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报应的火(三更)
一片忙碌中,终于到了祭祀的那天。
县城百姓不用多说,他们早早就赶到了选定的场地,在搭起的祭台旁边自发帮忙,很多得到消息的山里居民都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过来,带上了他们亲手准备的礼物。
这日的县城,就如头顶的太阳那般火热。
可众人竟然并不觉得有多热,除了有些人跑来跑去出了汗。
一开始还以为是心理作用,觉得给娘娘办事,不觉苦、不觉累,但很快就有人道出真谛:今日的县城格外凉快!
“你们可曾听过,当初赵大小姐被他爹丢去白云观,说要净化邪气,差点被太阳晒晕过去,就是娘娘伸出援手,将热力抽走,我一个八大姑的二姨的三婶的娘家小姑子的女儿,就在当时一个小姐家里当下人,听她们说,凉快的就像是身处冬天!”
“原来如此,居然是娘娘体贴我们。”
这个消息传开后,大家更有干劲了。
黑猫不太理解:【宿主,你昨天才刚下过一场大雨,就算现在温度上升的很快,这会儿也还成,他们忙碌应该不会中暑,你在这时浪费精神力,会不会影响咱们后续的计划?】
“不是浪费。”扶光把玩着手里的小火苗,无比认真的说,“我打算手搓一个太阳出来。”
黑猫:【……】
它愣了许久,才大叫一声:【宿主,你没开玩笑,你来真的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正事上开玩笑?”扶光分析道,“你都说了,树人世界是为我量身定造的。”
【我那时说的明明是,你的肺空间可以清理星球表面的灰尘。】
“但那不是当时心脏空间还没开吗?我觉得这是一个美妙的巧合。”这时候的扶光比系统还信玄学,“太阳本就聚合了无尽的热量,我这个火也能散发光和热啊。”
“而且比起树人世界偏木系,会惹来真菌觊觎力量的太阳,这个世界纯粹的光和热,没准会更加合适。”
毕竟这里的温度可是高到能把人晒晕过去。
扶光笑了笑:“或许还能一劳永逸,解决这种被外敌觊觎的问题,谁敢再敢从天上入手,吸收光和热,晒不死你!”
黑猫一开始觉得荒谬,但扶光这一同分析下来,它已经有点被说服了,蠢蠢欲动:【那不如咱们现在试试?】
“不着急。”扶光把玩着那个小火苗,“这边热量还在累积,另一头等他们先把所有真菌都清理掉,找到黑掉的太阳再说。”
这株火苗就算挂去天上,也得有一个承载的容器,原太阳就很不错。
呃,有点像点燃火炬。
*
清风道长万没想到自己还能经历这样魔幻的事,他一个神棍,给真正的神仙跳大神撑场面?
不过既然神仙娘娘指定让他上,那他也当然不让。
这一日之前可是反反复复核对了流程,又拉着人彩排了好几遍,确保当天万无一失。
这天开场,果然是清风道长带着人祭告天地,扶光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但渐渐的,看得入神,面上还带上了几分欣赏。
不得不说,不愧是专业的骗子,见过大场面,也很能撑得住大场面,整场仪式有模有样,没让人觉得荒诞,反而显得宏大,神圣。
扶光不再说这是封建迷信,她改口了:“这就是古老的传统文化吧,不错不错,生活还是要有一点仪式感。”
仪式接近尾声,清风道长一扬大袖,叩首,匍匐在地,身后的人跟他做出同样的动作,将脑袋深深扣在木板上。
清风道长不着痕迹的呲了呲牙,太卖力,有点痛。
不过整场下来,他自己也非常满意就是了,只觉得这大概是他的人生巅峰,今后他就不再是神棍,他是神仙指派的信徒!
以后再出去骗人都更有底气了。
就在清风道长杂七杂八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下雨了!”
“不,那不是雨,是白色的粉末。”
“天上好多,都落在祭台上。”
“我闻到了香气,好像是粮食。”
清风道长再也忍不住,猛的抬头,这一看,微微仰头就变成了完全仰倒在地的姿势。
嘴巴张着,像是痴呆了。
他身后跪着的人,也陆陆续续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一幕并没有提前彩排过,但众人的震惊如出一辙,陆续仰倒还颇有一种交错高低的美感。
以至于后来回想起这一幕的人们,深深觉得比起五体投地,这种仰面的动作,更能体现出他们对神仙的至高崇敬之意。
所谓不能直视仙颜,只是某些神仙的讲究,他们娘娘可和气得很。
不能怪刚经过了大场面的清风道长忍不住,只因他们在娘娘的指示下搭建出来的巨大祭台,竟然像是一个晒谷场,承接了源源不断来自天上的细
密白面。
是的,终于有人认出了那瀑布一般飞流直下的是白面。
要知道,受限于条件,就算是赵县令家吃的白面也是白中泛黄,不像如今天上掉下来的,白的像雪,极细极密。
有站的离祭台近的,甚至脸上、身上都是微微飘出来的白面。
天空像是破了个大洞,无尽又无穷的白面不断落进巨大的祭台上,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原本参与仪式的众人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搭那么大一个台子?
要知道,清风道长等人跳的时候都在次一级的台子上,那个最高的台子又大,又什么都没摆,就显得很多余很无用。
然而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个巨大的祭台将接收来自神仙的赐予,无穷无尽的白面!
“好多粮食,还是细粮!”不少流民眼睛都红了,蠢蠢欲动。
站在前面维持秩序的官差重重一跺脚,没有出鞘的佩刀舞得虎虎生威,还有一些被临时招揽的县城百姓充当志愿者,手里举着削尖的棍子。
只是他们的人数相比流民并不占优势,人群中背着他娘的方二虎打了个激灵,猛地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他们太久没有吃过细粮,尤其是这么多这么多,就在眼前,触手可得,万一有人忍不住,形成暴动……
很快,他的猜想就变成了现实。
一个瘦高的流民像是再也忍不住白面的诱惑,随手抓住旁边的人,挡住官差,就要往中心的台子冲。
可下一刻,一股针刺般的力量重重压在他们身上,压得不少人弯了腰,那些试图往前冲的,更是觉得头皮一凉,一大撮头发被无形的力量斩断。
巨大的力量像麦芒,刺得他们浑身都痛,本能驱使下,情不自禁后退,再后退。
直到退出足足十步,才觉得那股刺痛感消失不见。
可若在试图上前,立马又是剧痛。
才尝试两次,那些被白面引诱得红了眼、没了理智的人就被迫清醒。
而一些心怀不轨,想趁县城的人被祭祀拖住、打算行动的,更是得到了额外的关照。
无形的针尖和麦芒形成一个牢笼,将他们牢牢的封锁住,敢动弹一步,身上就会被扎出血点,下一秒,仿佛有一种被万针穿心的感觉。
直到有官差过来,给他们套上枷锁,那个牢笼才消失不见,但他们眼中满是惊恐,已然没有了要大干一场的勇气。
满意的看着自己顺利控场的这一幕,扶光点点头:“不错,仪式圆满结束。”
【宿主!】黑猫哀怨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为了配合你大展神威,我的能量可是消耗了好多,你要赔我。】
黑猫还在挥舞爪子,每挥一下,就有一团面粉被投放进小人世界。
原来为了这个大场面,他们分工合作,黑猫负责制造神迹,扶光则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辈,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我,神仙娘娘的善良是有锋芒的,真锋芒。
是的,他们所感觉的麦芒针尖般的疼痛不是错觉,扶光所有投放进旱灾世界的精神力都带上了肺空间的属性。
先打造出一个屏障围栏,再给某些人额外的关爱!
扶光的精神力没有超标,反而因为极精细的运用,比她一开始计划的要少不少。
就是这种操控非常考验人,她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死的差不多了,再来一回,未必能达到如此完美的效果。
听到黑猫的抱怨,不由得挑了挑眉。
黑猫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信,赶紧叭叭的说了起来,原来是因为面粉太细,从高空投放下去时,黑猫才发现还要额外的加一层屏障。
不然面粉就不能稳稳的落在祭台上,而要飞往四面八方,下一场面粉雨了。
扶光哭笑不得,所以现代科技的高超还不一定全是好事了。
小人世界,已经完全把宝压在扶光身上的县丞、赵晗月等人感受到刺痛,先是愕然,接着无一例外欢喜起来。
娘娘此前闭关,果然卓有成效,有这般神力威慑,金山县的土匪怕什么?该他们怕她才是。
当然了,他们都记得娘娘所说的那句天助自助者,并不会一味的要求娘娘为他们抗敌,他们也做好了见血的准备。
张明所训练的官兵,日夜不停,吃好喝好为的不就是那一天吗?
只是安平县到底只是一处小县城,武器库中的存货还不够人人都配上一身,训练时间又短,他们难免不心中忐忑。
如今有娘娘托底,那心气一下子足了。
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往前走,自有娘娘在身后看着,不叫别人欺负他们!
这种有底气有靠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而在一众流民中,同样有一个人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眼中满是异彩,作出一个决定。
*
“什么?齐王在山中发现铁矿练兵,要反?”县丞一下子站了起来。
扶光也被这话吸引了注意,不由得看了过去。
张明脸色同样难看,他被一个名叫方二虎的流民叫住,说有要事要向县丞汇报时还没放在心上,万没想到他带来的竟然是这么惊人的消息!
方二虎脸色阴沉,详细的将他的发现一一说来。
原来,他当初找到的那家他爹和大哥服徭役的采石场,根本不是普通的采石场,里面采出的不是石头,是铁矿!
周围有重兵把手,还就地开窑,一车车铁矿运进去,一把把兵器、一件件铠甲运出来。
虽然已经做了庄户,但祖上传下的铁匠知识,方二虎却没有忘记。
尽管他见识不多,也不敢靠太近,看得不够真切,但他分明能辨出那工匠、那手艺不俗,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而且不提这些,私自开矿、打铁练兵,这岂是一般人敢做的?
“其实我并不能十分确定这一定是齐王所为,但我看那个采石场,存在时间已有数年之久,咱们青州能做出此事的,除了齐王,我想不到别人。”
方二虎的声音落下,一片沉默。
县丞捂住自己的心口,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可不像县太爷,想着什么从龙之功,像他这样上了年纪的,就希望日子平平安安、稳稳健健。
青州是齐王的封地,齐王想造反,他们这些人不管参没参与,都一定会被波及。
县丞电光火石间还想到,以齐王的大志向,若听说他们安平县神仙之名,会放过吗?
古往今来,开国皇帝总伴随着神仙异事,齐王会不会也想要一个好名头?
就算不提这些,前天娘娘那一出肯定已经传了出去,造反是要粮食的,他会放过?
屋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眉头紧锁,愁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良久,县丞声音嘶哑,终于开口:“此事太过重大,我要请示娘娘一番。”
扶光正觉得头皮发麻,闻言露出苦笑。
如果整个青州已经解锁,她还能看一看齐王的动向,可现在解锁的才不过安平县,她的消息渠道也只有这些外来的流民,但大部分流民都是普通百姓,不是谁都有方二虎这样见识的。
就算无意中发现了端倪,可
能他们也意识不到那代表了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很棘手,不等他们将此事消化,齐王反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青州,终于传到了安平县这个犄角旮旯。
县丞收到了来自知府大人的信函,信中严厉斥责齐王谋反的行为,也让安平县做好准备,绝不可与逆贼同流合污。
由差役带来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了更完整的内幕。
齐王发出缴文,认为上京的皇帝侄儿得位不正,疑似杀了先皇上位,所以被上天降罪,青州干旱,还有各地多地旱灾皆是他惹来上天不喜的证明。
所以他要替天行道,要拨乱反正,他也严厉警告皇帝侄儿,最好自行退位,自缚双手,去皇陵守孝赎罪。
而他这个先皇最宠爱的长子,文字武功皆是不俗,先皇也属意他当太子,他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扶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愣是看出了一种小孩过家家的感觉。
反应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历史上的成功造反案例,打的是清君侧除逆贼的旗号。
在皇帝是正统的主流想法下,直接把矛头对准皇帝,就有一种啥也不管,直接莽直接冲的铁憨憨的感觉。
看着就不像是会成功的样子。
呃……扶光虽然读过不少历史书,但她的政治敏感度其实不高,她更偏向于技术人员来着。
不过话说回来,代表齐王谋反重要证据的采石场,居然能被方二虎摸到,还全身而退?
难道方二虎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将才?
而且十几年啊,齐王居然没把周围的村子都掌控住?
这种矿产所在,不应该找没人惦记的死囚去挖吗?
扶光有些一言难尽,但看县丞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不懂政治,小看了人。
“嗯,我得多多锻炼精神力,如果齐王敢胡来,就像之前祭祀时一样,用精神力把他们困住。对了还有我的陨石剑,把它祭出来。”扶光思索一番,才觉得心下踏实多了。
齐王造反一事到底在县城传开了。
因为曹县尉和齐王有亲,县城挺防备他,特地让张明找人守着他家,他自己虽被软禁在赵府,但他儿子可在家里好生呆着。
当然了,赵府这边也不能放松,时间一久,别说赵晗月了,县丞也看出赵县令在装傻。
果不其然,齐王反了这事可谓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绝望的赵县令和曹县尉心中,他们立刻支楞起来,有了动作。
赵县令本就打算攀附齐王,谋从龙之功,如今大权被县丞夺去,被妖魔狠狠惩罚,他迫切想要借力改变目前的窘境。
齐王反了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立刻就决定要去投奔齐王。
不过他也知道外面的局势,如果他一个人跑过去,大概没跑多远就会被流民给抢了,所以他要带齐人手。
他想到了大管家,大管家作为他的心腹非常得力,很多事都是他安排的,府上的护卫也都听他的话。
他只要拿捏住大管家,就能带起一批人手,安全的投奔齐王。
至于如何让齐王对自己另眼相看?
当然是这安平县的神仙事迹,他要献城。
不过赵县令眉头又皱了皱,光这个还不够,因为安平县是处小地方,他可以献,县丞也可以大开城门,对齐王倒戈。
他还大权在握,比自己更有优势。
他需要一个东西是自己独有、而齐王又会喜爱的。
蓦地,他想到了那个不孝的大女儿,对方那张脸,可真是天姿国色,以往受限于安平县这个穷地方,他所能寻到的最好的目标就是县尉。
现在想想,真是可惜了。
对,就把赵晗月献给齐王,再没有什么比和齐王成为儿女亲家更加保险的关系。
赵县令激动的心脏慢慢平稳下来,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
还有县尉,赵县令想,可以拉上他。
虽然他手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已经倒戈,但肯定还存在一些假装投诚的心腹,他也记得对方的夫人与齐王府有亲,贸然投奔,齐王说不定根本不会见他们。
但若是有这一层关系,就无需担忧了。
至于俩人原先约定好的儿女亲家,赵县令相信曹县尉能理解的。
他处境不比自己好,也迫切摆脱这一切。
赵县令在心中咬牙切齿,狠狠发誓:“等我投奔齐王,待齐王入驻上京,成为了天下之主,你一个区区小神,还不乖乖俯首?”
只是,大概是曾经的一切给他的阴影太深,只是脑中闪过这样不敬的念头,他就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赵县令用力甩了甩头,先去找大管家。
“他是我一手培养的心腹,如今不过是限于局势,为了家人才向那个逆女投诚,现在我们有了翻身的可能……”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家人?待他们成为齐王的心腹,要什么女人没有?
想生几个儿子,就生几个,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赵夫人和赵三抛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心中有了完整的计划,他很快找到机会,和大管家一番推心置腹,大管家开始还面露挣扎,但很快在他的劝说下狠下决心。
主仆俩涕泪涟涟,展望一番大业。
大管家表示要去奔走,得了他的信物去联络曹县尉。
可等出了这门,他那张老脸立马就面无表情,招手叫来一个人问出大小姐的位置,就迅速去向她汇报了。
他心头泛苦,当然有被赵县令所动,哪个好男儿不渴望建功立业?
即便他老了,但男人至死是少年,可惜……
比起远在天边的伟业,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已经偷偷找好几个大夫看过了,他们根本解不了大小姐的毒,这让他内心深处也对前主子生出了一抹怨恨:你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一个祖上有传承的医女?
现在好了,人是死了,她的本事却都叫她的女儿学了去,报复在我身上!
大管家将这个消息带给赵晗月时已经做好了她大发雷霆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她沉默一阵却是笑了,笑得大管家心头发冷。
“行了,我知道了。”
父亲啊父亲,本想给你留一条生路,你却偏偏要往死路撞,这就怪不得我了!
赵晗月心头最后一抹不忍也消失了,她对这个便宜爹没有丝毫感情,可她却一而再触犯她的底线。
第一,他居然想用齐王的龙气镇压娘娘?!
尽管她并不觉得区区凡人能伤害娘娘,但对方起了心思就是他不对。
第二,他居然胆大包天想将她带走?
是的,赵晗月其实并不在意赵县令要将她献给齐王的龌龊心思,却很在意他要将她带离娘娘身边。
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赵晗月看一眼大管家,并没有将这些心思暴露在她面前,即便对方已经中了她的毒药,可她仍是不信任他。
她只这般对大管家交代:“既然我爹让你去寻曹县尉过来商量要事,你就去把他叫来,还有他那儿子,他们如今都被软禁在我赵府,想要联系齐王那边,也只有通过这个儿子。”
大管家不可思议:“你是要成全他们?”
“我是要请县丞过来,将他们抓个正着,如此县丞才能下定决心,不给自己留下后患。”赵晗月这般说道。
可事实是这样吗?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管家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有了一股极危险的预感,这让他心惊肉跳。
待听完赵晗月的打算,大管家反倒松了口气。
他很怕赵晗月让他对前主子动手。
他知道赵晗月让人偷偷给赵县令、赵夫人下药让他们身体虚弱、缠绵病榻的事,但因为是慢性毒药,就如软刀子割肉一样,好似没把事情做绝,就没到最坏一步。
“老爷,不能怪我,谁让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安分,就让县丞过来处理,看在大小姐的份上,他想来不会将你妄图投奔反王之事宣扬出去,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让你再没法对外交流,这其实是好事。”
他不是没想到县丞会下死手的可能,但他拒绝深思,好像只要不是他动手,就不关他的事。
是夜,赵府大部分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后门处忽然响起一阵猫叫,守在那里的人悄悄将门打开,月光足以他辨认出那张脸,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曹大郎,这边请,我家老爷和您父亲已经等着了。”
这两人正是县尉之子和来接应他的大管家。
曹大很胖,一双眼睛几乎只剩下一条缝,他竭力睁开,却还是觉得面前很模糊,只从对方的声音中辨认出人没错,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为何不掌灯?”
大管
家无语,但还是解释道:“这赵府上下已尽在大小姐的掌握中,贸然亮灯,怕有人见了去,偷偷给大小姐打报告,坏了老爷和您父亲的谋划,您暂且忍忍,我来扶着。”
“一个女子,这般张扬,真是不听话!待嫁进我府中,一定要好好教她规矩。”曹大骂骂咧咧,还是把手搭在了大管家手上,跟着大管家的指引,到了目前赵县令被软禁的位置,一处穷酸破败的下人房。
曹大又没忍住,抱怨起来,还是他父亲曹县尉说正事要紧,才停下。
赵县令、曹县尉、曹大围坐在桌子前,商谈去投奔齐王的准备,大管家站在旁边,不时补充两句。
天太热,他们很快就口渴起来,颐指气使地让大管家倒茶,大管家低眉顺眼的拿起桌上的水壶倒茶。
曹大喝了一口,不太满意:“这茶味道怎么怪苦涩的?”
大管家看了赵县令一眼,解释道:“老爷比较忌讳妖魔之物,一应吃喝用的都是府中的井水。”
曹大有些尴尬,他爹和赵叔叔就是为这神水才遭了今天的罪,他自己却也偷偷拿钱去买神水用。
没办法,用久了神水真不习惯那苦涩的井水。
不过这会儿可没法将就,他又让大管家倒了几杯茶,这胖子就是比瘦子更不耐热。
几人说到酣处,声音越发畅快淋漓,倒是忘记压抑声音。
他们并未发现大管家也没有提醒他们,只不时的望了一眼窗外。
县丞什么时候过来?他不知道。
是大小姐另外找人安排的,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一手促成此次聚会,让他们尽可能说出自己的谋划。
自有人在暗处听全面,还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作为威胁赵县令的把柄。
可没多久,一件让大管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这三人说着说着,却径直吐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的盯着大管家。
大管家也被这一幕吓到了,蹲下去,手指哆嗦的探着他们的鼻息。
没气了,三人都死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怎会如此?”
一瞬间,他的脑子想过各种可能,目光落在茶壶上:难道是大小姐在里面下了毒?要让他来做这个杀死赵县令和曹县尉的替死鬼?
刚这么想,他忽然觉得人中一凉,下意识摸去,是血,他的鼻子在流血,暗红的黑血!
一阵头晕目眩传来,他瞪大了眼睛,他明明没有喝茶!
他心中猜到大小姐极有可能要对老爷动手,又知道大小姐会一手毒术,又哪里敢碰老爷屋里的东西?
他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拼命想要爬出房间找人救自己,却最终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眼,他看到房门打开,大小姐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为……什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已彻底没了生息。
他至死都不明白,明明自己对大小姐如此忠心,指哪打哪,她一介弱女子,留下他才能更好的掌控赵府。
更何况有下毒在前,她不是更应该信任他吗?为何要杀他?
为什么?
因为赵晗月不想玩了,赵晗月这个身份她都打算舍弃了,要一个掌控赵府的管家做什么?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她走进屋里,细细检查起来。
赵县令和曹县尉确实已经气绝,但曹大,他站起身,掂量了一下水壶,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所剩无几,这才了然。
一如大管家猜测的,她确实把毒药下在了茶壶里,但又不仅仅是茶壶。
还有昨天加今天的饭菜,她精准的控制好分量,让他们挺到今天,等到曹大到来再一网打尽。
本来曹大没有接触过毒药,应该只会昏迷,赵晗月有自信自己能弄死他。
却没想到因为是最后一份,她把毒药全下了,曹大又喝的太多,已经气绝,倒是省了她在动手。
至于大管家,他是很谨慎,没有碰过房间里的一切。
但之前赵晗月已经给他下过毒,这毒不会在此时致命,大管家还等着一个月之前到来的解药,却不知赵晗月掏了清风道长的窝,又配出了几支香,加快了毒药的效果。
一个闺秀,屋中燃香再正常不过,大管家自然没有防备。
这香虽然对赵晗月的身体有些伤害,但只要她不服用前面的慢性毒药,就不会致命,缓个几天就自然的消除了。
她觉得很值得,她的仇人终于到齐了。
拍开酒坛,将酒水洒满屋子,尤其在尸体上多倒了很多,免得烧不起来。
除了这间院子,还有周围破败的下人院。
因为她遣散了不少人,这些院子都是空着的,也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赵晗月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或许在她当初将便宜爹软禁在此处时,就冥冥中已经有了今日的预感。
她没有急于点火,七弯八拐前往正院。
翠竹脸色惨白,正在那里等着他。
她和对方一并进去,又抬出了一具尸体,月光照在那人惨白的面上,不是赵夫人又是谁?
她可没打算放过她。
两人一路沉默着,将这具尸体抬进赵晗月的院子,期间正院也住着丫鬟婆子,但她们都睡得极沉,无一人察觉到响动。
等回了这头,门一推开,卧室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不是痴傻的二管家又是谁?
赵晗月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烧傻了,她既做了,就会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
她们将赵夫人搬上了赵晗月的床,又重复了之前在下人院的动作,最后,她们走出屋子,关上门。
赵晗月从来没过过娇生惯养的生活,就算是大权在握的现在,这处院子住的也只有一个她,和一个翠竹。
后面倒是有人殷勤的想过来伺候,但都被她拒绝了,不习惯。
赵晗月拿出火折子,正欲点火,翠竹嘴唇哆嗦,终是叫了一声小姐。
“你走吧。”赵晗月漠然的对她道,“不管去哪里,你的卖身契我已经让张明去衙门销了,从今以后,你自由了,可以带着你这些年攒的月例,还有我给你的金银好好生活。”
也算全了这一场主仆缘分。
“小姐……”翠竹很想说我一辈子跟着你,终究说不出口。
她真的有些怕这样的小姐,哪怕她已经知道神仙娘娘不是妖魔,可她真的怕,她更喜欢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姐。
“滚!”赵晗月厉声道。
等翠竹背着一个小包袱,从后门离开,她才重新点燃火折子,用力的往身后一扔。
本就天干物燥,又有酒水助燃,火几乎是腾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赵晗月没有停留,快速回到下人院,继续点火。
身后火光耀眼,是温暖的橙红,但她的面色却格外漠然冰冷。
赵晗月忽然笑了起来:“这算不算是报应,当初你们想放火烧了娘娘,现在你们也活该被烧死,尸骨无存。”
然后她再不犹豫,大踏步走向后门。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大可以伪造一场失火,将便宜爹和曹县尉的死亡推在下人的失误上。
她依旧可以当着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往日骄纵的嫡妹也得乖乖低头。
就算是今后赵三长大了,撑起门户了,她也相信对方不敢越过自己。
甚至她没必要亲自动手,只要将赵县令和曹县尉的谋算告知县丞,他自然就会处理,齐王可是反王,他们竟然妄图勾结反王?
县丞拿下他们,光明正大。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自己动手。
县丞会干脆利落的杀了他们吗?不一定。
就算是反贼,以对方的死板,或许都会觉得该上报朝廷,由朝廷处置,他会将他们关在狱中,但亲自杀人,杀死一个朝廷还没定罪的命官,他做不出来。
赵晗月懒得去赌这个可能性。
而只是软禁不杀的话,谁知道齐王会如何?
万一对方真的谋反成功,当了皇帝,曹县尉与齐王府有旧……或许她就再也报不了仇,变数太多,赵晗月也不敢去赌。
所以她冷静地谋划了这一切,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盘算。
别说是大管家了,连县丞都没说,就算此前他们的合作还算愉快,可这种杀父弑母之事,终究为世人所忌讳。
她伪造成意外,未必瞒得过对方,索性,她也没那么想当赵家女。
她厌恶自己身上属于便宜爹的血。
背着一个包袱,迎着身后的烈火,赵晗月走出后门,从今日起她自由了,她不再是赵晗月,她叫柳晗月。
柳,是她母亲的姓。
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追随她心中的明月。
她一路向着城门口走去,之前的城门年久失修,县丞打算修一个新的,又因为娘娘显了神迹,安平县的治安空前的好,说是夜不闭户都不为过。
所以就算城墙拆了大半,也没人守着,她径直走了出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终于有巡逻的官差看到火光,跑了过来,拼命的敲着铜锣:
着火了。
“赵府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扶光见状,停下了准备降雨的手。
有他们救火,火势不会蔓延,那就让这火把一切都烧个干净吧。
哦,光这场火未必能烧个干净,那她再加点燃料,就算是经年的老仵作也验不出柳晗月院中的那两具尸体属于谁
黑猫也和她一样,完整见证了那一幕,久久没有说话。
只在心里想,果然之前玩宿主的手机看到的那句话很有道理: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不能惹,会吃人的。
这般想着,它不经意看到了扶光的侧脸,又摇了摇头:不不不,也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它家宿主,就纯良的很,一度善良的它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人善被人欺。
也就最近,才多了点自保的手段,但也是能不用就不用。
这人与人之间,区别很大的。
半夜,县丞被张明喊起来。
“什么,赵府失火了?赵大小姐怎么样?没出事吧?”
张明脸色难看:“她的院子被烧掉了,还有一片下人房,官差们正在救火,好在火势没有蔓延。”
“失火?娘娘没有出手吗?”县丞下意识问。
倒不是他如此依赖娘娘,只是这放火很容易就联想到之前赵县令和曹县尉搞出来的事。
按理说会触及到娘娘的敏感点。
见张明摇头,县丞心中一动,一个猜测闪过。
但他很快摇头,应当不至于吧。
他穿好衣服:“走,去看看。”
同一时间,柳晗月终于走到了桃李村。
她大口喘着气,饶是她身体不错,一口气走这么远路,依旧觉得很疲惫。
远远看着月光下朦胧的轮廓,柳晗月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忐忑,他们真的能接受她吗
她越走近,脚步就越迟缓,最终停了下来。
忽然,前方出现了几个人,柳晗月一惊,顿时警觉起来,藏在袖子下的手握住了匕首。
她左右看看,附近并没有躲藏的地方,而且对方直直往这里走,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她。
随着人越走越近,柳晗月的心神也越绷越紧,终于,就在她准备开口喝问的时候,那一行人停了下来,远远的喊道:“前方是娘娘派来的神使柳小姐吗?我是桃李村的村长,娘娘特地让我来接您。”
扶光已经从她贡献的信仰点知道了她新改的名字。
柳晗月一下子愣住了,神使柳小姐,这是指我吗?
忽然一道神音传到她耳边:“是的,我很看好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神使了。”
扶光也没想到当初系统的玩笑话一语成戮,有一日,她真的封了柳晗月为座下第一神使。
竟然真的是!娘娘不仅给了她这个身份,还特地交代桃李村的人过来接她!
无意识的,柳晗月的眼泪落了下来,紧绷的身体也终于得以放松,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李村长走去,就像那不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是回自己的家。
李村长将她带回了自己家,有些尴尬的搓着手:“屋舍简陋,娘娘通知的太过突然,只临时腾出了一个房间,是我家小孙女住的,还请神使见谅,我明日就召集村人为神使建房。”
柳晗月还有点恍惚,默默点头。
没有客套的推拒,她是要在桃李村住下来的,自然需要一个房子。
李村长的小儿媳送来了热水,柳晗月简单洗漱了下把人送走。
“时候不早了,神使请先休息吧。”年轻的妇人微微一笑,看柳晗月的眼神很柔和。
他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娘娘,当然对娘娘第一个亲口承认的神使非常恭敬。
而且公公都说了,神使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他们桃李村,这何尝不是一种认可?
所以对于柳晗月住进来,她没有任何意见。
这边柳晗月安顿下来,却没有立刻入睡,安静的看着窗外发呆,扶光知道她这会儿复杂的心情,想了想,对着空间中还剩余的蛋糕雕琢起来。
她的五脏空间特殊,有非常强大的保鲜效果,尤其是食物,放进去时什么样,拿出来时还是什么样,甚至隐隐的,扶光还觉得更好吃了一点。
就像是做饭的人手艺不到位,有些地方没处理好,进入五脏空间后就被修正了。
她很喜欢这种改进。
扶光将东西轻柔的放在了柳晗月面前的桌子上,在柳晗月眼睛骤然瞪大时,轻声开口:“在我们这边,有生辰时吃蛋糕的传统,每过一年,就意味着长大了一岁,与以往不同,我们会用这样一个仪式来纪念。”
“我想,今天应该是你的重生日,今天之后,你是柳晗月,要好好生活、重新开始啊。”
柳晗月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蛋糕,跟之前很不一样,圆形的,有些小,但有好几层,在最顶层还雕了一个小娃娃,脸型有几分熟悉,不是她又是谁?
不管是大小,还是顶上的小人,都像是量身为她打造,这是只给她一个人的蛋糕。
别说收到礼物的柳晗月了,就连旁观的黑猫在惊叹之余,都生出了几分嫉妒:【宿主,你居然还会用精神力把奶油雕成一个小人?】
“以前编过竹筐,高中时进实验室操作,老师总夸我的手稳,我可能就是比较手巧吧。”
尤其脑域扩增后,竟然像是也间接加强了视觉,她能观察到一些以往注意不到的细节,对她来说,就算是此刻用胡萝卜雕出一朵花来都不难。
哦,仅限精神力,她手的灵活度还没有跟上来。
柳晗月将蛋糕慢慢吃了下去,一边吃一边默默流泪,但看表情,却是幸福的,扶光就没有干涉。
蛋糕吃完,柳晗月感觉到了八分饱,娘娘将分量控制的刚刚好,她本来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很累,又很饿,但偏偏李家人端来的面,她吃不下。
没想到吃蛋糕时胃口大开,果然娘娘是特殊的。
吃完后她才躺在床上,几秒钟就进入了梦乡,睡的时候嘴角依旧是上扬的。
到了天亮,县城赵府的火终于停了下来,这也得亏家家户户受干旱影响,非常努力的买大缸存水,不然还真未必能灭得这么快。
县丞挥手让官差去检查。
最后两处着火的地方都搜出了一堆骨头,可看着那些骨头,仵作脸色难看:烧得太彻底了,别说辨认身份,就算是男女都分不出来。
老仵作很奇怪,“咦?以往也有失火之事发生,但也没烧得这么彻底呀。”
县丞心里咯噔一下,那个猜测几乎达到了八成。
官差继续探查,最终勉强辨认出柳晗月的那个院子大约烧死了一两个人,那片下人房,则是三四、四五个。
之所以是这样的约数,便是骨头也烧去小半,成为灰烬,跟房梁木头烧的混在了一起,无法判断。
“娘,
我娘不见了!“忽然,一声惨烈的哭嚎传了出来。
却是赵府的二小姐,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弟弟。
原本听说柳晗月的院子失火,她还闪过一阵幸灾乐祸,又得知下人房那一片也烧了,瞬间想到了她爹。
赵二立马就忍不住了,赶紧跑去正院,想告诉她娘这件事。
谁知根本没人。
正院的丫鬟睡得死死的,被她扇了好几个耳光,也说不出她娘到底去了哪里。
她一阵心惊肉跳,立马又去找她弟,好在她弟还睡得好好的。
她带着她弟跑过来,便是听说县丞来了赵府,特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哭,好让县丞迫于压力,赶紧派人去把她娘找回来。
是哪个贼人掳走了我娘?赵二脑中闪过各种恐怖的猜测,还有这些年得罪的人。
按理说最恨他们的就是赵晗月这个小蹄子,但失火的就是她的屋子,没准她和她娘一起被抓走了。
而自己和弟弟则侥幸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赵二哭得更大声了,她怕县丞就顾着赵晗月,不管她娘。
第42章 第42章心脏的变化(三更)……
县丞口头上答应赵二,会派人调查,把她娘找回来。
可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赵夫人怕不是和赵县令曹县尉一样,已经死了,被这场莫名燃起来的大火烧死了。
这个猜测,在张明告诉他,赵晗月身边那个丫鬟前几天消了籍也一并失踪后达到了九成。
这让他的心情非常复杂,连着数天都愁眉不展。
不过这个猜测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们一直以为他是为这起恶性事件烦恼,张明问他是否要请示娘娘,县丞表示,我已经上香祭告过了,娘娘没有回应我。
他让张明继续查,但安顿流民更重要,所以尽力就是。
张明一下子明白了县丞的意思,就、做做样子呗。
他转身离开,县丞听到这轻快的脚步,忽然反应过来,或许张明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漠视此事。
县丞摇摇头,对方将此事处理得如此干净,他实在不需要做什么。
后来他们得知桃李村多出一位穿白衣、带白纱的神使,也没有去打扰。
柳晗月在桃李村安顿了下来,她离开赵府时可没傻得什么都没带,相反,金子玉石珠宝,只除了房契地契这些不好变卖的,能拿的她都拿了,就给赵二赵三留下了一些银子。
主要还是银子没有金子值钱,又笨重。
她将这些分成三部分,其中两部分,一份埋在县城某处,一份埋在城外,还是她跟大管家去看赵家的田庄时动的手。
最后一部分她则随身带来了桃李村,这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少的。
就算很相信桃李村的人,但她心中始终藏有一抹防备。
那两份钱她短时间内不打算用,随身带着的拿去建房子还是很够的。
她出钱,桃李村的人出力,可谓是皆大欢喜。
借着建房子一事,柳晗月胜利地融入了桃李村。
至于县丞这边,他确实为齐王谋反之事焦虑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大概是想开了。
就算焦虑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近在眼前的流民安顿工作更重要,于是也放下了,该吃吃该喝喝,明天还有更多的活计。
安平县进入久违的发展期,一块块隐田被开出来,种上了瓜果蔬菜。
庄稼这会儿有点晚了,索性菜也能饱腹,而且这里因为受扶光营养均衡理念的影响,挺注重补充维生素。
摒除了不安定因素,这一幕显得如此岁月静好。
就在扶光想着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时,又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齐王死了。
上京那边貌似也发生了大地震,好几个尚书倒台,或被抄斩,或被流放,具体内容知府大人没有细说,只着重强调了一件跟他们有关的事。
上京那边终于腾出人手,派来一个钦差前来赈灾。
其实青州干旱持续了三年,以往也不是没派人来赈灾过,但灾情根本没有缓解,还出现了大批的逃荒百姓。
原因很简单,那些人就是过来镀个金的,赈灾款十成里能留下一成都算好的。
溜溜哒哒一圈,怀里搂着大把金银又回上京去了。
只奏折写得花里胡哨,什么青州干旱虽然还在继续,但因为有这些粮食,灾民都缓过来,大人走时,灾民还争相送行,写了万字书,给了万民伞……呵呵,纯粹就是他自己炒作的。
这人也毫不例外,在此次大动乱中,一并上了断头台。
县丞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知府大人暗示他,这新来的钦差有些门道,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疑似贫穷破落户。
是的,甚至连寒门都比不上。
但他却是皇上的心腹。
据说齐王谋反能迅速被拿下,就有他的功劳。
他来赈灾,可不是花花架子人抬人,极有可能既是赈灾安抚民心,也是借机清除青州属于齐王的残余势力。
这样一位能人,可不是好忽悠的,知府大人暗示他把手脚做干净。
呃……知府相信赵县令是跑去对付神仙娘娘,把自己吓傻的,但他不太相信赵府着火是下人失误起火。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可不会为赵县令这个蠢货张目。
若是他治下出了这么个救苦救难的神仙娘娘,他非得把人供起来,结果他是怎么做的?呵呵。
这一系列发展别说是县丞始料未及,扶光都有些被这神转折闪了腰。
青州干旱,齐王谋反疑似要天下大乱,突然皇帝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一切,还真是个中兴之主?
虽然扶光对封建帝王无感,但不得不说,这个发展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毕竟,混乱的官场,陈腐的一切是软刀子割肉,但乱世才是真正的绞肉机。
她不在几百年的以后,看不到开国皇帝打江山结束乱世,一统天下的壮阔,她从小草着眼,只希望这些如蝼蚁一般的普通百姓能安稳过完这区区百年。
小皇帝很年轻,又貌似挺有手段。
这即将到来的钦差,既是他的心腹,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个世界的救灾任务就能完成了吧?
扶光不由得看向黑猫:“进度条还有多少?”
【三分之一。】黑猫知道扶光的心思,立马去看。
“三分之一?”扶光眉头微皱,不是太少,是太多。
想到除了青州,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干旱的情况,难道——“我要把整个世界都解锁了,降一遍雨?”
“不,不应当是这样,那进度条会更多。”
毕竟,根据前面的经验,她得一层层的攻略过去。
比如青州的主事,以前是齐王,现在的话应该变成了那位即将到来的钦差。
青州之后,是整个南方一带,然后全大周,最后是大周之外的国家,妈呀!
扶光觉得不对。
这样的话进度条哪能只剩下三分之一?
“总不能是因为我有了深渊作为保障,攻略程度降低很多,一下子从困难模式变成了简单模式?”
“可不对啊,系统都说过这是我的新手副本,应该不会上这种难度。”
……
扶光将种种原因都考虑了一遍,忽然眼睛一闪。
“排除掉所有情况,真相莫非是我要找出干旱的源头,彻底将它解决?”
扶光会想到一点,是突然想到了树人世界、
树人的灾难是太阳消失了。
树人沉睡,真菌吞噬都是次要,这个世界真正的灾难是太阳消
失,她得解决太阳的问题。
而古代世界的灾难是旱灾。
扶光还记得系统告诉她的第一句话,这是一个干旱持续了三年的古代世界。
干旱才是重点。
作为结束高考没多久的状元,扶光很会抓题眼,阅读理解极少扣分。
她撤出精神力,看看树人世界,又看看旱灾世界,有些期待:到底是树人们先解决真菌,还是旱灾世界那位钦差大臣先到来?
她并不是很确定钦差一定会来安平县,但目前知府大人和县丞的关系处的很不错,有消息都会通知他。
她盯着县丞就能间接得知内幕。
此时的扶光并不知道,钦差确实提起了安平县,但并不是因为听闻了神仙娘娘的传说,而是——
宋知府脸色僵硬,像是没听懂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大人打算去安平县拜访赵县令?”
他心中忐忑极了,这人不会是赵县令的靠山吧?
面前的柳钦差面容极为俊美,便是头上小半的白发也并未折损他的风采。
不过,宋知府知道他还没到三十岁,也不知怎地搓磨成了这样。
柳钦差察觉到他的怪异,不动声色的说:“是为一些私事,已经向陛下汇报过了,如今赈灾接近尾声,我也会留下帮手处理后续,此为陛下准许,就劳宋知府多配合了。”
显然,这并不是征询意见,而是一个通知。
宋知府尴尬的笑了笑:“这样啊。”
柳钦差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安平县在您治下,想必您一定很了解,故人多年未见,有些近乡情怯。”
还故人?宋知府笑得更尴尬了,他一咬牙,到底没有瞒着,将赵府失火,赵县令疑似已经被烧死之事说了出来。
他现在不说,等对方去了安平县一样会知道。
到时自己知情不报,肯定会得罪这位简在帝心的钦差大人。
至于安平县县丞,没办法了。
只希望之前那封信的提醒有用,你真的已经把尾巴收干净了。
“什么?失火了?那赵县令的家眷呢?”柳钦差的脸色极为难看,脱口而出。
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态,宋知府战战兢兢道:“因为火势太大,骨头都已经烧得不成样,收敛时并未能辨认身份,但后续赵夫人和赵大小姐失踪,疑似死在火中,赵府现在只有赵二小姐和赵三少爷还活着。”
说最后一句时,他声音放轻,但仍是看到柳钦差挺直的脊背陡然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在晃荡。
他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对方,心下有些明白,柳钦差口中的所谓故人应当不是赵县令,而是赵夫人。
难道是有什么旧情?难得的,宋知府浮想联翩。
“我要去安平县。”良久,柳钦差一字一顿的说。
宋知府立刻打断脑中旖旎的幻想,正色道:“我这就为大人准备马车。”
“不必,快马即可。”马车太慢。
两日后,赵府。
赵二正在打算盘,精心的计算着开支,时隔多日,她心里多少有些预感,爹娘可能都死了,死在火中。
亲人的离世让赵二迅速成长起来,尤其她还有一个更弱小的弟弟依赖着她,所以又遣散了一部分人。
赵二还时不时往县丞处跑,也不仅仅是心中仍存一线希望,打量着能找到她娘,也是希望借助县丞的势镇住不怀好意、觊觎赵家剩余家产的人。
她清点过了库房,以前她娘教过她管家,她能看懂账本,知道少了好大一笔,毫无疑问就是赵晗月做好事捐的。
她一阵咬牙切齿,觉得赵晗月真是穷大方,拿赵府的钱摆阔,得好名声。
不过人都已经没了,骂再多也没有意义,更何况许是吃过苦头,爹娘又没了,对这个同父的姐姐,赵二倒不像之前那般怨恨嫉妒了。
想起了以前不懂事时欺负她的场景,被赵晗月整治期间,她可算知道人饿肚子有多难受,但像这种事,她娘却对赵晗月做了好几回。
然而话说回来,因为爹爹被她娘勾引退婚,害得娘亲抬不起头也很可恶,娘想出口气怎么了……总之,就是心情挺复杂的。
算盘被赵二拨拉得哗哗作响,其实赵晗月虽然带走了赵府大部分财物,但还是给他们留了吃饭的银子的。
赵二想离开此地,无论是去外祖家,还是祖父家,总之安平县这个伤心地她是不想待了。
可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会儿外面正乱着,真要走的话,得雇一些厉害的打手,还得考虑以后,她嫁人要嫁妆,她弟娶媳妇要聘礼。
外祖已经隔了一层,祖父因为当年父亲做出的荒唐事,又一直没有太大成就,很是冷淡。
赵二知道他们是靠不上的,她得给自己和弟弟攒好家底。
越琢磨越觉得钱太少了。
头顶的天塌了,现在钱财就是她的安全感。
赵二正愁容满面,突然丫鬟急匆匆走过来,高兴的说:“小姐,有人上门拜访,说是您的舅舅。”
“舅舅?”赵二一喜,腾的一下站起来,“舅舅莫非是知道发生的事特地过来接我们?”
此时的她完全忘记,她给外祖家写的信根本没能寄出去。
“是啊,舅老爷来了,咱们可算有人撑腰了。”这段时间,丫鬟同样战战兢兢,夜晚睡觉都得在枕头底下藏把剪刀。
毕竟赵府不小,又接连清掉人手,他们住这里实在没多少安全感。
但不清的话,一来花销大,二来赵二并不十分信任他们,她记得大管家背叛他们,投向赵晗月的事。
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些歹毒的见主家示弱,起了贪心?
所以赵二只留下几个忠厚老实的娘亲从外祖家带来的陪房,哦,因为赵晗月的动作,好多人或赶走,或扭送官府,剩下的其实不多。
赵二想到他们被赵晗月验证过,竟莫名生出一种心安感。
所以尽管舍不得钱,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主仆两个急匆匆的往前院走,远远的就见到一个头发半白的人,正在坐着喝茶。
赵二心头闪过一抹怪异,这是哪个舅舅?怎么头发白了这么多?
说起来,跟随爹爹来安平县就任,她已经有好久没见过舅舅了。
或许是大舅舅?赵二拎着裙摆,小跑到近前,正要叫一声大舅舅,忽然对方抬头看了过来,两人撞见,都是惊讶。
“我舅舅不长这样啊。”他没这么好看。
同一时间,男人也在想:姐姐的孩子怎么长残了?
“你是谁?”兴奋褪去,赵二的警惕也提了上来,“我所有舅舅都见过,没有你。”
她呲溜一下退出老远。
男人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闻言瞳孔缩了缩,再仔细打量对方的面孔,不像,五官没有一处和姐姐相似。
他们家的人都长得不错,他本以为是姓赵的拖累了姐姐,可现在……他脑中闪过一个极不好的猜测。
“你娘是谁?”
“我倒要问问你是谁,李东,快把人赶出去,竟敢冒充我舅舅!”
话未说完,声音瞬间消失,因为这男人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她已经感觉到了锋利的剑芒:“说,你娘是谁,你那个死去的大姐姐又叫什么?”
旁边招待他的看门中年人惊呆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扑上去:“放开小姐!”
男人的软剑还稳稳的架在赵二的脖子上,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空中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黑衣人,挡住他们:“劝你们安分点,我家大人最近心情不太好。”
生命受到威胁,赵二彻底老实了,男人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很快,一个大致的真相被勾勒出来。
赵二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地上突然冒出一个缝让她钻进去,她害怕极了,这个冒充她舅舅的人,看她的目光简直想杀了她。
男人确实想杀了赵二,还有她的弟弟赵三。
事实上,所有欺负过他姐姐的人,他都想杀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钦差,是柳晗月她娘那个多年未有消息的弟弟。
当初张明把赵县令和曹县尉意图联姻之事告知她,便是想让她联络这个娘家舅舅。
但柳晗月并不信任这个舅舅,因为多年未有生息。
不过柳钦差有苦衷。
当年姐姐喜欢上赵县令,甚至为了他私奔。
柳钦差看在眼中,只觉得是自己没用,家世不好,所以才拖累姐姐不得赵家认可,于是弃医从文,去考了科举。
未料到
还来不及告知姐姐考中进士能给她撑腰的好消息,就遭到打压甚至谋害,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被人救下,那人身份尊贵,要他去做一件事,以报答救命之恩。
这位贵人便是当今天子,朝中有多番势力牵扯,他身为天子却是个傀儡皇帝,至今未能亲政,但他并不甘心,所以默默积蓄力量。
虽然柳钦差读书考科举的初衷是为了家人,但越往上走,他也确实被大义感染,想扫清朝中污垢,还朗朗乾坤。
而且他会被谋害的理由小到让人发笑,仅仅是他太过出色,幕后之人怕他夺了自己连中三元的名头。
惨烈被波及到的不仅是他,还有那人一路走来,挡了他路的人。
于是柳钦差虽舍不得姐姐,可想着若能做成此事,既可完成自己的志向,从今往后,也绝不会有人敢小瞧他们柳家。
所以他最后见了姐姐一面,就离开了上京。
他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变故。
赵县令这个在他看来颇有担当,愿意挡住家族压力的男人后悔了,低头回了家,贬妻为妾,重新迎娶了未婚妻,冷眼看着正妻磋磨以前喜欢的女人。
连带着她生下的女儿也视作耻辱,从不过问。
“不曾想过当日一别,竟是永别!”柳钦差眼睛泛红,因为他要做的事太危险,怕波及唯一的姐姐,甚至换了个身份。
这些年他其实就在青州,他也知道赵县令来了青州,可他甚至不敢多表现出自己关注的迹象。
因为他要收集齐王谋反的证据,同时借此拿下朝中齐王的一众关系网。
最后他成功了,成功把齐王药死,将一桩谋反泯灭在青州当地,没有造成太大动乱。
扶光觉得齐王的谋反虎头蛇尾,发的那缴文更是铁憨憨,这都离不开柳钦差的努力。
那时他已经掌控了齐王府,齐王更是卧病在床,只不过为了迷惑别人才没有传出消息罢了。
如今志向达成,自己身居高位,柳钦差就迫不及待过来找姐姐,让她分享自己的荣光。
可他没想到,姐姐竟然死了,还遭受了贬妻为妾这样的羞辱,甚至姐姐留下的女儿也在不久前,死在火中。
只要他早来一步。
如果他弄死齐王,稳固住齐王府后没有回京向皇上复命,而是直接过来见外甥女,或许她就不会死!
悲愤之下,柳钦差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鲜血淋淋,他却浑然未觉。
他痛恨自己,用自伤的方式惩罚自己。
“大人,你冷静一点!”黑衣人哪里还顾得上外人,连忙冲上去制住他,不叫他这般自伤。
可柳钦差明明是个文臣,挣扎起来的力度却连他都险些没抱住,他只得大声道:“大人,小姐只是失踪,没准还活着。”
赵二默默的退远,心中惶恐极了,这个男人竟然是赵晗月的舅舅?
想到以前对赵晗月造成的伤害,她打了个寒颤,连忙招手叫来李东,让他去打听这人是谁。
与此同时,前院。
柳钦差在下属的劝说下,总算冷静下来,他收敛了悲痛神色,冷冷道:“我去见此地县丞,你去打听赵家的事,要事无巨细。”
曾经的经历让他知道,官府中人是最信不过的,他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黑衣人不太情愿:“大人,我得保护你。”
他们这次出来的急,大人身边就只有一个他,若大人在安平县出事,皇上怕是要诛他九族。
可看到对方冷冷瞥过来的眼神,他到底怂了,默默的递出几件暗器。
这回柳钦差没有拒绝,收下防身,他还不能出事。
黑衣人送走自家大人,长叹一口气,快速转进一个小巷。
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粗布麻衣,乃是当地普通老百姓的打扮。
当然,他也知道十里不同音,这么短的时间想伪造成本地人是不可能的,好在他进城时就注意到有不少流民住在窝棚中。
虽然也消瘦,但面色红润,状态不算太差,眼中都有光。
他可以装成他们。
唉,想他一个皇家暗卫,本来干的是保护人的活,可在大人手底下这几年,是啥也学,啥也会了。
黑衣人,哦,现在不能叫他黑衣人了。
他们暗卫从入门的那天起就已舍弃过往,除非哪天退休才会恢复本名,他现在叫矛九。
本来应该叫龙九,但这一任陛下说龙九指向性太明显,所有人都改了,改成矛姓。
矛,寓意他们就是皇帝手中一往无前的矛。
走出巷子时他还在想,不太对劲啊,这安平县的百姓状态未免太好了。
就连那些住在城外窝棚里的流民也是,可他记得他们赈灾还没到此处,粮食还没发下去吧。
难道是本地县丞太过得力?
那倒不是不可以在皇上面前为他求个情。
他也疑心赵县令被烧死是县丞干的,不过看安平县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乐,甚至连一些他们经过的富裕之地都比不过,他就非常肯定的觉得这县丞干的是好事,干的太对了。
如果其他地方的父母官也有这样的魄力,想来干旱造成的后果不会那么严重。
不过还有一个疑点,那些流民未免太多了些。
哪怕县丞是个狠人,把本地大户全抄了家,这粮食也未必够用吧?
想不通啊想不通。
矛九摇晃着脑袋,露出一个纯朴憨厚的笑容,快速靠近城门口正在分发野菜团子,面容和善的大娘。
本来还想唱做打念一番,卖个惨,混一顿,顺便借此和大娘唠嗑上。
没想到大娘见到他,先是一愣,似乎认出他是陌生面孔,却是拿起旁边的一个大叶子,给他装了一个有成年人拳头大的团子递过来:“后生,吃吧,不够的话,还有。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久饿之人,可以再领一份。”
没办法,就算矛九会伪装,可身形是骗不了人的,精瘦与竹竿和骷髅有区别。
不过大娘话里太大方了吧,他的惊讶没忍住从面上露了出来:“大娘,这、这个免费给我吗?”
“是啊,一看你就是刚来我们安平县,我们大人说了,似这样的,可以白领一段时间的吃食,把身子养好,你快些安顿下来,找个工作,不拘是在城中还是城外开荒都可,这野菜团子虽掺了白面,却不比城中售卖的食物好,年轻人还是要有点志气。”
大娘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白面?这个团子黑乎乎的,居然还掺了白面?
矛九更加惊讶了,这安平县也太大方了,但面上却顺杆子往下爬,向大娘打听起城里城外的事,美名其曰方便找工作安顿。
正好他们也确实有这个义务,大娘一边忙活,一边满脸骄傲的向他们宣扬神仙娘娘的伟大。
如果说之前矛九的惊讶还是装出来的,现在却是实打实,一点都不磕碜。
他的嘴巴越张越大,完全被镇住了。
有路过的人见他这傻样,不免站在旁边指指点点,他们安平县涌来的外地流民越发少了,倒是很少再见这一抹奇景,不少本地百姓还颇为怀念。
矛九一开始还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可听得越多,他就越发肯定安平县能有这一切,绝不是普通凡人能做到的。
再想到打听到的大娘神神秘秘的说赵家失火是遭了报应,因为当初赵县令试图放火烧死神仙娘娘,他的脸色就变得青青白白,更难看了。
等离开城门口,他再也忍不住,骂出声来:“这个遭瘟的,自
己不干人事竟还连累了我们家小姐!”
“这下怎么办呢?以大人的性情和对家人的重视,即便知道这是一位真神,可对方害了他外甥女,也不可能罢休吧。”
完了完了,大人再厉害,但区区凡人又如何能与神仙相抗衡?
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飞鸽传书给陛下,貌似只有陛下能阻止大人冲动行事,与神仙作对。
毫无疑问,如果大人和神仙娘娘对上,他必输。
矛九满脑子不好的猜测,一时却忘了去打听更多柳晗月的事。
毕竟神仙显灵的实证太多,而大娘的重点都放在如何以最短时间让新来安平县的外地流民成为娘娘的信徒,并未过多诉说那些与娘娘有过交际的贵人的过往。
除非是被惩罚的,嗯,这样有利于树立娘娘的威严。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眼中被赵县令连累,一并遭了报应的柳晗月,其实备受娘娘喜爱。
矛九这会儿就很慌,很不想遇见自家大人,只想着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然而越不想事情发生,它就越会发生,矛九正在大街上游荡,就看到了向自己走过来的大人,他嘴角扬着,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见到矛九这副打扮,也没有意外,只说:“跟我去桃李村,我要见那位神使。”
他特地在神使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然而矛九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却不是他在发自内心的高兴,而是大人气疯了!
他真的决定要找神使算账!
因为身为凡人,无力与神仙抗衡,就选择从神仙指定的神使下手?
毕竟这些年他们也不是没抓过别人的软肋,他也看过大人在极度生气,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反而笑了。
一瞬间,矛九只有一个念头:“大人,你冷静!虽然那位神使只是普通凡人,并没有被赐予特殊力量,但想用他来威胁神仙也很危险呀。”
“你说什么?”柳钦差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矛九却以为自己猜对了:“大人,我知道小姐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很生气,你想弑神,为了报仇,才会先针对那位神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要从长计议,不如先飞鸽传书给陛下,或许那边有什么办法。”
他说得含含糊糊,同时目光还紧张地往四周飘,他感觉到有不少人目光不善地投了过来,似乎是听到了他说要对付神仙娘娘。
柳钦差终于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他得知外甥女的死去太过激愤,所以容不得别人说她不好,要对付她、
他叹了口气,屈起手指用力敲在矛九的脑子上:“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我不是让你去打听消息吗?才听到一半?我要去找神使,是因为她就是我外甥女。”
“啊?”矛九整个人都惊呆了。
“大人、大人。”忽然,远远的传来声音,却是张明驾着一辆马车过来,他对两人露出笑容,“桃李村路远,县丞特地让我送大人前去。”
马车出了城,坐在车架上的张明时不时就听到车厢里面传来惊呼声。
“竟是这样!”
“小姐这么厉害!”
“姓赵的那般可恶,若不是小姐自己出手收拾了他,我非得让他尝尝我的手段,我跟大总管学的那一手三千刀片人人却不死的技巧还没用过呢。”
张明听得冷汗涔涔,这位钦差大人的下属,也太多才多艺了吧,还会传闻中的凌迟之术?
他们这种小地方,别说用了,他也是以前赵县令显摆的时候才听过一嘴。
不过他心里多少松了口气,赵晗月命运坎坷,堪称多灾多难,父亲这边的缘分是半点没有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母亲那边的长辈,似乎并不介意她做出的这般惊世骇俗之事,甚至犹嫌不够,这就很好。
她人生中经历过太多苦,可算能迎来一点点甜了。
他哪知道,柳晗月的舅舅自己都干过惊天动地之事,药死了一位王子皇孙,区区杀父弑母这种离经叛道,不过如此。
毕竟他们讲究天地君亲师,论纲常,对皇族的敬畏还排在亲辈前面。
只能说,不愧是一家人。
没多久,这久违的一家人就坐在了一间屋子里,面对着同一张桌子。
听完钦差的自证身份以及张明的补充,柳晗月却不像紧紧盯着她看、对比故人面孔的男人那般紧张激动。
一个从未见过的舅舅而已,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出现,那后续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不过,等知道对方身份,听他说着以后再不会叫她受委屈,柳晗月却是眉眼一动,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作为娘娘亲封的神使,柳晗月觉得自己应该履行神使的职责,比如帮助娘娘扩大领地。
她研究了娘娘一路以来降雨的范围,竟然隐约猜出了七八分关键。
明明之前都在稳步扩张,后续县城却一直没有开放,直到她那个便宜爹跑了一趟桃李村,被吓成了傻子。
据后续她从各家那里打听到的,便宜爹昏倒前也听到了神音。
他有什么特殊的,不过是安平县县令这个身份。
于是结果就非常明显了,娘娘扩张的关键是本地最高长官,她自然而然将目光放到了宋知府以及原先青州的主事人齐王身上。
可惜还不等她行动,齐王就死了,于是她只能遗憾的看向宋知府。
不过钦差虽只是临时接管青州,管的也只是赈灾之事,但会不会依旧有用?
柳晗月目光欣喜,柔和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口中不介意给他一点甜头的叫了一声舅舅,却飞快的在心里呼唤娘娘。
——这是她成为神使之后的又一大优势,她沟通娘娘,不需要再说出来,只要在心里强烈的念一念,如果娘娘无事就会回应她。
听到耳边传来嗯的一声回应,柳晗月郑重询问:“娘娘,这个人说他是朝廷派来青州赈灾的柳钦差,你看把他变成傻子的话,青州是不是就是我们的了?”
正在思索这个舅舅的出现,会给柳晗月带来什么变化的扶光:“……”
你可真孝顺,不能更孝了。
黑猫则非常感动:【宿主,这样虔诚的信徒已经不多见了,要不咱们给她买点漂亮衣服打扮打扮?我刚搜了不少娃娃衣,可好看了,虽然尺寸可能还是有点大,但可以私信客服量身定做。】
扶光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别添乱。”
柳晗月有些委屈的撅了撅嘴,扶光只好道:“不是说你,赶紧打消这个主意,想要把青州解锁,也不是只能用你渣爹那个办法,你努力一点,让他也能听到神音就行。”
“哦哦这样啊。”柳晗月乖巧的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娘娘,但我还是觉得,我渣爹那个办法更快,你不用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客气,有什么招呼就是。”
扶光:“……”
知道话得说得明白些,她只好道:“你这个舅舅跟你渣爹不一样,他的意志很坚定,心理防线很强。”
可能是带上了深渊的特性,对方又离得这么近,扶光很轻易就感知到了这一点,知道仅凭噩梦就想让对方心理崩溃,不太可能。
要知道面对赵县令,她都是多方铺垫,趁人之危。
但这人的话,就算特地寻的是他陷入沉睡,防线比较脆弱的阶段,放出深渊,怕不是他也很快就能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有的人,即便噩梦里清晰地写着他的弱点,他也能坚定的认出这是假的。
柳晗月遗憾的垂了垂眼,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等她知道这个便宜舅舅的过往,她才彻底打消了主意。
她舅舅竟然抛弃一切,在齐王手底下潜伏了十多年,一直不曾被发现,还顺利的解决了齐王,让他带着谋反之名遗臭万年,这样的心智,这样的手段,确实没那么容易崩溃。
她可不想让娘娘白忙活一场。
不过柳晗月又很快抬起头,扬起唇角,笑得很甜。
自己可是神
使,对这个亏欠了十多年的外甥女,舅舅支持一下她的工作,不过分吧?
当然了,她也知道他们其实没什么感情,所以柳晗月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或许是大仇已报,又有娘娘教导,她的耐心好了很多。
嗯,她有时间和便宜舅舅慢慢周旋。
柳晗月的想法扶光不知道,但可以猜出个十之七八,不过不等她见证柳晗月的成果,意外先发生了。
某日她正在照常吸收整个安平县的热量,忽然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望向心脏处,只见那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全部是一种橙红的色泽,像极了火焰,但又不是。
扶光本以为自己很快能搓出一朵小火苗,所以不断压缩吸收来的热量,可惜压缩到一定程度似乎就达到上限了。
不管她怎么压缩,都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一次在心脏处爆开,当时扶光大脑一片空白,明明知晓那是一处异域空间,而自己的心脏只作为一个中转坐标,但还是有一种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极度危险感。
待那种爆炸般的晕厥消失,扶光才清醒过来,下意识去看心脏空间。
原本已经被她压缩成一团的热量四散,整个心脏空间,看起来仍是那么无害,之后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再度将它们压缩到极限。
扶光没有在做这般危险的尝试,心中隐约有一种预感,时机没到。
直到今日,直到此刻,预感再度浮现上来,告诉她:时机到了,就是此刻。
扶光将精神力集中起来,但并没有抽出投放在旱灾世界的,反倒是又往那边注入了一些。
直到一半精神力在旱灾世界,一半精神力在她自身,两者形成了一个平衡。
扶光好像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怎么做。
大量的热量从旱灾世界通过精神力的连接,涌入扶光的心脏空间,原本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热量,这时候好像得知了某种讯号,再度向内压缩。
与此同时,心脏壁垒被澎湃的热量挤压的隐隐作痛感终于消失,有一种久违的畅快,扶光敏锐地看到,在一片橙红的光亮中心,赫然出现了一抹金色。
就是现在,不要耽搁!
扶光全力从旱灾世界吸收热量,竟数贡献给心脏空间。
热量仿佛形成了一个以金色为中心的漩涡,这个漩涡还在高速压缩,有越来越多的金色被转化出来。
好烫!扶光感觉到了一种极高的热度,但理智告诉他,那是错觉……不,不完全是错觉,应该说那能将人烧成灰烬的极致高温是真实存在的,却并不会伤害到她这个主人。
扶光只觉得自己被烤得有点蔫蔫的,像晒久了太阳,昏昏欲坠,意识迷离,但居然不是特别难受,反而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大脑沉沉浮浮,在这种极度不清醒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唳叫,像是有一个生灵诞生了。
第43章 第43章治好(三更)
【这么小小一朵火苗,真的能作为树人世界的太阳吗?】黑猫难得耗费能量,让扶光把这朵蜡烛似的微光,放到了系统空间,打量着,它眼中满是怀疑。
“应该能吧,不是说浓缩的都是精华。”扶光的声音也带着不确定。
黑猫不由提议:【要不咱再养养,再多吸收一点旱灾世界的热量?】
它有点担心这朵火苗刚放进熄灭的太阳中,就直接消失了。
扶光摊了摊手:“巧合的是,树人世界的真菌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差不多?我记得应该还有吧。】黑猫已经立刻看向第二个水晶球,果不其然,还有一片指甲盖那么大点的绿色没有被清除。
黑猫得意的看向扶光,扶光无语的耸耸肩:“看这里,太阳露出来了。”
她指向一处,黑猫一看吃了一惊,明明是发光发热的太阳,但存在感极度微弱,就像风中残烛,好似真的要熄灭了,难怪它刚才都没有注意到。
扶光又摊了摊手:“而且,不是我不想再养养,是你没发现吗?安平县的热量已经恢复正常了。”
【啊?】黑猫都懵了,一时间没明白扶光的意思。
扶光摸着自己的下巴:“以前浑然不觉,但把这些热量抽离出来,就会发现挺多余的,这股热量更刺激,带着躁动的气息,与这里隐隐分离,有种不太和谐的感觉,就好像是强硬加进来的多余之物。”
随着扶光的描述,黑猫跟着探入精神力。
它也多次出入旱灾事件,却是第一回如此细腻的比较前后的区别。
【好像还真的是唉。】黑猫这才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尽管细腻,但似乎没有扶光敏锐。
即便是现在,由她做出提醒,它也是耗费了不低的力量,才察觉到一点点的区别。
扶光心中一动,突然道:“”所以这个古代世界的旱灾会不会不是普通天灾,而是因为多出来的热量?
旱灾是多了东西,树人世界却少了东西……不,严格来说他们也是多了东西,多了真菌!
扶光心头一跳。
她打量着黑猫的表情,却见它一脸茫然。
她试探性的问:“你以前带过的宿主也是这种情况吗?”
【没有!不,应该是我没发现。】黑猫纠正说词,用了一个更准确的形容。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良久后,还是扶光先开了口:“算了,这个事不急,再看看,先把太阳放进树人世界。”
黑猫谨慎的点点头,不知为何,它一深想,就从心里生出一股嫌恶和愤怒。
难道曾经在它的职业生涯中出现过,只不过被锁定了所以不记得了?
黑猫猛的甩了甩头。
这时,扶光已经非常谨慎地将自己心脏处那朵赤金色小火苗放进了树人世界。
让她意外的是,两个世界的大小比例好似消失了。
若不是精神力精准校对,扶光几乎以为那朵小火苗如一滴水落进大海,找不着了。
天空中的太阳当然没有她所知晓的科学常识中的星体那么大,但也不像从外面往水晶球里看那么小。
小火苗放入其中,宛如微尘,扶光看得胆战心惊,也怕真如黑猫所担忧的它刚一进去就熄灭。
然而面前好像已经沉落水下、无法再发光发热的太阳,居然真的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的感觉非常微妙。
就像在一片纯黑的空间里,突然有人点了一根蜡烛,蜡烛虽小,带来的光与热却如此明显……
呃,其实真实的光线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阴天的模样,但扶光就是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好像不一样了。
不说立马变得生机勃勃,却已经从死气沉沉中迸发出了一缕生机。
不光扶光感觉到了,此地的树人似乎也有所感觉,没一会儿,大祭司被一朵蒲公英载着上来了。
她激动的直奔太阳而来,大声道:“太阳神,您彻底苏醒了吗?”
扶光眨了眨眼睛:“你感觉到了?”
“是的,我感觉到了。”大祭司非常激动,口中情不自禁唱起了赞美太阳神的歌。
扶光既觉得这调子好听,再听懂其中意思后又觉得挺尴尬的。
这吹的有点过分哦,她摸了摸鼻子。
大祭司唱完忽然收敛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太阳神,我感觉您似乎有点虚弱。”
“是的,之前一直……”扶光叹了口气,含糊其词,“最近才找回一些力量。”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之前冒然冒充太阳神的行为有多鲁莽。
真不愧是树人世界,有太阳跟没有太阳完全是两个样。
这种看似微妙实则遍布整个世界的变化,一些比较敏锐的强者肯定能察觉,就如大祭司。
不过她又瞥一眼对方,微微的笑了,倒不意外她没有戳穿自己。
毕竟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太阳神,我们能帮助您吗?”
面对大祭司真挚的眼神,扶光依旧摇头,太阳想要长大,靠的是旱灾世界的热量,除此之外,她还没找到别的办法。
“那好吧。”大祭司有些失望,但没有强求,只微微躬身,从树心空间里拿出一些瓜果,“这是我族最近培育的新品,请太阳神品尝。”
扶光扫了一眼,明显能感
觉到品质比之前的贡品要好许多。
不知是为感谢她弄来了太阳,还是树人们缓过来了,可以优中选精,培育产出更佳的食物。
这回她没有拒绝。
这些东西在旱灾事件完全可以当大补丸子来用。
她正愁流民们来的太多,身体太差,那批粮食用的差不多了。
虽然她还存有仙灵芝,但一来仙灵芝效用太强,二来所有的真菌都快被树人斩杀,这是最后一批绝品,用一朵少一朵,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如不是必须,扶光一时还真舍不得用。
这些树人们的产出,虽为低配版,却刚刚好。
刚撤离精神力,耳边就传来黑猫激动的大叫:【宿主,你猜的没错,太阳果然是树人世界的关键,现在它的拯救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百分之九十,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扶光挑了挑眉:“百分之九十就算完成?”
【是啊,达到这个进度就说明当前世界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剩余的,可以放任其慢慢发展,等它自己走到完美进度的百分百。】黑猫指着第二个水晶球说,【如无意外,应该是这火烛般的太阳长高长壮,散发的光和热能满足树人世界一切生灵的需求吧。】
【不过这收尾工作就算我们不插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妨碍。木生火,树人自会好好蕴养他们得来不易的太阳。】
扶光觉得它说的有道理,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要把它放生吗?她指着水晶球。”
【放生?】黑猫没太听懂。
扶光做了个伸手一抓的动作,与当初黑猫抓取世界有九成的相似:“既然都治疗的差不多了,该把它放回去了吧。”
【哈哈哈……】黑猫忽然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宿主,你也太可爱了吧,虽然这两个水晶球并排在我们眼前,但只是我定位了它们的坐标,我这片系统空间作为中转站,可以让你投放的物品瞬移到当前世界里。其实现实中,他们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身处不同的宇宙,哪怕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它们相遇的可能也依旧是千万分之一的奇迹。】
“这样啊。”扶光点点头,表示懂了。
她有些遗憾,这样一来,不同世界展开交流的机会就相当渺茫了。
转眼旱灾世界已过去半个月,这日,矛九难得见到他家大人不像以往一样,给那位神使外甥女打下手,听她传教信仰神仙娘娘。
他不由得怪里怪气的说:“大人,你终于记起给陛下写信,说明此地情况了?”
柳钦差先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在给陛下写信,不过不是汇报公务,我打算辞官。”
“什么?辞官!”矛九一下子不淡定了,他几步窜到男人身侧,伸长脖子去看桌上的信,越看脸色越难看。
“大人,你疯了吧?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竟要为了一个相处不到一月的外甥女,放弃一切?”
“你明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她接近你,喊你舅舅甚至讨好你,纯粹就是为了利用你,让那位神仙娘娘的力量扩大到整个青州!”
柳钦差目光一暗,却还是说:“这不好吗?你我都知道赈灾粮只能救助一时,天上迟迟不下雨才是一切祸患的源头,再让天这么热下去,很多百姓都受不了的。”
“我没说娘娘不好。”这是矛九的真心话。
他一个暗卫可不像主子那么七窍玲珑,了解越多神仙娘娘的事迹,他就越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只要她做好事,他就认她是神。
他纯粹是不忍看自家大人自毁前途:“但是想让整个青州都下雨,也不必你辞官啊,咱们可以慢慢来。”
“慢不了的!”柳钦差打断他,“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索,我已经尽可能的按照月月教我的去做。”
说的难听点,就是疯狂给自己洗脑。
“我认为我对她的虔诚并不逊色,但为何我还是听不到神音?我想,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放下这世俗,还留恋着红尘,所以我要尽可能摒除杂念,将信仰娘娘视作我的全部,只有这般,若方外之人,才能尽最快速度达成这一点。”
矛九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
成为狂信徒,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他们这半个月也都有打听,有的人没有太大变化,就是积累够了,水到渠成就能听到神音了。
但他们用不了这个办法,就只能剑走偏锋,强行斩断杂念,这是他家大人的尝试。
矛九默默退开一步,让他家大人继续写信。
柳钦差微微一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告诉对方,也不能说。
他遍读史书,知道什么叫飞鸟尽,良弓藏,也知道自己杀死王子皇孙,是一件多么犯忌讳的事。
纵然陛下在未掌权时,恨这个最有威胁的皇叔恨的要死。
可等他大权在握,疑心病上来,再想起今日的种种,会不会就觉得膈应?
皇家靠着这种高高在上,在所有人心中种下臣服,且不可犯上的念头,而他却已经跨出了这一步。
急流勇退是他最好的归宿。
就算不是此刻,也在未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曾娶妻,不成生儿育女,甚至在齐王看中他,想给他指婚时偷偷动手,营造出身有隐疾的脉象。
他没有后代,若生出不轨之心,便是谋反了,江山又能传给谁?
如果帝王疑他,这会是一个很好的保障。
这种考虑,尽管他和矛九多年潜伏,堪称生死与共,但他依旧并不能完全相信他。
这封信寄出去几天,柳钦差便对柳晗月说明了此事,柳晗月面色大变:“你为何要辞官?你可知……”
她气得面色涨红,脑中飞快转动起来。
如果他不是钦差了,青州换一个主事者,岂不是代表着她花费在他身上的功夫全白费了?
但得知他的考虑,知道他辞官是为了让自己变成娘娘的虔诚信徒,完成她的期待,她又沉默了。
沉默中,她飞快的在心里呼唤娘娘,告知她此事。
扶光也没想到会生出这变故。
她看向黑猫:“这么重大的事故,你没检测到?”
黑猫立刻去看系统,面露惊喜:【宿主,青州已经解锁了。】
几乎是柳钦差通知柳晗月前后脚的功夫。
扶光立刻散出精神力,果然,原先在安平县边界就会被卡住的精神力顺畅的蔓延了出去。
范围越来越大,她仿佛看到灰色的地图被点亮。
青州真的解锁了,在柳钦差才发出信函决定辞官之后?!
黑猫也想到了这一点,挑高了一边胡须:【因为他放弃了皇帝这个信仰,选择了我们?但他已经不是钦差,他的身份还能管用吗?】
“不,你忘记了,任免是有时限性的,就算此时他要辞官的信件已经发到上京,给皇帝看过,皇帝要不要同意,甚至是另选一位钦差来主持赈
灾都需要时间,我们完美的卡住了这个时间差。”
【原来如此。】黑猫恍然大悟,【宿主,那咱们接下来是先吸收太阳,至今还是先降雨?】
之前为了弄出那朵小火苗,自己将整个安平县的热量都吸空了,扶光本以为再过几天又会生出来。
毕竟之前她也做过这种操作。
在白云观时,她将二管家那处屋子变成冰窟,可过个几个时辰,冰化了,那间屋子依旧热得不行。
但没想到他们等了又等,惦记着给树人世界的小太阳喂养热量的紧张关口,安平县竟然萎了!
它的夏天好像真的过去了。
温度降下来,一夜间从盛夏走到了深秋,不冷不热,刚刚好。
扶光很无语的发现,自己再度抽取的热量,根本不能与心脏处的火苗源头相容,反而很嫌弃的样子,竟然将这团热量从心脏空间排挤出去,还差点把现实中的床单给烧了。
要知道,因为她的双腿还没解冻,她的力量根本用不出去!
虽然扶光能感觉到异能在自己的上半身缓缓流淌,可若是试图逼出,力量就会流向下半身,如泥牛入海,不见一点影子。
久而久之,她已经不尝试了,这回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见小火苗有多愤怒。
然后她有点猜到,凝聚出小火苗的热量和旱灾世界原本的热量不是同一种东西。
为了加以区分,黑猫还给它取了个名,叫做太阳之精。
因为它觉得扶光朦胧中听到的那一声唳叫,绝对就是神话故事里的金乌。
扶光无语的问它:“你真的见过金乌,听过它怎么叫?”
黑猫立马摇头,它搓着小爪爪,摆着农民揣的姿势:【但人嘛,得有点志向,既然是吹牛,当然要吹个最厉害的,金乌神鸟,传说中的太阳,多霸气,我还准备给我们的小火苗起这个名字呢。】
扶光嘴角抽搐的厉害:“你这是越级碰瓷。”
她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小火苗身上金乌的影子,如果真要往上凑的话,说一句火乌鸦还差不多。
小火苗和陨石剑不太一样,反而性质与深渊更相似,朦胧中,扶光能感觉到它的意识,不过智慧程度比深渊更差。
真要形容的话,像火之灵。
很遗憾,安平县的这种力量已经被扶光抽干净了。
幸好就算没有补给,树人世界那边的小火苗也没有掉链子。
别看它小小的,无论是力量还是持久性都非常强,看着微弱,风一吹就能灭,实则血量死死锁在了一上,扶光甚至怀疑就算真有幕后黑手在投放一波真菌,也奈何它不得。
当然了,小火苗坚强是它自己争气,作为一手创造了它的妈妈,扶光有机会就立刻奶它。
青州已解锁,她连降雨都顾不上,就开始抽热量进心脏空间。
不用特地倒腾去树人世界,这种特殊的太阳之精自发通过心脏处的亮点传输了过去。
黑猫对她指指点点:【宿主,别忘了我们的初心,当救世主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你现在咋公私不分,格外偏心金乌?就算它是个刚出生的崽,饿不得,也不带这样的。】
它语气有点酸。
扶光很镇定,半点不心虚:“做事情得有个统筹规划,先奶它一波是我立刻就可以做到的事,但降雨需要时间。”
边说,她边从床上下来,坐到轮椅上,转动轮椅去洗手池那边放水降雨。
黑猫竟然无言以对。
“下雨了!”
“又下雨了!”忽然有村人在屋外大声喊。
要知道自从半个月前温度突降,终于到了夏天后,安平县水源充足,娘娘连每日巳时准时降雨的规矩都改了,改成了五天一次。
而这场大雨之所以让他们如此惊讶,欢呼雀跃,便是因为与天相不符,分明是娘娘又出手降雨,而且是全县都在下的那种雨。
听到外面的动静,气氛因为柳钦差辞官而陷入僵硬的三人,纷纷走出门外。
“这么大的雨?”柳钦差面露不解,“安平县已经不缺水了,神仙娘娘为何多此一举?”
却是柳晗月一下子领会到真意,突然看向便宜舅舅,笃定地说:“如无意外,这会整个青州都在下雨。”
“啊?”矛九一脸懵,“你怎么知道的?”
柳晗月才懒得跟他解释,已经回屋收拾行李,边收拾,边对着跟上来的便宜舅舅说:“我打算带一些娘娘赐下的仙药和白面去青州各地走走。”
“你舍得离开了?”矛九脱口而出。
他知道对方的固执,某种程度上自家大人选择在此地待着,便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随大人回上京,过贵女的生活。
“我为什么不舍得离开?娘娘去哪,我就去哪。”难得的,柳晗月给了他好脸色。
她脚步轻快,口着还哼着歌。
柳钦差才看她这样,哪能不知道对方名义上是带着粮食去接济灾民,可实质上,是赶着去传播神仙娘娘光辉的。
毕竟这场雨来得太急,柳晗月怕他们弄不清真神,胡乱将功劳随便归在某个僧道上、
真让别人占去了,她得呕死。
柳钦差轻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他们不愧是甥舅俩。
柳晗月这般八面玲珑,看一步算十步,像极了他,与此同时,这种对在乎之人的专一与重视也像他。
他撇了还傻不伶仃呆站在原地的下属一眼:“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收拾行李,我们也该去看看宋知府正在的成果如何了。”
矛九嘴角抽搐的厉害:是啊,您可算想起来正事了,我还以为您就记得一个外甥女呢。
与此同时,上京,皇帝已经收到了柳钦差八百米加急的密保。
骤然见到这般标识,他面色一下子变了,脑中浮现出种种不好的猜测。
等看完信件,事实比猜测更让他不敢置信,不能接受。
他的股肱之臣说要辞官?
皇帝眸光深沉,被气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上京之中对柳钦差胆大包天杀死齐王之事颇有非议。
有一些迂腐的老御史还弹劾他,可皇帝又岂是这般没有度量、是非不分之人?
若齐王谋反成功,他必死无疑。
可就算齐王一直蛰伏,难道当一个傀儡皇帝就很好?
他自懂事起,就绝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当初为了奖励功臣,也为了安他的心,自己还偷偷给了免死金牌,就算他老年昏庸了,以柳卿的智商,也能凭借着这枚金牌全身而退。
在愤怒之余,皇帝脸上又露出疑惑。
他记得柳卿对光宗耀祖,对能否荣归故里的执念很深。
他说过,他要为家人撑腰。
想到他唯一的姐姐,皇帝的疑惑变成了尴尬。
当初赵县令贬妻为妾又成了一次婚时在上京,他知道,但当时他不能插手。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他们都防着他掌控大权,他若对一个人关注,极有可能与柳卿的私下关系也会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因此他放任了此事。
不过他后来做了点手脚,让赵县令去偏远处就任,为的是隔绝赵家人和赵夫人娘家人的影响,想着没有了他们拉偏架,柳卿姐姐又有医术,甚至毒素傍身,似她弟弟,日子应该能好过些。
没想到对方居然死了。
皇帝心情沉重,盯着信纸上寥寥两句的字眼。
他知道以柳卿的重情,绝不如纸上这般轻描淡写。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愧疚,觉得自己猜中了柳卿的想法,定是觉得自己缺席多年才造成姐姐的悲剧,于是要加倍弥补她的女儿。
皇帝略想了想,提笔快速的写下一封信,辞官?当然不可。
他不是那般卸磨杀驴之人,他可以将对方的功劳一部分分在他外甥女身上,封她做县主,柳卿可以带着他外甥女风风光光回京,给小姑娘找一个好归宿。
几日后,皇帝收到回信,柳钦差得寸进尺,表示自己的功劳可以全部用在外甥女身上,县主是否可晋升为郡主?
至于他,还是要辞官的。
皇帝:“……”
皇帝气的把这封信摔了出去,一封不厚的信轻飘飘落在不远处,像是在嘲讽他。
皇帝面色阴晴不定,怒道:“外甥女外甥女,你就记得外甥女是吧?怎么不想想自己,都三十好几
人了,朕还想着趁早给你指一门婚事,绵延子嗣。朕的女儿都能打酱油了,你还不生?当心过几年就再也生不出来了!”
皇帝自己生了会闷气,想着人不在近前,再怎么生气,对方也听不到,遂作罢。
他绕着御书房走了几圈,心里的火气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外甥女是劳什子的神使,该不会是她误入歧途,蛊惑了朕的心腹?”
柳钦差在信中并未大篇幅介绍神仙娘娘的过往,他知道皇帝是一个比他更不信神的人,只是简单说了寥寥几桩事迹。
这看在皇帝眼中,就跟那些打着神佛旗号的骗子差不多。
意识到关键,再看这两次的信件,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对。
“瞧瞧这大场面,没准这回的神棍还真有些手段,不行,朕得亲自去一趟!”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就觉得不妥。
他刚在上京大刀阔斧的清除贼逆,如今各家都紧绷着,只是维持勉强的平静,需要他压制,他实在走不开。
脑中掠过一系列名单,皇帝很快有了主意,他要派一个他、柳卿两人共同的好友去。
这人是魏国公世子,当然,现在已经变成魏国公了。
他手头上的事刚好告一段落,至于对方向自己请假,说要好好陪陪夫人,被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他与他夫人多年的老夫老妻,用得着如此腻歪?
魏国公和夫人本来正美美的在山中避暑,别看上京这边没到干旱得地里长不出粮食的程度,却也是热得人受不了。
他加急把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完,就迫不及待来庄子上。
刚跟夫人甜蜜了两天,结果……
“好生歹毒!定是嫉妒我有一个恩爱的夫人。”话虽如此,还是得从温柔乡里爬起来。
他一脸怨念的向皇帝请求,此次办差说是辅助柳钦差赈灾,其实私事居多,是为将误入歧途的柳钦差拉回正途。
所以他想带上他家夫人。
皇帝很嫌弃的摆摆手,准了。
半个月后,那边迟迟未有消息,皇帝终于没忍住发去一封催促的信函,是叫你去做正事的,可别净想着和你家夫人游山玩水,倒把正事忘到了脑后?
你当年不是颇为敬服柳卿的谋略,一度将他视若知己吗?难道你也变了?
竟开始排除异己,对他辞官不管不顾?
信函发过去后的几天,那边拖拖拉拉来了一封回信,皇帝看了又差点吐血。
魏国公表示,他多年为皇帝战战兢兢谋大业,精神紧绷许久,且未有一日假期,如今来到了这片有神仙庇佑的福地,他想和他家夫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争取再造两个娃娃出来,所以请陛下给他长假。
他倒是没有说自己要辞官,可皇帝哪能想到,他是让魏国公去劝人的,结果他自己被蛊惑还拉着他夫人不回来了?
更离谱的是,他在信中长篇累牍的说明青州的神仙娘娘多么厉害多么仁慈。
不仅几次全青州范围内降雨,还多多赐下仙食仙药,救回了好多因为干旱亏空的百姓的身体。
他表示,这般大善神,光自己信仰完全不够,皇帝应该带头信仰,作为表率,最好发一道圣旨,让全大周的人都能知道神仙娘娘的光辉,给他立长生牌。
现在青州干旱已解,不仅干旱解了,那股能将人晒死的灼热也没了。
如今的青州温度不冷不热,实乃避暑佳地,如果皇帝有意,也可以过来玩玩。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皇帝再也忍不住,摔坏了自己最喜欢的砚台。
他觉得魏国公疯了,自己被蛊惑不说,还想蛊惑他?
甚至在信中说了,要将他父母亲都一并带去青州,说他们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能扛,住在火炉般的上京着实遭罪。
这对国都如此嫌弃的口吻!
如果不是魏国公给他做了多年伴读,又确实在扳倒齐王和朝中逆贼的事上立下汗马功劳,他绝对要治他的罪。
皇帝脑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人,石御史。
这人倒不是他的心腹,就是个纯臣,先皇在时忠于先皇,他上位也忠于他。
关键是他虽忠于他,却在他大权在握后更加不客气,他但凡有一点点出格,就立刻站出来参他,关键是还有理有据,让皇帝有苦说不出。
“就你了。”皇帝露出阴险的笑容,他认为此人就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纵然那位神使有再多花言巧语,想必也动摇不了他。
他特赐对方尚方宝剑,和一队五十人的禁卫。
“若他们不回来,就强行将他们押回来。”
然而石御史更过分,他写了一篇万字奏折,从多方面阐述了皇帝带头信仰神仙娘娘的重要性,说若他这般,全大周的干旱可解。
皇帝:“……”
疯了,真是疯了!
他有一种魔幻感。
“再派人?不可不可。”
派一个丢一个,再扒拉下去,他朝中就没人了。
而且连石御史这个老古板也被说动,反过来蛊惑他,这跟对方一贯的忠君理念可不相符。
皇帝并不认为一个坚持了自己目标有三四十年的人,会那么容易动摇原则。
“难道这位神仙娘娘真有莫大法力?”他冷静下来,他要亲自去一趟青州。
至于他离经期间上京的局势,太子尚幼,他毫不犹豫的想到了他的皇后。
他虽与皇后没有魏国公和他夫人那般甜蜜恩爱,但皇后是他的贤内助,是左右手,大周也没有什么后宫不可干政的迂腐规定。
太子监国,皇后辅政,他很安心。
上京没有解锁,扶光并不知道皇帝的动向,她正在和黑猫讨论:“你说他们这骚操作真的行吗?”
黑猫见证了柳晗月这位神使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服(洗脑)流程,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此时非常有信心:【一定行,你看这个啥魏国公还有石御史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听他们夸皇帝有勇有谋,爱民如子,绝对就是你说的那什么中兴之主,再者,就算他此次不过来,肯定也不会放任这几个心腹不管,还会再派,咱们多来几次,等到朝堂大半人都被攻略了,我就不信这大周还解锁不了。】
毫无疑问,此时青州的特殊热量也被扶光尽速解决,进度条飞快的往前走,黑猫言之灼灼要一鼓作气,彻底解决旱灾世界的灾难。
扶光当然不信真有封建帝王会言行如一,真的爱民如子。
很多时候,这都是挂在口头上,收纳人心的东西。
比起对方亲自过来,她更觉得他会谨慎再派人来。
古人可是很讲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尤其那是一位有皇位继承的人。
就算他同意,想来他身边人也不会同意。
结果多日后,看到出现在此地微服出巡的皇帝,扶光难得愣住了:“就真、真来了?”
皇帝这熊心豹子胆,就不怕有人刺杀他,让大周又陷入动荡?
扶光的脸有点绿。
倒不是在系统面前被打脸了,而是不理解,不认同,她觉得他在作死。
一口气带着暗卫偷偷跑到青州的皇帝也觉得自己在作死。
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跑来以身犯险,这很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难道真的是大权在握后飘了?
可他就是一股脑跑来了,心里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很重要,他必须亲
自来一趟。
皇帝一贯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不然也走不到现在,早被毒死了,在他的太子出生后。
“虽然他来了,但他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信仰我。”扶光看着正被众人围起来七嘴八舌解释神仙之事的皇帝,继续说。
可这一回声音明显没有上回笃定。
哪一个封建帝王不自命不凡?就算他们接受了真有神仙,也要强行挤进来,自号为天子,绝不向谁臣服。
然而才过去七八天,黑猫就兴奋的告诉她,皇帝变成了狂信徒,整个大周版块都解锁了。
扶光:“……”
又、又被打脸?
这皇帝是怎么坐稳位置的?
难道跟他皇叔齐王一样,在心机深沉的外表下,也有一个铁憨憨的内里,能顺利上位,大权在握全是天道辅助,幸运加倍?
不然怎么也解释不了他一点都不怀疑,不怕自己这神仙之力越发扩大张扬,直到亲自插手凡俗之事吗?
他就这么信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没有一点点私心?
其实扶光低估了自己现在的能力,她纵然手握不俗力量,却也从来没有把小人世界当做任她游戏的npc。
皇帝内心深处真的没有怀疑过她这位神明的意图吗?
当然怀疑过,可与此同时更加清醒地知道,既然他已来到青州,若神仙真想做什么,又岂是他们这些人力能阻挡?
神仙娘娘要全大周,控制了他,不过是麻烦一点,所以他滑跪的速度比柳钦差快多了。
他不仅自己变成了狂信徒,还特地回了上京,亲自下旨,为神仙娘娘宣传站台
便是有上京的重臣觉得皇帝这发了什么疯,也很快在不同寻常的一场大雨后,彻底跪了。
而从皇帝手中流出来的仙药,也让他们纷纷变得狂热起来,大量的信徒涌入,扶光的精神力暴涨。
她终于不用在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吸收热量,而是精神力蔓延到全大周,一口气抽取热量。
一天后,可怕的高温恢复到平常夏季的模样,三天后,众人感觉到了凉意,半个月,他们终于迈入深秋。
扶光吸走了大周多余的热量,这里的能量转化终于恢复正常,四季轮转,平衡又和谐,这才是真正健全的世界,有夏也有冬。
皇帝已经敲锣打鼓,派遣使臣去向周边的小国宣扬。
扶光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成效,却不料在热量吸收干净的当天晚上,黑猫便告诉她,进度一举超过了百分之九十,达到了九五、九六的程度,这个世界的救援成功了。
他们可以把它放生。
扶光:“……”
【还有一个好消息,宿主,治疗你下半身的信仰点攒够了。】
那位皇帝陛下行动力太强了,他们天南海北跑各地吸收热量的时候,宣传是一丁点都没停下,好多时候,他们在这边吸收,那边就传来一股暴涨的信仰。
【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治疗?】
“要。”扶光毫不犹豫。
纵然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推着轮椅去外间散步,可能站起来,谁愿意瘫着?谁不想做一个能跑能跳的健康人?
这次治疗花的时间长了些,黑猫精益求精,不仅治好了扶光的双腿,还用多余的能量给她的身体做了一个保养。
当终于站起来时,扶光捏紧拳头,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怕是不逊色于医院刚收进来的一个力量觉醒者。
是的,在扶光为小人世界奔波的时候,现实世界,院长也没闲着。
除了接收十来个已经出现觉醒征兆的病人以及八项数据还未出现变化,但概率很大的病人,居然还有好几个家在本地的异能者加盟。
他们原先被接去了异能者总部,有人选择留在总部,但也有人在得知自己家乡也开了一个分局后,就果断过来报道了。
说真的,对于某些没有太高追求的异能者,有编制的最好状态就是事少还离家近。
所以扶光也推着轮椅去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这位力量异能者很喜欢她,好多时候都不要轮椅直接公主抱着扶光到处走。
反倒是扶光对着这类自来熟、热情极了的人颇为不适应,若不是感觉到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喜爱,她几乎以为她看上她了。
“真好啊,站起来的感觉!”扶光捏着拳头,打了一套军体拳。
其他异能者或许因为异能觉醒前期,身体亏空太狠,还在服用特殊营养剂调理中,但也在陆续开始一些训练。
唯有她,因为双脚还没治好,站不起来,就只能在一旁观看。
不过扶光已经记下了动作,此时打起来除了一开始的生疏,非常标准。
这点生疏也很快被克服了,流畅起来。
黑猫也觉得宿主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种双腿健全的新生活,于是说:【那我就先不给你找新的小人世界了,你自己适用一下新身体以及精神力。】
“嗯。”
因为扶光已经全部治好,所有冰冻的部位都解冻了,她的精神力终于可以像其他的异能者一样蔓延出去,而不是力量刚有这个趋势,就自发的进入冰冻部位。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都是通过系统空间进入小人世界。
那个水晶球其实是可以拿到现实、被人看到,那是黑猫力量的显化。
扶光有些尴尬。
因为精神力不能像其他异能者一样用出来,院长都带着新组建的团队给她做了好几回检查了。
这次总算可以交差,她的工资可不是白拿的。
结果黑猫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就被打脸了:【宿主,紧急情况,有一个世界出了问题,发来求救信号,等不及了。】
扶光:“……行吧,上班。”
她无奈的想:本来还打算趁休息期间,好好观察一下住在树人世界太阳里的小金乌呢。
可来活了,那就只能上。
第44章 第44章猫族(二更)
扶光的意识探入新出现的水晶球,耳边传来黑猫急促的介绍声:【宿主,我本来打算给你找一个健全的小人世界,没想到收到了这个小世界的求救信号,它的大体环境有点类似你们的近现代,比如六零年,但又不太一样……】
黑猫还没有说哪里不一样,扶光忽然拧起眉头,感觉到了强烈的震动。
这种震动在水晶球外其实不显,唯有进入其中才能发现,这片天地在摇晃。
摇晃?扶光有点难受。
这种来自小世界的灾难好似影响到了她,比第一个旱灾世界尤甚,就好像干净的桌子上蒙了一层灰,让她很不舒服。
【宿主,是世界意志在向你求助。】黑猫发现了情况,解释道。
“能把它扒拉下去吗?”扶光忍耐道,她有一种自己身处摇晃的大楼,随时会掉下去的惊心动魄感。
“我尽力帮你屏蔽。”黑猫有点无奈,这个世界意识就像是溺水的孩童,无法保持冷静。
有了系统帮忙屏蔽,扶光觉得好受许多,没那么想吐了。
她冷静的看向下方,是一座城池。
小人们似乎掌握了烧红砖的技术,三四层的小楼大部分是用红砖做的,少数一些泥瓦的平房,而作为重要防御的城墙则用了很多石头。
不太像六零年代,有点过于富裕了。
扶光想起了他们村,她听过一些老人讲古,不过仔细一看,那些房子都非常老旧,脏兮兮不说,还有大量开裂多次修补的痕迹。
小人们发出惊恐焦急的叫声,快速的往楼下冲,让扶光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就算是三楼四楼这样的高度,住着的小人也敢跳下去,落地时灵活的打了个滚,貌似没受伤,还张开双手去接亲人。
不过此地的地震似乎很严重,扶光已经看到地面大量开裂的痕迹。
有小人比较不幸,落地时地正巧裂开了,他拼命扒拉着边缘,手都割出血也没有放,还有的坠落得更深。
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救人!
电光火石之间,扶光已经有了决断,她一秒都不到就召唤出了陨石剑,先刺再削,一整个城池连带着下面的地基都被扶光削断。
她庞大的精神力笼罩住目前解锁的所有区域,用力将他们托起,精神力极快且大量的消耗着,巨大的耗空感让扶光很难受。
她立刻伸手,一双手果然探进小人世界,将要坠落下去的城池托起,城池停留在她的双掌之中,恰到好处装下。
扶光的身体进入小人世界,也是要消耗精神力的,主要是世界意识会本能排斥她这种外来者。
不过这个世界本就在向她求救,而且双手拖起城池可比用精神力托举简单多了。
主要是在精神力的视野中,小人们体型如常,并不会有大小差距,扶光用精神力托举,就相当于真的举起了一座城。
饶是她
在旱灾世界收获不少,那一下巨大的消耗也差点没稳住。
此时换成双手,神明与凡人的体型差便又出来了,扶光捧着这座城,觉得像捧着一个小小的精细的模型。
震动忽然停了,不仅是小人们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扶光也皱眉向下看去,大地似乎还在开裂,但缓慢了许多,更像是地底深处被抽空、没了地基稳固的一种惯性。
扶光能如此肯定的得出地震消失,便是那种摇晃的感觉没了。
有些奇怪,扶光心想。
“兽神,兽神出现了!”
“是兽神救了我们。”
扶光被小人们的大叫声吸引了注意,不过——兽神是什么称呼?
她不意外自己会被认成神明,如果她的世界突然出现这么一双手把他们托起来,她也会觉得这个庞然大物是神明。
黑猫有些古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就是我要说的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动物进化成人的兽人世界,你可以把它看作与之前树人世界类似的存在,只不过一个是植物成精,一个是动物,他们也有特殊力量。】
扶光:“……”
她四处看看,发现了不少奶猫。
原先只觉得这个地方的小人喜欢养宠物,现在……那不会是他们的幼崽吧?
她嘴角抽了抽,一一数过去,奶牛猫,狸花猫,橘猫,小豹子,小狮子小老虎甚至还有小小的熊猫!
这是一处猫科动物的聚集地呀。
至于熊猫那是例外,像这样的例外还有几只,大概因为他们都是毛茸茸,比较亲近,所以住在一处?
虎头虎脑的挺可爱,比起他们身形消瘦的父母要圆润许多,明显被养得很好,就是很脏。
扶光知道野外动物不像动物园里的,能把自己收拾的很好。
通常毛光水滑又干净的往往是大佬级别,能捕捉到足够的猎物,也能有闲暇打理自己。
她原本对猫科动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想到黑猫,到底忍住了。
扶光其实不是洁癖,可他们真的好脏!
一个个都不爱洗澡的吗?
好吧,猫科好像就是不爱洗澡,幸好系统不这样。
不管什么时候,它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只能说幸好陨石剑往下刺的足够深,除了削出来一段地基,还有一层厚厚的泥土,她的手是与泥土直接接触的,应该还好。
扶光想着,表情越发僵硬。
流浪猫上完厕所好像都是就地掩埋!
她瞪大眼睛。又看了看手上的土,再一次想,还好还好。
话说陨石剑这一手太得他心了,本来还以为是精神力暴涨,又太过紧张没控制住,刺得太下了。
幸好幸好。
就在扶光杂七杂八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众猫族人终于从兽神降临的呆滞、激动中反应了过来,纷纷跪拜。
扶光清了清嗓子,赶紧让他们起来。
不是说已经发展到近代文明了吗?哪来的动不动就跪的恶习?
猫族人还没反应,扶光忽然听到咚的一下落地声,紧随其后的是惨叫。
她赶紧看过去,却见是一只鸟,不,应该是鸟兽人,他摔了个五体投地,脑袋埋在土里,两个大翅膀拼命的扑腾。
扶光:“……”
她牵引出一丝精神力,把人翻了过来,仰面躺着,免得出现地震中没出事,反倒是地震后把自己活埋了这种悲剧。
“兽神,兽神娘娘摸我了!”地上的鸟兽人发出一声激动的尖叫。
扶光嘴角抽了抽,移开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猫族人身上。
担心会有余震,她环视一圈,一眼看中不远处空旷的广场,小拇指动了动,开口示意他们顺着这一处爬下去,走到广场那里。
猫猫们恋恋不舍,但畏惧兽神的威严,还是乖乖的爬了下去。
扶光精神力扫描一圈,确定城池里已经没有生命气息,方才看向城池原址。
盯着那个大坑,足足有两秒,心生怀疑:自己当初有那么激动吗?居然挖了这么深?
有那么一瞬的疑惑一闪而过,扶光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摇了摇头,将这座城小心的放了下去。
才刚松开手,就有一角向下塌去,她赶紧伸手扶住,却不料用力过猛,直接把这一角给捏变形了。
捻着有些扎手的石头沫,扶光表情尴尬。
突然那边又传来动静,她稳住这头救那头,颇有些手忙脚乱。
最终这个城池塌成半废墟的模样,才终于不响了,扶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哈哈,质量好像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劲太大……
“见过兽神娘娘,我是猫猫城的城主!”忽然,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唤回了扶光的理智,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左右上下四个方向都有小人蹲着,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
想必已经将刚才自己手忙脚乱的动作看了个全。
虽然是人类的模样,但想到他们的种族,扶光一瞬间幻视自己被多只猫猫围观看热闹的场景,扶光更尴尬了。
喂喂你们是不是太淡定了?
好歹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地震,不应该立刻检查族人有没有伤亡吗?
“兽神娘娘无需介怀,我们猫猫城历经多次地震,城墙倒了又修,修了又倒,早就不负当初的坚固了。”
虽然扶光出现在兽人世界的只是一双手,但城主却通过这双手和那年轻的声音判断出,这位兽神娘娘年纪并不大。
他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小孙女,所以态度非常慈祥。
只是,他眉眼露出几许忧愁,当初建城的大石头,是周围搜寻了一圈,还去很远的石山才凑够的,不然后面翻修也不会那么仓促潦草。
现在猫猫城彻底塌了,难道城墙只能用红砖?
可是红砖没有石头坚固啊,塌的更快。
心中忧虑,城主强打精神,吩咐壮年族人:“你们去废墟里翻一翻,先把食物还有药物翻出来,城主府的药库在这个方向。”
这也是多次地震后积累起来的教训,但凡发生地龙翻身就必有族人受伤,即便他们往空旷处逃跑,所以药物很重要。
不过这一次……城主又舒展了眉眼,因为兽神娘娘及时出手,他能感觉到所有族人都活着,血腥味也不浓。
“等等!”原本扶光正观察着城主,觉得他慵懒的气质,眼睛周围那大大的黑眼圈非常熟悉,听到他让猫猫们进入废墟翻东西,连忙阻止,“地震刚过,怕是会有余震,你们缺食物缺药品,那我赠予一些吧。”
“兽神,这怎么好意思?”城主搓着手,但眼睛却望过来,非常期待。
扶光:“……”
更像了。
这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头子做出这副样子,竟然不让她觉得辣眼睛,想来也唯有国宝熊猫才自带这种气质。
扶光说了一声稍等。
离开系统空间,走到大大的双开门冰箱前,里面满满当当各种肉类,鸡鸭鹅,猪羊牛,应有尽有。
以牛肉居多,如果对这方面比较了解的就会发现那牛肉品相极好,赫然是最顶级的一个品种,雪花和牛。
现在,它们就跟不要钱一样塞满了两个柜子。
扶光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对牛肉品牌也不了解,这一冰箱的各种肉类都是后勤人员给塞满的。
她会做饭,只觉得鸡肉不错,鸭肉也不错,简单的姜葱蒜都能做得很好吃,不愧是国家给异能者的福利。
尤其异能者的胃口都不小,这满满的一冰箱也就能撑个一周。
光食物供应,一月下来,怕是能超过她的两万基础工资。
所以当初选择卖身真是选对了。
扶光一种肉取了一块,想了想,又从旁边一个大冰箱里取出了蔬菜,蔬菜新鲜水灵就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
不同于肉类是一周换一次,蔬菜三天换一次,而且这冰箱不是市面上的任何一个品种,似乎是特制的,保鲜效果极好。
拿好食物,扶光的两只手便占满了,正打算回系统空间,忽然黑猫出现,手里捧着一个水晶球:【直接投放吧。】
倒是忘记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屋子里只有自己,也不怕
会被人发觉,扶光心平气和,先把肉投放进去。
她没有处理。
猫猫城的小人看着是人的模样,但既然是动物进化而成,想必结构和人类有不小的区别,扶光喜欢全熟,却知道猫狗喜欢生一点的。
她把握不了其中的度,就投放生食让他们自己烤一烤吃。
接着是蔬菜,最后她又去了厨房。
后勤小姐姐非常细心,准备的调料很齐全,扶光只习惯用生抽老抽和醋,好多调料都没开封,不过这一次她把它们拆了。
倒也不全是为了小人们,精神力很有用,她的五感变得敏锐了许多,对于调料的掌控就更好了。
扶光翻出一些特地积攒的瓶盖,将食物油,生抽、醋这些液体的放在瓶盖里,粉末状则拿过本子,撕下几张纸,折了一个个小盒子。
*
“城主,我好饿!”一个灿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捂着自己肚子,对着塌成废墟的猫猫城流口水,“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动作很快,就算有余震,也一定砸不到我。”
他心中嘀咕,谁知道兽神赠送的食物能有多少?
他们一整个城的人呢,肯定不够。
而且,他家里有一块好不容易捕到的鹿肉,他不觉得兽神给的食物能比鹿肉好。
城主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用力砸在他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憨憨,这可是兽神,兽神第一次显灵就救了咱们,还说要给食物、药物,这是多大的荣幸?就算她给的是一坨屎,咱们也得高高兴兴的吃下去。”
呕呕,年轻人听得反胃,嫌弃的离他老远,心里更加忐忑了。
就在这时,有敏锐的猫族人忽然松动鼻子,到处嗅闻:“好香啊,我闻到了新鲜的肉味!”
可不是新鲜,今天正好是现实世界中的周一,每周一次的补给日。
因为异能者身体亏空,后勤可是非常注意他们的营养摄入,别的都可以放在一边,唯独食物,那绝对是第一列。
“哇,我看到了肉肉在天上飞!”
不知是谁指着上方大吼一声。
捂着肚子满脸颓丧的金发年轻人立马抬头,瞬间惊呆了。
只见一块巨大的雪花状的肉,如轻飘飘的一捧雪,缓缓从天上飞下来,飞到了……他本能顺着肉坠落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城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块漂亮的雪花肉正好降落在他面前。
“快快,快搬一个干净的石板过来!”城主大声指挥着傻住的族人,肉还悬停在他眼前,没有真的掉下去。
扶光看着这混乱的地面,又看看两个猫族人辛苦抬过来的石板,摇了摇头,快速的扯了几张厨房纸垫在下头,这才让肉落地。
一块又一块的肉落地,散发着让猫族人欲罢不能的腥气,他们纷纷的往城主那跑去。
城主笑得牙不见眼,很嫌弃的叫他们让开些,别耽误兽神的赐予。
他也没想到,兽神所谓的赠送一些食物,竟然是这么大的手笔。
他还以为兽神是看他们房子塌了可怜,给一些食物让他们应急。
等余震过去,还是得进废墟,将吃的喝的用的都翻出来。
没想到啊……城主忽然觉得,以往最厌恶最恐惧的地龙翻身,这一次竟成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