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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三合一)似咬似吮的吻……

从赵府离开后,两人先是去了一趟城主府。

正如叶怀昭对阿燕所说的那样,光凭阿燕口说的证据无法证明留影珠的记忆就是编造的,赵清浔依旧要被关在牢狱中。

城主只答应在他们找到徐规之前,不会处决赵清浔。

叶怀昭对此没有别的意见,将阿燕安置好后,便打算和谢迟云离开城主府。

而庾慎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叶怀昭也不着急走了,她站在城主府的前院好整以暇说:“这不是庾大公子嘛,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庾慎隔了很远就看见了站在城主府院中的那个红裙少女。

他直觉叶怀昭对他很有敌意,而他也不是很想去触那个霉头,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就是想要等对方走了自己再过去。

结果还是被叶怀昭抓住了。

他在心中暗骂一声,面上还要挤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不情不愿走过去说:“听说此次失踪案的真凶找到了,庾某正要去向城主询问此事详情。”

叶怀昭盯着他:“庾城主还有什么好问的?”

庾慎一怔:“叶仙君这是何意?”

“没有什么意思。”叶怀昭弯了弯唇,甜蜜地笑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听到对方不堪重负闷哼一声后,语气轻快道,“只是提前祝贺庾公子荣登城主之位。”

按照如今形式所见,庾慎极有可能是下一任乐寿城城主。

庾慎捂着隐隐作痛的右肩膀,咬牙说:“叶仙君这是准备将我屈打成招了?”

叶怀昭:“不要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无耻。”

“无耻?”庾慎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盯着叶怀昭,忽地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叶仙君,我从未用过这种招数去对付别人。”他轻声说,“无论您信或不信,犯下此次失踪案的凶手,最终一定是主动伏诛的。”

叶怀昭偏首看他,唇角一挑刚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一只强有力的手忽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扯开,和庾慎拉开距离。

她被迫踉跄了两步,抬头就见一身白衣的男人强硬地插到她和庾慎的空隙中,淡声说:

“庾公子,这里是城主府,并非是你庾府。”

他的面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微笑,眼中却无端显出冰冷的意味,语含警告之意。

方才被叶怀昭激出火气的庾慎宛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寒毛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他的喉结滚动,咬着后槽牙,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微笑的假面,硬生生从喉咙中挤出话语:“……多谢仙君提醒。”

说罢,也不管那对师兄妹是什么反应,转身大步流星地迈过门槛离开了城主府前院。

谢迟云也转过头,正要开口说话,垂眼便看见了鼓着脸不忿盯着他的师妹。

他顿了一瞬,哑然失笑:“师妹,你生气了吗?”

叶怀昭哼了一声:“没有!”

他怎么回事?不就是和庾慎放几句狠话,就连这种小事都不让她做?

还有之前在赵府时也是,明明只是开玩笑,他就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

叶怀昭暗自腹诽,讨厌师兄。

谢迟云看了她几瞬,而后说:“如果不是,那师妹为何一直盯着我?”

“难道乘玉仙君的脸不让别人看吗?”叶怀昭说,“怎么啦?眼睛长在我身上,我偏就要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故意踮着脚凑近他,努力睁大眼睛,像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角落般仔仔细细地观察谢迟云的面庞。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勾着眼尾任由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地一寸寸掠过,甚至还配合地微微俯身,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生了一张俊秀与风流并存,威仪与柔和共生的美人面,近距离看时,那种容颜气质越发摄人心魂。

本应避让的人没有避让,而主动的人反而心中慌乱。

叶怀昭看着看着,莫名觉得自己的脸庞发烫,喉咙发紧。

他怎么连躲都不带躲的!

他不躲我怎么好收回目光啊!

她的视线游移,正要自己给自己

找台阶下,就听谢迟云在耳旁悠悠说道:“看出什么了吗,师妹?”

叶怀昭:“……”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她强迫自己将视线转了回去,压抑着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认真打量着谢迟云。

看着看着,当真让她看出一些问题。

叶怀昭眼中的那些羞耻慌乱渐渐散去,她拧着眉,忽然出声问道:“师兄,你受伤了吗?”

谢迟云微微一怔:“并未。”

“怎么可能没受伤?”

叶怀昭一边说着,一边特意用灵识仔细感知着谢迟云周身逸散的灵力波动,越看越觉得诡异。

修仙者依靠吐纳天地间灵力,将其转至丹田后施布术法。

而即便是刚刚迈入修仙之路的初学者也知道,灵力在体内是会进行流窜的,只是速度快慢、能量多少的区别。

这就意味着一个人即便不曾使用术法,周身也会有细微的灵力波动。

而修为越高深、境界越高,逸散而出的灵力也就越微弱,不易被觉察。

按照谢迟云的修为境界,他身周的灵力波动应当不会被天罡境之下的修士觉察。

可如今叶怀昭不仅觉察到了,甚至在她看来逸散而出的灵力还不少。

除了受重伤,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天罡境的修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

少女脑中飞速思考着,忽然灵光一闪,语气严肃问道:

“是不是那只蛊虫?”

叶怀昭也顾不上自己方才还想躲开谢迟云的注视了,直接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腕,灵识顺着他的灵脉探查。

她的话和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就连谢迟云一时都没有躲开,当他反应过来挣开叶怀昭的右手时,后者的灵识早已在他的体内转了一圈了。

叶怀昭因为他的动作而向后踉跄退了两步。

若是在平时谢迟云敢对她动手,她定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和人打一架再说。

可此时她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震惊所占据。

“你体内的灵力怎么那么混乱?”她忍不住问道,“那只蛊虫在你体内流窜了?还是说有什么术法一直在攻击你的灵脉?”

谢迟云将被她揉乱的衣袖拉下,垂眼说:“师妹,你看错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叶怀昭被他气笑了:“你怀疑我的灵识?你竟然敢怀疑我的医术?!”

“我没有怀疑师妹的医术,”谢迟云直勾勾看着她,“只是我方才心神不宁,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灵力。”

她气得直跺脚:“你在说什么鬼话?堂堂乘玉仙君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你有什么好心神不宁的!”

“因为师妹方才在盯着我看。”谢迟云冷不丁说,“师妹挨得我太近,违背之前说男女有别的距离了,我不太适应。”

叶怀昭:“……”

叶怀昭:“…………”

她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有一种踩在云雾中晕乎乎的感觉。既是匪夷所思,又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谢迟云会是因为别人和他挨得太近所以觉得难为情的人吗?

叶怀昭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存的记忆中似乎还真没有谢迟云和谁距离过近的情况。

“哦、哦,”叶怀昭如梦初醒,看到谢迟云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后更尴尬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揪着衣角,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你不要转移话题,伸手,让我再看看!”

叶怀昭说着,伸手就要去抓谢迟云的手腕。

但早有防备的男人根本就不给她机会,每一次都巧妙地从她的手中挣脱。

这样来回几番后叶怀昭硬是被他激出了火气。

“你跑什么!”

她恼怒地扒拉着谢迟云的衣袖,不顾对方无奈的“师妹,我当真没事”。

就在叶怀昭将要抓住谢迟云时,两人的身后忽地重重响起一道刻意的咳嗽声。

两个人同时回头。

在屋中隔着窗子看了半天拉拉扯扯,还是没忍住走出来的桑春一脸无语。

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叶怀昭抓着谢迟云衣襟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好吧?”

叶怀昭:“……”

她被桑春的目光看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终于如梦初醒,手中顿时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般松也不是握也不是。

桑春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一声道:“虽然现在院中没人,但还是不太好吧……有事能不能去屋中做?”

叶怀昭终于忍不住了。

她面红耳赤,扑过去就要去捂桑春的嘴:“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她抓狂道:“我只是想给他看病,我们什么也没想做!”

桑春不语,只是用微妙的目光示意叶怀昭去看她身后的谢迟云。

只见乘玉仙君脸庞泛着淡淡的红色,衣襟被揉乱,露出一小截如玉的锁骨,腰间的玉佩也不翼而飞,瞧上去就像是个被无辜蹂躏的良家妇男一般可怜地站在原地。

看见叶怀昭重新望向他,男人一边伸手拽住衣襟,一边用无奈的语气说:“师妹,我答应你便是了。”

叶怀昭下意识蜷缩了手指,手掌忽地一凉。

她抬起手,那枚本应挂在自己师兄腰间的温润冰凉的玉佩正被她握在手中,其下悬坠的穗子紧紧缠在叶怀昭的手指上。

桑春顺着她抬手的动作也发现了她手中的玉佩,忽地醍醐灌顶般顿悟了。

她骂道:“你这个榆木脑袋!”

叶怀昭:“?”

你骂我干什么?

叶怀昭还没开口,就被桑春扯过去,听到她在耳边说:“他都说他答应了,你就别对人家用强的吧,我看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啊。”

叶怀昭气得上蹿下跳,抓狂说:“我没有!!!”

她觉得自己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他们就是什么都没做啊!那只是意外而已!

叶怀昭试图向桑春解释,可她越描越黑,越说越觉得绝望。

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桑春的最后一句话,反而是谢迟云目光微闪,向桑春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将被师妹抓出来的褶皱一寸寸抚平,在叶怀昭崩溃的解释声中,忽地出声道:“师妹,我们该走了。”

叶怀昭现在一点也不想和他走。

但此时她更不想面对桑春一脸“我悟了”的表情——她到底悟到什么了?!

于是她反手甩开桑春,一溜烟地窜到了谢迟云身后,干巴巴地说:“对、对,我们要去找徐规来着。”

她从未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想逃跑。

桑春停在原地,视线在谢迟云的身上转了一圈,而后重新落在叶怀昭身上。

她捏着自己的下巴,在叶怀昭紧张注视下,说出的倒是一句无比正常的话:“既然你要出门,那我等你回来再说吧。”

叶怀昭:“啊?你要说什么?”

桑春眨了下眼睛:“你现在可能不太想听的事情。”

叶怀昭迅速转身:“那你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去找徐规的路上,叶怀昭还是再次给谢迟云把了一次脉。

这次的脉象正常得像是叶怀昭之前生出错觉一样,正常得几乎能被她师尊拿来当授课时的案例。

谢迟云收回手,看着叶怀昭怀疑的表情说:“师妹,我的确无事。”

叶怀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结果,只好接受了这个答案。

算了,反正谢迟云要是有什么问题,她爹肯定知道,既然她爹知道,那师尊肯定也知道。

既然师尊从来没说什么,那估计就是没什么大事吧。

叶怀昭勉勉强强给自己找了理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正色说:“师兄,我刚刚真的只是想给你把脉,没有别的意思。”

谢迟云:“我知道。”

他接过叶怀昭手中的玉佩,倒是没有重新戴上,而是收回了乾坤袋中。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撩起眼皮含笑说:“我知道师妹心思纯净,别无杂念。”

叶怀昭抿唇,忽地扯开话题问道:“师兄怎么知道徐规在哪的?”

谢迟云顺从地回答说:“之前我在徐规最后失踪的位置布下过阵法,只要阵法捕捉到周围有徐规的灵力波动,便会立刻将其记录固定。”

“方才阵法被触动了。”他平静说,“虽然不知是否是个陷阱,但总归要去看一看的。”

叶怀昭回过神来,问他:“师兄也觉得徐规的事情很奇怪?”

“不是奇怪,”谢迟云缓缓摇头,“而是太顺利了。”

从徐府开始寻找线索,一路找到赵府发现赵清洵和庾慎的事情,最后发现庾慎伪造证据。

这么多的线索出现,甚至发现比赵清洵更有嫌疑的真凶,只过去了仅仅半日。

即便叶怀昭对自己和谢迟云再有信心,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能半日时间就解决乐寿城数月也没能解开的悬案。

事出反常必有妖,正如谢迟云所说那样,他们能这么快地发现真凶本就有问题。

很显然,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对此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非常直白地在此时放出了徐规这一步棋。

无论是叶怀昭还是谢迟云都清楚,去救徐规这件事就是一个陷阱。

但就算是陷阱又能怎样?

若是想彻底解决乐寿城的事情,他们必须亲自去踏入这道陷阱。

叶怀昭说:“或许这一切就是徐规本人所布下的?”

她兴致勃勃地分析:“假定这一切都是徐规做的,他在最后故意让那些魔族把他绑了,将黑锅全部推到庾慎身上,然后他再被我们救出。他不费吹灰之力,既扫除了敌人,又收获了名誉,甚至还能得到赵清洵的芳心,多么一举三得的事情!”

谢迟云:“那庾慎伪造证据的事情又如何算?”

叶怀昭:“唔,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共同作案,最后互相抹黑,看谁道高一尺。”

谢迟云:“但这样的话,赵姑娘就只是牺牲品了。”

叶怀昭冷哼一声:“所以我说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阿燕那个小孩还觉得这两个大少爷都喜欢自己小姐,但在叶怀昭看来,这两个人都是只考虑自己、自私自利的混账。

说话间乐寿城渐渐被两人抛在身后,大片的山雾缭绕在眼前,隐约可见下方缓慢起伏的山峦。

叶怀昭慢慢自空中落地,踩在湿润的泥土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是乐寿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树林,各处都是干枯坠落的树叶,在地上铺满了整整一层,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就是这里?”叶怀昭左右看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谢迟云:“印迹在这里就消失了。”

叶怀昭:“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啊。”

说完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而后,叶怀昭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为谢迟云让出场地。

寂静无声的树林中忽地凭空升起一道气流,枯叶旋转着向半空中飞起,磅礴浩荡的银色灵力在枯叶的间隙中穿梭,划出无数繁复的咒术纹样。

白衣青年立于龙卷风的前端,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灵力的持续输出,叶怀昭眼前薄雾似的云霭似乎也慢慢凝滞。

谢迟云额心一点赤红越发鲜艳,他面容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浩荡阵法,低声吐出一字:

“破。”

流淌在空气中的灵力刹那间迸发出刺目光芒,虚幻的剑气激荡,席卷至半空的枯叶在一瞬间破裂粉碎,被灵力裹挟着攻向地面。

似是满山树林震颤,地面之上层层落下的禁咒轰然破碎,无数鸟雀被巨大的声音惊起,一瞬间掠过头顶时遮天蔽日。

昏暗的光亮中,叶怀昭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知道谢迟云早在三年前就已突破了天罡境。

她也知道谢迟云是当世剑圣之下的剑修第一人。

可这些认知对叶怀昭而言只是一个落在谢迟云身上的附庸,她不是剑修,她不清楚谢迟云对其他剑修而言意味着什么,谢迟云本人也从未在她的面前表现过自己在修为方面的天资。

而此时,巨大的长剑虚影悬停于男人的身后,银色的流光几乎将整片昏暗的树林都照亮。

此时此刻,他便是唯一的明月。

大地的震颤依旧没有停止,那一声一声的轰鸣自遥远的远端传来,与叶怀昭一声又一声,砰砰的心跳声共振。

风波气流之中,当世剑修第一人忽地侧首,那双浅色的眼瞳落在怔怔望着他的少女身上。

“伤到你了吗,师妹?”

远处的风声呼啸凌厉,可他的声音却是如水的温和平静。

叶怀昭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停顿一瞬后说:“没有伤到。师兄,你刚刚动静太大啦。”

“好像是有些。”谢迟云挥手散去剑意,眼含笑意,“不过,师妹喜欢就好。”

【师妹喜欢就好。】

谢迟云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中,而叶怀昭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如同被踩到脚一样炸毛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她结结巴巴说:“那、那是欣赏!是一个医修对一个剑修的惊叹!”

谢迟云任由她绞尽脑汁地解释,叶怀昭说了整整一长串,说得自己都说服了自己,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自己师兄慢悠悠说:“但是我方才听见你在心里说——”

“纵然是霜华倾落,也不抵乘玉仙君剑锋寒光。”

他看向已经完全僵直在原地的叶怀昭,状似不解:“师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叶怀昭:“……”

她沉默地闭上了嘴。

叶怀昭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极为生硬地转移话题,语气硬邦邦说:“谢师兄,这底下有路,想必徐规就在这下面,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她逃也似地御风冲进了被谢迟云强行轰开的地洞。

恰好地洞中有数十只妖兽因为听见外界动静而嘶鸣着,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旋身落地后立刻展开毒雾。

与谢迟云截然不同的赤色红光在地洞中迅速扩散,每吞没一只妖兽,便有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殷红的鲜血瞬间洒了满地,将漆黑的巨石也浸染了一层湿润的暗色光芒。鲜血带着残肢落入地洞中的暗河,溅起一片水花。

谢迟云特意在上方等了片刻才慢吞吞下来,看见的就是蹲在一片残肢断臂中专注打量妖兽的少女。

她的衣裙上依旧干净整洁,连裙摆都没有沾上一点血污,唯独双手上浸染了殷红血迹。

他等叶怀昭将手上血迹用术法清理干净后,才走过去说道:“这地洞下的妖兽像是从魔界跑来的。”

叶怀昭目不斜视:“我刚刚就发觉了,这处地洞应该是那些魔族真正的藏身处,到处都是残留的魔气。”

“只是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里。”她说着,忽地猛地向不远处的洞口甩出数根毒针,冷呵一声,“谁在那里!”

叶怀昭和谢迟云不约而同地瞬影移至洞口,而那人已经极为狡诈地融化成一滩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一路延伸进洞穴深处。

叶怀昭和谢迟云对视一眼,立即顺着痕迹向内追去。

那人远比他们两个更加熟悉地洞,一边躲一边还有余力触发各种陷阱来拦截他们,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叶怀昭前脚跨过地下暗河,转瞬间眼前就被一层猩红色的雾气吞噬,再一眨眼,就连身旁的谢迟云都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忽地看见前方出现一个极为眼熟的人影。

叶怀昭掐诀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慢慢走来的人。

他的面容白净俊秀,眼珠如浅色的剔透琉璃,像是从白纸墨迹的素雅山水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叶怀昭盯着他额间的朱砂痣,迟疑地叫了一声:“谢迟云?”

大约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抬头看她,声音冷淡:“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叶怀昭知道这是幻象,可她还是好奇问道:“为什么?”

“谢迟云”:“因为他会害死你。”

叶怀昭:“他是谁?”

少年一言不发,忽地甩手出现一把长剑,动

作凶戾地便直攻她的命脉。

叶怀昭轻啧一声,先是扔出几道毒针将他手中长剑弹飞出去,不等对方近身便低声喝道:“风来。”

洞穴之中忽地凭空升起凌厉的气流,呼啸着在叶怀昭的面前飞起,瞬间将那个与谢迟云一模一样的少年绞杀。

气流涌动间,猩红色的雾气也慢慢散去,叶怀昭刚要放下心来耳尖忽地一动,下意识反手将其按在石壁上:“——怎么又来?”

“师妹,”来人闷哼一声,无奈说,“是我。”

星星点点的赤色火焰在他的身旁升起,叶怀昭抬头,看到了极熟悉的一双浅色眼瞳。

“师兄?”叶怀昭仔细观察了片刻,这才松开横在他脖颈间的长剑,嘀咕一句,“你走路怎么连声音都没有。”

她说:“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幻象,你刚刚去哪里了?”

“和幻象中的人打了一架。”谢迟云轻声说着,“出来后便看到了师妹。”

叶怀昭“哦”了一声,她本来还想说几句自己方才看到的谢迟云少年时候的事情,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向谢迟云,“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谢迟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师妹这是何意?”

叶怀昭说:“这周围都是魔气,若是修仙者不小心吸收了容易和灵力相冲,造成灵力混乱。”

“你刚刚是不是使用灵力了?”

她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观察着谢迟云身周的灵力波动,发现还是在正常范围内后才松了口气。

叶怀昭叮嘱道:“在这种地方要尽量减少灵力的使用。”

她顺手给谢迟云加了一道防护。

谢迟云从被她推到石壁上后就没有动,此时垂着眼睛看着她的手指,说:“师妹不给自己加防护吗?”

“我不需要。”叶怀昭摆摆手,“魔气对我的影响不大。”

她想了想,忽然抬手解开了自己手腕上刚刚收起来的听白剑。

“让你动手的动静太大了,不要老是这么无节制的用灵力,你的灵力难道很多吗?”她不客气地说了一通,然后道,“我的听白剑暂且借给师兄,等出了地洞后一定还我。”

谢迟云:“我……”

“不许说谢谢!”叶怀昭忽地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谢迟云,“我也不是白借给你剑的。”

谢迟云看着她:“师妹想要我拿什么来换?”

叶怀昭早有预谋,毫不犹豫说:“不许用灵力强压住心神波动!”

她鼓着脸颊,嘟囔着:“凭什么每次都是你听到我的心声,我就总是听不到你的。这不公平。”

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只要是人心神就会波动。

但是纵观她和谢迟云中蛊后到现在,她的心声已经数次被谢迟云听到过,可谢迟云的心声迄今为止她只听到过一次,还是对方没有防备时听到的。

这一点都不合理!

叶怀昭思来想去,认为是谢迟云强行压住了自己的心神波动。

让谢迟云不听她的心声做不到,但是他总能做到不压抑自己吧?

“而且有什么是不能被我听到的?”叶怀昭说着,忽地怀疑地眯了眯眼睛,“你该不是总是在心中偷偷骂我吧?”

谢迟云看着叶怀昭:“我从未骂过师妹。”

“那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叶怀昭嘀嘀咕咕,“你的心声是多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吗?”

谢迟云:“师妹不想让我隐瞒?”

叶怀昭:“不是这个意思!”

她拧着眉,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知道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可这也不代表需要无时无刻都压抑自己作为‘人’必要的情感波动啊。”

“师兄,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她转头对谢迟云说。

谢迟云安静地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眸,忽然说:“可师妹也不想让我听到你的心声。”

“我的确不想,但那又怎样?”叶怀昭不停歇地说,“身中蛊虫已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若是师尊一直没有找到解开的方法,难不成我要一辈子都在心中伪装出来另一个自己?”

她摇摇头:“我不要,我不想。”

“况且,”她停顿一瞬,别开眼睛说,“我相信你。”

谢迟云一时之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叶怀昭猛地回头气呼呼地瞪着他,“我说我相信你,不会因为听到我的心声就利用我去做什么坏事,我在夸你,行了吧!”

叶怀昭照明的赤色火光在她的身周跳跃,柔和的光洒在石壁上,叶怀昭看到,谢迟云肉眼可见地怔住了。

他这是什么反应?

叶怀昭的心中七上八下,拿捏不准谢迟云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抿着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声说:“我不喜欢你一直压抑自己,我不喜欢你小心翼翼地隐瞒,我不想你这么累!”

她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说:“师兄,你为什么不能再信任我一点?”

这句话在叶怀昭心中憋了很久,一口气全部说出来时顿时让她如释重负。

谢迟云是个极有戒备心、很难相信别人的人。

这件事在叶怀昭第一次在丹河秘境见到他时就知道了。

他愿意跨越南北、不辞万里地来救她,愿意照顾她,愿意为她违反门规处理那些弟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信任她。

他在叶怀昭面前展示的永远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乘玉仙君,永远都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大师兄形象。

若是没有之前偶然泄露的一道心声,叶怀昭几乎以为谢迟云就是这样的完人。

可也正是那一道心声,让她意识到,谢迟云也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也有讨厌的事情。

谢迟云从来没有因为以身饲蛊的事情要求过她什么,可叶怀昭不能将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让他无辜被波及已经足够了,叶怀昭不能让他因为蛊虫的事情更增添他本不该有的烦恼和负担。

她想着想着,索性睁开眼睛,在缕缕柔和光线中仰头去看身前的男人,认真盯着他浅色的眼瞳。

“我不想你因为蛊虫的事情而伪装一辈子,”叶怀昭小声说,“如果你能因为信任我而放下一部分的负担,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的。”

她犹豫一瞬,再一次问道:“师兄,你愿意信任我吗?”

“……”

叶怀昭身前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空旷无人的洞穴中就连回音都没有,只有两个人交错轻缓的呼吸声。

随着时间推移,叶怀昭原本努力拿出来的勇气一点一点散去了,甚至慢慢被畏惧所吞噬。

不是吧,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被短暂抛弃的羞耻感像是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叶怀昭后知后觉地感到面皮发烫。

她盯了几瞬,忽然咬着唇,甩手扯碎所有亮起的光芒。

黑暗顿时将石壁前的两人吞噬,远处是细微轻缓的暗河流水声。

叶怀昭在黑暗中寻找到谢迟云的眼眸,故作镇静说:“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也不稀罕。”

她说着,摸索着抓住谢迟云的手臂,然后硬生生从他的手中拽回自己的听白剑。

谢迟云这个混蛋!

叶怀昭在心中骂道,以后你就算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绝不会救你一次!

可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却莫名有些发酸,眼前被模糊的雾气笼罩。

叶怀昭狠狠擦了一下眼睛,心想幸亏刚刚我怕丢人所以把光都灭了,要不然丢人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正要离开,肩膀忽地被一只从身后伸来的手紧紧抓住。

这只手扣得很紧,如

同铁钳般不让她挪动一步,而后猛地向后使力一拽——

天旋地转间,少女被垫着后脑按在了石壁上。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前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道轮廓,而那人微微俯身,按在她后脑的手慢慢下移,最终扣住了她的脖颈。

这是一只带着茧子的宽厚手掌,炽热的温度几乎让她有种被烫到的触感。

叶怀昭懵了。

“师、师兄?”她不确定似的,叫了一声。

“我在。”

极近的距离中,她甚至能听到男人胸膛微微的震动。不知为何,这道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似有似无的沙哑。

叶怀昭靠在石壁上迷茫了一会,才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被对方抱在怀里时,谢迟云的身上冷得像是冰块,怎么现在这么烫?

那只扣在她后脖颈的手指微动,大拇指似有似无地划过她耳后的一小片肌肤。

叶怀昭在这痒意中受不了地抓住他的胳膊,继续问:“你是不是被魔气影响到了?”

她拧着眉,心想若是其他也就罢了,但谢迟云体内的那只双生蛊或许会被魔气催动,难不成现在正处于活跃期?

她懊恼地说:“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

她只记得自己不会被影响,却忘记谢迟云虽是天罡境的修士,可他终归不能长久吸收魔气。

“师妹。”谢迟云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想让我信任你,对吗?”

他怎么还提这事!

叶怀昭本来都决定翻篇了,听到此话又忍不住用小腿踢了他一脚,愤愤说:“我没说过这句话。”

她的头顶上方忽然飘了一道没有压抑的轻笑声。

“我愿意信任师妹。”那道沙哑的声音说,“现在就有一件事,只有师妹能替我来做。”

叶怀昭刚想问什么事,抱住她的男人忽地忍受不住似的闷哼一声。

扣住她脖颈的右手忽然收紧,叶怀昭的呼痛声还来不及溢出唇角,便有一道炽热的呼吸擦过她的唇角,堪堪悬停。

叶怀昭猛然屏住呼吸,眼睛受惊地睁大。

长久压抑的灵力爆发,空气似乎也被灵力完完全全地充盈。属于另外一人的灵力铺天盖地笼罩被男人抵在胸膛和石壁之间的少女。

“只有你能让我体内的蛊虫平息,”黑暗之中,叶怀昭只能看到那双湖水般深邃的浅色眼眸,而那几欲将她淹没,“师妹,你要来救我吗?”

他的灵力暴动了。

他需要一个他完全信任、通晓灵脉的人替他梳理灵力。

叶怀昭混沌的大脑隔了好半晌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抓住谢迟云手臂的手指颤抖,在这逼人的热潮中,艰难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

她的师兄没有说话。

但叶怀昭方才便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忽地受到刺激似的控制不住地滚落。

她没有忍住,发出一声抽气的声音。

男人尖利的犬牙抵在她的脖颈,落下一个似咬似吮的吻,同时在心中慢慢说道:

【因为我中催情毒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沉溺

叶怀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想死。

她被咬住脖颈时根本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直到尖利的刺痛感伴随着湿润的触感,才让她意识到:

是谢迟云在咬她。

可他又为什么要咬她?

叶怀昭迷迷糊糊地心想,过量的灵力将她的心神挤压得根本难以思考,只混沌着从鼻腔中溢出来一声闷哼。

又过了两瞬,没得到回答的男人低下头,呼吸尽数扑洒在她的颈窝,又重重咬了她一下。

这一下终于成功唤回了叶怀昭早不知飘到哪里去的神思。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与谢迟云亮得惊人的眼眸对视。

然后,她头皮发麻地开始剧烈挣扎。

“等、等一下!”叶怀昭倒吸冷气,语无伦次说,“我先帮你,我帮你,但是不可以现在!”

谢迟云停住动作,他将扣在少女后颈的右手抽出来,捧着她的侧脸低声说:“你帮我什么?”

他的手掌滚烫,叶怀昭下意识就想躲,又被男人用拇指掌根蹭过耳垂,顿时一股陌生的酥麻痒意冲进大脑,让她动都不敢动了。

她又是好久没说话。

于是谢迟云叹了口气。

他忽然松开了捧着叶怀昭侧脸的右手,向后退了一步。

重获自由的叶怀昭茫然地看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后退了。

谢迟云看着自己师妹在黑暗中依旧莹润泛光的脸庞,停顿一瞬后,他压抑着说:“师妹,我的乾坤袋中有一瓶安神丹。”

叶怀昭:“安神丹?”

谢迟云“嗯”了一声,强令自己撇开视线:“劳烦师妹帮我拿出来,然后离开我一个时辰。在这期间我会努力尝试控制灵力的。”

“不行!”叶怀昭条件反射地说,“灵力暴动会让催情毒的毒素更快速地扩散,要是再和双生蛊叠加,你的灵脉很可能就废了!”

“可我别无他法。”谢迟云望着她,“这是不需要师妹动手唯一的办法了。”

这一次他开口时的语气很是平静,可其中的话语却直接让叶怀昭浑身打了个激灵。

“师妹,我的意志力没有你想得那么高。”他像是无奈地笑了一声,“灵力混乱和催情毒,你再犹豫一会,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了。”

他垂着头,灵力张牙舞爪地在他的身周肆意,却被男人强行控制着远离石壁前的少女,硬生生为她圈出一个安全自由的角落。

谢迟云的喉结滚动一圈,最后只是缓缓说:“师妹,你要怎么做?”

叶怀昭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身后的石壁。

她的掌心感受到尖锐的痛感,凹凸不平的石子深深嵌入皮肉,划出深刻的痕迹。

双生的蛊虫在体内活跃着,血肉骨骼的阻隔在此时尽数被所出同源的蛊虫泯灭,叶怀昭缓慢地呼吸,耳边似乎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咬着自己口腔的软肉,忽地向前伸出手。

她的师兄垂眸,看到一截属于少女的、纤细伶仃的手臂,颤抖着攀上他的肩膀。

在只有暗河流淌的幽深洞穴中,他听到师妹说:

“师兄,我会帮你的。”-

双生蛊会让两个宿主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感知到对方的思绪、情感、想法。

这几乎是意味着,那个人是与她截然不同、可又藕断丝连、最亲密而陌生的半身。

但叶怀昭之前很少感知到谢迟云的情绪,因为后者在意识到自己的心声可能泄露后,就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蛊虫是情绪的外显,叶怀昭只能感受到他体内的蛊虫分外平静,和她体内偶尔夜间活跃得让人睡不着觉的蛊虫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这都是叶怀昭的自我感知,她也曾好奇问过谢迟云,在他眼中自己的蛊虫是什么样的。

她说这话时正坐在自己的院中给他们两个人熬药喝,苦涩的药味顺着蒸腾的热气在空气中逸散,浓郁得让隔壁的桑春用灵盘叮叮咚咚地给她发消息。

叶怀昭早已对这种气味接受良好,但为了谢迟云着想,还是给他那边施了一道隔绝气味的术法。

但是谢迟云轻轻抬指,很快便将那道无形的屏障击碎。

他缓声说:“不必阻隔。”

“师兄竟然不嫌这药味苦涩?”叶怀昭稀奇地说。

谢迟云失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返过去说:“师妹体内的那只蛊虫,像是光。”

“如火热烈,永不熄灭。”

然后他也礼尚往来,问叶怀昭觉得他体内的这只蛊虫是什么样子的。

叶怀昭心说你根本就不让我知道你的心声,我怎么能知道你体内的那只蛊虫是怎么样的?

她嘴上说我要好好想想,可还没等她思索出具体的回答,就被怒气冲冲的桑春找上了门,吵闹间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而现在,攀着谢迟云的肩膀,颤抖着努力为他梳理灵力的叶怀昭心想,他体内的那只蛊虫像是海。

表面风平浪静,却有暗流撕扯出海底

的漩涡。只要有人不小心靠近,便会被拉扯着沉溺。

出于某种考虑,叶怀昭依旧没有点亮这处洞穴。

她在一波又一波的灵力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字句:“你,不要反抗我。”

梳理灵力首先要做的是她的灵识能进入到对方的灵脉中,可谢迟云嘴上说着信任她,想让她帮忙,却还是在叶怀昭的灵识试探性地接近他时下意识反抗。

他的灵识难得一见非常焦躁,甚至带着几分破坏欲。方才第一次接触失败时,谢迟云的灵识甚至差点把他们所在的洞穴轰塌。

叶怀昭没有办法,只好先让他吃了几颗安神丹,又临时封了几处穴位,勉强先将催情毒压下来。

但即便如此,谢迟云也不好受。

他克制着那股没有尽头的欲/望,额角青筋暴起,攥住身后石壁的手指骨节发白。

他闭着眼睛努力深呼吸了数次,才缓缓点头:“我尽量。”

叶怀昭于是开始第二次尝试。

她跪坐在谢迟云的面前,灵识试探性地去接触他的身体,在这一步还是顺利的,谢迟云默许了她的试探。

可下一步时,叶怀昭再一次被他拒之门外。

她拧着眉,在不得法的尝试中也开始浑身燥热,问他:“你之前不是让我的灵识进入你的灵脉探查过吗?为什么这一次不行?”

谢迟云沉默地看着她。

叶怀昭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还在试探地安抚他躁动的灵力,忽然听到男人用喑哑的声音说:“师妹,帮我再拿一个东西吧。”

叶怀昭:“什么?”

谢迟云指导着,让她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摸索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倒出来的药丸却让叶怀昭嗅了半天也没闻出来是什么。

她只好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是颂慈仙尊给我开的药。”谢迟云说。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师尊给你开的药,这种形状的玉瓶在我屋中摆满了整整一面墙。我想问的是你吃的是什么药。

叶怀昭在心中不满的想,可此时她也顾不上追问了,因为谢迟云根本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直接将倒出来一粒丹药咽了下去。

她恼怒地皱眉:“你怎么这就吃了?万一药效相冲怎么办?”

“不会相冲的,”谢迟云轻声说,“师妹,继续吧。”

叶怀昭拗不过他,只好按照他的话继续试探。

但是这一次不知是那丹药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叶怀昭的灵识终于进入了他的灵脉,没有任何阻挡。

直到此时,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她一抬眼,却发现谢迟云的鬓发都被汗水浸湿,抿着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

叶怀昭眼皮一跳:“师兄,你还好吗?”

谢迟云呼出一口浊气,半阖着眼:“……不太好。”

叶怀昭在心中飞速思考。

她确定自己对灵脉的把握没有任何问题,而师兄身周的灵力波动已经在缓慢平复了,这证明不是灵力混乱的问题。

……他身上只有两种问题,不是灵力混乱的问题,还能是什么的问题?

叶怀昭手一抖,灵识差点把对方的灵脉捅穿。

显然,谢迟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欲/望是从何而来。

他压抑地拧着眉,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哑着声音说:“再帮我拿一粒安神丹吧,师妹。”

“不可以。”叶怀昭说,“你方才服用的安神丹是药效最烈性的了,不能吃这么多。”

她犹豫着,最终心一横,说:“我、我可以抱一下你。”

说罢,没等谢迟云的回答,她便向前倾身,低头环抱住他的肩膀。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肌肉猛地绷紧了。

这是一个远比之前更加亲密的拥抱。

谢迟云向后倚靠在石壁上,而叶怀昭就跪坐在他的身前,向前倾身时柔软的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脖颈,湿热的呼吸洒在颈窝。

湿润的水汽慢慢淌过坚硬冰冷的石壁,远处暗河汩汩流淌,而这一次的无声依旧是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可相较上一次,两道呼吸更加急促。

空气顺着鼻腔流入无法缓解,张开嘴也无法缓解,那股自心底燃起的燥热像是燎原般肆虐,热气自腹中一路燃烧,喧嚣着想要发泄。

谢迟云的灵力已经被梳理完毕,叶怀昭缓慢地收回灵识。

可她依旧一动不敢动。

她的额头贴着男人的颈窝,在满腔的檀木沉香中,忽地感觉有一只炽热的手掌,贴住了她的脊背。

“师妹,”那道喑哑的声音说,“你累了吗?”

叶怀昭:“没、没有。”

“向后走一百步,左转,有一处供人歇息的居室。”谢迟云一字一句,声音温和地说,“去睡一觉吧,师妹。”

叶怀昭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他清晰绷紧的下颌线:“那你怎么办,师兄?”

谢迟云垂下眼眸深深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样貌完整清晰地刻入脑海中一样。

而后他站起身,低声说:“我等一会……就去找你。”

漆黑的洞穴延展,冰冷暗河的流水声将他的尾音淹没。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因为你。】

叶怀昭环抱着双膝坐在软榻上,下巴搁在膝头,望着前方发呆。

这处临时歇脚的居室不见天光,属于地底深处,湿冷幽暗的气息即便有着重重帷幕也没能阻挡。

谢迟云让她休息,但叶怀昭此时一丁点睡意也没有。

她只要一闭眼,就是方才师兄强硬地将她关在这里,然后转身向冰冷暗河走去的身影。

催情毒并非是完全无解的毒,它只是会强行催发出人内心深处潜藏的情欲,只要将其释放出来,根本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甚至若是修为水平足够高,灵力充足,也不是不能将其强行排出体内。

依照叶怀昭对自己师兄的了解,他一开始或许在幻境中中了催情毒,然后尝试着用灵力将其驱逐,不料魔气入体,不仅毒素没排出来就连灵力都混乱了,这才落得方才那样狼狈。

而现在他的灵力已经被叶怀昭梳理完毕,阻挡魔气入体的术法也已经提前落下,只剩下催情毒还未解决。

叶怀昭知道谢迟云要去做什么。

她只是不清楚对方到底要选择何种方法去解毒。

他究竟是顺其自然、将强行催生而起的燥热释放;还是忍受着暗河水流冰冷刺骨,将那毒素硬生生驱散……

叶怀昭不知道,她也不敢知道。

厚重的石门在她的眼前被关上,不知是不是还封上了隔绝声音的阵法,洞穴中静悄悄的,就连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用自己的下巴磕着膝盖,滑下去时就再次放上,只能感受到蛊虫另一端罕见地有些焦躁,于是海水扬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试图将所有靠近之人吞没。

她什么都听不到,可耳边似乎又总传来耳鸣似的嗡嗡声,模糊地似乎有人在叫她,专注时却又风平浪静。

……到底要干什么!

叶怀昭烦躁郁闷地将双腿放下,心想她这次出门真是流年不顺,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回头要不要去找个命修帮她改改运势。

而后她又想,谢迟云这人真够能忍的。灵力混乱这种几乎要将灵脉撑碎的疼痛竟然也能拖到最后才说出来。

如果她最后没有和他剖白内心,说自己想让他多信任一点,是不是他都能忍到出了洞穴都不吭一声的?

说自己受伤了、需要帮忙能死吗?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去踹了一脚石门,小声骂道:“疼死你算了。”

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回应着她的抱怨。

但叶怀昭刻意等了一会儿,依旧没

听到石门后传来什么声音,于是撇撇嘴,无聊地重新坐回软榻。

这一次她换了个姿势,盘着腿开始玩灵盘转移注意力。

她照例给自己相聚千里的某位仙友发消息轰炸。

【在不在在不在,起来聊天。】

这条消息她不厌其烦地发了十几遍,终于在第十八遍时,灵盘发出一声嗡鸣。

【?】

对方说:【你又被关禁闭了?】

叶怀昭回复没有,敲字时又想起上次和他聊了一半被谢迟云闯进来的事情。

想到对方当时似是早有预料的态度,叶怀昭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师兄会来澡雪堂来找我?】

【废话。】

对方也慢吞吞敲字:【你被关禁闭的时候,他哪次没来找过你?】

叶怀昭摩挲灵盘的手指一顿。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心中疑惑谢迟云到底是怎么做到破解澡雪堂符文的,他说多试几次就会了。

——这所谓的多试几次,难道是从她被关禁闭的经历中试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没有总是在别人关禁闭时去帮忙送饭?

叶怀昭的心情微妙地好了一些。

她心情好,敲字时的动作也就越发轻快,很快就接着问道:【他之前一年中被关了二十三次禁闭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别拿那些场面话来糊弄我。我知道他是被我爹和我师尊关的禁闭。】

这一次对方许久没有回复。

但叶怀昭很有耐心地盯着灵盘,眼睛一眨不眨。

片刻后,嗡嗡的声音在她的掌心震动,少女的眼眸中映出她心底的猜测。

【因为你。】-

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中,忽地响起哗啦哗啦的破水声。

银色的灵力光芒自黑暗水面中浮现,像是地下的萤火,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水花溅落,一道人影慢慢自暗河中走出。

那人衣衫尽湿,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脑后,水滴顺着肌理分明的肩背滚落,在岸边洇染出深色印迹。

他在岸边站定,没有第一时间掐诀散去水汽,而是任由冰冷的河水浸透肌肤,将那些燥热的情欲慢慢压下。

银色的灵力在他的指间缠绕,明明暗暗间,男人忽地向旁瞥了一眼,开口说:“出来。”

暗河潺潺流淌,水声在幽深洞穴中响起些微的回声,却又被拐角处的阵法尽数拦下。

河流的波涛在石壁上落下张牙舞爪的影子,时起时落间,一个一身黑衣、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慢慢自阴影中走出。

他低头,单膝跪在了谢迟云的面前。

“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他说。

“责罚?”谢迟云轻笑一声,垂眼看着他,“你何错之有?”

他弯着眼,声音堪称温和,像是在和人随口闲聊般轻松自然。

可就是这样的语气,却让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毛骨悚然,一只无形的大手缓慢地圈住他的脖颈,窒息的感觉慢慢地笼罩他的大脑。

黑衣人保持着几近于无的呼吸,自喉咙中挤出声音:“属下应该拦住叶小姐,不该让叶小姐卷入此次事件。”

“你本就拦不住她。”谢迟云说。

叶怀昭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拥有旺盛的好奇心、拥有充沛的精力。

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基本上都会如愿达成。

谢迟云并不讨厌她的这种性格,或者说叶怀昭身上的一切,包括那些常被外人诟病的缺点,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他偶尔也会为她这股执拗的探索欲而感到头疼。

尤其是当他做的事情暂且还不想让自己师妹知道的时候。

“她想做的事情我都拦不住,你又如何能拦住呢?”他似是叹息般轻声说道。

黑衣人跪在地上的身体开始颤抖,他将头埋得更低,强行压下自己颤抖的声音。

“是属下管教不力,让徐规被人带走,打乱了大人的计划。”他说,“属下已经责罚那人了,徐规什么都不会知道。”

谢迟云浅色冰冷的眼眸中映着黑衣人的身影,慢慢说:“这倒是一处错误。”

没等黑衣人松气,谢迟云温和的声音便如催命符般接着响起:“但这并非最重要的错误。”

计划被打乱,这是常有的事情。

正如谢迟云本来没想那么早地进入叶怀昭的视野,可季衡远想做的事情踩到了他的底线,为了将他挫骨扬灰,谢迟云只能亲自去做那件事。

而只要叶怀昭注意到了他,无论是他还是师妹,就都不会再次放手。

从他将季衡远扔进封魔潭、动身前往丹河秘境那刻,谢迟云最初的计划便被彻底打乱。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如脱缰野马般,谁也无法预料。

叶怀昭会来乐寿城找他是一件既定的事实,唯一不确定的只在于她何时到来。

至于徐规,他是否找魔族绑架做戏、是否想要谋取城主之位、甚至是生是死……对谢迟云而言,这并不重要。

只要结果如常得到,谢迟云不在意中间过程如何。

他不在意,依旧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却不能不在意。

他身上的冷汗几乎要将衣物浸透,大脑飞速转动,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有纰漏,让这位大人如此不满。

流水裹挟着时间悄然流走,掀起的波浪打在岸边的巨石上,溅落细碎的水珠。

谢迟云微微抬手,终于将自己身上的水汽蒸发,重新将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

“还不知道?”他说。

黑衣人喉咙发紧,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几道细碎的银色光芒,而水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落,渐渐积成水洼。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属下……属下不该用幻境阻拦您和叶小姐。”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洞穴中骤然陷入沉默的无声。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内心忐忑不安,几乎以为自己又一次猜错了,才听到谢迟云缓声说:“你不该用我的幻象去阻拦我的师妹。”

“你不该让她在此时对我产生怀疑。”

他已然恢复了乘玉仙君一尘不染、矜贵端庄的装束,走过黑衣人时洁白衣角划过他的视野,声音自远端飘来。

“自去领罚吧。”

黑衣人深深叩首:“……是。”-

石门轰隆震动,谢迟云走时留下的阵法凭空破碎,银色碎光混着微小的尘埃自石门边缘处落下。

盘腿坐在软榻上的叶怀昭回头,恰好与外方的白衣青年对视。

她眨了一下眼睛,看到自己的师兄像是往常一样向她轻轻颔首,温声说:“师妹。”

叶怀昭歪头看了他几瞬,旋即从软榻上跳下来,脚步轻快走到他的身前。

“解决了?”她例行公事般询问,看到谢迟云点头后,少女率先走出石门,“那走吧,徐规还没找到呢。”

他们谁都没有提及方才发生的事情。

谢迟云没有询问她方才用灵盘在和谁交流。

叶怀昭也没有问他为何在暗河中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们迈过石门,重新走到没有光亮的幽深洞穴中,面不改色地越过那熟悉的阴影角落。

可无论是叶怀昭还是谢迟云,他们都知道。

某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意外

叶怀昭走了将近半刻钟,一路解决了不少陷阱和妖兽,才终于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徐规。

他被锁在一处四面石壁的地洞中,低垂着头颅,原本精致华贵的衣袍如今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身上沾着血污,苍白的脸上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叶怀昭走过去看了他两眼,然后无语地撇了撇嘴,伸手拍拍他的脸:“喂,醒醒。”

挂在锁链上的人没有动弹。

叶怀昭翻了个白眼,伸手拍在他的后背,清晰的巴掌声和少年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谁啊?!”徐规痛得泪花都出来了,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前一黑,觉得自己睁开眼睛和没睁开眼睛没有区别。

“你姑奶奶。”叶怀昭懒洋洋说。

徐规心想我姑奶奶她老人家早就驾鹤登仙了,难不成是见孙子命不久矣于是亲自来接他了?

想着想着,又是一巴掌措不及防地拍在他的后背。

重力之下,徐规不受控制“哇”地一声,吐出几口混着漆黑鲜血的脏水。

叶怀昭嫌弃地向旁边走了一步,手指微挑,几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在她的手中展开,精准地扎进少年的穴位。

徐规又向外吐出几口水,像是要将积压于胸腔中让他呼吸困难的浊物尽数呕出来一般。

叶怀昭观察了片刻,确认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后才将银线收回,随手将束缚他的锁链斩断。

少年嘭地一声瘫软在地上。

片刻后,他终于勉强从那种窒息的痛苦中缓过来。

“两位是……长风门的仙君?”他声音虚弱地问道。

叶怀昭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说:“你雇来的魔族还挺尽责的,做戏做得这么全套。”

徐规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咳得惊天动地,喘着气结结巴巴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然而说出这话的少女却挑了挑眉,眼睛因为惊异而微微睁大。

“原来真是你自己绑了自己啊?”她用一种惊奇的语气说。

徐规:“……”

合着你也根本不知道啊!

被如此简单地炸出目的,他顿时两眼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

一身桃红衣裙的少女再次甩过去一根银线,硬生生将他的神智拽了回来。

“别晕,”叶怀昭冷酷说,“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再晕。”

徐规更想晕了。

但在叶怀昭的死亡注视下,他还是努力撑住了自己脆弱的意志力,断断续续地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他首先告诉叶怀昭的是,此时的乐寿城中存在着目的不同的两方魔族。

一方是杀死那些失踪之人的真凶。他们在不久前来到乐寿城,替雇佣他们的人解决买家想杀死的人。

而另一方则是徐规雇佣的魔族。他们长久居住在乐寿城附近,平日里从事些倒卖魔界物件的活计,虽然不在明面中出现,但城中有些权势的家族都知道他们的存在。

叶怀昭:“那你雇佣的魔族现在在何处?”

徐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郁闷说:“我也不知道。”

“我给他钱,让他做出把我绑走的假象,但是他把我带到这里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在你们来之前他回来过一趟,说要伪装得像一点,然后把我揍了一顿后又跑了。”

说到这里时,他愤愤道:“下次见到他我一定把他狠狠揍一顿,说好的做戏竟然把本少爷往死里打,有这么对待给他花钱之人的吗?!”

叶怀昭瞥了他细胳膊细腿、灵力微弱的样子,说:“有没有可能只是你太不抗揍了呢?”

徐规:“……不可能!”

他不服气地就想和叶怀昭辩论一番,话刚说出半句就被她瞥了一眼,只好缩着肩膀咽回那句话。

谢迟云没有忘记正事,重新将话题扯回正轨:“你为何要让魔族和你做戏?你知道雇佣魔族的人是谁?”

前一刻还憋屈得涨红脸的少年一顿,他转过头,看向出声的谢迟云。

停顿半晌后,他说:“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可否先问仙君一个问题?”

谢迟云:“何事?”

徐规抹了一把自己脏兮兮的脸,认真看着他道:“阿洵怎样了?”

叶怀昭环胸抱臂,侧目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谢迟云像是不受影响般,依旧语气平静道:“你的兄长找到了她雇佣魔族杀人的证据,在我们来之前将她关入牢狱了。”

他停顿一瞬后,说:“若是没有其他证据出现,不日她便会被处决。”

“真的?”

徐规一个箭步冲到谢迟云的面前,想要抓着他的胳膊却被对方巧妙地躲过,即便这样也没让他眼中的兴奋落下。

他话语的内容明明是在担心赵清浔,可语气却与之截然相反。

“我兄长是不是拿着庾慎提供的证据给阿洵定罪的?”

谢迟云微微眯起眼眸,审视地盯着他脸上的激动神色,慢慢说:“正是。”

“那太好了!”徐规一反常态地长长松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说,“好歹我没有白挨一顿揍。”

他转头看向叶怀昭,主动说:“仙君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叶怀昭手中的银线没有收回,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绕在手腕上,闻言微妙地轻笑一声。

“什么时候回去,那就要问问我们身后的那位魔族大人了。”

话音落下,她忽地瞬影移至徐规的身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便向旁边甩去!

“嘭”的一声巨响,徐规大脑嗡嗡响,几乎以为那是自己骨头全部折断的声音。

但他疼得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脑袋,手指碰到额头的那刻才反应过来那道巨响并不是从他的身上传来。

少年呆呆地抬起眼睛,尘土纷扬间,看见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被一柄巨剑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巨坑。

叶怀昭踩在虚空中,目光不善地看向慢慢自地洞入口处走来的人——

或者说,是一群头戴鬼首面具的魔族。

她扯了扯唇角,讥讽说:“躲了这么久,终于舍得现身了?”

为首的魔族身披猩红色斗篷,自胸膛中发出低沉笑声。

他微微转头,鬼首面具上黑洞洞的“眼睛”看向桃红衣裙的少女:“叶仙君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叶怀昭说,“你们以为自己身上的魔气隐藏得很好吗?”

魔族似是感叹般说道:“颂慈仙尊果真妙手回春,原以为叶仙君只能如行尸走肉般痴傻地躺一辈子,没成想您的感知竟还是如此敏锐。”

面对少女冰冷的目光,他不避不让,声音似笑非笑:“无忘川的炼狱之火,您可还记得吗?”

当世大陆共有三处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地。

一处是位于北境极寒之地的白仙府。

一处是位于深海的玉水洞。

最后一处,便是魔界坤脉所在之地,无忘川。

十里白雪路,十里妖魔道,烈火终年不灭,凡闯入者皆生不如死、有去无回。

一年前,长风门掌门之女叶怀昭被魔族绑架带走,将其扔去了魔界无忘川。

无人知道她在其中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从那炼狱之地活着出来的。

世人只知在那之后叶怀昭整整一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而长风门掌门暴怒,若是没有青冥台的仙首亲自赶到南境劝阻,或许人魔两族之战早在一年前便打响了。

叶怀昭面无表情地盯着故意说出此话的魔族。

她对于一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其他人所想的那般在意。

原因很简单——她根本就没有那段记忆。

什么痛苦、挣扎、绝望……这些记忆随着最后出现的一道白光通通散去。只有炼狱之火烤炙、无法痊愈的烧伤提醒她,自己曾真实地去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