞬间喉咙有些酸涩。

“做得好,怀钰。”

他身上的血肉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只要碰到程今越,就从伤口之中蔓延出来,攀爬上程今越的衣袖,脸颊,想要将她缠绕,将她搂入血肉之中。

极端又热烈的爱意。

她感受到了怀钰在哭,泪水与血交汇在一起。

“怀钰,为什么要哭呢?”

“他们都会死的,不是吗?”

“是的,他们都会死的。”

“所有人都会去死的。”

“他们都该去死。”

怀钰笑起来,看着程今越。

一口鲜血又从喉咙之中溢出。

他急忙擦掉嘴角的血,“我没事,小越,我没事。”

法阵原本应该由仙界近百仙共同操控,而如今却由怀钰在承担全部灵力。

程今越灵根微弱,修为低下,作为阵法操控者,为了让程今越免于遭受反噬,怀钰还会分出一部分修为保护程今越。

程今越心跳得很快。

她不知道怀钰能够撑多久。

随着怀钰吐出一口血,法阵瞬间颤抖,灵力被中断了一瞬,法阵的束缚瞬间削弱,修为高强者已经在逐渐摆脱这个法阵的控制。

一道愤怒的声音中气十足地从人群中传出。

“程今越,你这个妖女,你伙同魔种,欺上瞒下,残害无辜,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作为仙界之中资历最深的严定站了出来。

程今越眉头微蹙。

不好。

按照计划,程今越很贪婪,他要的东西很多。

她要复仇,要怀钰的灵根,要这些人的修为,要杀了所有人。

但她此刻却无比冷静。

她早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顺遂。

程今越清楚地明白舍得的道理,她需要做出选择,做出取舍。

只是电光火石间,毫不犹豫,她做了选择。

“怀钰,用破魔铃解开封印,毁了它,破开这道阵法!”

现在解开怀钰的封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解除封印?”

“程今越,我不需要这一步。”

怀钰立马开口拒绝。

他轻笑着。

他站起身,擦去身上的血,拔出身旁的剑,看向远处大叫的严定。

毫不犹豫地就要朝对方杀去。

程今越愣住了,她看着浑身是血的怀钰。

她不明白。

“为什么?”

一切都朝着她未曾料到的结局走去。

其实程今越根本不是什么能玩弄人心之人。

或者说她根本不能理解人心。

她不理解冷血的权谋者萧极会为她挡下那一掌,也想不通为什么怀钰会拒绝解开封印。

明明这些都是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怀钰!”

程今越喝止。

怀钰摇摇头,拿着剑就朝严定杀去。

“程今越,你身子弱成这样,你现在是操控法阵的人,是操控破魔铃的人。”

“破魔铃毁了,你不死就是半残。”

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今越绝对不能有任何的事情。

并且,就算不是这样,他也不想解开封印。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束缚了,唯一能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了。

封印不解除,他和程今越的血契就永远无法解开。

永生永世,他们都会再次遇见。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思考。

也没什么好思考的了。

他是个疯子。

“程今越,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和你解开血契的,你别想抛下我。”

他笑起来,血浸湿了全身,眉眼轻佻,万千跟在他的身后,朝仙界众人杀去。

无数只魔种围住程今越,将她层层包围起来。

这些魔种依旧是怀钰用血肉制成,继承着他最原始的爱欲,不断贴近程今越。

“你这个怪物,一边顶着法阵,还要与我众人打斗?我都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严定轻笑。

怀钰轻笑,尖锐的利牙露出,身上的伤口不断被侵蚀又生长,肠子隐隐约约掉落又缩回。

血肉在魔气的驱动下在他身上疯狂生长,他的手异化成了巨大的触手,背后又膨胀出了一只手。

身上窟窿无数,皆冒出狰狞的血肉在磅礴生长。

一剑落在对方身上,严定拼尽全力抵挡,灵波袭开,将周围的人全部扫开。

轰隆一声,严定吐出一口血,剑也在此刻断裂。

“你这无父无母的杂种!你这贱人!”

“魔种,你毫无人性!你杀了这么多人!你真该死!”

“……”

严定不断咒骂着。

但怀钰却已经听不懂了。

疼痛在他全身席卷,他已经快要失去所有理智。

好痛,好痛……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他从未觉得死离他这么近。

但,也不算什么。

都是为了小越。

他是在为了小越而活啊。

兴奋感瞬间从他的大脑炸开,迅速蔓延全身。

“怀钰,住手!”

“别这样!别这样!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泪水从程今越的眼中溢出。

他听见程今越在唤他,在关心他。

他能从魔物的身上感受到程今越为他担忧的情绪。

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如果只是痛苦就能换来程今越的在乎,那他甘愿一辈子都这么痛苦。

怪异而恐怖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发出。

“说完了吗?”

“那就去死吧。”

他将手伸进后背,手指钻进血肉之中,将后脊骨连根拔出,鲜血淋漓,带着血肉。

形成一把恐怖的脊椎剑。

毫不犹豫,他一剑刺去。

一道人影却抵挡在他身前,阻拦住了他这一剑,白光瞬间绽开。

“怀钰——”

怀钰被这道灵波狠狠打在地上,地面碎裂,他深陷坑中数米,鲜血四溢。

一口鲜血从怀钰口中溢出,内脏从他喉咙里不断被吐出。

“怀钰!为什么不解开封印啊?为什么不啊?”

“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就算她已经将法阵对怀钰的束缚降到了最低。

但法阵就是为了封印压制怀钰存在的!

程今越的心跳得很快,她快要不能呼吸,她的喉咙快要嘶哑,她的眼泪快要流干。

呼吸间,趁这个空档,严定瞬间站起身朝程今越杀来,身后还跟着数人。

一路斩开魔物,朝程今越直愣愣而来。

几道剑就要落在程今越的身上。

程今越心脏骤停。

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却挡在他身前,脊椎剑将几人斩首。

最后的一剑没入了他的胸口之中,直直贯穿了整个心脏。

程今越停滞了呼吸。

“怀钰……”

“不要……怀钰……”

一剑从胸口狠狠拔出,怀钰身躯随之一动,血落在程今越的脸上,那样温热,那样鲜红。

在程今越的记忆中。

怀钰是战无不胜的,是无所不能的。

“怀钰”这个词,怎么会和“死亡”挂钩呢?

第106章 尾声(一)

程今越的胸口闷闷的,她无法呼吸。

胸腔里像是翻滚着滚烫的岩浆,但却始终寻不到喷薄的裂口。

这一剑像是在程今越的眼眸里变慢了,不断在她的脑海里翻涌。

人在真正痛苦的那一瞬间,没办法流出眼泪的。

有什么东西堵在程今越的喉咙里,她一瞬间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怀钰——”

不要,不可以,不允许!

怀钰绝对不可以死,谁都可以死,但是他一定不可以死!

绝对不可以!

程今越刚想要伸出手去抱住身前的这一滩几乎不成人形的肉泥。

但刹那间,怀钰的笑声却低低响起。

胸口狰狞的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能看见其中破裂的心脏还在诡异地跳动着,长成了格外诡异的形状。

一剑猛烈地刺进严定的胸膛之中,天地震颤,巨大的烟尘飞起,所有朝程今越出手的众人全部变成一地血肉。

程今越愣住了。

怀钰转过头,看着双眼含泪的程今越正在抬着头看他,他轻轻弯腰,笑起来,牵住程今越的手。

“小越,我当然不会有事的。”

“我是魔种,是怪物,我永远都不会死。”

“我只为你而活。”

程今越握住怀钰手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想要伸出手抱住怀钰,对方却摇摇头。

“小越,我现在不是很好看,你不用抱着我了,我只要知道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不想吓到你,也不想把你弄脏。”

他尽力笑得好看一点,声音竭力地温柔。

程今越泪如雨下。

怀钰如今哪里算是不好看,甚至已经失去了人形,他浑身血肉膨胀,整个人变成一堆血肉堆积的怪物。

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如今全都是血,还有无数的血管在上面蠕动。

他喘着气,不断呼吸着,整个人却笑着,格外诡异。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她不能哭,她不能感情用事。

“怀钰,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了!”

她的每一步博弈都赢了,她也做了正确的选择。

怀钰这个怪物强得可怕,明明是在绝对克制的法阵之中,她却感受到怀钰的生命力在不断成长,恐怖逆天的修为,越是深的伤,越是疼的痛苦,他便能靠这些苦痛变得更强。

程今越有着这世间最强的刀。

烟尘散去后,严定被一人扶起,他大口地吐着血,恶狠狠地看着程今越。

“你这妖女,你与魔种私通,你不得好死!”

法阵动荡,身后的仙界众人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只是浩荡一声,两界顿时交战,四周轰隆,天地为之震颤。

所有人都朝程今越杀来,怀钰一人拿着剑挡在她的身前。

怀钰已经快要看不清程今越的脸了,鲜血已经将他的双眼都模糊了。

浑身的疼痛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别怕,小越,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躲在我身后就好!”

四周混战,魔物将程今越层层包围住,仙界众人无一人能够近程今越的身。

只要靠近者就会被立刻斩首。

仙界众人死伤众多,严定指着程今越便开始辱骂。

“程今越,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

“口中说什么苍生大义,却和魔种联手,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仙界哪一步愧对你了!”

他拿着剑就要往程今越冲去。

“等等——”

此人拦在严定身前,一剑拦住严定。

“孟朝,你做什么?你也疯了吗?”

“就连你也要站在妖女的那边吗!”

严定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朝。

孟朝没有看严定,只是抬头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躲在怀钰身后,这只已经不成人形的怪物,浑身都是蠕动的血肉,恶心至极。

他双手攥紧。

孟朝站在人群之中,体格高大,绷带缠着手臂,勒出肌肉的线条,鲜血从中溢出。

他与程今越的眼睛直视,他觉得很陌生。

他记得和程今越每一个瞬间,记得少女温柔的眼眸,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的坚韧。

他记得在深夜之中朝他伸出的那一只手,而如今,却像一个梦一样。

为什么程今越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去了?

“三小姐!”

“我不明白!孟朝不明白!”

他的声音嘶哑又大声。

他们隔得很远,被夕阳的余晖隔成了两边。

怀钰挡在程今越身前,“搞笑。”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嘛!”

他一剑朝孟朝砍去,“现在知道关心起小越来了?你们这群虚与委蛇的东西!”

“你们都去死啊!”

“你和萧极才是最该去死的!”

“问,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

鲜血从怀钰的身上溢出,疼痛已经快要让他麻木了。

没关系,只要是为了小越,这些伤这些痛,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一剑破苍穹,天地震颤,怀钰一剑又一剑,孟朝一口鲜血从喉咙之中溢出。

他脸上毫无惧色,风吹起他猎猎长袍,眼神坚毅,一剑又一剑抵挡着怀钰,并没有攻势,只是防守。

“你们真是虚伪又可笑,小越根本就不爱你们,还非要缠着小越!”

程今越只是笑着,她不作理会。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但是孟朝不信。

他才不要相信!

直到脊椎剑没入他的胸口。

“孟朝——”

严定大声呼喊着。

“程今越……程今越!”

“你这个无耻的卑鄙小人!你恶贯满盈,心思狠毒!”

“孟朝为了你殚精竭虑,他为你一心一意,你却对他如此!”

“程今越,你根本没有心!”

严定不断谩骂着,程今越却毫不恼怒。

四周剑光缭乱,而程今越却笑起来。

她轻轻歪头,终于开口,“你不明白?”

“好啊,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严定,你接着说啊。”

怀钰乖乖地给孟朝留了一口气。

严定冷笑,随后用剑撑起身子,朝四周望去。

“好,程今越,那老夫我今日便将真相公之于众!”

真相。

程今越也想要这个真相。

她已经沉默很久了,她已经憋够了,她受够了!

“程今越,我就想问问!”

“你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仙界哪一步亏待过你!”

“你本不过是一介小小长明族族人,身无灵力,跟凡人又有何异?”

众人唏嘘不已,看着程今越。

原来程今越根本就不是大衍剑宗的三小姐!

可是程今越却只是笑着,黑发落在她的肩上。

“你的身世我早已探查清楚!你为了得到利益,一路上杀人无数,骗不到就去抢,抢不到就杀,你手中有多少鲜血,你自己最为清楚!”

“你一路被人追杀,是大衍剑宗的程宗主给你了活下去的机会!你只需要救人性命,让程蕴知活下去,宗主便给了你无比尊贵的身份,可你呢!”

严定看着程今越,程今越却毫不在乎,他越气愤,程今越反而越加兴奋,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一双眼眸无辜地看着所有人。

严定气得怒火攻心,他深深吸一口气,“而你,你却和魔种勾结,残害大衍剑宗,继续蒙骗界主,界主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偏偏是你这个毒妇!”

“你让孟朝也为你所骗,让萧极也为你所骗,甚至让萧极甘愿用破魔铃来换取你的性命,让他落得惨死的下场!”

“程今越,你对不起所有人,你对得起谁!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他的声音嘶哑,快要喘不过气。

程今越听到这个话却笑起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

“我说,你们是真会为自己找借口啊。”

她朝怀钰挥挥手。

他一剑捅穿严定的身体,准备再一剑杀死他的时候,程今越摇了摇头。

死?

死可是最轻松的事情,想要这么轻松的去死?

凭什么?

怀钰拉着严定的残躯一路往高台上走着。

“妖女!你快去死!”

严定还在咒骂着。

可程今越笑得却越浓。

他不肯跪,程今越便打断他的腿,他不肯低头,程今越就打断他的脊骨。

鲜血染满了高台,程今越坐在最高处,笑着看着严定。

疼痛让严定口中的咒骂强行停止,只剩下哭喊。

“怎么不继续骂啦?前辈。”

程今越笑眼盈盈。

还有一剑快要落下的时候,一剑突然拦住了怀钰,刀剑铮鸣时,孟朝出现在程今越的身前。

他从人群之中一路杀出,杀到程今越的面前。

就像当年一样,浑身是血的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程今越的面前。

火花一瞬绽开,怀钰持剑站在程今越身旁,孟朝喘着气,鲜血从脸上流下来,他好像不知痛觉一般,只是哽咽着,抬头愣愣地看着程今越。

他挡在严定身前。

残阳落在他的脸上,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剑。

“三小姐……”

他顿了顿。

“其他人说的我都不信,我只信你说的。”

“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我能带你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只魔种……”

“孟朝。”

程今越笑着打断他。

她站起身。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她眼中泛着光。

远处尸骸一片,仙界已经大变天了。

她真的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我该怎么说你呢?蠢得可怜?”

“善良?正义?慈悲?”

“抱歉,或许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对这个世间,只有恨。”

“你们这些正道之子可以都去死吗?”

她笑着,以最温柔的面孔说出最恶毒的话。

“严定,你口口声声说仙界不欠我的,你又在装什么呢?”

她冷冷地看着严定。

“是啊,我是长明族人,我就是你们最瞧不起,最看不上,最鄙夷的长明族!”

“我是女子,我是凡人,在你们看来,我甚至只是一味药材,我只能成为谁的妻子谁的小妾,我甚至不如去死!”

残阳落在她的身上,她抬着头,风吹起她的长发。

所有的伪装在此刻都被撕去,野心毫不掩饰地在她的眼眸里。

“是,我杀了人,我骗了人,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说什么苍生大义!”

“为什么要我去怜惜别人呢?为什么要我去关心苍生呢?”

“我试问,又有谁在乎过我的性命呢?”

她看着孟朝。

“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我那时才十几岁。”

“他们要我的血,要我的身体,要我的命!”

“请问,是我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是我不想善良吗?是我不想大义吗?是命运,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叫作只用治好程蕴知?我每七日便要割血做药,他给我的不过算是交易罢了。”

“李从霜怎么对我的,程望怎么对我的,孟朝,你明明不是最清楚的吗?”

第107章 尾声(二)

程今越低头看着孟朝,她没有哭,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因为这么多年,她的泪早就哭干了!

孟朝愣在原地,他没有说话。

“程望要杀我,李从霜要杀我,我在大衍剑宗的每一日都是活在痛苦之中!我凭什么不能杀了他们?”

“是啊,程望是我杀了,李从霜也是我杀的,可是罪魁祸首不是我啊,是萧极啊。”

她轻轻笑着,回头,捧起萧极已经破碎成肉泥的头,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她歪歪头,指着萧极。

“他的魂魄还没散,被我收集起来了,你们想要知道真相可以用术法清洗他的记忆啊。”

她将萧极的头递给孟朝,又递给严定。

没有人敢接。

天底下没有秘密,特别是他们这种站在高处的人,知道的东西更多。

“孟朝,那日你不是在吗?你不是看到了吗?”

“严定,你敢发誓,你不知道吗?”

“嗯?”

没有人敢说话。

四周寂静。

严定还是不服,他浑身颤抖着,“那界主呢?界主对你从来真心,你却如此辜负他!”

“甚至与这魔种苟且!”

程今越冷笑,“界主?什么界主?”

“这是罪人萧极,迫害同胞,心狠手辣,我为民除害,何罪之有?”

“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无定界界主,是我,程今越才对。”

她不恼不怒,轻轻将萧极不成形的头颅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严定气喘吁吁,怒火攻心。

“听清楚了,就是我杀的,不光是这些人,你也无须怜悯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我手中满是鲜血,我只为我自己而活,所有阻拦我的人,都会去死,你也不例外。”

“我就是要,以杀止杀,以恶止恶。”

“我的回答,你满意吗,孟朝?”

孟朝低着头,他觉得心沉闷闷的,他只能哽咽,只能沉闷,程今越已经回答了他想要问的所有问题。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和程今越的回忆。

曾经美好的愿望都还历历在目,曾经保护三小姐的梦想,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曾在黑暗之中仰仗的信仰,在此刻就这样彻底地崩塌。

“怀钰。”

她轻轻唤。

怀钰站在她的身边。

“杀。”

怀钰再次补上一剑,对方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求生意志。

孟朝的头颅就此被斩下。

四周随之寂静又哀鸣。

天地嗡鸣,阵法再次松动,怀钰口中又涌出鲜血,身上的皮肤几乎完全破裂,只有狰狞的血肉裸露在外。

“程今越,你以为今日你便能赢吗?”

“破魔铃虽在你手,但我众仙也非等闲之辈!”

“死了我一个严定又如何,妖女,仙界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只魔种已经快死了,等他一死,你就死到临头了!”

“魔种,你为了这妖女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好受吧?”

“如果她真的爱你,又为何不解开法阵,要让你受着锥心之苦?”

“蠢货,我告诉你,你们的报应都会来的!”

“聒噪。”

怀钰拿着脊椎剑,眉头轻挑,跳起来,一剑将严定斩杀。

“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他诡异地笑起来。

随后又是黑血从他喉咙之中涌出。

他用剑撑着,然后轻轻笑起来。

程今越擦掉眼泪,越到这种时刻,她越冷静。

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怀钰,别逞强了,解开封印,然后把他们都杀了!”

“那你呢?程今越!”

“阵法被强行终结,你死定了!”

他缓缓直起腰,伸手又一次抚摸着耳畔的红色流苏耳坠。

“程今越,我知道,你喜欢做赌徒,你喜欢用自己的命来拼。”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把事情全部押在自己身上呢?”

纵然已经失去了人形,但是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改变,程今越仿佛能够看见那个戾气的少年在朝她笑。

“程今越,你赌得起,我赌不起。”

“程今越,你有想死的权利吗?”

“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别想去死。”

他将剑插回脊椎,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我就是你最锋利的刀,使用我不好吗?”

“你一直很想赢,不是吗?”

“用我的修为和灵力,操控阵法,把他们全杀了!”

他转过身,朝着有程今越气味的方向看去。

因为他已经看不见程今越了。

程今越斩钉截铁,“不行。”

“怀钰,你不能死!”

“这样你会死的,你绝对不能死!”

她攥着手,指甲陷进手里面。

“为你去死啊,不好吗?”

对方笑起来,好像在说一件格外轻巧的事情。

没有时间了。

千军万马朝程今越袭来,所有魔物都挡在她的身前。

这些年来,她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做了无数次这样的梦。

程今越已经设想了自己无数次的死法,她已经坦然预想了会面对的所有背叛,所有谎言,所有算计,所有死亡。

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因为她走得每一步都太艰难了,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

只是程今越算透了所有,算完了一切,她都没有想到。

在这一天,会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站在她的身前。

而偏偏是这个人。

偏偏是她利用得最多,欺骗得最多。

偏偏是最应该恨她的这个人。

怀钰将她放在自己的肩上。

巨大的怪物身上坐了一位穿着嫁衣的少女。

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她冷冷地看着身下众人。

脸色白皙,沾染着鲜血。

她举起破魔铃,将血灌入铃中,清脆的铃声四起,苍穹上的法阵急速转动,照亮整个黄昏。

随着*法阵转动,她能感受到怀钰的**在不断被侵蚀,但怀钰却一声不吭,他竭力控制着声音。

好痛,好痛……

这是从未有过的痛苦,胸腔的灼热感伴随着呼吸,痛苦从内脏蔓延至头脑。

怀钰的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像是边疆厚实的冬雪,显示深秋中刺骨的冰碴。

脑海中的记忆好像在被一双大手不断剥离,痛苦的记忆不断从他的脑海里被翻涌出来。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

“怪物,滚啊,谁都不许跟他一起玩!”

“对不起,可是待在你身边真的会让人觉得很害怕。”

“都怪你,肯定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

“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快去死吧……”

……

怀钰紧紧咬住牙齿,抑制住心头的疼痛。

其实也还好,并没有觉得有多痛。

这算什么呢?

就算是浑身的血肉都在被侵蚀,就算是五脏六腑都失去了,这种疼痛也不算什么。

他都是可以承受的。

这可是小越需要他的时候。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他再也不是什么没有人爱,不被人需要的魔种了。

他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和程今越的过去,其实并没有多长的时间,所以怀钰记得每一刻,记得每一个细节。

怀钰喜欢程今越带给他的每一刻。

“怀钰……怀钰……”

怀钰眼前全是一片漆黑,他看不见了,但是他竭尽全力地保持精力,他竭力抓住程今越的微弱的声音。

他疼得快要说不出话,程今越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他笑着,“我没事小越,别管我……”

怀钰轻轻抓住程今越的手,安抚她。

他觉得身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怀钰轻轻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

“小越……别哭啦……”

“别为我哭,好吗?”

他伸手去给程今越擦眼泪,但是又看不见,找不到程今越的脸。

又害怕弄脏程今越的脸,最后又缩了回去。

程今越的泪却越来越多。

哎,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觉得命运好不公平啊。

程今越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将喉咙中的酸涩咽下。

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她看着眼前的苍生,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这些人都是曾经可以随意踩在她头上的人。

程今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法阵在不断转动着,猎猎的风吹着程今越的长发,法阵之中,传来无尽的哀嚎,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只是在看什么花花草草。

所有的血肉都被堆积在一起,被法阵挤压,翻滚,能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程今越……你这个贱人!”

“程今越……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所用!”

“神女殿下……请救赎我吧!”

“神女殿下!”

所有的人都在唤着她的名字。

愤怒的,悲伤的,哀求的,不甘的。

一切都被巨大的法阵所吞噬。

整个法阵仿佛就是一座天然的炼丹炉。

一切都在这清脆的铃声之中化作血肉,化作血水,最后化作一道莹莹白光。

“怀钰,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吧”

她突然开口。

“你听得到吗?”

她喉咙轻微颤抖,将泪声隐藏着。

怀钰轻轻“嗯”了一声。

“当然,小越,只要是你的请求,我当然都会答应。”

程今越没敢看怀钰。

“他们死了之后,一切结束之后,我把你的封印解开,好吗?”

耳畔没有传来怀钰的声音。

身旁的人传来寂静。

良久。

“程今越。”

怀钰冷笑着。

“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吗?”

他不明白。

他不想要听见程今越说这些话。

他不想被抛弃。

过去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的记忆能够伤害到怀钰了。

除了程今越。

他恨程今越,恨她说什么爱自己,又恨她欺骗自己,恨她亲手将箭射进自己的胸口。

明明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他连尊严和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就是一定要丢下他呢?

他刚要开口,却听到程今越说。

“不,血契解开后,我们成婚吧。”

怀钰愣住了。

“怀钰,你肯定能保护我不让我受伤的吧?”

程今越笑着。

怀钰耳边仿佛传来一阵嗡鸣。

他头皮发麻,从头到尾一阵颤抖。

“什么?”

“我说,我们做个交易。”

“你解开封印,我们解开血契,然后,成婚。”

程今越又道了一遍。

“真的……吗?”

“我吗?”

怀钰愣愣地出声。

他可以吗?

他这样的人?

他已经被程今越骗了好多次了,明明每次他都知道或许是骗局,可是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踩进陷阱之中。

就像亘古不变的飞蛾扑火。

会粉身碎骨,会烈火焚身。

因为这道火实在是太炽热了,因为这道光实在是太温暖了,就算是疼痛也足以让他贪恋每一刻。

因为在曾经的某一刻,怀钰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幸福。

“好。”

“我们一定会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