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程今越一路行至情人桥,路上人潮涌动。
程今越的手被怀钰紧紧握住,他手格外大,一把就能包裹住程今越的手。
白皙的耳垂上还是挂上了那一对新做的耳坠,在阳光下摇曳生姿,鲜红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适合程今越。
所谓的情人桥,其实本来是不叫情人桥的,传闻之中,海神她的丈夫便是两个村落的人,相距甚远,被这一条宽阔的河阻拦住,只能翻越高山才能相见,两人不辞辛苦,翻越高山,来回往返无数次,最终感动了神仙,给这两人修建了这座桥,有情人终于能够轻松见面。
为了纪念二人,这座桥便称为情人桥。
程今越远远地望去,是一条悠悠流淌的河水,一座古朴的桥横卧其上,有些窄,但格外长,横跨了一条宽阔的河水。
这座桥由青砖堆砌而成,桥身布满坑洼与斑驳,桥栏上雕刻了些简单又古朴的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这个就是情人桥吗?”
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或者说她见过很多的名胜古迹,到了实际的地方,都觉得并没有传闻那样神奇。
“是啊,我们上去吧。”
怀钰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桥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区别吗?”
“有啊。”
“哪儿。”
“和你一起的啊。”
怀钰轻笑着。
“可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信这些神佛。”
当然,程今越也不信,故弄玄虚的东西。
“是,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所谓的神佛,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要是神佛真的有用的话,我也没有遭到庇佑啊。”
怀钰摊摊手。
“不过后来,我开始信了,因为我的的确确得到了一位神佛的庇佑。”
怀钰弯着腰,看向程今越,耳坠上的流苏随风飘逸着。
鲜艳,让人移不开眼睛。
程今越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
“大衍神女。”
怀钰斩钉截铁。
“这是我,乃至世间平民百姓都信仰的神佛,她慈悲宽容,洞察世间一切因果,明了众生所有信念。她不分贵贱贤愚,无论男女老少,凡有所求,皆能闻声救苦,应化无边。”
怀钰的眼睛闪烁着光,声音轻柔温和,话音中带着无尽笑意。
风吹起少年的长发,他的眼中满是希冀。
“无聊。”
程今越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不信神佛,斩杀无数神佛的魔神大人,竟然也会虔诚地信仰一位神佛?
荒诞离奇。
程今越听到远处有人在吹笛子,心绪也随之飘动。
“如果是和小越在一起,我愿意去相信这些东西。”
“并且我希望他们成真。”
怀钰抬头看着这座桥,又一边转头看向程今越。
两人行走在路上,两边栽种了许多花树,都是程今越不认得的种类,粉红鲜艳,花团锦簇,风吹过来,粉色的花瓣吹到了程今越的身上,落在程今越的头发上。
怀钰轻轻将她头上的花瓣取下,小心翼翼。
程今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若是对方不熟悉她,她可以说很多好听动人的话,我爱你和我喜欢你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格外轻松的。
若是对方出口是刻薄的话,她也有很多回击的办法。
可惜对方是怀钰。
他清晰知道她的恶劣,知道她的本性,她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
但爱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因为或许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并且他们也没有以后。
命中注定,他们就不是一条路的人。
如果注定要失去这朵花,程今越会直接从根源斩断它的生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言善辩的程今越也会有沉默寡言的时刻。
所有的话都堆到喉咙里,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词不达意。
于是只能沉默。
但是怀钰不在意这件事,程今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少年只是牵着她的手,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从其他的情侣一般,走上了情人桥。
按照习俗,他们用红纱绑住眼睛,若是顺利无阻碍也没有摔倒就能到情人桥的另一端,那便证明两人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
“跟我走吧,小越。”
怀钰紧紧攥着她的手。
程今越眼睛被蒙上,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跟随着怀钰的步伐往前走。
习惯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就连程今越自己也不免失神。
或许是他们在一起杀了太多人,又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或许是怀钰太强。
当怀钰站在她身边时,奇怪的信任就这样建立起来。
程今越知道怀钰可靠,值得信任,他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刀,挡在她的身前,杀了所有人。
于是,毫无阻碍地。
就连程今越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二人就像是没有蒙住眼睛一样,一路顺遂地到达了桥对岸。
额心有颗痣的姑娘站在对面,她负责维持这里的秩序。
看到二人如此顺利地过桥,她不禁小跳步走到二人面前。
“公子姑娘真是好默契,我在这管了大半个月,你们是我见到第一对如此顺利到达桥对岸的。”
“没有摇晃,没有撞倒,更没有走错方向,想必二位对彼此是十足的信任与十足的爱啊!”
她感叹着。
“根据规定,面对如此默契的情人,我们将送给二位两条红丝绸。”
“想必二位知道,海神庙之中有相思树,将话写在红丝绸上,便可以系上相思树上,海神便会保佑二位的!”
对方一边说,一边将红丝绸递给程今越与怀钰。
程今越听过这个故事,并且这个红丝绸是带了法力,将字写上去后,便会隐形,若是不专门用术法查看,是不能知道丝绸上写了什么东西的。
因为海神祭典有个习俗,“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心愿要藏在心中,这点倒是很像人间的习俗,内敛含蓄。
这便是最后一段行程了,倒是免了程今越自己再去买。
“小越,我们是拥有十足的信任和十足的爱的!”
路上,怀钰笑着。
“谁跟你有十足的信任和十足的爱。”
“你有法力,我也有,蒙着眼睛过桥是什么困难的事吗?”
程今越不想承认。
那人给二人指了一条近路,程今越朝相思树走去。
她走在路上,才发现宁城的路上栽种了许多粉色花瓣的树。
她询问了路人,才知道这个树名叫轻棠树,依旧是宁城爱情的象征。
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将寺庙之中的石板路铺城一条梦幻的路,光辉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没过多久,人越发多了起来,程今越远远望去,发现相思树其实是一棵巨大的轻棠树。
粉色的花开了一整树,随着风吹,花枝乱颤,程今越能闻到这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
树枝之上挂了千千万万条红色的丝绸,在风中飘逸着,树枝之下,站在虔诚的男男女女,或思或笑,或二人相望。
程今越能从这棵树上感受到浓烈的愿力。
程今越身姿单薄,黑发落在腰间,在树下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她的眼睛像是暖沁的润玉,在抬头看向相思树时,怀钰看到她的眼里染上了滂沱的亮色。
“你想写什么?”
程今越问。
“小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怀钰拿着红丝绸笑着。
“那你不写愿望就好了。”
“那写什么?”
“写我想对你说的话吗?”
“随便你。”
程今越拿着笔,看着眼前的红丝绸,心中踌躇。
“那小越有什么愿望呢?”
怀钰又问。
“我吗?”
“我没有什么愿望。”
如果是对怀钰的话。
“那小越也写对我想说的话吧,我们两个都写这个。”
对怀钰要说的话?
程今越顿住了。
她有什么想对怀钰说的话呢?
程今越开始回忆起他们的相识,过去的记忆,光怪陆离,像是在暴雨之中,两个用荷叶一起打伞的人,浑身淋得湿透。
越想程今越的心底便越湿润,她不想去回忆他们的从前。
程今越不想去回忆任何从前,因为太苦,太痛,夹杂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就显得弥足珍贵。
而这些美好,在最后也会被她亲手撕碎。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彻底抛弃过去。
没什么好回忆的。
这也不过是一条没有人会看的红丝绸罢了,她本来也不想来做这一件事,不过是怀钰要求她的,不是吗?
程今越随便挥笔,随手写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她转头去看怀钰,发现怀钰居然早就写好了。
“你居然写得这么快?”
“你写了什么?”
她好奇地问。
怀钰却摇摇头,“写了我一直想对小越说的话。”
“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这句话说出口,或许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两人走上云梯,将红丝绸系在最高处,两条红丝绸被绑在一起,成为千千万万中的两条,汇聚成千万愿望中的一抹星光。
怀钰突然转过头,看向程今越,变得有些正经,脸上的笑收敛了许多,只是带着浅浅少年气。
他把一块石头放在程今越的手掌心之中。
程今越低头看,这是一颗心石,但与其他普通的心石不同,流光溢彩,澄澈无垢,程今越能感受到其中丰沛的灵力。
可以说,这是最顶尖的心石品质,根本不是凡间之物。
“你要的海神之心。”
原来早在知道程今越想法的第二天,怀钰就把海神杀了。
只要程今越想要,他就会去做。
因为他为程今越而活,他就是程今越的一把刀。
程今越有些愣住了。
“程今越,和你待在一起真好啊。”
他笑着。
他想了又想,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会杀了萧极的,我会把所有阻拦我们的人全都杀了,我会做到的。”
他站在纷纷落花之中,“小越,一切都结束之后,有机会的话,你就把这条红丝绸打开看吧。”
第92章 抓奸
黄昏之后,怀钰便离开了。
一别便又是一个月,程今越再也没有见过怀钰,她的背后也没有感受到熟悉的阴湿的目光。
但是这也不是程今越该关心的事情。
毕竟怀钰又要掌管魔界,与整个萧极对抗,同时他还夺舍了萧砚修,想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程今越也没有闲着,立刻将海神之心锻造好了,几日前已经交到了她的手中。
一把凛冽的短刀,刀身似纯净寒玉,符文自内散发,没有任何装饰,干净,像是剑客的眼。出鞘清鸣,出血肉而不染,能斩因果,净化世间,妖邪避散,是谓无垢刀。
程今越握着这无垢刀,随手杀个侍卫。
对方甚至连痛都没来得及感受便死了,鲜血横流,对方倒在地上,但是程今越手中的刀却没有一丝血。
永远干净,甚至能照映出程今越浅笑的脸庞。
程今越喜欢这把刀,就像她一样。
杀了人,但是她的手中不会沾染一丝血腥。
神圣,干净,柔弱。
程今越开始明白一个道理。
有的人不喜欢杀戮,不喜欢站在权力的巅峰,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只是因为太弱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去支撑这个愿望。
但是,这种掌握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上瘾了。
特别是曾经的她,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身份颠倒的感觉会让人浑身轻飘飘的。
程今越的欲望从内心深处涌出。
她想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挡路的人,她期待萧极去死,期待怀钰去死,期待将坐在魁首上的人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以权代笔,把自己写进青史之中,供万人敬仰,永垂不朽。
怀钰刚走几日,程今越便收到了萧极回来的消息。
对方只给了她一句话。
“夫人,许久不见。”
纸上的字刚劲中透着凌厉,仅是透过字,程今越便仿佛能看到萧极如湖水深沉的黑眸在对她笑。
没有任何指示,但程今越知道,这是命令。
她乖巧温柔懂事,是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第二天她便在宫门前,温顺地低着头,等到了萧极。
见到萧极的那一刻,程今越便感受到了铺天盖地似的侵略。
萧极坚实地手臂将程今越拢住,整个人压在程今越的身上,紧紧地抱住她。
雪松的香气瞬间涌入程今越的鼻腔,她被萧极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界主……别这样……”
萧极却冷冷一笑,黑眸无声地滑到程今越面前,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上,示意程今越闭嘴。
程今越被他吓到了,浑身颤抖,泪水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溢出。
“别急着哭,夫人。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无定宫已经是深秋,过不了许久便是冬天,外面没有暖阳,窗边的花草也冰冷冷的,深秋的风吹进来,屋内一片沉寂。
萧极将程今越扛在肩上,然后狠狠地将她扔在程今越床上。
萧极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意思,程今越被砸在床上,浑身酸痛。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的声音。
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样落在床上,她侧着身子,趴着抬起白净的脸,盈着泪的眼睛看向萧极。
“界主……”
程今越呜咽着开口,又被萧极直接打断。
“你再继续装多久,我就在这里跟你做多久。”
萧极缓缓地抬起头,朝程今越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解着身上的外衣。
程今越立马收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不敢说话,因为她做的愧对萧极的事情有点多,目前还不知道是哪一件*被发现了。
多说多错,先观察一下。
深秋的天阴沉沉的,窗外没有什么光,屋内也没有点灯,萧极站在阴暗处,从高处俯视着程今越。
“程今越,我一直都知道你很会骗人。”
“但是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很想知道你能骗到什么程度。”
萧极伸出大手,握住程今越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程今越不是很敢开口,毕竟萧极这种在高位上待久了的人,他的骄傲、自尊、信任,是不能够被破坏的。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萧极这种人,行事雷厉,手段极端,高高在上,从来不把人当人,杀伐果断。
如果萧极真的要对她动手,程今越现在理应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当萧极尝试跟程今越沟通的时候,她就已经赢了。
“今越从未骗过界主。”
程今越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极。
她几乎不说谎,因为谎言总会有败露的那一天,而为了遮掩一个谎言,就会说更多的谎言。
这不是一个保险的事情,特别是面对萧极这样的聪明人。
萧极突然笑起来,看着程今越的眼睛。
“是,你的确是没有骗过我。”
她又从来没对萧极说过爱,也从未主动请求成为萧极的未婚妻。
她说的恨怀钰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也是真的,想要活下去这个愿望依旧是真的。
程今越没有说一句谎话。
她做的任何坏事,都只是被人强迫的,她也是受害者,是可怜人,她生性胆小,只是为了活着,是不能怪罪到她头上去的。
可越是这样,萧极就越觉得怒意从内心最深处涌上来。
“你想知道萧砚修现在在哪儿吗?”萧极突然笑起来。
她就知道。
“今越不知道砚修在何处。”程今越哭着摇着头。
“界主知道,上一次后,我与砚修的关系并不算好,他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
“我在宁城见过他一面,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泪水从她眼眶之中流出,她眼尾通红。
“一次。”
冷冷的话从萧极嘴里吐出来。
程今越一愣。
她当然知道萧极在说什么。
“程今越,你很厉害。”
“萧砚修也被你收入囊中。”
“好像没有谁能逃脱你的手中,为什么呢?你告诉我。”
萧极俯身,宽厚的手掌掐住程今越细嫩的脖颈。
他浑身冷极,黑眸之中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压迫感极强。
程今越说错一句话,萧极便会随时将她吃干抹净。
程今越愣了愣,倒不是被萧极吓住了。
任何人在历经怀钰那样的疯子,见到了血腥淋漓的场面后,都会觉得萧极眉清目秀。
她只是在想,萧极到底知道了什么?
沉寂许久,程今越的目光与萧极的目光不断交汇。
半晌,程今越脸上的泪收敛住了,她抬起眸子,睫毛上还带着泪痕。
淡然的笑意,像是雨后的一朵花。
柔弱,但没有一丝畏惧与怯懦。
“我根本就没有想把他收入囊中,他对我有什么作用吗?”
“只是他把我认成了什么人,此人应该与我长得极像,并且与萧砚修有过一段爱恨情仇。”
“因为这个,我宫中众人都被他迁怒杀害,就连我自己也险些受伤。”
“如今,我又被您猜疑……”
她的语气平淡,不急不躁,她澄澈的眼眸看向萧极,不卑不亢。
“怪罪到我的身上,我是否有些太过委屈了,夫君?”
少女头发凌乱,肤白唇红,瞧着有些狼狈,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倔强又隐忍,像一朵动人白花。
萧极眯着黑眸,忽然轻笑,“两次。”
程今越脸上的笑僵住。
她心中怒火骤然而起。
怀钰到底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痕迹?
这一次萧极没有说话,他狠厉地将程今越压住。
他的吻瞬间压了下来。
呼吸粗重,滚烫的,粗莽的,凌乱的。
程今越尝试推开他,但是却被萧极狠狠扼住手腕,他将程今越的手腕一抬,压到了她的头上。
毫不犹豫地,一层一层解开衣物。
“放开我。”
“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可以给你解释!”
程今越受不了了,她前几天才受了怀钰的折磨,身上的伤甚至还是用术法疗愈好的。
虽然萧极与怀钰是两种不同的滋味,她也分不出好坏,但是起码得让她休息休息吧。
“解释?”
“抱歉,你已经耗光了我的耐心,我不想再看你演戏了。”
果断利落,潮起潮落,浑浊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一双大手放在程今越的腰上,黑眸冷冷。
腹部的肌肉明显,刚健有力,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来。
过于猛烈,程今越能感受到萧极的怒火,她根本招架不住,大脑瞬间空白,身体瘫软。
“程今越,你听到了吗?”
萧极附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程今越摇摇头。
紧接着便是萧极更加猛烈的动作。
她的眼泪瞬间从眸子里涌出,喉咙之中再也忍不住声音,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伴随着清晰的水声。
“夫君,放过今越吧……”
她呜咽求饶。
“放过?”萧极一笑。
“我看你不是挺爽吗?”
萧极不知疲倦,一边又四处打量着程今越的肌肤,不断变化着程今越的姿态,像一只娃娃一样,把她翻来覆去地查看。
他心中无名怒火燃烧着,但内心深处又忍不住害怕与恐慌。
他担心什么呢?他根本就不应该担心!
他一定要找出程今越身上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
程今越的肌肤如凝脂,雪白,只是轻轻一捏便会出现令人遐想的红痕。
翻找了几遍,萧极没有找到他想要的淤青与吻痕。
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他察觉到有愈合术的痕迹。
猛烈的动作突然暂停,程今越瞬间无力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泪痕,黑发凌乱着,落在雪白的身上。
她察觉到萧极浑身冷得像冰块,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第93章 纠缠永生永世。
萧极想要说话,但是话落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地停住了。
他觉得心口生疼,愤怒冲击着大脑,让他几乎快要不能思考。
萧极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武断,理智告诉他,事情是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下结论。
安排在程今越身边的暗卫都武功高强,不说在无定界,便是在全仙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要知道程今越的动向太简单了。
但是并没有传来任何有关程今越异常的消息。
要是仅仅如此的话,萧极是不会忧虑这么多的。
但是他刚出关的第二日,他便见到了急急来寻找他的萧砚修。
对方和从前并无二致,只是汇报着在宁城的任务。
没有任何细节瞒得过萧极的眼睛。
阳光下,萧砚修很高兴,头发高高束起,随风飘逸,带着少年气,身上是乌木沉香的味道。
但是萧极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
萧砚修从来没有用过这种香,也绝对不会使用这种香。
因为这个香料,是他精挑细选,自行炼制的。
天上天下,独此一份。
是他送给程今越的。
对方自顾自地说着话,他开始观察起萧砚修的长相。
眉眼含情,眼眸澄澈,带着散漫不羁的笑意,身姿挺拔,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谈笑间,对方脖子连接锁骨处不经意地露出了一道红痕。
应当是亲吻留下的。
程今越疑惑地转过身,看向萧极,眼眸之中盈着泪。
她犹犹豫豫地,抱住萧极。
“夫君……别生气了……”
萧极却瞬间使力,将程今越抵在墙边,一双大手扼住她的脖子。
程今越撞在墙上,疼痛从身上蔓延开来。
“程今越,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特别是当着我的面。”
萧极的声音很轻,他靠程今越很近,低哑的声音在程今越耳边响起。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暗淡的光从厚重的帘外透进来,程今越身上新鲜的红痕露在空中。
可这样完全不够。
萧极内心深处涌出最深的欲望,他真想掐死程今越。
杀了这个满口谎言,不知悔改的人。
她时刻算计着所有人,明明做了他的未婚妻,爱慕她的人却越来越多,如潮水一般,甚至更加疯狂。
明明有重兵看守,却依旧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其他男人会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敛信徒,想方设法地离开他的身边。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这是背叛。
按照常理来说,程今越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是萧极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
在他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最开始是愤怒,但紧接着的却是不甘与嫉妒。
这种想法让萧极的怒火越发旺盛,也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好笑。
最初,程今越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萧极曾经在人间见过程今越,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少女温柔地救赎人间众生,尽管不过是杯水车薪。
面庞青涩,与陌生人交谈时会露出害羞怯懦的眼神。
平平无奇的少女。
他兴致缺缺。
直到那一日,在程旭的寿辰之上,程今越露出了与往前完全不同的气质与眼神。
端庄温柔大气,琴艺无双。
再到少女浑身是血,求他合作,不卑不亢。
他调查对方的过往,却发现一大片都是空白。
这一刻,他的确产生了好奇。
但也仅仅于此。
就连让程今越成为他的未婚妻,也不过是正当收服大衍剑宗的一个手段罢了。
最多也是为了她这一身长明族的血。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浅薄,不过是一桩交易。
他之前也从未将程今越放在心上,只是偶尔想起来,权当小猫一样,偶尔玩一玩逗一逗。
但断断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萧极觉得自己疯了。
他从出生起,便沾满光环。他被万人敬仰,他是仙界魁首,是世间第一的天才。
把握生死,冷薄高傲,低贱之人的血甚至不配落在他的身上。
而如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的阴湿的感情,从身体最深处生根发芽,牵连着骨头、血肉、五脏六腑。
肆意生长,像是藤蔓一样,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他的血肉都捆绑缠绕,吸吮着他的血液。
而如今,这道藤蔓开始腐烂,嫉妒与恨这种情感成为异变。
“我没记错,众人都说大衍神女温柔善良,心怀苍生。”
“但程今越,你现在是否有些与传闻中不符呢?”
“你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温柔善良,楚楚可怜的人。”
“你杀伐果断,手段狠厉,极擅玩弄人心。”
萧极黑眸弯弯,宽大的手掌抚摸着程今越的脸庞,抓住她的手腕。
程今越带着眼泪的眼眸突然狡黠一笑,眉眼轻佻,嘴唇微勾。
“萧极,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样的人。”
“外界的传言也是传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以外界的声音给今越下结论,总是不好的。”
程今越是聪明人。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将玻璃纸拆穿后,演戏也的确没有意思了。
“但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情了,界主您手眼通天,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我又能隐瞒你什么呢?”
“您很早前不久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了吗?”
“界主,我不是您,我没有高贵的血脉,我没有顶尖的血脉,我没有庞大家族和金钱给我做后盾,我甚至无父无母,我只有孤身一人。”
“我要活在这个吞人的世间。”
“若是我连一点手段都没有,我又该如何存活呢?”
程今越扬起头,一双眼睛毫不躲避地盯着萧极。
她知道萧极在问什么,并非是在意她隐瞒性格或者杀人,这对萧极来说什么都不算。
隐瞒性格算是对萧极的情趣,杀人是萧极的家常便饭。
事情一定出在这次宁城的事情。
除了跟怀钰有关,程今越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可能了。
但是程今越偏不直接回答,不说破,不点明,不承担,不负责。
装傻充愣永远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
程今越心中冷哼。
她就知道怀钰一定会报复她。
他一定是“不经意”间透露了什么信息给萧极,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但是证据或许并不确凿,否则她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善妒的东西。
恶心,真的去死吧,就知道来坏她的好事。
总有一天会杀了他的。
程今越发誓。
萧极轻笑,他是真的没想到程今越就这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不会错。
甚至他可以派人实地去调查,只要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找不到的。
只要他想要这个答案,就一定会有。
但是萧极第一次后退了。
他想知道结果,但更害怕知道结果。
没关系,小猫有些调皮是正常的。
毕竟以前是一只野猫,没有人教养,长得有些姿色,总会招惹一些野狗。
“不,程今越,你错了。”
“你需要改变一个认知。”
萧极低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今越,声音低沉,漫不经心地笑着。
“你并非孤身一人,你是属于我的,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依靠。”
“仅有、我、才是。”
他一字一顿,黑色的眼眸盯着程今越,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程今越的脸庞。
上位者的气息很是骇人,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萧极,你知道,我不蠢。”
程今越笑着,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
她不过是萧极的一枚棋子,一个玩物,萧极位高权重,修为高深,见过的人无数,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她踢走。
程今越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可替代,所以她也不想依靠所谓的“爱”。
空洞、不切实际。
萧极摇摇头。
“程今越,你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笑着,黑眸半眯。
“或许是之前我的教导不得当,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你是我的夫人,我们签订了婚契,你永远都别想逃离我。”
“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程今越眼眸咬着牙,一双眼眸盯着萧极。
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萧极狠狠地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
萧极被打得微微偏头,脸上出现了一个鲜艳的巴掌印。
空气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萧极愣了一下,随后他轻挑起眉,喉咙间传出一道低低的笑声。
“很好。”
“你居然这样不情愿吗?那真是让人遗憾。”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带着一丝叹息,嘴角却带着笑意。
“没关系,我们下个月便成婚。”
“小越,婚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哦。”
他弯下腰,黑色的眼眸盯着程今越。
下一刻,萧极猛地拽住程今越,手臂将她的要禁锢住,滚烫的唇铺天盖地而至,强硬、不容拒绝,急切又滚烫。
撬开齿间,攻击性极强,吸吮着程今越身上的气息,香津在缠绕的舌间摩挲。
程今越近乎快要失去呼吸,她瞬间咬住萧极的唇,血腥气瞬间在口腔之中弥漫。
她恶狠狠地看着萧极,不断挣扎抵抗着。
萧极却毫不知痛,脸上的笑更加深邃。
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将程今越束缚得更紧。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程今越趁着空隙大口呼吸着。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极真的会娶她,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他们就应该结束交易之后一别两宽!
而不是在这里疯了一样地纠缠几生几世。
她不信这个道理萧极不懂!
“的确如此。”
男人格外冷静,嘴角的血流下,他轻轻抹干,然后轻笑。
第94章 嫉妒
程今越再次回归了被囚禁的日子。
但又跟从前的囚禁不同,程今越过得很好,除了自由,她都拥有。
萧极对她近乎是唯命是从,奇珍异宝,上古神器,程今越修炼要什么他便给什么,更不用说衣食住行各方面。
她的地位比仙门各宗的大小姐还尊贵,没有人敢议论她的是非,因为所有敢说不好的人,全都死了。
她大衍神女的美名更是在萧极的一手操办下扬名天下。
萧极很忙,但从来不会忘记程今越,总能抽出时间陪伴,抑或说监视程今越。
坦白来讲,这算是她这辈子住过用过最好的东西了,奢华无比,是从前的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东西。
萧极不像怀钰一样,喜怒无常,也不像孟朝,过于耿直冲动。
他饱览诗书,修为高深,家财万贯,容貌出众,对待程今越温柔体贴,甚至不近女色,从未有过妾室。
唯一的缺点,甚至不能算作缺点。
便是萧极的欲望太过强烈了,像是有瘾一般,在无定界的各处,从楼台,到小径,月下,琴旁,花前,到处都是他们的痕迹。
或许是遭到上一次的刺激,萧极总喜欢在程今越身上留下痕迹,他喜欢看见白嫩的肌肤上出现靡乱的红痕,特别是在脖子这样明显的地方,像是标记所有物,施加他无穷无尽地占有欲。
怎么看,萧极都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丈夫。
萧极对她必然是动了真感情,天下苍生都知道。
但是,究竟有几分,程今越不知道。
全心全意爱她,甚至甘愿为了她去死?
程今越当然清楚,这不可能。
因为爱是一个多么缥缈的东西。
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或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他们的婚期延后至年后。
这并不难猜。
因为她与萧极成婚,怀钰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怀钰越发强大,萧极如果要让大婚顺利进行,那必然会提防怀钰。
程今越打听到了“萧砚修”的消息,说是被委以重任,斩杀魔族,被派遣到了仙魔交界处。
明面上说得好听,但谁都知道魔族有多汹涌,一旦到了交界处,那就离死期不远了。
萧极果然铁石心肠,纵使是对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也绝不手软。
哦,这或许已经是心软后的结果了。
不过,萧极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砚修的骨子里面已经是其他人了。
天气寒冷,程今越坐在屋子之中,窗外已经飘起了细雪,屋内点了火炉,黑色的长发程今越的肩上,在炉火的映衬下盈着暖光。
萧盼兮递了一堆请帖给程今越。
“嫂子,你可真受欢迎啊,大家都想见你一面,偏偏你又不怎么出门,这些请帖全都交到我手上了!”
“你看看,这里有多少!”
她一扔,将一大把请帖放在桌子上。
数量多得都能堆成小山。
程今越愧疚地低着头,“盼兮,麻烦你了。”
“嫂子,你真的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吗?”
她问。
临近年关,各仙门之间都会彼此宴请,这是习俗,所以这段时间的宴会格外之多。
到处年味十足,就连无定宫也开始挂上了灯笼,张灯结彩,格外热闹。
程今越摇摇头,“盼兮,你知道,我身子不好……”
“好了好了!”
“你跟我哥一样,都太会说话了,我不想听了。”
她摆摆手。
“没事儿,你不愿意去就算了,反正我的人情已经尽到了。”
萧盼兮说完,随后从厚重的请帖之中挑出了一张,递到了程今越的面前。
“这是丹心阁的明云舒托我给你的。”
“我曾经欠过她一个人情,所以我挑出来,望您可以看一眼。”
明云舒?
有些熟悉的名字。
程今越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很快她便想起来了这个人。
她还在大衍剑宗的时候,程蕴知主持过一个宴会,那时程蕴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无定界女主人,所以各仙门贵女便都来庆祝。
在这场宴会之中,明舒云也来了。
不过程今越记得,怀钰恰好那时又发了次疯,杀了来参与宴会大半贵女,但还是有些苟活了下去。
明云舒应当便是其中之一。
程今越一边想着,一边打开这封请帖,随意地瞥着。
毕竟是萧盼兮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宴会,无聊。
不过请帖后竟还附上了参会的名单,貌似是为程今越特地写的,都是程今越认识的,见过的人。
青岩山少主,孟朝,俨然在第一列。
程今越轻笑。
没意思,她随意瞥到最后一行。
一个名字抓住了她的眼睛。
月如仪。
她有些疑惑——月如仪不是死了吗?
她明明记得那日,怀钰亲手捏碎了月如仪,对面明明变成了一团灰尘。
虽然月如仪在仙门之中也算是传奇人物,修为深厚,有些自保的手段也算正常。
但竟然能从怀钰的手掌心中复活,只有两种可能。
一,她真的有通天的自保手段;
二,她与怀钰必然有些合作。
怀钰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她太清楚了。
而偏偏月如仪也是个疯子。
她将请帖放回桌上,随后摇摇头,又将之前放下的书拿起。
书中的字却全部消失了。
一行字浮现出来。
“想赢吗,程今越?”
“杀了萧极,杀了魔神,杀了孟朝,杀了仙界所有人。”
“成神。”
一行一行字浮现又消失。
和程今越那时在书上看到的字的手段一模一样。
程今越心中突然冷笑起来。
原来那个时候给她传达消息的人是月如仪。
原来她从这么早就开始想要拉拢她了。
嗯,不对。
或许还要再更早之前。
月如仪比所有人都更早看透她的本来面目。
“还是不去吗?”
“太可惜了。”
萧盼兮没有任何感情地捧读。
毕竟她也是一个传达消息的工具罢了,决定权还是在程今越这里。
萧盼兮转身就要走,却被程今越叫住。
“不,我要去。”
程今越的囚禁格外严苛,几乎随时随地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
但是并不是说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要萧极同意,并且在萧极的陪伴之下,程今越便能拥有外出的机会。
而萧极对程今越几乎是百依百顺。
很巧,明云舒的生辰也正好是今天。
宴会在丹心阁的莲岛上,清流掩映,林木葱茏,池中种满了各异的莲花,纵是冬日,依旧绚烂盛放。
池中的荷灯点亮宴会,笙歌绵绵,舞姬在长廊凌波而舞,流光潋滟,奢华无比。
程今越没有带什么随从,来得格外低调。
“今越,你来啦!”
明云舒混迹在贵女交际之中,眼睛格外尖,一眼便看到了程今越。
依旧跟从前一样,外貌端庄,笑得格外甜,看起来与谁都格外亲昵。
这是萧盼兮做的引,所以程今越自然和萧盼兮一同前来。
一见到明云舒,萧盼兮便开心地拉住对方的手,“云舒,你什么意思!”
“见到新人就忘了旧人是吧!”
“哪里有!盼兮你可不要乱说!”
“我和今越可是好早之前便认得!”
两人转过头看着程今越。
“正是,我与云舒曾识得的。”
她温顺地点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是啊,那个时候啊,我和你姐姐……”
说到这里,明云舒突然愣住了。
她喉咙开始哽咽起来,“哎,你瞧,好端端的,我说这个做什么。”
程今越却摇摇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程蕴知的脸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心中微微一动,随后又将情绪掩盖下去。
她的身边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就连回忆都开始麻木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程今越才会偶然想起故人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三人随意寒暄着,明云舒开始给程今越介绍朋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仙门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随后几人继续往前走着,有一人站在莲花池旁,这一条路上仅有他一个人没有被介绍了。
对方身姿挺拔,卷起了袖口,露出了张力十足的青色血管,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隐在阴影下。
身影很熟悉,程今越认识。
“今越,这位是青岩山的孟朝公子,想必你也认识,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明云舒笑着。
孟朝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瞬间转过头,看着程今越。
神色之中有些惊讶,眼眸带着光。
宴会中却突然安静下来,但并不因为孟朝。
众人有些疑惑,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好奇地往那个方向望去,随后明白了为何众人都屏声了。
男人穿着修身的长衣,信步走进,肩膀宽阔,身形挺拔颀长,神色淡淡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黑眸中不透任何情绪。
上位者的气息带着压迫,周身透露着凌冽的气场。
萧极。
众人愣住了。
萧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云舒更是震惊,她哪里有本事请得动这尊大佛。
她转头看向程今越,对方却没有一丝惊色。
除了程今越的缘故,她想不出来什么其他原因了。
明云舒不敢相信。
虽然萧极早就说过要和程今越成婚。
因为他们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云泥之别。
萧极是如何高贵的人,天赋卓越,仙界第一,外貌出众,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
程今越虽然外貌出色,但比她容貌更出色的比比皆是。
她虽是大衍剑宗的三小姐,但现在谁都知道大衍剑宗早就名存实亡。
程今越如今就是一个灵根低下,没有家族撑腰,血脉甚至都存疑的,仅仅空有美貌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得到萧极的青睐?
凭什么?
第95章 甘愿为她变得不像自己。
不止她不信,其实天下许多人都不相信。
所有人都把这个当做一个笑话,众人等着萧极把程今越玩腻后抛弃她的一天。
萧极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眼神只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走在程今越的跟前。
“小越,走得也太快了,竟也不等等我。”
他伸出手,替程今越整理了衣领。
程今越头皮发麻。
但男人的黑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四周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瞬间挂上了笑。
“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小地方竟然也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看来嫂子的面子也太大了!”
萧盼兮笑着,她一边挽着程今越的手,一边拍着萧极的肩。
“界主来我丹心阁怎么不早些说,都未曾来迎接界主,云舒真是失礼了!”
明云舒轻轻拍腿,神色诧异,脸上带着笑。
“今越妹妹嘴巴也是真严,界主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下。”
“哎,看着今越妹妹和界主感情如此之好,真是让人艳羡!”
“我这可怜的妹妹如今终于也是走上了上坡路,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再担忧了。”
她笑得眼角扬起,看着程今越,脸上满是欣喜。
程今越心中冷笑。
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什么时候成了明云舒的妹妹。
从前她在大衍剑宗做三小姐的时候,对方眼里从未有过她,甚至话语中还带着明嘲暗讽。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难怪程蕴知不喜欢这个人。
“没什么麻烦的,照看我的夫人,是我应该做的。”
“毕竟众人皆知我的夫人心地善良,性格柔软,我怕她被人欺负,又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上了。”
萧极的声音冷冷,扫了一眼明云舒,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池边的孟朝。
明云舒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怵,冷汗从背后直直升起来。
她一直都听闻萧极的传闻,说此人貌若冠玉,手段狠厉,笑里藏刀,常常独来独往。
但凭她的身份,也只能远远地望上萧极一眼,今日还是第一次和萧极面对面对视,如今才知道萧极的厉害。
对方性情古怪,从来不把身份放在眼里,谁都敢杀,偏偏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点着头,应和着。
萧极将身上的狐裘大衣解下来,披到程今越的身上。
“小越,天气冷,多穿些才好。”
看向程今越时,萧极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与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哥,瞧你这话说的,云舒请的可都是仙门正儿八经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有你说的不三不四的人。”
萧盼兮撅着嘴。
“好啦,你看,你来了,大家都不敢好好玩了,小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不能让我们好好聚一聚。”
萧盼兮将程今越从萧极的身旁拉走。
所有人都看着二人,程今越轻轻一笑,“抱歉,大家也知道,我修为不高,之前遭遇了不好的事,界主自此后便总是担忧我,我要是去哪儿,便总会同我一起。”
她说着,然后抬头看着萧极,眼中满是娇羞。
话虽然说得平常,但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萧极的喜欢。
就连外人都看得出来二人如今是蜜里调油。
“好啦!嫂子!你真是!你让我们这群人怎么办!”
萧盼兮叉着腰,脸上笑着,语气中带着嗔怒。
“嗯……抱歉……”
她转头看向萧极,眼眸亮着。
“界主,不用如此担忧我,我和盼兮待在一起,必然不会出事的。”
“就是就是!有我在,我会保护好嫂子的!哥,你信不过其他人,你还信不过我吗?”
萧盼兮连忙附和。
萧极黑眸弯弯,没有说话。
“好啦好啦,你快走,我们不欢迎你,我们要讲女孩子的悄悄话了!”
她连忙推开萧极。
萧极看着程今越,眸色很深,随后看了一眼萧盼兮,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想将程今越永远守在他的面前,但是萧极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他要准备即将到来的婚期,一定不能出差错。
仙界众人已经找到了对付魔神的办法,虽然也是冒险一试,但是萧极必须尽全力去做。
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中夺走程今越,特别是这个最恶心的魔种。
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为什么萧极来晚了一步。
而现在他还不能离开,还必须尽管赶回去。
他已经布了重兵与暗卫在这里,将丹心阁围了个团团转,他也用灵力探查过方圆十里,没有一丝魔气,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但是萧极还是无法放下心中的防备,就算他本人就站在这里。
萧极此刻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从前的萧极,不会有任何犹豫,做事从容果断,这源于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现在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遇到程今越开始,他竟然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就算程今越一直被囚禁在无定宫,他也完全无法放心,或许是因为在宁城,萧砚修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以及他脖子上那一颗红色吻痕,还有程今越身上使用过的痊愈术。
尽管他并没有证据,尽管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萧砚修本来就和程今越碰过面,并且也有去海神祭与姑娘玩乐的记录,程今越遇到过一个纨绔弟子的为难,受了伤。
一切都说得通,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萧极心乱了。
这已经完全不像他了。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自己沉溺在与程今越的感情之中。
甚至甘愿溺亡。
程今越和萧盼兮一路往外走,聊着家常八卦,过了许久,程今越竟然发现萧极的气息消失了,跟她得到的消息一样。
她应该去找月如仪了。
程今越方这么想,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女子便站在了程今越面前。
对方穿着鲜红的衣裳,头发束成高马尾,正朝她一边招手一边笑。
萧盼兮和明舒云离去,给二人留了空间。
但一个高大的身躯却挡住了程今越的去处。
孟朝。
月如仪轻笑,她轻轻挑眉,“程今越,我在前面的凉亭等你,你们先聊,我不赶时间。”
话落,她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跑得真快……
月如仪就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四周寂静,只有孟朝站在她的面前,对方有些沉默,一双眼睛看着她。
很久没见了,孟朝比从前瘦了一些。
“你找我有事吗?”程今越开口。
像是陌生人一般的开口,让四周都冷了下来。
孟朝的心中随着这句话而微颤。
“三小姐,好久没见了,萧极对你还好吗?”
孟朝小心翼翼地开口,像从前一样,他的目光温柔得像破碎的月亮。
程今越轻轻笑着,“孟朝公子,我过得很好。”
“我的夫君待我极好,我也十分爱他。”
“我听说青岩山如今在你的带领下已经更上一层楼了,想必孟朝公子如今也过得不错。”
“我们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真好。”
她和孟朝保持着距离,脸上保持着笑。
“不。”
孟朝却突然说。
月色落在他的身上,高大的孟朝却显得有些落寞。
“三小姐,没有你在,我过的每一天都很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柔,喉咙哽咽着。
程今越愣住了,虽然她也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她摇摇头,风吹起她的长发。
“孟朝,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是,您说得对,三小姐。”
“我总是会想起以前,想起我还是无名小卒的时候,是三小姐将我从深渊里拉起来。”
“那个时候,日子每天好像都过得很慢,我每天都能见到三小姐,是三小姐给了孟朝活下去的希望。”
“孟朝从前,看到有人欺负三小姐,我便会更加下定决心,为三小姐复仇,于是后来,我终于杀了他们。”
“不瞒您说,我总是会想,想那时我是不是不够勇敢,或许我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带三小姐走。”
“或许……结局是否又会不一样呢?”
他的声音淡淡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不曾靠近程今越一分,和从前一样知道分寸,有礼。
这些话其实已经是他此生最逾矩的事情。
程今越却摇摇头,“过去的事情,其实就让它留在过去就好了。”
“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程今越心中轻笑着。
孟朝如今是这样想的,那之后呢?
人总是局限在自己的回忆与懊悔之中。
其实这一切早就命中注定好了一切。
她和孟朝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因为程今越从来不缺追随者。
不是追随者选择程今越,而是程今越选择他们。
孟朝如今还不知道,他最厌恶,他憎恨的那种人,其实就是程今越,甚至骗了他那么久。
无知者从口中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些天真与好笑。
孟朝已经明白了程今越的意思。
对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孟朝并不愿意把关系弄成很僵的地步。
程今越怎么想的没有关系,他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三小姐,孟朝明白了。”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想好,甚至从几个月前便已经开始构思这些话,但是话真的落到了嘴边,又开始不断转弯。
“那便祝三小姐新婚快乐。”
“孟朝始终在这里,永远是三小姐的侍卫。”
他苦涩地笑着,声音不住地颤抖。
孟朝紧紧咬着牙,竭力控制住泪水,低着头,不让程今越看见自己窘迫的模样。
……
“三小姐,你真是好狠心啊。”
月如仪笑着。
程今越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请。”
第96章 没有人可以相信。
月如仪蹙着眉,“三小姐,你怎么对别人就是温温柔柔的,偏偏对我就摆着一副冷脸,三小姐是不喜欢月如仪吗?”
她脸上带着调侃的笑,一双眼睛看着程今越,顺手给程今越倒了一杯茶。
程今越闻声突然笑起来。
四周月色朦胧,亭边是波光粼粼的莲花池,红色的鱼在池中游荡。
远处的声音变得格外淡,笙歌乐舞都在远处。
程今越挑起眉,眯着眼。
“不,月如仪,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啊。”
“不然我今天便不会来了。”
她轻轻坐下,月色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别添清冷。
“月某竟然能够得到三小姐的欣赏,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月如仪面露惊讶之色。
“实不相瞒,月某一直都觉得三小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从很早以前,我便想和三小姐坐下长谈,可惜缘分不到,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啊。”
她朝程今越举杯,她的杯中是酒香,但程今越杯中的是茶。
程今越不喜欢喝酒,她知道。
“月如仪,你我之间,又何必这样客套呢?”
“我喜欢直接了当一点呢。”
程今越也举杯,喝下这杯清茶。
月如仪却轻笑,“三小姐不用这么着急,我相信三小姐,三小姐也应当信任我。”
“那是自然。”
程今越嘴唇轻扬,眼眸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