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院子里的闹哄哄,陈恭半眯着眼,美滋滋的吃了根新鲜的红烧鸡腿,喝了口甜酒。
真香!
第36章 狐狸与虫子18 [世界二]:小王子……
【146, 这里是幻境吗?】
陈恭接过松听雪递过来的苹果,悠哉的啃了一口,花瓣随风飘落在他的头发上, 被他的手指轻轻拂去。
在这个地方,他见识到了一个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松听雪”。
小松听雪天天在外面玩, 最喜欢的事情是化作原型,团成一个狐狸球球窝在床上, 没有一点他之前见过的长大后松听雪的样子。
【……】146尽职尽责【恭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喂!”松听雪刚才不知道上哪里玩了, 脸上蹭了一块又一块的灰, 他揉揉脸:“苹果给你拿过来了!你上次答应给我讲的故事呢?”
嗯?陈恭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昨天他跟这小子说,明天拿点好吃的过来,他就给他讲一个超级无敌好听的故事。
“哦——”他拉长语调, 慢悠悠一声,还扬了扬手里的苹果:“就这?”
就拿一个苹果还想贿赂人?
“当然不止这些!”松听雪得意的叉着腰, 尾巴摇啊摇:“这是押金!剩下的好吃的要等你把整个故事讲完才给你!”
上次陈恭就这么把自己手里的鸡腿骗走的!
这次他可学聪明了,绝对不会再上一次当!
看着小狐狸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 陈恭失笑,一个翻身就从墙头上下来了,手中的苹果顺带着砸了砸对面某只狐狸崽的耳朵。
说是狐狸崽子, 那也只是陈恭看着他长大, 所以对他的年龄没什么实感而已, 在这地方的几年,松听雪都被保护的很好,性格还像个小孩子, 可也已经是个足够大的少年人,尚且年轻,对什么事情都有种天然的热血,前几天嚷嚷着炼丹,这几天又开始寻思画符。
“你砸我干嘛!”松听雪揉着耳朵,白皙的脸颊不自觉的鼓了起来。
“去搬个小板凳,带垫子的。”陈恭扶了扶头顶的面具:“快点。”
松听雪先是一愣,随后头也顾不上揉,连忙就跑了回去,急匆匆的要去搬凳子,周围的侍女都让他慢点,他是一个都不听,腿儿倒腾得挺快,一会功夫,周围的东西就被他安置妥当,陈恭的座位还被他特意垫了两个垫子,按下去软绵绵的,做完这一切的松听雪眼神发亮,期待的看着陈恭。
陈恭:“我今天要讲的故事叫《小王子》。”
松听雪:“小王子是什么?”
陈恭:“小王子…就是一个小星球的主人。”
松听雪:“小星球又是什么?”
松听雪撑着下巴,一头雾水,陈恭发现自己还没开始讲呢,故事就已经推进不下去,《小王子》的故事发生在另一个时空,松听雪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一些专有名词,为了推进任务,他决定改一改。
陈恭:“我们重新来吧。”
陈恭:“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片孤单的土地,小王子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这片土地上也只有小王子一个人。”
松听雪耳朵抖了抖,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噫!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烤鸡!他一定是最可怜的离群小狐狸了!”
陈恭失笑:“小王子并不是一只小狐狸,但他和你一样,都这么大。”
陈恭:“小王子的土地上有很多植物,他每天都会照料这些植物,铲掉不好的作物,在这其中,他花费最多时间和精力的是一株玫瑰。”
松听雪:“玫瑰!我见过玫瑰!香香的红红的!”
陈恭心念微动,法术在他指尖凝集,很快,一支玫瑰就从他的手上落到了石桌上,和松听雪说的一样,散发着好闻的气味,有着绿色的叶子和嫣红的花瓣,松听雪急匆匆的拿过玫瑰,却被带刺的枝蔓扎了一下,他松开玫瑰,委屈巴巴的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陈恭:“对于小王子来说,玫瑰是高傲的,每天都要说很多话夸赞自己的美丽,时时刻刻都要小王子为她找来很多的东西,比如遮风的笊篱,最新鲜的水源,因为她是如此的害怕风、害怕寒冷,于是小王子给她准备了一个玻璃……唔,透明的法术罩子。”
陈恭原本以为,松听雪更喜欢打打杀杀的英雄类故事,没想到他听得十分认真,还会对自己不理解的地方提出疑问,得到回答后才点点头,继续往下听。
系统其实已经提供了小王子的书籍和故事梗概,但是陈恭没用,他看过小王子很多遍,对这个故事的印象也很深刻,至于不那么清楚的部分,他就用自己的逻辑圆过去,他给松听雪讲小王子看过的四十四次日出,讲每一棵用坏树代替过去的猴面包树,最后讲到了小王子与玫瑰的分别,他说在小王子眼中,临行前的玫瑰是那么的脆弱,还长着用来强撑的刺,根本挡不住那些野兽,玫瑰一直在哭泣,抱歉在走前才明白的告诉小王子她的爱。
松听雪不以为意,摸了摸自己被玫瑰刺扎到的手指。
心想这可不对哇,玫瑰刺至少能防住狐狸!
陈恭还记得原故事中每一颗星球的故事,给松听雪讲述的时候又换成了土地。
有着酒鬼的土地,小狐狸要问上面住的是不是他爹,陈恭笑得温和说当然不是,转头就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有着“大王子”的土地,和有着好人与坏人的土地……松听雪还没出过远门,陈恭讲述的这些在他的脑海中模糊的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形象,他跳起来,对青年说我也要去这么多地方!
青年又在笑,头上的狐狸面具被他摘下来,带到了松听雪的头上。
在少年懵懂不解的目光下。
他说一定会的。
剧情中的松听雪去了很多地方,那身泠泠白衣是无数人的最后一眼,虽然他插了一手后剧情发生了变动,没去那么多地方,但上次和他出门买的这狐狸面具,未尝不是一次游历的小小缩影-
“修炼不专心,该打!”
烈日炎炎,松听雪的头上顶着一个比他还大的水缸,仔细一看,那水缸并不是直接顶在他头上的,而是用了法术,颤巍巍的悬浮在他头上三寸的位置,那水缸中灌满了水,只要缸体有一点颠簸,这水势必会泼松听雪一身。
陈恭手中的桃花枝猛地一抽,松听雪握紧手中树枝去格挡,没拦住,虎口被抽得发麻,他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脸都苦哈哈的皱成一团。
“你又让我用法术维持水缸,又让我拿树枝和你打架,这谁能打得过嘛!”
松听雪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还是很诚实,老老实实的顶着水缸,眼睛还注意着对面陈恭的动作。
天气热,叶澜久心疼孩子,在一边的树荫下准备了不少水果,还有熬制的绿豆汤,她自然想不到,这些东西都进了陈恭的肚子,松听雪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吃东西,心底还要惦记着陈恭没讲完的故事。
这人坏得很,惯会吊人胃口,只讲过那一次的故事,其他时间是对其闭口不谈,松听雪忍痛把鸡腿的数量给他加到五只他也不愿意,还说什么等时间。
“你什么时候把小王子的故事讲完啊?”松听雪不死心。
陈恭回头,一颗冰凉的葡萄籽准确无误的打到他的头上,松听雪一个激灵,维持水缸的法术晃动一瞬,硕大的缸体向着一边歪去,里面的水溅出来,泼了他一身。
“喂!你在干嘛!”
小狐狸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他抹了一把身上的水去,气冲冲的就要往陈恭的方向赶过来。
陈恭眼皮子都没动,打了个响指,松听雪的身上又变得十分干爽,原本还想跑过来报仇的少年愣了一会,直接在原地站住,不知道一时间做什么动作好。
“把水缸灌满水,继续顶着。”
松听雪看了看外面升的那么高的太阳,心下碎碎念:“太阳这么高,就不能不继续练习了吗……”
“听雪。”陈恭放下动作,那双眼睛看着他,树荫下剪出几分细碎斑驳的光影,把那双眼瞳映得温和,几乎要发出光来:“你为了什么而修仙呢?”
松听雪没想过这个问题,陈恭一问,他下意识的就回答:“修仙就修仙呗,哪里能管上那么多!”
在现在的他眼中,修仙还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无所谓进度,相当于闲暇时期的消遣。
陈恭其实很讨厌说教,但他发现这个年纪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若是一丁点也不透露,反而更不利于他的成长。
青年笑眯眯的拿起一块水润大西瓜:“想吃吗?”
松听雪扭捏点头:“想!”
陈恭:“那,还想继续顶水缸吗?”
松听雪:“不想!”
刚才还笑得和善的陈恭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整个西瓜被他一口就吞吃入腹,还十分嚣张的打了个饱嗝:“没了!”
松听雪嘴巴一瘪,还没来得及委屈呢,陈恭的手指又点了起来,直接指向对面的水缸:“现在,快去练习!”
“为什么啊!”他干脆往地上一躺,眼眶发酸:“凭什么你能吃西瓜,我要顶水缸!”
陈恭走到他面前,泰然自若的躺了下来,甚至无师自通的开始打滚撒泼:“呜呜呜呜我就吃我就吃!”
啊?啊??
松听雪刚才快掉下来的泪珠子被他憋了回去,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好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见过隔壁的孩子这么做的,可是陈恭这么做的反而比那隔壁的孩子还厉害……
就这么呆愣愣的跟陈恭躺了一会儿,松听雪小脸涨红,已经能看到周边侍女的视线,其他人看不到陈恭,但是能看到自己啊……他起身,小声对着陈恭说话:“起来吧…我好好练习便是了……”
别这么做了,有点丢人。
尚且年轻的松听雪有一颗尚且年轻的尊严心。
陈恭说停就停,一点都不含糊,松听雪刚服软的说完话,他就施施然起身,十分优雅的回到了石桌旁边,继续吃起了水果,看不出一点刚才这人还在地上撒泼的痕迹。
“我刚才问你为什么要修仙。”
青年眼尾微挑,面色含笑:“这便是了。”
“因为我比你强,所以你只能被我逼着做那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松听雪,修仙不是为了决定你以后能做什么,而是让你能选择以后不做什么。”
陈恭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话:“哦,你撒娇耍赖的能力也没我强,所以你这波败了两次。”
松听雪:……
松听雪:懂了什么但是没有完全懂,拳头自己硬起来了呢。
“听雪!听雪!”松临木正巧从外面回来,看着自己儿子正在院子里,他十分高兴的拨弄着手中的竹蜻蜓和拨浪鼓:“看看爹爹今天给你带回来点什么好玩的!”
因为只能在这片土地中玩闹,不能出门历练,松听雪对人间那些小玩意最是感兴趣,每次都要缠着松临木给他带回来,今天松临木特意去了一趟,拿了一兜子有趣玩意,想必自家听雪会很开心的吧。
少年的目光投过来,看了一眼他手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哼!”他费劲的搬起水缸准备放水:“爹爹多大人了还喜欢这些东西!幼稚!”
幼……幼稚?
松临木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怎么会呢乖乖?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玩具吗?你快看看!”
男人努力要证明自己的话,把兜里那些玩具都抖落出来,竹蜻蜓编的惟妙惟肖,拨浪鼓做工精致,上面还画了两只小金鱼,还有一些零碎的木头制品,看着都是不同风格的工艺品,要搜集这些,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松听雪的耳朵敲得老高,眼睛却倔强的不回去看一下,他灌着水,纠结的摇着尾巴:“我要修炼了!爹爹不要打扰我了!”
晚上,床榻间,松临木抱着自家老婆的腰,疯狂的碎碎念:“不对啊这臭小子平时不是很喜欢吗今天怎么回事?”
他越想越生气:“他说我幼稚!说我打扰他!”
叶澜久一时语塞,摸着男人的耳朵。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而且……
她看着过了一会就美滋滋的玩着那些工艺品的男人。
好像,也没说错?
第37章 狐狸与虫子19 [世界二]:妄想
陈恭第二次给松听雪讲故事的时候, 是在松听雪的成年礼上。
一身神气的红衣服,吃完席后的小狐狸还特意把陈恭拉进院子里,让他像往日一样训练自己。
松听雪的水桶已经能顶的很平稳了, 就算他在地上翻了个跟斗,也能保证水缸的位置没有变化, 安分的在他上方,他拿着手中的桃花枝, 和陈恭打的有来有往,比起之前已经能过上不少招数。
等到他又一次呼哧带喘的倒在地上, 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 是他坚持的最久的一次。
陈恭还是那么轻松的样子,但那双眼睛中已经带了欣慰和赞赏:“做的不错。”
小狐狸得意的哼哼两声,又想起什么撅起了嘴:“我就不明白,明明都是一样的树枝, 你打起来怎么就不一样呢!”
这几年的对决用了好多树枝,松听雪都担心自己家的树被薅秃, 但只有他自己的树枝一直换,陈恭自始至终都用的一根,最后树枝上已经没有枝叶和花朵, 只剩下干秃秃的一根棍。
陈恭把他拉了起来。
那身成年礼上穿的衣服已经被刚才的打斗弄脏,松听雪一点都不在意,眼神亮晶晶的, 还刻意倒在他身上哼哼。
“今天我可是成年礼的日子!”
松听雪起身:“爹爹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娘亲也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陈恭听着他掰着手指数, 整个家都要被他说完了,连侍女送了什么糕点都被他抖落干净,再这样下去, 就要演变成隔壁家的狗给他叼了根骨头了,陈恭打断他:“停停停,你这是什么意思?”
松听雪不说话,那双眼睛盯着他。
狐狸眼睛天生是勾人而狭长的,松听雪的脸上却只能看到天真,圆溜溜的样子,像是什么尚未开化灵知的小兽。
整个人的脸上像是明晃晃的写着:“快送我礼物!快送我礼物!”
他被保护的太好了,连如何掩饰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
陈恭有种天然的恶趣味,有些喜欢逗弄像这样直白而不掩饰自己的孩子。
“什么礼物?原来成人礼还要送礼物的吗?”
小狐狸的圆溜溜眼睛一下子就睁下来,雪狐一族的成人礼有一个传统,他们会在这个时间化作原型、人形、与半人半兽的状态,以此来庆贺仙人的点化,最后一个步骤正是化作半人半兽的形态,能看到尾巴和耳朵,松听雪来的急,这个时候连这两个部位都没变回去,着急慌慌的来找陈恭。
此时那双耳朵塌了下去,是十分沮丧的飞机耳。
“看看这是什么?”
陈恭看够了他的表情,才最后把东西呈了上来。
那是一把木剑。
松听雪一眼就看出来,这木剑用的木头是自家常用的那棵桃树,做工有些粗糙,像是什么初学者打磨的产物,但是毛边却被磨得十分光滑,松听雪握上去挥了挥,轻便又流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这木剑挥动的时候带起来的风也是甜甜的桃花香,像他和陈恭对打的时候,偶然间闻到的青年发丝的气味。
看着松听雪这么开心的练习的模样,陈恭问道:“喜欢吗?”
“喜欢!”松听雪一点犹豫都没有,超大声的说了喜欢,一边又小心的摸着剑柄,眼睛里满是珍惜的神色。
看他再次确认,陈恭才真正长舒一口气,这么多年,他和身边事物互动的能力也逐渐增强,但身边接触较多的东西才可以,时间紧急,这课桃树就遭了他的殃,但不论这点来说,这把木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松听雪练习的时候一直在用树枝,换一把木剑也对精进他的修为更加有利。
“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说想听故事吗?”
松听雪想了一下,立刻就想起来陈恭说的是哪个故事。
说来奇怪,明明上一次听还是几年前,但是由于陈恭提起来的频率过高,他还记得这些东西,导致他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记忆回笼拉出来溜一遍,过到现在,他还记得整个故事的大概内容。
陈恭上次讲到小王子和玫瑰的分离。
在新的土地上,小王子遇到了一个新的人。
“啊。”陈恭眨眨眼:“小王子给这个人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中也有一只小狐狸。”
对于故事中出现的自己的同类,总会格外有兴趣一些,松听雪也不例外,他耳朵竖起来,显然更为认真。
陈恭:“小狐狸和小王子在一片金色的麦田上相遇。”
松听雪知道金色的东西是什么模样,小王子的头发也是金色的,故事中的小狐狸在阳关照耀下也是金灿灿的。
陈恭:“小狐狸对小王子说:‘请你驯服我吧’”
松听雪听过驯服这个词的意思,可他只在不同的动物之间听过,没听过用在人身上的,于是直接向陈恭提出了这个疑问。
青年揉了揉他的脑袋:“故事里的驯服是另一个意思,如果小王子驯服了小狐狸,当每一缕微风吹过金灿灿的麦田,它就能想起小王子头发的颜色,想起小王子,在麦田中传来的每一个疑似小王子的脚步声,都会让小狐狸感到更加雀跃。”
松听雪似懂非懂,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当风吹过院子里的桃树,他回想起陈恭总喜欢在这里假寐,每当厨房里的烧鸡少了一只,他就知道是陈恭下的手……
怎么办?!松听雪突然警觉起来,自己不会被这人驯服了吧?
陈恭:“小王子跟小狐狸说他的土地,说那里没有猎人,但也没有小狐狸爱吃的鸡,小狐狸说没关系,毕竟也不总是都是好事。”
松听雪一心惦记着“驯服”的事,又追问了一句。
青年眨眨眼,眼神和他对视:“在最开始的时候,要坐在小狐狸的旁边。”
坐的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也不要说话,语言是误解的根源。
“然后呢。”陈恭往这边挪了一步,坐的越来越近:“慢慢的,我们要向着彼此靠近。”
他的睫毛很长,在垂下眼眸看人的时候,会显得温柔而深情,松听雪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尾巴不自在的拍打着周边的土地,陈恭的面孔逐渐放大,十分的缓慢而富有节奏,松听雪几乎可以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数到第五下的时候,陈恭就会靠近一点。
一下一下。
砰砰。砰砰。
直至最后,陈恭已经完全把松听雪圈进怀中,虽然没有任何的直接触碰,但已经对彼此的体温了如指掌,松听雪觉得耳朵发痒,不自觉的抖了抖,直接刮擦过陈恭落下的一缕发丝,松听雪发觉耳朵触感不对,这才抬头,随着他的动作,发丝落到他的脸上,碰的脸颊发痒,陈恭动一动,他脸上的头发也跟着轻轻拂动。
“瞧。”青年低下头,几乎要碰到松听雪的脸,陈恭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现在我们就能驯服一只小狐狸啦。”
砰!
松听雪的脸红了个彻底,他胡乱的挥动着手臂,企图把自己整个人完全遮住。
“呜哇!你干嘛!”
什么驯服不驯服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被驯服了!不对!他还没被驯服呢!
陈恭一脸正气:“小王子就是在这个时候驯服小狐狸的,我给你演示一下而已。”
松听雪捂着脸,唰唰唰离他跑了好几步,直接远离眼前的青年:“鬼才信!你都…你都……”
都离得那么近了!演示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陈恭虚晃一招,向着松听雪逼近:“我什么?”
松听雪恼羞成怒,直接一个闪身,化作了自己原型的雪白狐狸,长长一条,轻盈的跳上陈恭肩头,他白色的胡须甩了甩,不客气的扎着青年的脸:“快继续讲!”
小狐狸的尾巴着实很大。
大到能把陈恭的脖子环住,轻轻柔柔的围上一圈,当他忍不住这么做的时候,他反过来想:故事中的小狐狸也会这样做吗?
一条橙金色的围脖,绕在拥有金色头发的小王子身上,金色的麦田被风轻轻拂过,带了十分好闻的,周围什么花朵的气味。
他们会做什么呢?
松听雪摸了摸自己的小爪子,如果是他的话,会和小王子到处冒险,去逛很多不同的地方。
唔……就战斗吧!
小狐狸黑亮的眼珠发出期待的光,战斗多好啊,他经常能在管家伯伯讲的故事中听到战斗的场面,有一些很厉害的大侠,只要唰唰几下子,周围的坏人就全被打倒了!如果他和陈恭一起去的话,肯定一路上的坏蛋都能被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不对不对,松听雪又摇摇头,怎么变成陈恭了?他可没说自己想和陈恭一起冒险!
陈恭这么懒惰的家伙,一定不喜欢战斗,比起来战斗,他应该更喜欢窝在哪个舒服的地方,吃一些好吃的东西,像这种方式才更适合他呢!他平时就这么懒散!
小狐狸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和陈恭躺在麦田里睡觉的场面。
暖洋洋、毛茸茸的。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哇。
在不断产生的妄想中,松听雪打了个呵欠,听着陈恭的讲述睡着了。
第38章 狐狸与虫子20 [世界二]:变故
松听雪今天起床的时候, 就看到松临木和陈恭站在院子中,经年累月,松临木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陈恭的存在, 此时他们好像在讨论着什么,松临木的神色很严肃, 陈恭也不像平时那样的吊儿郎当,反而有点正经, 他的嘴唇还在自然的微笑着,脸上却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他刚想出门, 叶澜久就走了过来, 略显强硬的推着他去吃饭。松听雪反抗无果,还是被自己母亲拉了过去。
等到出来的时候,院子中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松听雪找了一圈, 桃树下是陈恭最经常睡的位置,这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平常陈恭也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虽然觉得奇怪,心思大条的松听雪还是没有想太多, 乖乖的回到院子自己锻炼。
但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娘亲。”松听雪按捺不住,选择询问一旁的叶澜久:“他们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叶澜久正在绣荷包, 闻言动作一顿, 针尖不小心扎到了她的手指, 那荷包上鸳鸯的花纹还没有初现成果,就被鲜红的血迹晕染,她眼睛眨也不眨, 温柔的摸着松听雪的头,纤细的手指在他发丝间来回穿梭,轻轻的飘了过去。
“听雪怎么会这么问?”
松听雪抗议着躲过母亲的摸头:“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把我当成小狐崽子!哥哥和爹都消失那么久了,是去做什么大事了呀?”
女人眨眨眼:“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哥哥和爹爹也不例外,对吗?”
话是这么说,可松听雪就是一个劲的犯嘀咕,这两个人可从来没有这么短时间内一起离开过,还是这么久,他心里那点不安怎么都消不下去,但叶澜久一边安抚,一边又跟他灌输些别的什么理论,到了最后,他干脆放弃这件事,只把目光频频投向后面陈恭经常出现的位置。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陈恭当然没事,事实上,他正和松临木行走在一条暗道中。
松临木提着一盏明亮油灯,快步的走在前面,陈恭不紧不慢的打量着四周,脚下小心跟随着松临木的脚步。
这是一条宽敞的隧道,两边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只存在着很多的砂砾土块,看着结构十分松散,陈恭探出的神识却知道这地方牢固得很,比起面上看着到的东西要牢固不少。
隧道里面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尽头,松临木的油灯也只能勉强照清楚他脚下的路,然而松临木根本不靠着灯光的照明,只是牢牢盯着前面漆黑的地方,走得飞快,什么都不关注,更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脚下。
陈恭的目光扫视半圈,从旁边的墙壁上摸了一小把砂砾装进口袋,这才继续跟着松临木往前走去。
所幸隧道不算长,两人走了一会就到达了尽头,最尽头的房间和隧道的风格格外不同,珍珠阁琉璃瓦,硕大的夜明珠像是星星一样点缀在房梁下方,把整个房间映得灯火通明,更别提还有许多的珍稀珠宝,经过这夜明珠一照,更是金灿灿的,让人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看向哪里才好。
对这些钱财类的身外物,陈恭司空见惯,看到这么多也只是懒懒的掀了个眼皮,松临木更是十分放心,从刚才进来的一刻起就没有再观察陈恭的表情,而是带着他快步上前,不知道点了哪里,一大摞的珠宝就从中间分开,露出最中间的暗道。
暗道之下又是暗道,层层套娃几乎就能说明这地方所保管东西的隐秘。
刚才一直着急得不行的松临木,却在这个地方停住,他转过头,十分认真的盯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陈恭的身影他还不能完全观测,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白色人形雾气。
“仙人。”他恭恭敬敬:“您应该知道,我今天带您来这里是何意。”
“但且听在下斗胆一言,事情进展到如此,必然会产生我们无法预料的后果,若您不反悔,我才能放心的同您进入最后一条暗道。”
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呢!
做过了这么多任务,陈恭的心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寒冷,他并未答话,灰白色的雾气在松临木眼中凝聚,最后化作一个高挑俊秀的青年,青年径自走进了暗道,无言的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态度。
松临木在原地停了好久,直到那青年冲着他冷淡颔首。
“走吧。”
饶是不进去,光靠脑袋猜想,陈恭就能知道这最后一条密道中放着什么东西,但就算早有准备,在真正看到这株药草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决不是一株普通药草能拥有的美丽,周边的稀奇宝物一箩筐,个个耀眼夺目,它单单是普通的栽种在土里,就能显现出和别的截然不同的独特感受,就像是看到了一位绝世美人,其他人只能沦为庸脂俗粉,淡蓝色的叶片慢慢舒展,随着二人进来的动作,药草中心黄色的花苞就微微合上,如同察觉到别人的侵入一般,一股庞大而磅礴的灵气以它为中心蔓延开,扑面都是一股清新的香气。
万物有灵,这株草药或许在漫长的时间中生出了一定神智也说不定。
“仙人。”松临木移开目光,艰难的看向别处,显然也受了这草不少影响:“您可有法子?”
陈恭仔细的把这株草药看了又看,最后只能冷酷的摇头。
“并无,这株草药绝非凡品,若像你所说,是仙人所赐,那也并不是什么能随意封印的东西。”
早上的时候松临木突然向他跪下,请求陈恭拯救他们一家,青年问他要做些什么,男人回答的模棱两可,只说若是可以的话,就设个封印下来,先前陈恭没看到这仙草的时候尚且不能确定,现在看到了,就更加确定,以他自己这点仙力,根本不能封印这种东西。
松临木一惊,仿佛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兀自摇头,最后又无奈的点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一下子憔悴了十几岁。
陈恭没和他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看他一眼,确认他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到最后的不能挽回的地步,他起身,主动发起询问:“不知,你想让我封印它是为什么?”
若是仙人所托,又这么珍贵,最后怎么能沦落到封印的地步呢?这着实有些不对劲。
男人渴求的目光看着陈恭,带着沉重的悲伤和哀求,陈恭这才发现,这个一向有些玩世不恭的大狐妖,有双不同于松听雪和叶澜久的灰色眼瞳,看起来并不像是天生的眸色,更像是后天一点点眼盲落下的晦暗,如同褪色了一般无光。
此时,这双黯淡得过分的眼眸直视着陈恭,不同于之前那种暗地的打量和窥视,这次是真正直勾勾的和他对视。
“我有一件事相求。”
随着他话音落下,陈恭能感觉到周边空气的扭曲移动,松临木的妖力在大量流失,也正如他刚才所想,这双眼眸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普通者根本无法和仙人产生如此密切的接触,他这么对视,可以说是在燃烧自己的身体机能,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要坚持和陈恭对视。
那双眼睛中,有着浓郁的情感,松听雪和叶澜久住在里面,雪狐的村落院子也在其中,这么多年来,哪怕叶澜久和松听雪都对陈恭的存在产生了习惯和依赖的情绪,眼前的男人依旧恭敬,每一次见面和交流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跟他的角色一样,他不是单纯的作为自己本身这个人和陈恭交换筹码——他是父亲,是丈夫,也是这肩负了重任的、这一代雪狐族群的族长。
“我答应你。”
那片灰白色的雾气凑近,绕着松临木的眼睛围了一圈,松临木被迫合眼,却能感受到一股不同于自己力量的暖流,在慢慢的滋润着眼部使用过度的眼球。
他有些急切:“您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今早也是,刚才也是,他还没有说什么有用讯息,这位一直留在他们家中的护家仙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理所当然的和他来到了这里。
陈恭退开,顶着药草下的压力,一步步向着它的方向走去,药草似乎察觉到了和自己力量同源的仙力,慢慢的收回禁制,陈恭俯身,轻轻触碰含羞的花蕾,最末端的位置已经小小的绽开一点,露出里面即将成熟的花瓣。
他的指尖揉了揉叶片,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话:“它快成熟了。”
并非开花,而是成熟,作为一株仙草的真真正正的成熟期。
系统空间中的指骨不停颤动,陈恭环视一圈,默默的扒开仙草下方的泥土,有一兽掌大小的莹润果实卧在土中,那果实看上去洁白如玉,翻过来竟如同人类的完整指骨,指节部分更是栩栩如生,除了材质不同,和他系统空间中的这根真正骨头一点差别都没有。
青年伸手把那果实握在手中,苹果外皮一样的触感,里面却仿佛有心脏的起伏,一声又一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和陈恭的心跳达成同频,果香味蔓延而出,几乎想让人直接抱着啃一口……不对!陈恭的眼神锐利起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周边疯狂破坏,金银瓦砾崩落一地,可陈恭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突然,他眼神一亮,想起刚才在隧道中抓的砂砾,袖口翻转间,一把沙土飞崩而出,整个空间也随之破碎,转瞬间就换了个截然不同的模样,只剩他手里的果实和旁边的药草,松临木呆愣的张着嘴,看着周边的一切傻了眼。
他们家世代守护的房间都是之前的模样,怎么今天换了个样?
刚才那散落一地的珠宝消失不见,眼边是贫瘠沙窟,仙草孤零零的栽种在角落,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随处可见的野草。
松临木还被这巨大变故震惊的没有回神。陈恭却已经和掌心中一个熟悉身影大眼瞪小眼。
白色果子从内向外炸裂,最里面的一块黑色悠哉的伸了个懒腰,挠了挠自己黑色的触角,看到已经大变样的陈恭也热情不减。
“哟!小帅兄弟!”
大黑怎么在这!
陈恭僵硬的勾起嘴角,当下的情况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空间,远处传来崩裂的声音,并不是这片幻境破碎导致的副作用,松临木最先反应过来声音的方向,无法自抑的发出一声尖利悲鸣,整个人化作原型,飞快的向着声源跑去。
那边是,雪狐的院落!
第39章 狐狸与虫子21 [世界二]:旁观者……
“没用的啦, 小兄弟去得这么着急也无济于事。”
虽然陈恭的身份是护家仙,但他的力量还不能够为他提供足够多的便利——或者说,他发现他现在不能瞬移过去, 只能依靠自己的腿往后跑,速度比松临木来的还要慢。
被他按在手臂上的大黑头晕目眩, 说话的语调却格外冷静,他怕陈恭没听到, 又重复了几句:“没有用的。”
陈恭的□□素质依旧十分优越,就算遇到了突发情况, 也能勉强跟在松临木后面, 大黑这番话一说,他心下疑虑,险些停在原地,一个踉跄, 差点摔了一跤。
“大黑哥,此话怎讲?”
大黑来了劲:“就是没用, 要我说啊,你现在可别继续过去了,浪费你的力量不说, 也没个结果,你来这里估计也挺长时间了,就没发现什么吗?”
陈恭心说我哪里知道什么, 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来到这里, 和这个任务对象莫名其妙的玩起了养成play。
大黑失望的摇摇头:“小兄弟, 看来你还是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怪异,大黑之前就喜欢说教,说话的时候有种老大哥的义气, 像是家中长辈说话的那种劝诫感,这句话更是被他发扬到了顶点,不仅语气十分的失落,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可他并不惊讶,尾音上翘,仿佛对陈恭的现状知道的理所当然。
陈恭这个时候不得不停下来了,以一种十分虚心的态度看着大黑:“不知道大黑哥能告诉我什么。”
“小帅兄弟,你多久没有变回你的虫子形态了?”
虫子形态?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为了方便活动,陈恭压根没想着变回去,更何况他的力量在这时不是一般的充足,就更不需要担心额外的损耗,他挥动手指,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变不回虫子的状态,他试了一遍又一遍,只有手指上凝集的充沛仙力,至于别的形态是一点也变不回去。
“这是……”
大黑默默看着颇为震惊的陈恭,青年显然不知道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大黑就这么看着他一遍遍徒劳重复,目光宁静又柔和,像一位和蔼老者。
“我刚才说的有失偏颇。”他道:“去吧,小帅兄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合该遇到这些的,就跟胡老大那次一样。”
胡老大的事情瞬间在陈恭脑内回笼,他惊讶的望着大黑,连珠炮一样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大黑却不再言语。
如果它记得胡老大的事情,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黑跟他一样!都经历了这段剧情的不同阶段!
或者说,他和陈恭一样——都从未来到了这个地方。
刚才在仙草房间的细节瞬间展现,一层层破开的环境,正如胡老大曾经邀请他们前去的那场虚假的饕餮盛宴。
原本清晰的剧情节点,在这一刻又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146为什么让他来到这里?或者最细思极恐的,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
陈恭神色复杂,冲着大黑点点头,他没有再像刚才一样用力奔跑,反而散步一样继续向着那个方向走,慢悠悠的走到最后,竟然跟刚才发了疯去跑的松临木同时到达。
一个大汉正嚣张的站在院落里。
单单看上去,他面色十分俊朗,身形孔武有力。大掌发了狠的握住叶澜久的脖子,又在她憋得最难受的一刻松开,重回往复,就像一场力量悬殊的猫鼠游戏。
他两双手臂都举着,露出的肌肤上有着两对明显的黑色印记,是上官璎手腕上的那个图案,却显得更加灰暗,甚至还在慢慢褪色。
“哈哈哈哈!我当你们这地方有多么厉害的人,没想到啊,都只是这种货色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屑的啐了口吐沫,脚上还踩了踩什么东西,陈恭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现那是雪狐的皮毛,已经被血污灰尘污染的看不出颜色,妖族向来都对自己的兽形外皮无比爱护,像狐狸这种天生爱美的族群更是对自己的皮毛视若珍宝,平时被别的狐狸一爪子弄脏了都生气,现在这种情况……青年的目光顺着那皮毛转向,对上一双蒙着灰翳的无神双眼。
这只狐狸已经死去很久了,只是被压得太扁,才看起来只像一张毛皮。
而四周,到处都是这样趴在地上了无生息的“毛皮”。
无法言喻的愤怒在松临木心中炸开,再冷静的人也无法忍受这种侵略和对自己一切的肆意践踏,他化作半兽形,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泛着火红妖力,直直的向着那大汉扑去。
那人一时不察,手臂被挠了一下,皮肉翻飞,他吃痛,放下了手里的叶澜久,女人在一边大喘着气,面色青白,还没有缓过来。
“哟。”大汉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中的阴冷意味越发明显:“这不是来了个有点本事的吗?”
刚才那一击几乎耗费了松临木的大半妖力,他刚想把叶澜久拉回来,却已经来不及,对面的男人显然很懂得寻找人的死穴,还没等松临木拉到人,他就已经狠狠一脚,把叶澜久的头踩到了泥巴里。
女人无法抑制的发出尖鸣。头颅和土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很快就从她的头上往下流,不断蔓延,几乎盖住了她大半的眼睛。
“澜久!”
松临木瑕疵欲裂,眼眶猩红,整个人发疯一样扑了上去,然而,刚才吃了那么一下,这次对他的行动,男人已经早有防备,松临木的攻击被他轻飘飘的挡了回去,甚至还折断了他一根爪子,骨裂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在场人的耳朵里,叶澜久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男人默默流泪,松临木的脸色已然发白,他紧咬着唇,额头上不断的流着汗水,就算这样,他还是死死盯着对面的大汉,寻找着攻过去的最佳时机。
“呀,别这么有敌意嘛?”
大汉脚下又把叶澜久碾了碾,嘴上说的却十分和善。
“看样子,你应该是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松临木不说话,眼神凌厉,此刻他已经完全化作兽形,背部绷得如同一把弓,不放过丝毫能够翻盘的机会。
“喂。”男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如同一张面具那样轻飘飘的碎了一地。
“老子他妈的刚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他直接往松临木的方向打了一拳,磅礴的力量带着破山之势,松临木的身手十分敏捷,就算这样,他依旧被这掌风带来的破坏力击到了了腿,整个人向着一侧扑过去,白色的皮毛上刹那间鲜血如注,他一点点的起身,陈恭才发现那条腿已经完全和松临木的身体脱离开,被永远的留在了那片地面上。
“哈。”
看到松临木终于抬头等他继续说话,男人又露出那种微笑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满意。
“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谈什么?”
松临木的嗓音十分沙哑,他的双拳紧紧攥着,残缺的身体和缺失的妖力,他清楚,现在对上这个人自己已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哪怕这样,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尊严,用仅剩的一条腿笔直的站在那里。
他的眼神中快速的划过一抹悲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叶澜久:“这就是你谈判的态度吗?”
男人像是刚注意到一般:“抱歉抱歉。”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又在女人的身上重重踩了一下才收回脚。
“我刚才还寻思是什么能让我踩得这么舒服呢,原来是有个人啊。”
松临木的喉咙中涌上一股腥甜,他的手掐的更紧,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男人听到这个疑问,眼睛都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想要什么?”
“在你们这么弱的族群中,还有什么是值得我要的?”
他将法力汇于指尖一点,面上笑容嚣张:“我劝你不要听着明白装糊涂。”
松临木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他知道男人想要的是什么,可是这族人守护了上千年的仙草,怎么可能在他这一辈被这种宵小夺走?他的目光扫了扫,无言的看向对面的陈恭。
仙人……若是仙人能够出手……
松临木的眼睛开始急剧跳动,那股钻心的疼痛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他一边想用这两颗眼球看得更清楚明白,一边又只能忍耐痛苦,对自己的聚落的即将到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就像之前在其中窥视到的零散片段一样,满地死尸,只剩下死人堆里最后一只缩得很小的白团子。
他闭着眼,手指胡乱的往陈恭的方向伸。这是他现在能做到的全部了,松临木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球慢慢被血润渍,他几乎不计代价,在不断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力。
如果能挽救自己的妻子,如果能救回自己的族人。
就算是已经被定好的命运,如果仙人能够改变的话……
松临木的右眼已经完全炸裂,他拼着仅剩的左眼,还在不断的往里面输送妖力。
再一点,只要再坚持一点……!
最后一下,他终于睁开了眼,却只看到在对面立着的灰白雾气。
仙人高高在上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松临木透过自己蒙了一层血的眼眸,只能感受到对面的平静。
刚才曾经见过的和煦青年如同幻梦,这团人形雾气周边围绕着强大的仙力,却单单只是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既不出手阻止,也不发言平息,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一切惨剧,他不像任何一个护佑族群的神明,反而——像是一个最冷漠的旁观者。
第40章 狐狸与虫子22 [世界二]:听雪
陈恭现在很不好受。
四肢又传来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 他方才还只是不能快步的跑,现在压根就一动也不能动,松临木向他伸出手, 他试探着动了下手指,明明能够传来动作的反馈, 看上去却没有变化,自己的手纹丝不动, 冷漠的搭在一边。
这情况显然不对。
但是他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在脑海中呼唤146也不得果。
既然不能证明是意外, 那就当任务做。
得出结论的陈恭干脆完全放弃, 目光平淡,像这幅躯壳表现出来的一样注视着对面。
松临木的眼球很快就达到负荷极限,仅剩的左眼也已经完全碎裂,只剩下稀稀零零的烂肉, 已经不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情绪了,他只有头还对着陈恭的方向, 喉咙中嗬嗬有声,发出悲哀的鸣叫。
“哟,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发呆啊?”
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 男人的耐心几乎也到了头,他走上前,一脚就把松临木踹到了地上, 连手也懒得掏出来, 只是盯住他, 狠狠踩着松临木的脖子。
对方的眼球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男人本以为能看到他惊恐的神色,却只能看到那片血肉模糊的脸上满是平静。
东一下西一处的血痕, 遍布全身的伤口——雪狐一族向来神秘低调,自己也是看了秘卷才窥见这个族群的几分踪迹,如果只看着眼前这将死的狐妖,没有人能想象到这就是传闻中雪狐的那位族长。
他又呕出一口带着碎末的血液,在极速消逝的生命力下,松临木却扬起嘴角,勾起一个足够愉悦的笑。
猩红的嘴唇慢慢开合,用尽全力的比着嘴型,好像在说着什么东西。
本该是胜券在握的局势,男人却无端心里发慌。
呸!发什么慌呢!
一边这么想,他又把脚碾得更紧。
仙草,那可是传闻中能够成仙的仙草!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普通玩意。
都这种地步了,那传说中的仙草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刚来的时候以为这雪狐一族多厉害,还忌惮他们什么特殊的手段,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就算死前整了这一出不明不白的表情又如何?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根本没有办法,他们之前再有能力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自己踩到脚下?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瞳孔兴奋的放大,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脚下的男人已经断了气,只有脸上保有刚才那种神秘的微笑。
死到临头还嘴硬。男人已经完全稳下心神,一脚踢开松临木,沿着雪狐族群所在的位置细细摸索,一分一毫的诡异地方都不放过。
他的寻找无疑是毁灭性的,路上不乏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对他有用的财物他便收着,无用的就玩弄的砸碎,有一只幼小的还不能化形的狐妖,被他的家眷藏在水缸里,小狐狸不认人,看到男人掀开水缸的盖子,就欣喜的吱吱叫着迎了上去,结果被男人一掌就捏碎了身体。
他还那样小,柔软得如同一团棉花,轻飘飘的飞炸在对方的手中,换来那人脸上的一片满意之色。
陈恭发现自己能动了。
血液又从哪里吝啬的流向肢体,他的双腿灌满铅,沉重而缓慢的向着对方走去。
似乎要仔细的让他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和毁灭,他的脚在地面上拖动,他的双眼也被迫着凝视路边。
散落的皮毛、大半的残肢、到处都是死去的人。
他走到叶澜久前,浑身是血的女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他的脚踝。
大概是声带已经在刚才的虐待中损坏了,她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中混杂着各样的复杂情绪,最为明晃晃的是其中的哀求意味,女人恳切的看着他,手指断了几根,抓的却很紧。
陈恭的腿沉重到甩不开这样一个人的抓握,他无言的点头,那双手释然的松开。
他知道叶澜久想要说什么。
他们的目的相同。
男人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密室的位置。
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普通地窖,周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草垛,他并不着急进,而是慢条斯理的走近一步,风声拂过草叶,须臾之间,他抓住了一团还在移动的草垛。
松听雪被人抓着尾巴倒吊着,大脑充血的失重感让他暴躁不安。
“放开我!”他拳打脚踢,胡乱扑腾着手脚。
男人没理,反而认认真真的打量起松听雪。
雪狐一族的继承很简单,是由血统决定的,毛色越洁白鲜亮,证明这只狐狸的血统越无暇,这些纯血的狐狸往往拥有着更加完善的种族天赋,也在族中有着更加优越的地位。
比如松临木,比如松听雪。
有什么其他人能比雪狐族长和他的儿子的皮毛更纯白呢?
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恶劣,也就没注意松听雪刚才翻转身体,利用巧劲,狠狠的咬了他手臂一口,上面那原本就很黯淡的图腾更是被他咬断一小节,刚才松临木留下的抓痕还在上方隐约渗血,此刻又添新伤,一大一小,赤//裸的横在图腾上。
他怒骂一声,把狠狠松听雪甩到地上。
“真不愧是一窝出来的牲畜,你和你爹真是一个样!”
听到自己爹的消息,松听雪坐不住了,警戒的后退,竖瞳几乎要缩成一道直线:“我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啊?”男人随意的抹去手臂血迹,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真是后悔,我刚才应该把他的头砍下来带给你。”
“你!”松听雪气急,双眸猩红,更是化作了最适合战斗的半兽形,嗖的一下就朝着男人扑过去。
他确实聪明,也确实有天赋,可他还刚成年没多久,怎么打得过面前不知深浅的的敌人,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我劝你不要学你那个不知变通的爹。”男人重重拍过松听雪脸:“乖乖告诉我仙草在哪,我就放过你。”
回答他的是手下狐狸崽子吐出的血沫。
这青年倔强的惊人,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憎恨厌恶。
男人突然起了兴趣。
他一向喜欢折磨人,越自持身份的人越倔强,发掘不同的酷刑,一点点撬开他们的嘴,无论用和何种手段,能听到这种人的惨叫才是最美妙的事情。
他会拔掉这牲畜的利齿,磨平他的尖爪,直到这血脉纯正的雪狐甘愿臣服,在他脚底为了生存而摇尾乞怜。
第一步……他饶有兴味的目光看向松听雪的尖爪。
半兽形态的妖族,属于‘兽’那部分的特征就更加显眼,黑亮的爪壳,边缘的尖锐又有银光闪烁,常说十指连心,不知道…这爪子拔下的瞬间,面前青年又该是怎样惨烈的面相?
心思活络起的一瞬,术力就如同蔓延的野火,直直的烧向对面的松听雪。
避无可避,那庞大的力量近在咫尺,松听雪闭上眼,无数个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他姓松名听雪,这名是他爷爷起的,说他爹叫临木,轮到他孙子辈合该叫听雪了,雪狐一族天生地养,起的名字也要和这片天地搭上边,在最开始,松听雪其实很讨厌这个名字。
听雪听雪,他既听不到雪落的声音,名字中又带了“雪”字,总会被人调笑说是小姑娘才起这个名字,他因为这个生了气,下雪天别的小狐狸都在外面玩,在雪地里变成了只能看到两颗黑眼球的糯米团子,只有他窝在床上睡大觉。
“喂,别人都去玩了,你不去吗?”
小狐狸懒懒的翻了个身:“我才不去呢!雪又什么好的!能有在屋里睡大觉好?”
那声音哦了一声,听起来有点遗憾:“你的名字里带雪,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雪呢。”
松听雪可听不得这话,尾巴毛嘭的一下炸起来,气势汹汹:“谁说的谁说的!我最讨厌雪了!名字也不行!我迟早要把我的名字改了!”
“等等……”松听雪才反应过来,尾巴毛都缩了回去,呆愣的看着房梁上说话的人影:“你是谁啊?”
陈恭坐在房梁上,盘着腿,狐狸面具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只露出分明的下颚线,和一张微微上扬的唇:“真让人伤心,之前还总找我聊天,现在就装不认识的模样。”
松听雪第一次见“哥哥”出现的样子,刚才嚣张的气焰也灭了火,他有些嗫嚅,可是想起刚才陈恭的话,他又开始生气:“可是你刚才就是说的不对!雪一点也不好!听雪这个名字也不好!”
方才还在房梁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就来到了松听雪身边,连着被褥和狐狸团子,拎他像打包一样就来到了窗边。
小狐狸靠在青年的胸膛上,他的怀抱十分温暖,带着一种好闻的清冽香气,窗外白茫茫一片,有几枚雪花被风吹了进来,落在了小狐狸的鼻尖,他打了个喷嚏,那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他鼻头上的一滴水。
青年亲昵的伸手,蹭蹭他的鼻尖,抹去那点水痕,松听雪动动鼻子,觉得有点痒,抗议的想伸爪子,陈恭却在这时低下头,含着笑意的眼眸清亮如琥珀:“听雪不是很好听吗?”
小狐狸看了很多场的大雪,小狐狸身上落过好多好多的雪花,在一次最普通的雪天,伴随着在鼻尖落下的融雪,小狐狸听到了一个人温暖有力的心跳声,小狐狸的尾巴蹭上青年的手臂,不自觉的在他怀里闭上眼。
那个总在身边陪伴他的声音和眼前青年重合融汇。
模模糊糊的,他好像第一次听到了雪的声音。
走马灯一样的剧情铺展开来,松听雪的眼睛有些酸涩。
他有点不甘心,小王子的故事他还没听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