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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攻略 上品俗人 22544 字 2个月前

客栈老板忙道:“道长请说, 我一定照办。”

见客栈老板对任我行说的话深信不疑, 苏珏与许攸倒是不忙着出去了, 他们找了座位坐下, 对视一眼, 心里忍不住发笑。

这位任姑娘还真会唬人, 可话说回来。若不是客栈老板亏心事做多了, 怎么会被三言两语迷惑,所以这也怪不了任姑娘。

“咳咳……”任我行悄悄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戏看得热闹,倒是也开口帮帮我啊!

读懂了任我行眼神中的潜台词,苏珏与许攸低下头只顾着喝茶。摆明了是爱莫能助。

眼见两位公子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任我行便也不指望他们两个,继续忽悠老板说道:“这也好办,你要在客栈里设下粥棚,免费施粥给城里的百姓,连续七日不可间断。这样,你才能积累功德,化解灾祸。”

客栈老板虽然心疼银两,但一想到自己的安危,又咬咬牙答应了。

不过是熬些白粥,他仓库里还有不少陈米烂米,趁此机会脱手,既消了灾,又能解决那些烂米,岂不妙哉!

想到这里,客栈老板喜笑颜开,他立刻吩咐店小二现在就客栈前设下粥棚。

“老板,你糊涂了?”

店小二以为老板在开玩笑,他在客栈干了十几年,从没见过这铁公鸡如此痛快过,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把咱们仓库里的米都用上,粥可不能熬稀了,知道吗?”

得嘞,还是铁公鸡一毛不拔,那仓库里尽是些烂米,店小二翻了个白眼,心道他这老板真是越来越黑心了。

本来已经打算和苏珏他们出去的任我行吐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前几天她偷偷去仓库看过,里面哪有什么好米!

察觉到客栈老板的小算盘,任我行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居然还不忘坑人,看来还得再吓唬吓唬他。

“老板,我还有一句要嘱咐你,切不可投机取巧,否则神仙怪罪,后果不堪设想,你可得心里有数啊!”

任我行这话说的含糊玄妙,被揭穿心思客栈老板只是尴尬地笑笑,“不会,不会,道长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行,那就好。”

任我行表面,你心里有数,我看你心里可是太没数了。

“老板啊,这行善积德才能消灾解难。记住,做人一定要心善,不可愚昧了良心,否则命里难安啊!”

任我行语重心长地说了最后一番话,至于这人能领悟多少,那就看他自己了。

日头接近午时,一行人终是要离开这座小城。

马车驾出时,正看见城里百姓在客栈前领粥,他们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粥,一边议论着客栈老板的转变。

掀开车帘,任我行还特意看了看百姓碗里的白粥,是白花花的好米,米汤熬的浓稠。

“哈哈——”

任我行满意一笑,随后心满意足地打开自己随身的包裹在一本书册上写着什么。

苏珏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任姑娘,你刚才笑什么?”

“我啊,是笑那客栈老板不经吓。”

“不经吓?”苏珏疑惑。

“对啊,我不是和他说切不可投机取巧,否则神仙怪罪吗,那是因为他想以次充好,用库房里的烂米熬粥,

所以为了让他吃点苦头,临走时我特意在他喝的茶水里下了巴豆粉,不曾想他一害怕,根本不敢再动歪心思了。”

说罢,任我行笑得越发大声,甚至笑出了眼泪。

“哈哈……”

许是被任我行的笑声感染,又或者是因为黑心老板吃了苦头,苏珏与许攸也跟着笑了起来,本来还矜持着的张怀瑾后来也忍不住笑出声,只有小苏元一脸冷漠。

然后,莫名的更好笑了。

“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在官道上挥洒,似乎在期待着下一段的路途。

……

明月姣姣,风落无处。

转眼三月将至,李明月已在外游历漂泊许久。

自从出了冀州,一路上他走过了名山大川,也穿过了无人村落。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仔细观察当地百姓的生活,试图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一路上,他见识到了许多民间疾苦。

那一日,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李明月看到村民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们辛苦劳作,却仍然难以果腹。原来,这里连年干旱,庄稼歉收,村民们只能依靠官府的救济勉强度日。

见此,李明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银两分给村民们,希望能为他们带来一丝温暖。

又一日,他来到一个繁华的集市。

然而集市上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原来这里的商人们因为税收沉重,生活日益艰难。

李明月认真倾听,心中暗自记下这些百姓的诉求。

随着游历的深入,李明月还遇到了许多流浪的孤儿和老人。

他们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生活毫无保障。

亲眼见到这样千里无鸡鸣的人间惨状,李明月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不知高堂之上的人可曾有所触动?

罢了,大抵是不知道。

而就在李明月游历的这段时间里他听闻陛下下了新的旨意。

三月至便将所有质子送回各州。

这些质子,都是当年为了维护朝廷与各州之间的平衡,被送到长安作为人质的。

他们远离家乡,饱受思念之苦。

如今,陛下终于开恩,让他们得以重归故里。

李明月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经也是质子之一,他还记得文山世子,还记得太子楚天佑,记得长安宫城内发生的所有。

思及过往,李明月长叹一声,然后继续他的游历。

……

青山绿水,瀑布穿石。

就在浮玉山的山峦脚下,对坐着两人,青衫白衣男子手执黑子,落于棋盘上,五子相连,惹得对面黑衣之人眉头频蹙。

“裴公子,你不是说不会下棋么!”

“是不会啊,所以就下成了这副模样。”

耳边传来打闹的声音,季大夫抬眼望过去,无奈的摇头,说:“你们两个啊,一个比一个幼稚,下个棋都能吵起来。”

“季大夫,是他先耍赖的,说好的下棋,却没说下围棋,我只会下五子棋啊!”

裴尚轩“恶人先告状”,气得沈爷差点掀了棋盘。

算了,算了,不和晚辈计较。

沈爷反复吐纳了几息,很快便调理好了情绪,手下也不再留情,好啊,五子棋是吧,赶紧结束吧!

果不其然,沈爷刚落完这一子便分出了胜负,裴尚轩也不尴尬,一个飞身来到桃树上喝起酒来,“你们不是说那人写了信,就快回来了吗?”

没来由的,裴尚轩提起了苏珏,他不明白,那人为何还要再回来呢?

“没错,那小子快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胡地有没有折腾自己,许攸跟着操了多少心,小怀瑾和小苏元又长了多少。”

季大夫说完摇头笑了笑,果然人老了就是爱念叨。

“我不明白,他能远离是是非非,为什么还要回来,过安生日子不好吗?”

裴尚轩晃了晃酒瓶,酒已见底,他的问题也无人能回答他。

“罢了,罢了,他爱回来就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裴尚轩借着轻功巧劲没了踪影。

青山绿水,瀑布穿石。

景色依然。

……

三月初一,经过一路奔波,苏珏终于又回到了临江。

所谓近乡情怯,他看着不远处的城门,一时感慨万千。

不过三载光阴,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先生与闻瑾都离自己而去,十二楼也换了模样。

从前的种种皆成过往,他今日再次回到这里,就是为了斩断旧因,祈取新果。

至于任我行,还是盘算着怎么大捞一笔。

怀着各异的心思,苏珏几人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一阵吆喝。

“还没进城的快点走!再晚就要下钥了!”

“鱼符名牒!”

“不准藏!里面装的什么,如实报来!”

城门吏不耐烦地冲人群大喊,一边使劲翻着过路人的车马。

任我行探头探脑看了一圈,又掐指一算,随后神秘兮兮地往苏珏处拱:“公子啊,你身上有城门钱没有?”

苏珏一愣:“城门钱?”

“对呀!这城门钱呢,就是敬献给城门老爷的钱。”

任我行摇着小羽扇,“这有钱送进门,一路行走顺,而且呀,这钱必须现付款,概不赊账,若是没钱,那就请打道回府,你们难道没听过?”

苏珏闻言,眉头微蹙,忽地停住了脚。

不过一年的时间,西楚又添了很多磨人的规矩。

跟在他身旁的许攸也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苏珏,又转向任我行,“你的意思是,这钱是必须给门吏的了?”

“哎呀,不然,不然。”任我行装模作样地摇头。

苏珏越发好奇,“哦?那是为何?我知道修建城门极有讲究,要天时地利人和,还要风水阴阳八卦。若是天灵地秀盖得好了,这城门能迎财接福,若是盖得不好,便会连累一城。

所以百姓会自愿拿出城门钱,然后借助四方旅人的生气拜城门,让修得不好的城门变好。”

任我行嘿嘿一笑,“公子说的极对,但如今的城门钱却不是为了这个。”

“那到底是为何?”

许攸忍不住问,他抬头向前望去,城门进出的人越来越少,太阳也越来越低,再不快点走,他们可真的要被关在城外了。

若真进不去,就让小苏元带他们跳进去。

任我行目露精光,指着城门说:“从前是为了积福,现在就只是为了敛财了,这两年收成不好,税收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什么买卖税,打水税,吃饭税,甚至还有拉屎税,真是闻所未闻!

去年为了建造登仙楼,没少耗费人力物力,你们看看,现在九州各处人丁稀少,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话音未落,她的扇子就被人抽掉。

“哦——”

苏珏微笑着,捏着任我行的扇子大步向前走,“我明白了。”

从前还是城门吏借什么门神的噱头贪赃枉法,一城之兴,全赖城内上下一心、为民谋福,哪有靠城门决定的道理?

如今却是正大光明地搜刮民脂民膏,真是令人瞠目。

任我行见自己的扇子被抽走,追上去就抢:“哎我说你这人!”

苏珏走的潇洒,手里也没闲着,轻轻一拂,任我行便抓了个空,又一转,绕过任我行另一只手,最后才卖个破绽,让她抢回去了。

“我跟你们说啊,到了城里,可就是天高任鸟飞了,”任我行喘了口气道,“咱们几个有缘,但奈何缘浅。”

眼见城门在即,任我行推推搡搡挤进人群,然后从背着的小包掏出几个铜板递给门吏,说实话,她有点肉疼。

顺利过了门吏这关,任我行猛地转过身来冲着苏珏和许攸喊道,“两位公子,两位小友,后会有期!”

两人循着任我行的声音看过去,任我行已消失在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她还真有意思。”

苏珏不由得失笑,之后他们四个挨在后面,同门吏查看名牒,却不防衣袖被人一拉,随即便听张怀瑾在他耳边轻声道:“先生,你看,城门口多了好多乞丐。”

果然,苏珏看到了附近游荡的乞丐,确实人数众多。

苏珏想着,一面接过门吏递回来的名牒,一面不忘看紧跃跃欲飞的小苏元。

“好了,好了,小苏元乖,你不要吓到别人。”

张怀瑾噗嗤一声,早几步跃至城门内,张望过一遍后,转回对三人招手:“先生!许大夫,那边有个客栈还没挂客满的招子,快来呀!”

“等等我!”

小苏元堆起笑脸一路小跑追到张怀瑾身边去。

苏珏与许攸微微笑了笑,也抬步进发,临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堆在城门墙根底下的那群乞丐。

刚一进城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一道熟悉的,颤抖的,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

“公子?!”

第157章 浮玉长留

“公子?!”

那道熟悉的, 颤抖的,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苏珏循着声音在人群中张望,阔别胡地已有一年, 再次听到故人之音,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可苏珏又怕是自己听错了,好在他没有听错。

人群中向他们走来的正是沈爷, 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守的是先生的丧, 一辈子, 直到他追随先生而去。

当年沈爷的誓言犹在耳畔,如今久别重逢,故人故景依旧。

“真的是公子!”

沈爷快步走了过来, 声音有些激动, 小苏元拉着张怀瑾的手蹦蹦跳跳地奔向沈爷,沈爷一手搂过一个,仔细端详着。

“都长高了,公子和许大夫也还是从前的模样。”

“沈爷, 你也安好吗?”苏珏噙着笑意,温润如玉。

“都好, 都好, 大家都等着你们回来呢。”

“我知道, 所以我回来了。”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 人多眼杂, 几人说了几句话便借着人群涌动回了浮玉山。

浮玉山一切如旧, 一砖一瓦, 一草一木, 皆是旧时模样。

拾阶而上, 终于又见了真容。

直到此刻,苏珏才有回到故里的真实感,一路上的风尘仆仆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苏珏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略有些佝偻忙碌的背影开了口。

“季大夫,我们回来了。”

乍一听见那臭小子的声音,季大夫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转过身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行,胖了点,看来胡地的风水养人啊。”

从前斗嘴惯了,苏珏很自然的回道,“季大夫也风姿依旧,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啊!”

言罢,二人皆露出一抹笑意,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小苏元已经跳到了树丛中嬉戏,张怀瑾有些羡慕的看着小苏元在树丛中来回穿梭。

“还是咱们小怀瑾稳重,来,让季爷爷看看。”

季大夫一把拉过眼巴巴的张怀瑾上下打量,个子长高了不少。

“季爷爷,我除了个子长,学问也长了!”

“那是你先生教的好!”

“季大夫,芷若与芷纭呢?”

环顾一周,苏珏发现少了两位姑娘的身影。

“她们啊,下山游历行医去了,放心,她们两个在一块。”

提到苏芷若与苏芷纭,季大夫一脸的骄傲欣慰,然而他又话锋一转,“她们两个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山上的学生陆陆续续也都下了山,越来越冷清……”

苏珏听出季大夫言语中的落寞,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们早晚要离开。

可人生的离别何其多,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也好,出去能长见识,开阔心胸。”

虽是久别重逢,但今日与寻常无异。

几人说笑着,到了傍晚时裴尚轩也过来凑热闹,众人一起张罗了晚饭。

酒足饭饱后,两三粒星子流淌在山间寂静的夜色中,沉幕之下蝉鸣窸窣。

借着美景如斯,众人促膝长谈。

“她是我在回来的途中认识的,很有趣的一个姑娘,以后若是见到了,能帮便帮一帮她。”

说到自己一路上的经历,苏珏不免提到了任我行,甚至还当场做了一张画像。

倚门小酌的裴尚轩余光一扫,也来了兴致。

“你说的这位姑娘,我之前也是见过的,当真与众不同。”

苏珏不置可否,“她活得比我们通透。”

“对了,你既然选择回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憋了许久,裴尚轩终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苏珏先是怔了怔,然后一字一句的回道,“去长安。”

……

长安长安,一世难安。

去岁伊始,杨丞相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楚云轩所倚重的便只有林丞相与承文将军二人。

这日下了朝,承文将军破天荒地向林宸发了邀请。

而当林宸来到承文将军府时已是夜间,偌大的将军府内灯火通明。

这些灯火把府内精致的屋宇楼阁和曲折奇巧的山石流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其中还有藏山抱水的雅致情趣。

非但如此,那些肃立在廊下的侍卫犹如一尊尊镀了金漆的铜像。

林宸绕过那些守卫,一路经抄手游廊下过来,看见院内假山下死在浅水里的仙鹤,心内对承文将军暴殄天物的行为不大认同。

夜风渐起,只有承文将军所在的内室依旧温暖如春。

此刻,承文将军坐在一方玲珑剔透、纱笼锦照的天地里,金堆玉砌,内靠雕镂的紫檀板壁设了一方矮榻,置着小小的炕桌,上面几样精致果子另具酒水,和帘幕里悬挂的香炉一道,散发出一缕缕檀香的气味。

承文将军独在这富贵乡里自斟自饮,知道林宸进来,也是头也不抬,只是举起自己手里的精致小盅,细细打量着,抬眼看着手中的酒器说道:“林丞相,说起来这是是你第一次到我将军府上来。”

他说着终于看了一眼林宸,“如何?我这院子怎么样?”

林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脚下碧玉凿花的暗色砖石,然后得体的笑着,过了半晌才说道:“承文将军果然受陛下器重。”

“说到器重,林丞相才是风头无俩……”

承文将军说着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然后摇摇晃晃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林宸面前,“林丞相,今夜莅临,本将军实在荣幸。”

“不敢当,将军既然有约,本相自然要来。”

林宸来之前便已打定了主意与他周旋,索性便向前几步坐在了矮榻上,他是不怕与他耗下去的。

“宫里越来越冷清了,你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说着,承文将军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止不住,“可我们这些人的路,又何曾是能自己选的?”

林宸不禁深吸一口气:“是啊。”他端起酒杯,侧脸看着承文将军,“权力场中人人都身不由己,但自己的心却不是。”

他一字一顿地对承文将军说道:“你我是不一样的。”

“不,我们是一样的,这长安城里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他们都忘了自己的心?

朝中党派林立相互倾轧、有人贪财逼迫良民、有人纵容本家豢养盗匪有人藏污纳秽,有人阳奉阴违。

林丞相,再想想自己,你的手难道也是干净的?”

承文将军似是喝醉了一般,有些话本不该说出口,可他偏偏说了出来。

“是啊,不干净了,早就不干净了。”

林宸摇头苦笑,然后饮尽杯中之酒。

“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合作。”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承文将军终于表明了意图。

“合作?”林宸面带疑惑,他们两个合作,实在有些新鲜。

“对,就是合作,林丞相,本将军向你保证,陛下一定高兴。”

承文将军说的神秘莫测,这确实引起了林宸的兴趣,“将军不妨说来听听。”

“倒也简单,投其所好。”

承文将军将酒杯重重一放,门外等候多时的神使抬着两个盖着红布的东西鱼贯而入。

“林丞相,你过来看看,这两样东西如何?”

闻言,林宸起身掀开红布,两块通体纯白的玉石映入眼帘。

“承文将军,这是?”

面对林宸的疑问,承文将军笑得神秘,“陛下现在最想到的东西。”

话音刚落,林宸立马明白了承文将军的意思,二人心照不宣。

“好,本相明白了,那就合作愉快。”

“好,合作愉快。”

聪明人之间从来不用多说什么,利聚而来,利散而去,无论从前如何,他们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天色也不早了,我着人送林丞相回府。”

“多谢将军。”

……

这日吃过晚饭,苏珏自己一人去了浮玉山的祠堂。

月明星稀,百鸟归林。

关上祠堂的门,隔绝了一切喧嚣。

苏珏在一众牌位前默然呆立,目光在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正中间的牌位上。

看得出来,打理祠堂的人照管得很精心,每一个牌位都光洁如新。

他影影绰绰觉得那些人的灵魂还在看着他,牌位不再是冰冷的木牌,而是他们温柔的眉眼。

但苏珏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跪了下来。

苏珏怆然地想,相见无归期,阴阳两相隔,他们已有一年多未见,不知那些故人是否安好。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他刚念了四句,祠堂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不知何时,外面又起了风,北风呼啸着闯入苏珏的衣底,带起阵阵寒意。

苏珏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爷和季大夫。

二人皆是一袭素衣,立于门前,巍然不动。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在夜晚昏暗而冰冷的光线下,苏珏看见他们悲伤地凝望着他。

苏珏来时那种“谁也先别管我”的气势倏然软化,他此生的牵绊太多,顾虑太多,永远也无法真正的放下。

他又不愿让旁人跟着伤心。

先生和闻瑾是不在了,可若他们还在,也必然是不希望他羁留于此的。

旧事已矣,斯人已逝,他的满怀哀痛

早已从新酒酿成了陈茶,凉得他心头发苦。

苏珏可以为失去故人痛苦一生,但苏珏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那是他和楚越共同的的心愿,也是所有人的心愿。

“帏屏无髻鬣,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周惶忡惊惕……悲怀感物来,泣涕应情陨。驾言陟东阜,望坟思纡轸。徘徊墟墓间,欲去复不忍。徘徊不忍去,徙倚步踟蹰。落叶委埏侧,枯荄带坟隅。孤魂独茕茕,安知灵与无。投心遵朝命,挥涕强就车。谁谓帝宫远,路极悲有余。”

念罢,苏珏又往前膝行了几步,声音微微颤抖,“我想离先生近一些。”

跪在地上的苏珏仪态端庄,语气温和。

临江城的百姓早已忘了什么青莲先生,只记得死了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只有在这里,他们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怀念青莲先生,所有人都在蛛丝马迹里怀念青莲先生。

三人在祠堂里待了一夜。

第二日,沈爷带着苏珏故地重游,十二楼现在彻底成了空荡荡的一座楼阁。

这里曾回荡过季大夫爽朗的笑声,他们所有人的余生安稳,也承载过青莲先生滴沥的心血。

苏珏想,这教我如何忘掉。

恍惚间,他的对面,不是人去楼空的十二楼,而是昔日的言笑晏晏,歌舞升平。

但当苏珏想伸手去触碰熟悉的景象时,早已被封上的大门透着冰冷无情。

一切都和死亡一样寂静无声。

然后他回转身,方才的所有情绪恍若未曾出现。

“沈爷,我们回去吧,长安在等我。”

言罢,苏珏毅然迈步离开,从此刻起,他只一心向往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卷 荒唐半纸

第158章 初入长安

西楚天顺十五年, 秋,霜降。

长安城里一片肃杀。

这一年的夏季,雨水冲垮堤坝, 损坏屋舍,腐烂家禽,引发瘟疫。

及至秋日, 瘟疫既平, 百姓颗粒无收, 九州灾民无数, 又自顾不暇。

本来按照楚云轩的旨意,七位质子陆续返回各州,奈何天不见怜, 七位质子在返回途中不幸染上瘟疫病死。

上至王室诸侯, 下至平头百姓,皆是人丁凋零,五谷不兴。

然而就在长安城中,那高耸入云的登仙楼却是夜夜丝竹不绝, 各种美酒佳肴取之不尽。

为了慰藉陛下思念太子皇后的深情,承文将军与林丞相一同进献了与人同高的两块纯白美玉, 又请来最顶级的工匠按照太子与皇后的画像呕心打造人偶。

进宫的工匠一拨接着一拨, 抬出宫门的尸体也一拨接着一拨, 竟不知为了那两个玉人偶, 多少人的性命无辜葬送。

据说玉人偶落成的那一日, 陛下泪洒太极殿, 对着玉人偶不知说了多少思念之语, 直让百官感动的热泪盈眶。

是以如今登仙楼上, 两个玉人偶如同活人一般, 日夜陪伴着陛下。

穆羽将军不过劝谏了几句,陛下就直接收了她的兵权,贬其看守王陵。

没了穆羽的震慑,元夏鲜卑几个小国屡次侵扰边境,战火不断。

天灾人祸纷至沓来,西楚已不是往日威仪。

“长安好,长安妙,长安自有人偶俏。

登仙楼上人欢笑,长安城里人渐消,人渐消。”

如今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传唱着这首歌谣,又一拨灾民进城后,这首歌谣几乎是人人会唱的程度了。

而化名慕容清的苏珏就在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灾民中。

刚一进城还没走出多远,苏珏与这群灾民就遇到一群趾高气扬的王室子弟,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华丽服饰,仿佛整个九州都在他们的脚下。

据街上的百姓所说,这群王室子弟经常出门狩猎,稍有不顺,便对百姓拳脚相加。

这一次也是如此,眼见街上突然又多了一群灾民,这些王室子弟的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们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灾民,语气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

“一群脏东西,还不赶紧处理了!耽误了狩猎,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者一声令下,这群王室子弟的手下便不问缘由的将苏珏他们围堵在一处,之后等待灾民们的是一阵拳打脚踢。

“哈哈,你们看他们那个样子,像个大虾米,真是太可笑了,”

“他们这种人就是天生低贱,被打也是活该!”

“谁让他们坏了咱们的兴致,没打死他们已经是咱们仁慈了!”

“就是!”

嘲笑的话不绝于耳,身上也被一拳一脚的招呼着,苏珏尽量护着头部,却还是被打得不轻。

待这群王室子弟发泄取笑完毕扬长而去,苏珏和其他灾民已被这群恶徒打了个半死,躺在冰冷的地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苏珏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将这吃人的制度骂了千万遍。

奈何被打得太狠,没多久他就晕了过去。

……

等苏总再次恢复了意识,他们已经被官府安置在了一处破庙里。

这座破庙年久失修,屋顶漏风,墙壁斑驳。

但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

缓缓转动视线,苏珏发现自己躺在从前供奉的神案,神案上一盏油灯,在四面漏进来的风中微微摇晃。

他身边横七竖八的还躺了好几个人,都是和他一起进城的灾民。

一个老人家正弓着腰在殿角扇着一个小炭炉,而那股他无比熟悉的药味,应该就是从那传来的。

轻轻咳了一声,苏珏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身上一阵钝痛。

但他也顾不得,对着老人家喊了一声“老人家,敢问……”

老者回头,却像没看到他,然后循着声音摸索着走到苏珏的身边。

原来是个瞎子。

待走到苏珏身边,老瞎子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你醒了。”

接着老瞎子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长出一口气:“小伙子,这些人里,你是最轻的,就是腿上和身上受了伤,多躺几天就好了。”

说着,老瞎子去掀苏珏的外衣,他稍稍撑起身体,顺着老瞎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腿上缠着一圈白布,的确没那么严重。

定了定神,苏珏再次开口:“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您怎生称呼?”

老瞎子抬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我啊,早就不记得了,他们都叫我老瞎子。

我听你的声音像是个读书人,是从南边来的吧?身上的伤是那些人打的吧!真是造孽哟……”

听着老瞎子的话,苏珏便知此人眼瞎心不瞎,他确实是从南边来的,说起来也是个读书人,于是早就的那套身世说辞顺理成章的说出来了口。

“老人家,您猜得不错,我是从荆州南安县来的,家中世代读书,也算有些资产。

可这几年官府欺压太甚,日子越发不好过,今年又发了洪水瘟疫,县里死了不少人。

那一夜,县里来了一伙强盗,家里被抢了个精光,父亲气急攻心,当夜就去了,母亲伤心不已又染上了瘟疫,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后来实在不得已,我便也想着来长安讨个活路。”

苏珏说的可怜,抽抽搭搭的语气令人伤心不已,感同身受。

“唉,都是可怜人啊。”

老瞎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然而同样的事情他已经见惯了太多,说出口的也只是相同的安慰之语。

“罢了,小伙子,既来之,则安之,先养好身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说罢,老瞎子起身,弓着腰,又继续在殿角扇着一个小炭炉熬药。

……

月落日升。

在破庙中呆了几天,苏珏通过那个老瞎子了解到了更多真实的长安。

这里早就不是世人口中向往的安乐乡。

多少扶老携幼的难民在道旁踽踽而行,想到这里来讨条活路。

可是天灾人祸不断,瘟疫刚过,许多老弱根本撑不到长安,就倒毙道旁了。

而彼时的西楚四境受敌,一时国内也盗匪流寇四起,许多灾民没死于饥饿疾病,却倒在了绿林强盗的刀下。

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而各州的灾民若能活着来到长安,那大多数被安置于此,无伤无病,林丞相与杨丞相出钱发给几两银子,要么作为盘费回乡,要么就在长安城中谋个生路。

此时还在这破庙中的,全都是伤员病号,他也是城中临时抓来的普通郎中之一,与其余的几个轮换着看顾这些难民。

救得活的,那就是烧了高香,领几两救济自去谋生;那救不活的,也是命数,一张破席拉到后面的乱坟岗子埋了就是。

生死有命,半点不由人。

这几日里有十几个灾民离了这破庙,说是朝廷正好在找壮丁,他们有手有脚,又有一把子力气,正好去讨个活路。

苏珏是为他们高兴的,然而他又眼看着席子卷走了两个,心里百感交集。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金殿里的那位,怕是仍旧纸醉金迷,不知天日。

就连安置难民的钱都是两位丞相出的,他倒是高坐明堂,只管享乐,不染凡尘。

苏珏嗤笑一声,继续帮着老瞎子熬药。

有出去讨饭的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我的天,出事了,郊外的粥棚不知为啥起了大火,前几日去的那些人都被烧死了!”

“什么?”

“我们偷偷去看了,烧的真惨啊,都焦了。”

“咋回事啊?”

“这也太惨了!”

“俺们也不清楚。”

周围的话一字一句撞进苏珏的耳中,本就寒冷的风都变得更加刺骨。

苏珏可以想象到,他们万分珍惜、万分感激地捧着碗喝下朝廷布施的白粥,不久后痛苦地倒下去。

他们挣扎呼救,施粥的人冷眼旁观。

等他们终于狰狞着面目失去了生机,再也看不到湛蓝的天,零散的云,感受不到燥热的风,离开了这予他们一生不幸,却让他们仍旧依依不舍的世界。

便有人围上来,点起火,仔细地炙烤着他们枯瘦的面目,火焰舔舐着他们不能

瞑目的、不甘的、失去生机的眼睛……

苏珏握紧拳头,站起身,狠狠地砸在墙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老瞎子无奈叹了口气,摸索着继续熬药,似是早就习以为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就是一个算命的,又不是灾民,你们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

“让你来你就来,哪有这么多废话!”

“官府也得讲理啊!”

“闭嘴,赶紧进去!要不然有你好看!”

“行行行,我进去行吧,别那么粗鲁。”

听着依稀是某位故人的声音,苏珏缓缓回过头去,正巧与被推进来的那人四目相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是你!”

“是你?”

第159章 吾名慕容

“是你!”

“是你?”

两道声音在破庙里同时响起, 前者是笃定,后者则是疑惑。

苏珏认出了任我行,她还是女扮男装的模样, 手里拿着一把羽扇。

这次她扮的是黑衣道士,虽然她本来就算是个道士。

任我行也认出了苏珏,但上次相遇时这人明明出手阔绰举止不俗, 怎么会沦落成逃难的灾民, 虽然心里压着疑惑, 任我行也没有立即说什么, 她摇了摇扇子,默默坐到了角落里。

“你老实在这呆着,再多管闲事, 你就不用回去了, 和那些人做伴去吧!”

“哼,知道了,知道了。”

任我行漫不经心地翻了白眼,她的动作和官差说的话都让苏珏敏锐的察觉到其中隐含的不同寻常。

不过破庙里不是可以说话叙旧的地方, 前尘深重后事难知,苏珏不想去牵累旁人。

二人便不再说话, 只是各自坐着, 互相交流的眼神里暗流涌动。

老瞎子虽看不到这些, 但仅凭声音也能推断出两人似乎是旧相识。

“慕容清, 来, 该喝药了。”老瞎子招呼了一声, 苏珏起身乖巧应答。

“好, 多谢。”

任我行听得一清二楚, 摇着羽扇的幅度越发大。

慕容清?他不是叫苏珏吗?

心中的疑惑越发多, 任我行索性起身转了转,刚好后面破庙后面就是一片树林,她就借口方便往树林而去。

见此,苏珏起初看了看,发现柴火不多了,正好出去拾些柴火,也能与任我行说上几句。

“老人家,我出去弄些柴火,天越来越冷了,晚上得多备些柴火,要不然怕是冻死人了。”

“好,你去吧。”

老瞎子并不点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又何必去深究呢。

出了破庙,萧瑟的树林中,苏珏找到了正在捡树枝的任我行,一看到苏珏,她便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你到底是苏珏还是慕容清?”任我行又问。

“苏珏。”

“有没有真正的慕容清?”

“没有。”苏珏摇头。

“罢了,我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反正别死了就成,毕竟朋友一场,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任我行叹了口气,之后又恢复成了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

见状,苏珏松了口气,他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会被他们送到这来?”

“我啊,多管闲事呗。”任我行一歪头,说的满不在乎。

“是粥棚失火的事,对吗?”苏珏试探性的询问。

“没错,我去的时候,官府的人正好不在,十几具焦尸被清理出来,面目俱已不可见,有些手脚都碳化了。”

说到粥棚失火,任我行不再是大大咧咧的做派,反而一脸的严肃认真。

“哼,我看得真真的,那火灭得那么么快,人怎么可能烧成这个模样,还一个跑出来的都没有。

我心中疑惑就将尸体一一验过,果然不出所料,尸体口鼻内无熏烤吸进的烟灰,喉中却验出了中毒的痕迹,还有些未来得及咽下的米粥,我验过了,米粥里有毒,

而尸体碳化的程度,起码要被柴火燃烧的外焰灼烧一个时辰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才会这样的。

就在我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好死不死的被官府发现了,好在我还是机灵,说是附近山上的道士碰巧路过,但也被送到这里来了,估摸着是怕我乱说什么。”

任我行一口气说完这些,听得苏珏眉头紧皱。

“中毒!火烧,难不成是虐杀,然后毁尸灭迹!”

一个更为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苏珏瞬间脸色煞白,连任我行也是面容灰败,“不,不会吧……”

但二人很清楚,这有可能就是事实。

血淋淋的,无比残忍的事实。

“太残忍了,那些人做错了什么,他们就不在乎人命吗?”

任我行嗫嚅了半天,又是一阵气闷。

她在外游荡多年,早就看透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按理来说对这些事应该已经司空见惯。身心麻木,但事实上并没有如此,反而更加痛恨世道艰难,人心不公。

“他们自出生起便是高高在上,只在乎自己的荣华富贵,其他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以任意玩弄的蝼蚁。”

苏珏冷笑一声,一语道破上位者的本质。

“他们会遭报应的!”任我行恨恨地咒了一句。

苏珏则是内敛许多,“走吧,回去吧。”

“好。”

说完,二人一前一后抱着树枝回到了破庙,老瞎子安排众人喝药休息。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安睡。

……

寂寥的风声吹到胡地,月至中天,楚越也刚处理好公务。

烛火跳跃,她伸了个懒腰,“这个大金氏竟然不死心,还想来个死灰复燃。”

楚越对着招财念叨着,然而今夜的招财安静的过分。

“招财,怎么了,是肉干不好吃吗?”

“不是。”

说完,招财重重地叹了口气。

楚越觉得不对劲,便坐下来看着它。

在招财来回不住地叹了第十三口气的时候,它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宿主,我有件大事要告诉你。那段历史的人跳入了这段历史,还和燕文纯相遇了,这是不对的。”

“怎么会这样?两段历史分属于两种不同的数字代码,怎么会发生交叉?”

这下,楚越也慌了神,代码交叉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及时修正,两段历史都会崩塌,甚至还会造成整个时空混乱,那样的话别说回到新元纪,就连能不能活着都无法保证。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好在那人没有那段历史的记忆,她以为自己是这段历史的,只要她消失,那么便不会有事。”

根据新元纪的数据库招财给出了解决方案,但这个方案让楚越觉得有些残忍。

“消失?招财,你说的消失是那个意思是吗?”

招财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残忍,但她若不消失,两段历史的人也都会受到影响,她在这里消失了,便会立刻回到那里,只是……”

招财犹豫了一下,连胡须都蔫了几分,“只是……对苏珏来说会更残忍……”

“我知道了。”

楚越摸了摸招财的头,似乎已经预见了某个生离死别的场景,她苦笑一声,继而发出了一句疑问,“招财,你说,是不是我们错了,这个实验就不该进行。”

这是楚越作为发起人第一次对历史重启计划产生了质疑。

可招财只是一串代码创造出来的机器猫,并没有正常的情感,所以它只是歪了歪头,并没有回答楚越的问题。

或者说,它无法回答楚越的问题。

然而,在多年以前,它似乎拥有过,但又很快被人强行剥离,机器不应该拥有人的情感。

“罢了,都走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对错也是于事无补……”

楚越也没指望招财能给她什么回答,今夜,她怕是又睡不着了。

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

时间倏忽而过,破庙里的灾民有的来,也有的走。

而来得人多了,人多嘴杂,自然说什么的都有。

任我行呆了几日也跟着走了,苏珏又是孤独的了。

又在破庙里将养了几日,苏珏身上的伤势基本痊愈,老瞎子也说他恢复的不错。

苏珏便到京兆府衙门去领救济银两。

清晨,秋爽薄雾,他身上只得一件破旧的灰色粗布夹棉袍,可因为走得快,竟也丝毫不觉得冷,走到衙门跟前时脑门上都有了一层薄汗。

此时,衙门前领取救济的灾民已经不多,但还是专门辟了一间房来做这事。

苏珏冷眼看着,只见登记、入册、放银、画押等手续井井有条,丝毫不见错乱疏漏,心里不禁暗暗赞叹。

要知道赈灾救济的银两因为灾民人数多,流动大,所以去向难追,是最易被克扣贪污的。

如今西楚形势逼人,这一项倒是没有错漏,大约是出自杨丞相的手笔吧。

在登记名册时,苏珏用了慕容清的名号。身份文书是早就准备好的,谁也不会去怀疑他什么。

领了钱出得门来,苏珏举目远望。

今日天气晴好,一眼便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王城,金砖碧瓦衬着蓝天薄日,说不出的华美庄严。

这几日他反复思量着伤好之后该如何接近楚云轩,由人引荐显然是最好的的法子。

只是……

眼光定住那巍巍王城,苏珏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一幕幕往事。

“只是,该选谁呢……”

苏珏看着手里的银两自言自语,听着旁边和他一起领完银两出来的灾民对杨丞相感激涕零发自肺腑的称颂,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之后,苏珏先去集市买了几件干净衣物和日常用品,又打听着在城东的一户小院中租了间屋子。

屋主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一生未娶,他自己住在东厢,就把西厢房空出来租赁度日。

看苏珏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老头对他甚是客气周到。

待把一切安顿好,看看这除了一几一榻,唯余四壁的陋室,再看看桌上那买了东西租了房子后剩下的,单薄稀疏的两块碎银和十几个铜钱,苏珏抬手按住眉心,再一次仰天长叹。

兜兜转转十几年,他又要像在无名村时一样过日子了。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便不会再回来,那时的他是无名村里无忧无虑的少年苏十三,思想和灵魂还是新元纪的底色。

可如今呢,两次死而复生,之前他被保护的太好,又养尊处优多年,当年的那股心气早就不剩不多。

诚然,他懂兵法,善谋略,政治经济,天文地理,武学医术,诗词歌赋,丹青书法,抚琴吹笛……

所有人都说他胸中有大丘壑,懂的东西很多,但现在让他脚踏实地的过日子委实有点为难他。

所以踌躇了几天,又靠房东老头几个烧饼,一碗米粥的周济下,苏珏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苏珏拿着余下那点钱,买了些笔墨纸砚,在靠近王城的东市街口的转角摆了个卖字画的小摊。

他本就是性情疏阔的人,从来不觉得靠劳力挣饭吃有什么低贱丢人的,再加上从前也做过生意,卖过吆喝,自然是放得开的。

再加上模样俊俏,倒是吸引了不少顾客。

但生意却是不温不火。

摊子摆了几日,苏珏发现这里的主要的客户群既有买醉寻欢的公子爷,又有酒楼歌肆中的姑娘们。

明白了受众群体是谁,于是苏珏把他摊子上的画分成了两大类。

一类是花鸟仕女,相思相恋类的诗词曲赋。

另一类是山河水墨,文人雅士的词句文段。

除了像其他摊贩一样大呼小叫的拉客,苏珏又觉得既是卖字,便该风雅一些,于是咬咬牙买了把琴,每日坐在摊前素手弹奏。

曲子是他随手弹的,倒也清雅好听。

没想到这一招大有奇效,公子姑娘好奇而来,许多自诩风雅的客人也被引了过来。

世人总说莫要以貌取人,但现实中好的容貌的确是一块敲门砖。

苏珏这副皮囊自不用说,再加上气度清华,字画造诣更非比寻常,虽然真正识货的人没有几个,但不管是冲着什么来的,反正生意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边苏珏为了自己作为苏伍的温饱努力经营,日子渐入佳境。

而王城里则是暗潮汹涌。

倏忽一晃,又过了大半月的时光。

苏珏的生活平淡安稳,在东市一带已小有名气。

许多人都知道这里有个会弹琴,字画双绝,还长相清俊的书生。

苏珏为人毫无架子,来者不拒,不论是请他画一幅小像的姑娘,还是求他写一封家书的杂役奴仆,又或是慕名而来题字作画的公子文士,他通通一视同仁,同样相待。

但只有一样,他从来不笑,摊位上还总放着一个带锁的箱子,任谁问了都是要等有缘人才肯卖。

有人好奇,接连出了高价,都被苏珏一一拒绝。

一来二去,人们便都说他这是奇货可居呢。

然而因为苏珏的生意好,连带的旁边的茶摊和小吃铺也都兴隆起来。

有时客人太多,写字作画又不是一挥而就的事情,后来的客人便在茶摊上要一壶茶坐着等候,又或是去小吃铺打包些点心。

书生的一曲琴音美妙绝伦,惹得不少年轻姑娘在喝茶休息时偷看字画摊后头的人。

开茶摊的刘大婶与苏珏混的熟了,经常取笑苏珏,说他桃花运极好,不知惹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苏珏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他只要楚越一个。

有时,走街串巷的任我行也会来看看他,二人在茶摊上要上一壶茶,闲聊几句便各自离开。

这日,恰逢休沐。

东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秋日正好的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苏珏依旧在摊位前抚琴卖画。

根据昨日任我行带来的消息,他等的人今日便会出现。

果然,无巧不成书,祭拜完太子的杨兰芝在回府的路上偶然间路过了苏珏的摊位。

其实,倒也不算偶然。

东市临近王宫,又在去太子陵墓的动线上,更是杨兰芝回府的必经之所,种种条件叠加,才有了如今的情形。

还未走近,杨兰芝便被一阵琴音吸引,这曲调是那般熟悉,他记得是一位姓苏的故人奏过的。

冥冥之中像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一般,杨兰芝吩咐轿夫循着琴音而去。

待来到字画摊前,琴音戛然而止,仿佛是知道他的到来。

杨兰芝本是个极爱书画之人,平日里也收藏了不少名家之作。

可当他掀开轿帘看到苏珏那几幅字画时,却不由自主地让轿夫停了下来,并下了轿。

市井之地突然来了一个衣着华贵之人,从前的那种热闹吵嚷突然间变得寂静。

人们不约而同地看着杨兰芝,少数有见识的人认出这是当朝丞相,先是惊讶,而后又不出一言。

书画摊前就这般诡异的安静下来。

杨兰芝并未在意这些,他仔细端详着这些字画,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他越看越觉得这些字画非同凡响,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想要将其收入囊中的冲动。

然而就在他看清摊主的容貌时,却突然愣住了。

眼前人的容貌,竟与姓苏的故人一模一样。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问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杨兰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相信人死不能复生,但他又心存着一丝希望。

听到声音的苏珏微微一愣,随即冷清疏离地回道,“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清字。”

第160章 奇货可居

“慕容清, 慕容清……”

杨兰芝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不是他,确实不是他。

物有相同, 人有相似,不过是巧合而已。

而且细看之下,两人还是有差别的。

他认识的苏珏清冷明艳, 一举一动, 一言一行皆有章法, 展颜一笑时更是不可方物。

眼前之人虽与故人容貌相似, 却透着一丝市井的烟火气,并且他打量了这么久,这位慕容清竟是没有笑过。

罢了, 故人凋零太多, 他怕是魔怔了,人死不能复生,相似又如何,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最终, 杨兰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刚要转身离开, 目光又突然落到旁边那个带锁的盒子上。

察觉到杨兰芝的目光, 苏珏指着箱子道, “客官好眼力, 这里面是不出世的宝贝。”

此言一出,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对对对, 这里面八成是个宝贝!”

“要不是宝贝, 他能舍不得吗!”

“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啊!”

人群的议论尽数入耳, 倒是勾起了杨兰芝的好奇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慕容清的摊位上:“箱子里的东西,我买了。”

看着那锭金子,苏珏的脸上依旧没有笑意,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将金子还给了杨兰芝。

“客官,用不着这个,我这箱子里的东西,是要有缘人的。”

又是之前的那套说辞,围观的百姓觉得今日也是看不到这箱子打开了。

“那如何算是有缘人呢?”杨兰芝笑着询问,他觉得慕容清此人十分有趣。

“客官,我刚才弹的曲子其实是个残曲,谁若能将此曲续上,就是那个有缘人。”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刁钻,到底续的如何,完全凭他一人所说。

所以不少人生了退意。

但杨兰芝是谁,向来没有认输的时候,只见他随意地拨动琴弦,还未至三下,苏珏已然叫停。

“客官,你就是有缘人。”

“什么?”

“啊?”

众人大吃一惊,这这这就成了有缘人?

杨兰芝也很吃惊,他只是循着记忆里的那段琴音试着弹了几下,怎么就成了有缘人?难不成?

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可又很快压下,不,不会的……

不管周围人如何,杨兰芝心里又是如何的翻江倒海,苏珏淡定地拿过箱子。

众人翘首以盼,都等着看箱子里的“奇货”。

谁知箱子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一把没有题字,没有墨画的白面折扇。

“这,这,这……”

“怎么会是无字白扇!”

“这不是遛人吗!”

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奇货”,众人失望地一哄而散,就连刘大婶的茶摊也是人走茶凉。

“客官,这折扇可还满意?”

眼见四周已没了人气,杨兰芝也要打道回府,却被苏珏开口问住。

“满意。”

杨兰芝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对着苏珏说道,“慕容兄,今日有缘,同我回府如何?”

……

日夜轮转,又是西楚的早朝。

楚云轩端坐高堂,两侧是两个精心雕刻的玉人偶。

太子与皇后,仍旧陪在他的身旁。

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底下的百官却觉得诡异。

其实一开始也没什么不同,朝堂上该退的都退了,有人告老还乡,有人被贬去看守陵墓。

杨兰芝也无意官场,残存于位的那些官员基本上是隐形人,无论什么事都不再开口,仿佛就是群死人。

整个朝堂,大约只剩林宸与承文两个活人,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顺着他心意的活死人。

楚云轩乐见其成,只觉整个西楚一片宁静,宁静到无需他的掌控,是该安坐高堂了。

然而他今日看着匍匐在脚下的百官,似看到了蝼蚁万民,再看到他们恭敬到过分的嘴角,楚越心中泛起冷意和嫌恶。

不可避免地,楚云轩想起他最寄予厚望的太子来。

聪明绝顶,才华横溢,文武皆修,却又与他背道而驰。

想了想,实在无甚趣味。

“退朝吧。”

百官无事可奏,不过一刻钟,早朝便散了。

楚云轩的心湖自太子和皇后薨逝后就成了一汪死水,与快乐再也无缘,甚至连作为人的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了,

有时候想起那日太子罚跪,又在朝堂激辩,被自己逼上了死路。

历历在目,历历在目啊!

楚云轩叹了口气,走马观花一般,想起越发遥远的往事,那时他初登帝位,与皇后的初见时,她还稚嫩得紧。

想到这里,楚云轩莞尔,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勾起的嘴角,又很快落了下来。

过去已然成了过去,偶尔午夜梦回,他也觉得或许是自己错了,这才造就了太子与皇后的悲剧。

然而上位者做事,哪能没点差错,这西楚流淌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永不停息。

“寡人……没错……”

再来一遍,他依旧会如此做。

“陛下,太子殿下与皇后殿下又从仙境归来了。”中贵人灵均每日都要这样禀报一遍。

像是自欺欺人,又像是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

楚云轩点了下头,眼珠动了动,忽然问道:“李元胜的二儿子出去游历,还没有回来吗?”

“回陛下,没有。”中贵人灵均低头回道。

“还没回来?如今世道不太平,又有瘟疫肆虐,怕是凶多吉少啊。”

楚云轩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之后拿起宫女递过来的巾帕缓缓走到太子的人偶跟前。

“看了听了这么久的早朝,天佑一定累了,父王给你擦擦脸,之后陪父王母后用膳,如何?”

“梓潼,今日早朝寡人心情不错,你为何没有喜色呢?”

“天佑,可是冷了?”

“梓潼,今日还要那一碗奶酪吗?”

一番和乐融融的表白,始终没有回应。

眼见楚云轩对着两个玉人偶自说自话,侍奉的宫人早就习以为常,有条不紊的传膳布菜,一如太子皇后活着的时候。

……

话说那日苏珏随杨兰芝回到丞相府后便主动献上另一个宝物——辟邪夜明珠,然后直言自己所求。

“丞相大人,草民这几日故弄玄虚,不过想求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还望丞相大人成全!”

苏珏跪在地上说的恳切,杨兰芝也不是死板迂腐之人,他看着地上的苏珏,好奇地问道,“你倒是说说成全什么?”

“草民听闻丞相大人是一等一的好官,可丞相大人如今在陛下面前不如往日,有些事是有心无力。此珠便是您的机会,也是草民的机会。”

“你想让本相将此珠献给陛下?”

“不,是送给承文将军。”

“本相明白你的意思,那你呢,你的机会又是哪个?”

杨兰芝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他放不下的不是丞相的位置,而是西楚的千秋社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山没落。

所以,他必须重新回到朝堂中心,即便是用些不伤大雅手段,他也是不计较的。

是以,他没有拒绝苏珏(慕容清)的提议,只是他不太明白苏珏(慕容清)的机会在哪。

“丞相大人,草民愿替丞相大人登门,至于草民的造化如何,就看草民的命了。”

“看样子,你是有信心的。”

看着苏珏笃定的模样,杨兰芝越发觉得此人有故人之姿。

此番成全的除了自己的私心,还有对故人的亏欠。

“一切托丞相大人的鸿福。”苏珏俯身一拜,将所有情绪隐藏的干干净净。

“罢了,马上就是秋祭了,明日你就以门客的身份替本相去承文将军一趟,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自己的了。”

“谢丞相大人成全!”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有了杨兰芝的加持,苏珏带着那颗珠子来到了承文将军府。

承文将军推门迎客,只见白衣客卿跪伏下身,男子肤色白皙,五官柔美和煦,尤其眼眸恍若碧波,漾开纹理,让人见之难忘。

为何难忘,不过与某位故人相似。

说实话,他的确被吓了一跳,若不是问了名字,又是杨兰芝举荐,他怕是也会认错。

底下人开口,声音微淡,带着几分弱气:“见过将军。”

“貌若好女。”

承文将军上下打量着苏珏,戏谑地让他起身,“杨丞相何时生了断袖之癖?”

“将军说笑,在下只是相府门客。”苏珏悠悠起来。

“杨丞相吩咐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承文将军明知故问,只等着底下人的回答。

“回将军,小人此番前来,只为送礼。”

苏珏从袖管里取出锦盒,双手捧着,递给承文将军,“这里面所放之物,为陛下如今所求。”

那是一颗世所罕见的明珠,名为辟邪夜明珠,传说以此珠入药能延年益寿,甚至是长生不老。

世人苦求多年,竟不想在一布衣书中的手中。

“丞相大人原想凭这一宝物重得陛下信任,但斟酌损益,还是决定替小人换个前程。”

承文将军接过锦盒抬眼看着苏珏:“哦?杨丞相这是为何?”

“将军,丞相大人说,有些事还是来日方长为好。小人若有幸平步青云,再加上与将军的关系,买卖才划算。”

几乎瞬间跪下身,苏珏拖着腿跪伏在承文将军的膝侧,整个人虔诚而真挚,低眉敛目,眼眸晶亮似水,盈盈欲滴。

却面不带笑意。

“你在讨好本将军?”

“将军误会,丞相大人只是希望,在讨陛下欢心这件事上,您能与他一致而已。”

承文将军摸了摸锦盒,拂袖让苏珏退下,苏珏鞠躬准备离开时,承文将军倏尔开口,“你叫慕容清,对吗?”

苏珏回眸:“是,小人慕容清,字天狼。”

“回去告诉杨丞相,东西我收了。

你也很不错,五日后的祭祀主舞,本将军决定用你了。”

“谢将军赏识!”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话,苏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而承文将军也有自己的打算,五日后的祭祀,他要送陛下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