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钝地眨了下眼,身躯慢慢往下滑落,最终彻底失去意识。
觉察到她不再回应,连柯玉怔了瞬,眼神也恢复些许清明。
忽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迟珣的声音从外传来:“连师妹,我在楚师妹伤口里栽下的灵藤起了变化,应是心绪波动所致,是她醒了吗?”
第56章 第56章不知道和裴褚崖比起来是……
“无——”连柯玉开口,却因嘶哑陌生的嗓音顿住。
他抿了下唇,待喉间的干涩有所缓解,才接着说:“无事,长姐在休息。”
语气冷淡,丝毫没有动身开门的意思。
迟珣道:“那或是出了其他问题,灵藤提醒不会出错,总归小心为好——连师妹,你先开门。”
连柯玉眉头微拧。
他的脑子这会儿还有些晕眩,视线一转,恰好扫见桌上铜镜映出的脸。
放在椅柄上的手支着头,另一手轻轻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他浅浅一笑:“宗主,气大伤身。”
乌鹤指着他,想要说什么,看他的样子却又说不出口,只得转而看向了楚念声。
“不行,你想收徒可以,宗内有的是资质上佳的弟子,可她”
他停了一瞬,使出一道屏障隔断了殿内外,方才压着声音道:“她是妖,怎么能拜入你的门下?”
“我说她不是,她便不是,况且,除非是宗主这般修为,旁人谁能瞧得出她是什么?”裴褚崖晃了晃手中的茶,“再者说,便是宗主不同意,也晚了。”
“敬师茶我已经喝过了,按出云宗的规矩,她已经是我的徒儿了,除非犯下大错,也不该被轻易逐出师门,否则我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师长一辈都未见,算喝的什么茶?”乌鹤极力稳了稳气息,压着怒意道。
闻言,裴褚崖手一顿,继而抬眸望向乌鹤,缓缓笑了。
“师长一辈?”
“宗主的意思,是要我的弟子,去拜见我那几位师兄弟?”
他语调轻柔,笑容也极其迟润,楚念声却早从昔日的相处中深有体会过,他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会这样笑,而笑意越甚,说明他已经非常不悦了。
而听到裴褚崖的话后,原本言辞激烈的乌鹤也骤然沉默了下来。
许久,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终于认真地打量起了楚念声一眼,方才抿着唇问道:“你的来历”
“她是我的徒弟,仅此而已。”裴褚崖将茶放下,打断道。
不等乌鹤开口,他又“啧”了声:“师兄,你这儿的茶真是一如既往地难以入口。”
楚念声看了眼似乎正认真嫌弃着那茶的裴褚崖,又看向神色颇为一言难尽的乌鹤,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茶壶。
对着从来让他束手无策的裴褚崖,乌鹤又开始头疼,僵持许久,静默无比的殿内,忽然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师尊,要不尝尝这杯?”
捧着刚刚沏好的,用最简单的方法制作的茶,再想起方才那茶案上各式各样的用具和泡着不同花瓣草叶的水,楚念声不由觉得,裴褚崖对她的要求当真已经很是宽容了。
若是要按那一套流程下来,别说七日,怕是半年都没办法泡出那一杯敬师茶。
侧眸看了眼楚念声手中的茶,裴褚崖忽然一笑。
抬手将茶接下后,他并未急着喝,而是眸光渐深地望向了乌鹤:“傅宗主,想必宗内的弟子,早已在诸位师长的教习下,将这泡茶之法熟稔于心了吧。”
“但是,我偏偏喝不惯这茶,就像我待不惯这出云宗一样。”
楚念声左右看看,总觉得殿内的气氛比方才更加沉寂了些,她迟疑了一下,凑近裴褚崖,小声问道:“师尊,要不我先出去转转?”
从往日小黑言语中透露出的点滴端倪,再加上今日的亲眼所见,她隐隐察觉得到,裴褚崖和乌鹤之间,或者说和整个出云宗之间,有着不少她所不了解的恩怨。
她再留在这里,二人也只能继续互相打着哑谜,她瞧着都替他们堵得慌。
“不必。”
裴褚崖微垂眼帘,面上笑意不减,指尖勾起一缕发:“宗主的意思我已明了,既然这样,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话音落下,他收回手指,墨发随之落下,而后懒懒起身:“走吧。”
楚念声仍然保持着问话的姿势,见状先是一愣,而后当即跟在了裴褚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朝着殿外而去。
“灵脉有薄厚之别,便是妖修,亦是一样。”
身后,乌鹤骤然开口。
随着他的话音,裴褚崖原本不疾不徐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过身,掌风微动扶住险些撞在他后背的楚念声,眼角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哦?”
看着他的样子,乌鹤又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跳进了裴褚崖设好的坑里,但
他妥协般叹了口气:“续脉丹可以修补天资不佳及后天受损的灵脉,师弟你在宗中时便览遍古籍,这次来,便是为着它吧。”
听闻乌鹤的话,楚念声呼吸一紧,下意识看向了裴褚崖。
裴褚崖却似乎并没有将话听进去,他重新坐回原位,好整以暇地抬起手,似乎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般,细细打量着。
“这续脉丹本也算不得多贵重,若是你要,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长清,你既带了她来,自也是知道只服下丹药是无用的。”
“嗯。”裴褚崖低笑了声,这才看向了乌鹤:“不就是需要有人帮她把药性化开吗,我的灵力太过强劲,容易适得其反,宗主是想说这个吧。”
“这也好办,宗主借我个洞虚期的弟子一用,算我欠出云一个人情便是。”
洞虚?
在一旁认真听着的楚念声默了默,裴褚崖早已升至大乘期不假,在修为不及他的人面前自傲些也正常,但是随口就把千人里都难出一个的洞虚期说得跟筑基一样
她这大腿,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牢靠。
乌鹤似乎早就猜到了裴褚崖会这样说,无奈一笑:“你明知我不愿同你见外,长清,你这徒儿,我会着人去为她渡化药力,至于人情”
“你回到宗内,接下执事宗主之位,如何?”
殿内倏然静下,楚念声惊愕地看向裴褚崖,而后在脑中悄然问小黑:“什么叫执事宗主之位?”
在一旁看戏的小黑过了很久才回,声音亦是有些惊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管是哪个宗派,压根都没有执事宗主这个说法,宗中长老们不乏对宗主之位有念想的,要是设这么个头衔,还不得抢破了头?”
一山不容二虎,哪有上赶着给自己添堵的?
楚念声忍不住道:“那乌鹤这意思,难不成我师尊救过他的命?”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想不开提这么个要求出来。
但这不过是个开头,更令楚念声惊讶的是,接下来裴褚崖的反应。
这样大的好处,她的师尊却只是笑了笑,而后眼都不眨一下地反问道:“宗主这是要挟恩相报了?”
乌鹤却是看向了楚念声,转言道:“续脉丹起效至少需要一年,你便放心她独自留下?”
“世人皆知宗主高风峻节,我有何不放心的。”
楚念声:?
从二人的对话之中,楚念声忽然反应过来,裴褚崖的意思,是要把她留在这里?
要她,独自一妖待在这闻名于世的正派大宗里,至少一年?
她倒吸一口气,当即死死拽住了裴褚崖的袖子,在他蹙眉看来时,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语调轻颤,仿佛掺杂了无数的委屈:“师尊,你不要我了吗?”
裴褚崖眸光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迟懒道:“不过一年时间,待你好了,本尊再接你回去。”
“可我舍不得师尊!”楚念声想都没想,飞快地摇了摇头,目光灼灼而坚定道:“若是要和师尊分开,我宁愿一直留在化形期!”
灵脉修不修得了另说,命才是最重要的啊!留在这里和待在狼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裴褚崖侧眸望着她,眸色微深:“不是说想要变强,这便后悔了?”
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楚念声隐隐有些头疼,但是现在说反悔
触到裴褚崖眼底那抹幽深的笑意,她毫不犹豫地即将出口的话咽了下去,也是这时,曾经看过的虐恋话本上的语句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她定定地望着裴褚崖,酝酿着情绪,随即眼中一抹挣扎渐渐浮现。
“可师尊不在,我修炼再好,又给谁看呢?”
许久,低涩的声音响起,已然移开视线,有着起身之势的裴褚崖衣角轻动,一顿后缓缓侧过了头。
“师尊”
“我不想和你分开。”
清软而忐忑的语调下,原本已然不再寄希望于留下裴褚崖的乌鹤倏然抬眼,视线自眸光微深的裴褚崖身上扫过,同样落在了楚念声身上。
少女一袭素色衣衫,和那抹夺目的红,仿佛分明割裂开来的两界,垂落在地的袍角却因为二人此时的距离而交织在了一处,在那红衣之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什么时候,他这清傲茕行的师弟,也容许旁人轻易沾染自己衣袍了呢?
眼中弥漫着朦胧的雾气,楚念声仰着头,在裴褚崖直直望着她的目光之中,再度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你在哪学来的这些?”小黑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见得多了,它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为狐族挽救那些早已丢得七零八落的尊严。
“以我见到我娘和小情郎出现分歧后的解决模式来看,我觉得,大多数男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楚念声维持着自身的动作神情,暗暗回道。
若非乌鹤在场,她怕自己被他没忍住拔剑给砍了,这个时候该是狐形的效果最好。
而且经过这些时日,她隐隐感觉到,在她喊师尊时,裴褚崖似乎总是对她格外宽纵些。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视了许久都没等到裴褚崖发话,楚念声都忍不住要寻个时机,低头揉一揉酸疼的眼睛时,一道幽香冷风自身前拂过裴褚崖背身而立,对上了乌鹤似在思量着什么的目光。
“一年。”他没有再看楚念声,平静地对乌鹤道:“这一年,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乌鹤一怔,而后亦是站起了身,顿了顿道:“可以,出云宗上下所有弟子,若非必要,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得到了答复,裴褚崖也不再多言,瞥了眼仍处于茫然之状的楚念声,转身朝殿外而去。
“哎师尊!”
忽略掉小黑愈发明晃晃的鄙视,意识到裴褚崖的话外之意的楚念声,心中一喜,快步跟上了他。
而被晾在一旁的乌鹤,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渐渐松了。
肯留下就好,至于留多久
看了眼红影身后,因为不防他突然离开而反应不及,匆匆追了上去的少女,乌鹤眼底浮现几分顾虑。
若这会是长清解开心结的转机,只是一个续脉丹而已,也当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
指尖捏起一个法诀,在莹光亮起后,清雅矜然的一声“师尊”在殿中响起。
乌鹤收起思绪,缓缓道:“迟珣,有一事,需你费些心了。”-
翌日,楚念声醒来时,思绪尚还混沌,忽听见阵“呼哧呼哧”的哈气声。?
什么动静?
她偏过头,竟看见一只小白狗蹲坐在床边的高凳子上,头顶荷叶,还背了个包袱。
应是太热,它正伸着舌头哈气。
一人一狗视线相对,它倏地收回舌头,语气严肃说:“小的烛妖,奉楚大人之令,来为您送药。”
第57章 第57章“小楚大人,小的是烛妖……
楚念声拎起小白狗晃了晃,狐疑道:“楚霁云?他送什么药。”
烛妖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一颗丸药从它背的包袱里滚出。
它抱在怀里,解释:“楚大人听闻您中了尸毒,他如今在隐云浮岛,一时半刻赶不过来,特令我送些调养灵息的仙药。”
楚念声丢下它,抱臂道:“定然是迟珣做了这耳报神,嘁!又不是要死了,告诉他做什么。”
烛妖抖了两下耳朵,严肃劝慰:“楚大人亦是担心。”
“你把这什么仙药拿回去,我不吃。”
“可楚大人——”
“楚大人楚大人,”楚念声伸出食指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你是只狗,学会汪汪叫就好了,别整天把楚大人挂在嘴边,他又不是什么殿里的神仙。真想喊,倒不如喊我两声大人,也叫我畅快些。”
烛妖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小楚大人,小的是烛妖,并非犬妖。”
楚念声一把抱起它,来回揉了两把。
“可我看你再像狗不过。”她又扯它头顶上的荷叶,“你是烛妖,脑袋上怎的不顶根蜡烛,而要戴荷叶?”
“天气炎热,再者如今是六月,正是荷叶繁茂
峰顶,雾气飘渺,带着些许醒神的凉意,随着楚念声的起势,一袭薄衫猎猎而起,手中长剑折射出几缕寒光,剑招飒飒,一招一式无任何凝滞,身姿极快地变幻间,额间赤色花瓣随之舞出一道红色的光影。
她额间泛着细密的薄汗,长发低挽,随着她的动作在腰间宛如墨瀑般拂过,初初升起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恰似一副缓缓展开的戏文画卷。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房门轻启,极轻微的响动后,楚念声的余光捕捉到了一道红色的衣角。
空幽静谧之中,她目光忽地一转,腕力微顿间,身形已旋然而起,衣摆在空中荡开一抹飘逸的弧度,没有任何预兆,长剑悄无声息挥出,一道凌厉剑气如风般卷起经年不化的积雪,细碎的冰凌飞旋着,朝立于门边的男子面门直射而去。
裴褚崖半阖着眼,似醒未醒,似乎对将至身前的剑气恍若未觉,见此,楚念声眼中亮意更甚,握紧了手中的剑,唇角悄然弯起。
笑意未尽,那些冰凌在距离裴褚崖眼前只差三寸之处时,毫无征兆地骤然停下,随后,稳稳地悬在了裴褚崖的眼前,任凭楚念声再怎么调动,也再前进不了半分。
楚念声微微睁大了眼,便见那些她费了许多功夫才琢磨出来的,融入了她大半灵力的冰凌冒起一股白烟,紧接着又化成了一滴滴雪水,在雪地上碎出了圈圈湿痕。
原本雀跃的神色僵在脸上,楚念声把剑随手一丢,擦了把额上的汗,脱力般坐在了地上。
失落地瞪了眼前方,又心虚地垂下头,想起方才那一剑,她心中愈发不甘心:“你骗我!”
明明是指责的语调,因为少女特有的声线,却又不掺半分怨怼之意,反倒像是雨落清泉般润耳,让人不由勾起了唇。
双肩微动,裴褚崖缓缓睁开眼,眼尾因着笑意而微微挑起,雪色倒映入眸,潋滟生辉:“怎么,难不成就许你偷袭?”
“是你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的!”和裴褚崖相处时日久了,楚念声对他的畏惧不再如以往一般强烈,也有了据理力争的底气。
裴褚崖点了点头,坦然应道:“嗯,所以本尊又没说你有错,下次再接再励。”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本打算不论他说什么都要反驳回去的楚念声哑了声,不是,人怎么可以理直气壮成这样?
但仔细想想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百般算计着试图攻他不备,而不管何时,不论用什么办法,哪怕他看上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总能轻飘飘地接下她的招式,再满是敷衍地安慰上一句:“再接再励。”
果然在巨大的鸿沟差距中,所有的费尽心机都是无用功,赢过裴褚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想到这儿,楚念声更觉自己前路无望,再度灰心地垂下了头。
“方才那一剑使得的确不错。”
正郁郁寡欢时,身前的人盯着她看了会儿,终于良心发现般开了金口,也是自他收下她以来,第一次出声夸赞她。
清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若是以往,楚念声大抵会因为这一声赞许而再度满怀希望地重振旗鼓,但这一次,她只是抿了抿唇,依旧埋首在腿间,不肯答话。
见惯了她讨好卖乖的样子,裴褚崖一时倒有些不适应,但念及小狐狸这些日子的受挫,略略换位思考一番,也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是自己收下的弟子,思及自己所见其他师徒的相处之法,裴褚崖不太确定地想,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一番?
于是,长清君破天荒地倾下身,抬起手伸向楚念声的头顶,几经犹豫后,终于像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般,僵硬地拍了一拍。
鹅绒般的触感一沾即分,轻得让楚念声恍惚以为是又下起了雪,怔怔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已经许久没有近距离出现过的神玉面容。
裴褚崖已经收回了手,与愣怔的小狐狸对视一眼,以为她被打击地连话都不会说了,扶额认真地想了想,方才委婉地开口解释道:“之前你化形是借了本尊之力,虽说见效颇快,但也致使根基不稳,若是再冒进,日后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对妖族的修炼之术不算熟悉,但也知道,有那些秘籍的助力,楚念声的修为远不该只到如今这个程度才是。
察觉到不对后,他有意探查过她的灵脉。
这才发现,她似乎是天生便灵脉有损,若是那样,即便他日日以灵力渡她,怕是也极难有什么突破。
但这话想起楚念声化形后的喜悦和研习秘籍时的积极,裴褚崖难得为她考虑了一番,没有直接点破她的幻象。
见楚念声眼中流露出的失落,裴褚崖顿了下,再度补充道:“其实你跟在本尊身边,即便灵力薄弱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即便只能留在化形期又如何,有他在,这世上能越过他伤到她的人,怕是寥寥无几,若真有,那便是她注定有此一劫了。
“可是我想自己也能变得厉害些啊。”许久,楚念声闷声道。
裴褚崖不觉有些好笑,视线缓缓在楚念声未有太大变化的身形上扫过。
不觉便再度想起这些时日她一丝不苟专心修炼时的样子,明明之前连路都走不稳,现在却能完整地用出一整套剑招,当初那个偷懒耍滑的小狐狸,似乎也只是表面而已。
不过这样的小狐狸,倒更是让他觉得有趣了些。
“为什么想变厉害?”
连裴褚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突然问这一句,但问出来后,他却也当真好奇起了这个答案。
这些年来,他从未对什么事有过极其强烈的愿望,便是练功,也不过是无事可做之下的打发时间而已。
而楚念声却不同,他能感觉到她修炼时甚至是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思的,可他分明从未逼迫过她,也无人能给她施以压力,这样的心态,原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我是不是不能告诉他我被追杀的原因啊。”楚念声一边继续装作情绪低落的样子,一边小声问着小黑。
“你要是想趁早死在他手下一劳永逸,也可以说。”小黑没好气道。
开玩笑,只是收留一个寻常狐妖也就罢了,若是让裴褚崖知道她是妖王后裔,怕是当场就把她神魂给碎了。
不过这么一想,她的天生五尾,倒恰巧避免了旁人把她和九尾一族联系起来,伪装成普通狐族,也能减去不少麻烦。
“嗯?”许久没得到回应,裴褚崖再度问了声。
在自己寥寥的记忆中翻寻了一番,楚念声忽然记起哪日偷溜下山,在话本中看到的桥段,忽地灵光乍现,一个恰到好处的答案浮现在脑中。
静默许久,楚念声终于想好了措辞,眼尾微红,直直地望着裴褚崖:“因为要保护重要的人!”
言辞旦旦,掷地有声。
裴褚崖眉梢微挑,缓缓重复道:“哦?重要的人?”
楚念声一噎,话答得太快,居然没想到话本里的主角背景,人家说这话是为了父母亲族,而她她那妖王爹爹头七都过了好几遭了!
另一边,小黑重重地叹了口气,楚念声都能想到若是它能露面,眉头必然是皱得老高的样子。
“说起来,本尊倒是从未问过你的身世。”裴褚崖声音轻柔缓润,眼底流过秋水般的波纹,让人不自觉便浸入了他刻意挑起的情绪之中,“徒儿可愿给为师说说?”
他极少会用这样的语调,微微失神下,楚念声差点就把真话交代了出来,幸好还有小黑及时地点醒了她:“说点别的,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楚念声神情一凛,为了盖过自己那一瞬的失神,她极力回想着自己被追杀濒死那会儿的心情,眼中自然浮现出一层晶亮的水光:“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我天资不够,在狐族是最低等的,自小我爹娘就不喜欢我,也不怎么管我,后来狐族落难,我便独自逃了出来。”
她低着头,轻轻拽住了裴褚崖的衣摆,声音很轻,又掺了些小心道:“师尊救了我,便是我最重要的人。”
许久,头顶才传来淡淡的一声:“你想保护本尊?”
这话听得连楚念声自己都觉得心虚,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若是我能再强些,便不必师尊总为我操心了。”
虽说他好像根本没怎么操过她的心。
又是长久的安静,正当楚念声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态,有些昏昏欲睡地盯着地面上的雪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方才的剑法不是还没练完?”
“啊?”楚念声诧异地抬起头,只见裴褚崖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的剑拿在了手中,而另一只手保持着在她面前的姿势,掌心张开,宛如天工雕琢而出,没有任何瑕疵。
这半年来,除非她化作狐形,其余时候,从来便近不了裴褚崖的身,便是三尺开外都会被他的威压冻得不敢靠近,也因如此,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裴褚崖的掌心,落下之前,楚念声再次抬眸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任何不悦之意,方才缓缓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这一次的掌心相触,与往日感觉到的似乎有什么不同,但不等楚念声多想,裴褚崖已经松开了她,带着余迟的剑柄重新落在了她的手中。
“再试一次。”
试什么?楚念声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剑,正回想着裴褚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感觉一道寒意扑面而来,本能让她下意识后撤一步,手一抖长剑出鞘,没有任何技巧地横在了身前。
方才还拉她起身的红影指刃如刀,轻侧过身灵巧地避过了她的剑锋,直逼她面门而来,劲风拂过,墨发卷起,让她的视线有一瞬的模糊,但这个攻势
脑海中浮现起早已烂熟于心的剑招,那书页上每一式的动作,似乎都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在了一起,而应对之法,也同时闪现在眼前。
刹那间,她身形后仰,剑柄在掌中微转,剑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自下而起,随着一道裂帛之声响起,那道红影已与她错身而过。
剑势未收,楚念声怔怔地转过头,便看到一缕墨发散在空中,随着晨风轻飘而下。
而那墨发的主人,沐于晨阳的金辉之中,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红衣白雪,映着苍梧翠竹般的身形,良久,他缓缓漾开唇角,狭长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晕,恍若天人临世:“不错。”
“这一招,是你胜了。”
楚念声先是一愣,想起之前那个约定,继而眸中迸出了巨大的惊喜来。
他这话的意思是肯帮她了?!
“但在那之前,”裴褚崖身姿清雅地掸了掸衣袖,“本尊记得,拜师似乎是有敬师茶的,这么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补上?”
他脑中尽是昨晚的事,想与她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他语气平静道:“再没有其他要说的,长姐已经回来了,你安心休息。”
“等等——”那张脸突然凑近了些,鼻尖轻耸,像在嗅闻些什么。
片刻,她又离远。
“哥,”她眉眼带笑,眸底却不见一丝笑意,“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姓裴的来找过长姐,还有那楚霁云,和一股陌生的妖气——这般明显的气味,你竟然没发现?”
连柯玉稍怔。
也是这时,他才感觉到袖口上萦绕着一丝复杂的淡淡气息。
随即,他便想到白日里楚念声曾说过,楚霁云托了只狗来找过她。
第58章 第58章(30%剧情)“你知晓……
连柯玉解释:“长姐中毒,楚霁云托侍妖来看望过。他俩都在隐云浮岛,应是侍妖无意间携带了气息。”
那人闻言,这才坐了回去。
她靠坐在床边,说:“暂且不急,姓裴的心思重,倘若一时疏忽,恐怕还要叫他看出什么。既然要对付他,那便要弄得他没有还手的机会——还有一事,按之前打听的,御灵宗弟子要先在外门待上几年,才会确定往后修炼的方向,果真如此么?”
“嗯。”
“那便好。”她咬着指尖,含笑的眼神忽变得空洞,思绪放空了般,“那便好……”
连柯玉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察觉到结界有所波动。
他远远看了眼客栈,收回镜子道:“改日再谈。”-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似乎有股威压袭来,楚念声尚来不及反应,便不由自主地紧合上了眼。
接着,便是衣料摩挲而过的簌簌之声,黑暗中伽罗香陡然浓烈如实体,是昨日,她在他怀中所闻到的香气。
“运息。”
小黑的声音倏地在识海淌开,楚念声猛然惊觉周遭的冷香不知何时化为润入筋脉的暖流,如春溪漫过冻土,缓缓抚平她脊背绒毛。
“他早便到了大乘期,常年修炼的地方,只是逸散出来的这些许灵力,对你都有很大的好处。”
楚念声惊喜地顺着小黑的提醒调动内息,也是这时,身上的桎梏松开,悬空的身体落入实处,她试探着睁开眼,顺着目之所及的红衫朝上看去,便见裴褚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不要更近些?”
对妖族而言,有增强实力的机会时,客气二字是全然不存在的。
楚念声熟练地找到位置,蜷进裴褚崖的臂弯,感觉着更加澎湃的灵力,只觉得全身筋脉都在雀跃地舞动。
看着愈发得寸进尺的小狐狸,裴褚崖挑眉,又摇首戏谑低笑:“真不知道你是太过心大还是愚笨。”
这世上,还从没有妖敢这么靠近他。
便是有也是想要他的命。
想至此,裴褚崖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转瞬即逝,面上仍旧是清淡懒散的笑。
忘乎所以地汲取着灵力的楚念声却蓦地抖了抖。
是错觉吗,她怎么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左右看看,窗外素雪轻飘,安静祥和,房中除了她和抱着她的人之外,也没什么怪异之处。
抱着她的人再睁开眼时,小狐狸从剧痛中抽出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惊恐地看向身上,确认狐皮还在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怎么好像在动呢?
眼睛睁大了些许,微微起仰头,便正正对上了一双璨若星河的眸子。
小狐狸这才察觉到,自己竟是被人提在了半空中,罪魁祸首唇角轻勾,一手拎着她,另一侧修长白皙的手指饶有兴味地戳了戳她的下巴。
“醒了?”
楚念声抬起头,正撞见裴褚崖迟懒低眸,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后颈软肉:“蹭够了?”
恍然记起自己寄人篱下的楚念声想到自己原本的来意,艰难地从灵源旁抽离,轻盈地跃到了桌案上,又献宝似的将摆在那里的一堆沾着雪水的果子朝裴褚崖那里推了推。
裴褚崖侧眸瞥过,提步走向桌边,拾起一枚滚到案边的朱果,又看向她:“你摘的?”
楚念声端坐在桌上,矜持地点了点头天知道她那点微薄的灵力,摘这些费了多大功夫!
但是他救了她一命,虽然对他来说似乎只是顺手的事,但她寄人篱下,总得表示些什么,起码让他别太快后悔才是。
“本尊从蓬莱岛取回来的种子,用灵泉浇灌百年方得结一回果,这果子一颗顶得上十年修炼之功,也是旁人经常来本尊这儿所求之物。”
说着,裴褚崖视线在果子上一一扫过,笑得愈发柔善。
瞧着这数量,小狐狸似乎是把树上剩的,一个不落地全摘了。
他话说到一半,楚念声就觉出大事不妙,待全部听完之后,已经不自觉地悄悄朝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吗可不跑的话,怕是扒了她这身狐皮都赔不起,总不能连妖丹都挖了去抵债吧!
正当楚念声越想越绝望时,身后倏忽而起的柔劲挡住了她的去路。
楚念声心下一惊,下意识回首望去,却见自己只差一步便要踩空,若非那股劲气阻拦,怕是又要摔个好歹。
“摘便摘了,不过几颗果子而已,也值当摔死自己?”一枚朱果精准砸中她的鼻尖,裴褚崖徐徐在桌边坐下,淡然道:“吃吧,摘干净也好,本尊早就想把那树砍了。”
待在远人少烟的云雾峰本就是图清净,有了那棵树,隔三差五便有人来求灵果,得亏他脾气尚可,不然
喂了小狐狸,总好过喂给那些脸上明晃晃挂着贪婪渴求之意的人。
见楚念声还是一脸惊恐,神思也不知飞到了哪儿去的样子,裴褚崖不觉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知为何,对这个小狐狸,他的确多了些许往日从未有过的耐心。
“难不成,你打算让本尊吃这个?”他捏起个果子滚了一圈,放在楚念声眼前,那上面,赫然有着两行被尖齿咬过的牙印。
说着,他的目光还若有若无地在楚念声那尚未和指甲一同修剪的狐齿上落了落。
楚念声一瞬惊醒,叼起面前的灵果便蹿到了桌下。
开玩笑,指甲没了也就罢了,如今连牙也不要了,日后若是化不了形,她连捕食都没法儿捕!
连个兔子都能欺负她还活不活了!
一边想着,一边恨恨地咬了下去,清甜汁水溅开,流入许久不曾进食的喉咙的瞬间,楚念声一怔。
紧接着,什么扒皮抵债都被忘在了脑后,一口将果子吞下,她身形灵敏地再次跃上了桌,顾不得管裴褚崖那别有意味的眼神,再次叼起一个离他最远的溜了下去。
天可怜见,这几日身心都徘徊在生死之间,她连饿都忘在脑后了!
如今一个果子下去,那被忽略了许久的饿意便变本加厉的涌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能吞下十只兔子!
裴褚崖轻轻笑了声,将面前的灵果都朝着对面推了推,不去看那一边吃还一边悄悄打量他的小狐狸,侧身屈起手肘,支头小寐了起来。
日光最盛时,满屋都被金辉笼罩,楚念声吐出最后一个果核,餍足地打了个嗝。
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股充盈而柔和的气息渐渐在丹田之中蔓延开来,在周身流转时,又化为了可以随意调动的灵气,就连身上的伤处都好了大半。
再想起方才裴褚崖所说,一颗果子顶十年修炼
楚念声倒吸一口气。
如果说拿人手短,那她的爪子如今是不是已经赔空好几只了。
“吃饱了?嗯伤口恢复得也还行,那便陪本尊走一趟吧。”
不知何时,裴褚崖已然睁开了眼,将发呆的小狐狸拎进怀里,在她头顶松松一碰,眉尾不出所料地勾起。
这果子,的确对她的伤有好处,不过即便他知道,也懒得多花心思在这些事上,如今她自己摘了下来,倒省得他亲自动手。
说起来,化形期都没过,似乎的确还未辟谷,他长久不曾用过膳,竟忘了这一层
向来迟柔体贴好脾气的长清君,既然发现了,总是要表示表示的。
于是
山脚下百里处的街头,裴褚崖停在一处点心铺前,笑眯眯地给自家徒儿指了指刚出炉的糕点。
已经吃了十几个果子连趴着都难受的楚念声:
“公子是要买糕点?”
摊主先是被一袭明艳红衣,怎么看怎么不似凡人的裴褚崖晃了半晌眼,视线落在他怀里,看见小狐狸后又是一愣,说出的话不觉就带了些小心。
此地临近宗门大派出云宗,论起修仙之人他倒也见过不少,但如此风华,还明目张胆将妖族当灵宠养的甚少。
低头看了眼楚念声既难受又有些眼馋的目光,裴褚崖抬手朝她视线停留的方向点去:“嗯,把那些给我包起来吧。”
摊主忙不迭将刚出炉的白糖糕用纸装好,给裴褚崖递了过去。
裴褚崖没有接,袖口在油纸触及前不着痕迹地移过半尺,眉心划过一丝不虞。
他口中的楚霁云,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两模两样呢?
迟珣继续道:“他不常回去,但不论走到哪处,都会记挂着给你带些东西。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楚念声打断他,“他长了张嘴,怎么不见他亲自和我说,还要你来解释。”
“霁云向来寡言,师妹也听见我方才说的,都是他闷声去做,而非表现在言辞上。”他顿了顿,“况且,我想他常年在外,还不知道有人在搅浑水,只当你讨厌他,所以不曾多作解释。”
楚念声却还是将信将疑,几乎将怀疑摆在脸上。
瞧见她的神情,迟珣顿了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摸着了她的几分脾气,道:“你既然不信,那就算让你去问他,他再解释,想必师妹也会怀疑他是在故意糊弄你。”
楚念声没作声,心底倒的确这么想。
毕竟漂亮话谁不会说两句。
“眼见为实。”迟珣说,“不妨等回宗了,带你亲眼看上一看。”
楚念声疑道:“看什么,怎么看?”
第59章 第59章“不会让他发现。”……
迟珣正要开口,前方忽传来一阵巨大的“咕噜——”声。
他往前看去。
舌头的坡度开始变陡,他俩应是走到了咽峡的部位,下方就是看不见底的幽暗深坑。
“待回宗门再说吧。”他道,“楚师妹,抓紧藤蔓,要滑下去了。”
滑?
楚念声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踩着的滑腻舌头和模糊不清的喉咙。
“你!”
黄黎也没见过这种反应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慌乱回首望向洛秋水。“师姐。”
这,这人为何一点不慌?莫不是隐藏了什么实力?
黄黎有些犹豫,突然,耳畔响起一道极小的讨论声,“这人处变不惊,怪不得大师兄对她另眼相看。换我,我也”
意犹未尽的话语格外引人多思,黄黎脸上的犹豫立即被愤怒所替代,握着长刀的手绷劲,显出漂亮的弧度。
整个河神庙的动静都在楚念声的眼皮子底下,这话她也一字不差地听了去。瞧着说完这话便躲在后头缩头回去的东方华,楚念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有意思。
这人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居然又跑到她眼前来了。
身侧的洛秋水顿了顿,显然也听到了这话。然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斜眼睨了眼东方华,眼神轻蔑。
洛秋水收回目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意味复杂地盯着楚念声,面色不虞道:“师妹,别和她多废话,直接动手。”
黄黎得了鼓励,当即提起长刀朝着楚念声刺去,满脸的志在必得。
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她赢定了!
阿统看着那几人跃跃欲试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小声提醒,“楚念声,这几人之间,似乎嫌隙也不小。”
楚念声眼角位挑,摇摇头,叹了口气,愚蠢的美人,确实是把好刀。
黄黎的速度极快,手中的长刀是她师尊特别为她打造的上品灵器,削铁如泥,对付这样一个迷惑大师兄的人绰绰有余。
“受死吧!”
上品灵器的威压来势汹汹,光是一劈便有撕破苍穹的气势。任谁挡在其前头都得掂量下后果。
谁知,这长刀还没碰到楚念声,只听得“唰”的几声,原先落在地上不知被人踩了多少次的符箓兀得飘到空中将几人围了起来。
这符箓是天极宗所制,质量确实不错,即便是有些破破烂烂居然还能用。
骤然被数十道符咒所包围,跋扈的女修中便有人慌了,咽了咽口水躲在师姐身后,“师姐,怎么办。”
“小心!”洛秋水提醒一声,抽出腰间的软鞭将几位师妹护在身后,紧紧盯着楚念声的动作,“小心有诈。”
楚念声满意地抛了抛手中的灵石,上次试了缚灵咒,这次试哪个呢?
她瞥见藏在几人身后如同缩头乌龟的东方华,薄唇轻启。
“火来。”
飘在空中的火云符箓亮了亮,数十道比碗口还粗的火蛇交错着冲向那几个女修士。
顿时尖叫声四起。
瞳孔猛的一缩,原本砍向楚念声的长刀调转方向将直冲自己的火蛇斩断,只留下脸色不好看的黄黎。“卑鄙!”
楚念声蹙眉揉了揉耳朵,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几位女修慌乱地召唤出自己的武器抵御火蛇,欲言又止。
“她们没发现这火不是冲着她们去的吗?”阿统在身侧幽幽道,“都没碰到他们一下诶!”
被火燎了一身好不容易将火灭完、灰头土脸的东方华,看着面前几位没伤到半分的女修,恶狠狠地咬着牙。
“运气还真好。”他压低嗓音,教唆道,“师姐,不要让她太得意了。”
楚念声换了个坐姿,用手抵着下巴思索一会,轻声道,“雷来。”
奔雷符应声而起。
滋滋啦啦的雷火速度极快,整个人群中电光闪烁,尖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蹲在门口的夜文术瞧着这个电闪雷鸣、火花与电花齐飞的画面,背后一颤,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包子,感慨到,“如此,河神大人对我还挺手下留情?”
他只是被关在那个幻境之中,至少身上没有任何损伤,不像那人这般凄惨。
这得是焦了吧。
夜文术沾沾自喜地咬了口包子,莫名地自豪起来。
被雷击地趴在地上,浑身漆黑已经看不出原样地东方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恶狠狠地目光也充斥着怀疑和不解。
怎么倒霉的总是他?
难不成真的是他身手太差了些?
东方华看着惊慌失措但是没受一点伤的师姐妹,再一看自己一动就往下簌簌掉灰渣的自己,一时间陷入了怀疑。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从天而降的巨石、冰雹
东方华:
呵,他瞧出来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他抬头朝着楚念声瞪去,不由得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颤。
东方华艰难起身,拭去嘴角的血沫,咬牙切齿道,“师姐们,这人就是在戏弄我们,莫要在和她玩了,早些找到大师兄才是正经。”
一提到裴褚崖,几名女修当即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不由沉下脸,“这人确实就是在戏弄我们。让我们以这狼狈幅模样出现在大师兄面前,好歹毒的心肠!”
不过她一扭头,猛的瞧见身后多了快“木炭”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咦,东方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东方华:呵呵。
楚念声玩够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你们要的大师兄不在我这。”
洛秋水与黄黎面面相觑一眼,她已发现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便收了几分傲慢。
她对黄黎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前辈了,我们走。”
言罢,洛秋水对着楚念声行了个礼,见楚念声不阻拦带着人又从大门出去了。
几人一走,院内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楚念声将目光从几人身上收回落在掌心的灵石上,她方才有个念头。
灵力催动符箓能爆发一定的威力,若是以灵力摧动灵力又会如何?
还没等它想个明白,阿统不解开口,“楚念声你就让她们这样走了?不把人留下来?”
就这样把前来挑衅的人轻飘飘放走了,这还是它那个宿主?
阿统的表情很严肃。
楚念声感受到它的不解,歪歪头,“我只是按照阿统你说的做了,神爱世人。”
言罢,她又低头摆弄起掌心的灵石来,\"况且,还不到时候。\"
“啊?”阿统一头雾水。河神庙外,来者感受到了里面夜文术的气息,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来,咧开的嘴角扯到耳后,浓郁的黑雾瞬间从里头喷涌而出将其包裹在内。
手中的长刀拖着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下一秒便长刀飞向河神庙。
撕裂空气的凌厉感来势汹汹,就连天色都被其所感染黑了几个度。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出现,来者的笑意收了收。
长刀竟被一道无形地屏障撞飞出去,跌落在地时还被余波震碎成了三段。
来者看着地上的残骸,也不恼,不过是随手捡的武器罢了,抬手攥拳。周身的黑雾迅速凝为实体附在他身上,透着金属的色泽。
“怪不得不跑了。”他轻哼一声,“不过也没用。”
他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河神庙,装神弄鬼!
“嗬!”
他举起右拳,猛地朝大门砸去。
“嘶。”
夜文术听得一声巨响,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探头。遭了,这宣成仁用上了黑雾,怕不是这庙都能被他给砸了。
他可是见过那黑雾凝成的长刀连上品灵器都一刀给砍碎了。
楚念声撤去笼罩在河神庙上的屏障,“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围墙禁受不住宣成仁的一击,轰然倒塌,溅起无数飞尘。
夜文术被尘土呛得不行,又慌又急,恍惚中却见楚念声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心也不知道怎么就安了不少。
“哈!不堪一击。”混浊的笑声从胸腔传出,宣成仁瞧着眼前只剩两扇大门和一个牌匾还在原位,其余全成了废土残骸的围墙,得意满满。
楚念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点头赞许确实威力大,拆的是干干净净。
她嘴角噙着笑意,从树上飞身而下落到宣成仁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团黑雾。
“你就是河神!”宣成仁斜睨她一眼,并不放在心上,“把那家伙交出来,饶你不死。”
“原来如此。”楚念声并未理会他的威胁,看着那黑雾恍然大悟,“是僵啊。”
活人成僵,也是难得,怪不得她看着那黑雾与魔气不同。可惜了,不能喂给火种。
活人成僵,依靠的就是那黑雾。黑雾散了,恐怕他也活不长久。
楚念声安抚摸了摸火种,下次再给你找好吃的。
宣成仁见她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真身,神情严肃了些许,不过又很快放下心来。
知道又如何,这河神庙如此不堪一击,想来这河神也没什么本事。
“呵。怕了就赶紧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宣成仁白眼翻上了天,鼻孔对着楚念声呼了口气,视线四下扫了一圈,便在树后瞧见了用黑布将自己盖起来的夜文术。
掩耳盗铃,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不枉他追了这人这么多年,不把他带回去,他的心愿便结束不了。
楚念声摇头,“没什么。”
河神庙外,一行离去的人在忘川边停下。
“师姐,你就听她的话走了?若这人把大师兄藏起来了怎么办?”身后一师妹不明所以,有些不耐,“我们就应该把她打到她不敢再觊觎师兄为止!”
话音刚落,黄黎便气急敲了她的头,“傻子,那人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你打她便是以卵碰石!”
“啊?”那师妹低头看看自己,“那人实力能在我们之上,师姐莫不是在涨她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傻丫头。”洛秋水摇头轻叹一声,“你是觉得我们没受伤,是那人伤不到我们?”
那师妹点头,“不是吗?”
黄黎开口补充道,“洛师姐的意思是,那人故意逗我们,却不让我们受伤。怕是有其他目的。那人若是想伤我们,我们怕是要和东方师弟一般了。”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依着树干,满脸黢黑,头发焦黄还冒着浊气,浑身衣裳也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方华,倒吸一口凉气。
更有甚者劫后余生般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还好不是我。
东方华:啧,他的内伤好像更严重了。
他艰难起身,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女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一群没用的东西,枉费他将人给汇集起来。
“既然无用,那也不用留了。”他轻道一声,扭头回望着河神庙,“到时候这一切便都是她做的,可怪不得我。”
洛秋水见他陷入思索,刚想着上前宽慰一声。却撞进了一双红眸之中。
“啊!”
顿时,尖叫声夹杂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倘若被怒火驱使,她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将这刀刺向他。
但现下,楚念声突然平和下来,愣愣盯着那本小说。
她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忽在这时,身旁有人唤她:“楚师妹。”
楚念声眉心一跳,抬头。
迟珣还在眼前,但他的声音又从右旁传来。
“念声,”眼前的迟珣说,“是因为受虚弱的身体所累,才会这样生气吗?”
“师妹!”
楚念声陡然想起什么,垂眸一瞧。
右手上插着的根本不是针头,而是环绕着一根绿藤。
瞧见绿藤的瞬间,她手腕一翻,将水果刀对准自己,毫不犹豫地捅了下去。
四周景象陡然塌陷。
楚念声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脚下踩着的是翠绿藤叶,而非什么病房。
她急喘了两口气,下意识捏了把胳膊。
不是虚弱无力的病躯,线条紧实流畅,是这十几年来锻体的效果。
感觉到脸上湿冷冷的,她用手背胡乱擦了下,这才发现面颊上全是泪。
“楚师妹,”迟珣的声音从右旁传来,但光线太暗,看不见他的人,“醒了吗?”
第60章 第60章(走剧情)“师兄,请五……
楚念声的心还在突突乱跳。
好一会儿,她摸了把绷干的脸,恼怒出声:“刚才怎么回事,是弄出那僵尸的妖祟在搞鬼?”
“应该是膏肓鬼化出的幻境,险些着他的道,所幸有灵藤在,借由灵藤感知到你的情绪,我这才从幻境中惊醒。”迟珣道,“也算因祸得福,知道了他的底细。”
“膏肓鬼?”楚念声一下绷紧背,想凝出光球,可怎么也用不了灵力,她只得挥动拴着藤蔓的那只手,“那我们这是撞鬼了?!迟师兄你在哪儿,我怎的看不见也挨不着你。”
“别担心,师兄就在此处。”迟珣顺着藤蔓找到她的手,安抚式的握住,“也不是鬼,仅是起了这么个名字。”
掌心传来一点热度,楚念声冷静些许。
身为落枫尊者的师弟,天阳宗无涯峰这群弟子的小师叔,晏起也没想到回到宗门的第一天,自己的小师侄们就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说实话晏起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弟子,那骄阳一般的眉眼此刻满是焦急和担忧,看到他时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喜,然后就把另外一个小姑娘递到了他面前。
“小师叔您回来了就太好了!”
明溪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的事跟晏起交代,当然重点还是楚念声被妖族袭击,那不知名的粉色烟雾,然后昏迷不醒。
明溪在医术上没什么天赋,她也看不出来楚念声现在是什么状态。
晏起刚到嘴边的话被明溪急切的模样给堵了回去。
其实他很想问问这女弟子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毕竟他已经小二十年没回过宗门,而且师兄这些年到底又收了多少徒弟,不过眼前这受伤的小弟子看起来更重要
晏起凝目望去,就看到明溪怀中的楚念声,那睡得鼻涕泡泡都快出来的样子,很是怀疑。
明溪当然也看到了,顿时有些尴尬,“三师姐平时不这样的,这次叫都叫不醒……”
虽然睡得很投入,但这么睡着叫不醒,那就有问题了。
晏起点点头,再仔细一看,就看到了楚念声那白净细嫩的小脸蛋上不寻常的粉色红晕。之前他还以为那是小姑娘睡得太香甜自然而然的红晕,此刻看起来,那粉嘟嘟的脸颊上却透着不自然,仿佛有一种诡谲的气息在流动。
像是感受到晏起的目光,那粉色的晕染蜂拥着在楚念声的眉心聚集,逐渐有化作一道粉色花钿的趋势。
晏起瞳孔猛地一缩,“桃花蛊!”
不好!
晏起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时,原本酣睡的楚念声也像是受到惊动,颤抖着睫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根本来不及躲闪,晏起就硬生生闯入那双静谧的湖泊之中。
迷迷糊糊的楚念声:诶?
“小师妹……?”
【我这是穿越了?我明明记得之前还跟小师妹在一起,哦对,那个温言还想对小师妹出手,嘤,小师妹还骂我了!】
【怎么一闭眼一睁眼的感觉就跟过去一辈子似的,所以眼前这个大帅逼又是谁,难道是小师妹的新欢?】
明溪现在满心都是绝望,甚至觉得要不然还是把楚念声打晕算了?
可当她鼓足勇气破罐子破摔地抬眼看向小师叔晏起时,却愣住了,唔,小师叔的表情不对。
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并不像是听到楚念声心声后的惊讶,唔,不确定,再看看。
“三师姐,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
楚念声:“咦!!!”
好家伙,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明溪怀里,突然就脸红了。没办法,被一个这么漂亮又帅气的小姐姐用公主抱的姿势拥在怀里,不脸红才奇怪呢!
明溪没察觉楚念声的面色变化,反正一直以来楚念声的脸色都是这么健康红润,小心将人放下来,想起之前楚念声的冒失,明溪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蹦迪。
本来想再吐槽楚念声几句,又想到小师叔还在呢,明溪把前面的话都吞了回去:“没事就好好站着,快来见过小师叔。”
楚念声一愣:“诶?小师叔。”
再扭头看到晏起那一身风姿卓绝跟寻常修士宽袍大袖完全不一样的精气神,就像是少年侠士随时都可以仗剑江湖的模样,楚念声张了张嘴,“原来你不是梦啊……”
明溪:好家伙,楚啾啾这是有多震惊,心里话都说出口了?
暂时不确定小师叔是不是也能听到楚念声的心声,或许是听到了这会儿不动声色,明溪依然没忘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小师叔,你刚刚说的,桃花蛊,是什么?”
晏起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心情颇有些复杂,面上表情却不变,“你们没听说过?”
明溪没表态,楚念声却期期艾艾地说:“课堂上也没讲过这个呀……”
不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念声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不会吧,难道那什么妖族小王子对小师妹用的就是桃花蛊?”
【哎哟我去,这就串联上了啊!】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小师妹的脑子会被吃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虽然不知道这桃花蛊到底是什么,但以我丰富的经验分析,那妖族小王子说不定就是用这东西控制住了小师妹。】
【以前的小师妹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审美还是在线,偶尔也是有脑子的,我就说怎么会被那妖族小王子骗得那么惨。】
【就算妖族小王子和鹤雪衣联手,也不应该。】
【毕竟对于小师妹来说,琥珀王朝对她的重要性,怎么会任由他人毁了琥珀王朝不阻止,更别说亲自动手……】
明溪:!!!
“楚念声!你在说什么!”明溪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之前的也就算了,这次楚念声所说实在太过骇人听楚,明溪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当然也接受不了。
但楚念声却很茫然,“啊?小师妹?我没说什么啊……”
【小师妹怎么就暴走了?】
明溪张嘴,很想当面问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念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可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捏在了她的喉咙上,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让明溪更加着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早就习惯了时不时传来的楚念声的心声,她也掌握了怎么从中提取有效信息的方法。可刚刚那段话,那段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将来琥珀王朝会面来毁灭的劫难,还是由她亲手带来的,这让她要如何相信?
明溪一时气血上头,眼中更是一片狂乱。
这变化看得晏起也是一脑门子黑线,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在关心旁人的伤势,这怎么就气息大乱,心神不稳,二话不说就要入魔的节奏。
晏起摇头叹息,指尖一点灵光落在了明溪的眉心,冰冷的气息瞬间直刺明溪的神魂,激荡的心神转眼凝固,人也立刻失去了意识。
“诶诶诶!”楚念声手忙脚乱接住突然向自己倒过来的明溪,“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而且不是在说桃花蛊吗?话题还没拉扯开,这怎么就晕了一个?
难道是初次见面的小师叔出手打人了?
要是晏起知道楚念声在想什么,说不定真能打人。
威压无形降下,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幽暗的空间。
霎时间,楚念声只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塞进了密闭的小盒子里,每一块皮肤和骨头都受到了无形的碾压。
不仅浑身剧痛,更喘不上气。
她痛喘一声,按着不住打颤的膝盖,强撑着不倒下去。
迟珣本身是妖,虽然暂时无法使用灵力,可妖身到底比人身强大,足以应对这威压。
但他脸色渐沉,露出与平时不符的肃然,缓声说:“现下还能好商好量,倘若执迷不悟,请恕某奉师令斩杀。”
男子根本没将他二人放在眼中,轻笑着道:“斩杀?果真是在御灵山上待久了,不知晓这山下的利害,还是趁着有一口气,留下书信一封,让你师父制些招魂幡罢。”
迟珣正欲开口,楚念声却咬着牙叱骂:“迟师兄,别和他废话,欺软怕硬的杂碎罢了!”
而那膏肓鬼微微眯起眼,竟又释放出更强的威压。
迟珣脸色微变,却并非因为这威压,而是不解于楚念声的态度。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看得出她虽然脾气火爆,却不是个冲动的莽撞性子。何至于在尚未找着解决办法的情况下,这样出言挑衅,激起对方的怒火。
面对威压,楚念声生生用肉/体扛着,嗤声冷笑:“就这么点儿本事?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让你当不成什么假神仙,变成真——变成真鬼!“
她俨然痛极,说话都变得吃力,却还挑起双冷眸,蔑然瞧他。
那人终于稳不住笑,阴沉下脸,肆意放出威压,并道:“好,那便从你下手。倒叫本君瞧一瞧,你有几条命说这大话!”
眼见夜明珠上都皲裂出条条裂缝,迟珣再没心思观察法阵,从储物囊中取出一枚护神丹,一袋毒粉。
他正要将护神丹送入楚念声的嘴中,却被她压下手。
“师兄,”她缓慢而吃力地无声做着口型,“请五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