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个机器人,对于痛这个字眼,都已经失去了具体的感知。
但此刻清孟却眼含着泪看着她。
她问,是不是很痛。
在这一瞬间,邢禾的心脏隐隐发颤,鼻尖涌上一股酸涩,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充盈了眼眶。
她突然明白了,这就是痛的感觉。
邢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向身前的人。
清孟便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尽管心中依旧因为邢禾的自作主张而生气,可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那些是非对错一瞬间就失去了意义。
她只知道,她很心疼眼前的人。
心疼她被砍断四肢,忍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心疼她明明可以普普通通地度过幸福的一生,却被划定好了人生,一定要承受这数不清的苦难与折磨。
于是清孟将邢禾抱入怀里,轻轻地说:“抱歉——”
邢禾没听出这声抱歉当中含有的深意,还以为她是在为今天的事情道歉。
她扯了扯清孟的衣服:“不是你的错,应该怪我,明明说好了,我们一起去,是我说话不算话。”
说到这里,邢禾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我还给你下药,阿清,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
清孟已经说了原谅,邢禾却不依不饶。
“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
她低头看去,邢禾正可怜巴巴地缩在她怀里,像一只淋过雨之后浑身湿透的小狗。
清孟微微启唇,难得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因为我本来也没有喝下去,所以我原谅你了。”
邢禾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处:“哦……”
清孟摸了摸她的头。
邢禾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给你下药的呢?”
清孟淡淡地回答:“猜到的。”
邢禾抬起头来看她,面上有些怀疑:“真的吗?”
清孟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昨天晚上你……撕那个东西的时候,把另一个小塑料袋撕开倒在水里,我看到了。”
邢禾眼睛微微放大。
那个时候她不是……竟然还能有精力看她在做什么?
那岂不是说明她为了取悦这人做出的努力都很失败?
邢禾有些挫败地道:“原来是这样。”
清孟看出了这人的情绪突然变化:“怎么了?”
邢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自信:“阿清,我是不是做的很不好?”
清孟等待着她的下文:“你是指什么?”
邢禾小声道:“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清孟愣了一下,耳廓迅速地爬上一抹绯红。
“怎么——突然这么说?”
邢禾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没有经验,很笨拙,什么都要你教我。”
清孟有些无奈:“邢禾,你把和我谈恋爱当作考试吗?”
邢禾下意识反驳:“没有……”
清孟认真地看她:“那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一个谁更有经验呢?你教我也好,我教你也罢,我只知道和你一起探索这件事,我十分喜欢,这就足够了。”
邢禾的眼睛微微发亮:“真的吗?”
清孟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邢禾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小声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都是演出来的呢。”
清孟的眼中闪过一道错愕:“你说什么?”
邢禾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没什么。”
昨天晚上的画面一帧一帧地从脑海中闪过,那人坏心眼的低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清孟的体温逐渐升高,脸上隐约可见一团淡淡的红晕,她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
根本就没有必要演戏。
只要邢禾一靠近,她的身体就会为此欢欣雀跃了。
过了一会儿,邢禾又开口了。
“阿清,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清孟轻声道:“什么最后一次?”
邢禾认真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自作主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一件事情。”
邢禾说,她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一件事情。
可她却已经下定决心不将那个真相告诉她。
清孟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邢禾突然开口:“对了,今天在游乐场的时候,向天给我注射了一个针剂。”
清孟眉心微紧:“什么针剂?”
“他说是什么最终版本针剂,好像能覆盖之前的药效,让我再次变成一只异种,阿清,你研发的那个药可能要白费了。”
邢禾的语气十分随意,其中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似乎她正在陈述的不是自己过一段时间就要死翘翘的大事。
只是约好一起去看电影,走到门口却发现影票早已售罄,实在不行我们就不看了这种程度的小插曲。
但她不是好演员,轻描淡写的情绪也实在表现得有些刻意。
所以清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安。
她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邢禾,你害怕吗?”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邢禾的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
理智和感性兼存,这是人类。
毫无理智一心杀戮的那不是人类,那是怪物。
谁能够不害怕呢。
但她只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害怕,我已经习惯了。”
清孟突然握住了邢禾的手:“有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好。”
“你觉得,我在医学研究的领域里怎么样?”
邢禾毫不犹豫地回答:“在我心中,你是最厉害的研究员。”
清孟微微颔首:“好,那我问你,针剂容器能找到吗?”
邢禾回忆了一下:“能,祁予应该拿走取证了。”
清孟又问:“如果我要对你的身体做全身抽样化验,你愿意吗?”
邢禾点了点头:“我愿意。”
“邢禾。”
清孟喊了她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
邢禾下意识回答:“到。”
清孟愣了一下,嘴角毫无预兆地勾起一抹浅笑。
“我是整个安置点内对异种和丧尸的身体构造研究最深入的人,所以我能救你第一次,就一定能救你第二次。”
她的笑意中带着温柔而又坚定的决心。
邢禾被这股信念所震撼,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清孟靠近了些,轻轻地用额头抵住她的头。
“我会想办法,我和你保证,你一定不会变成异种,所以,你一定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邢禾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小声地回答:“好。”
医院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暂时没有樊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本打算离开之前去看一看清孟和邢禾的情况。
可小情侣正在浓情蜜意,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进去打扰她们。
将东西收拾好,樊花便骑着电瓶车回了出租屋。
屋里的一切还是和昨天晚上一样。
凉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沙发上。
很显然,谌夏并没有回来。
她去厨房里面随便煮了个面吃,然后便坐在沙发上开始发起了呆。
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谌夏骑着摩托车接她回来,两人一路叽叽喳喳地聊天,一起吃饭、洗澡、然后睡觉。
尽管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但也不会觉得枯燥。
今天只剩樊花一个人,她却突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
房产登记证明还摆在茶几上。
樊花下意识地将登记证明拿起来,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大字,又抬头看了看这处拥挤充实的出租屋。
虽然已经是两次搬家之后的住处,这间出租屋也并不大。
一个卧室一个客厅,拢共也才五十平,但两个人住起来也算是十分温馨。
卧室是浅绿色调,放着一张2米的大床,房间里还有淡淡的香薰味。
客厅的墙上挂着两人的合照,进门的右手边就是一个中岛吧台,正中央摆着小沙发,铺着地毯,还有一大面白色的墙壁留给投影仪。
两米的大床是樊花的最爱。
她喜欢躺在上面抱着谌夏睡觉。
不管是依偎在她怀中,还是如同母亲般将对方紧紧包裹的姿态,都能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她和谌夏常常窝在小沙发上一起看电影,踩着地毯嬉笑打闹。
谌夏会在吧台给她调奶茶和咖啡。
也会围着围裙在厨房炒菜做饭,然后顺便把洗碗的工作也包揽了。
总的来说,比起以前在小巷的出租屋里暗无天日的日子,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好了太多。
第147章 既然已经这么问了,你的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但尽管如此,这里也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无法被称作真正意义上的家。
樊花一直期望着能拥有一个属于她和谌夏两个人的小家。
谌夏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拼命地赚钱,想要早日攒够能够买房的钱。
如今两人多年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两天前,她们一起去看了未来的新家。
新家很大,两室两厅,不仅可以随意放置喜欢的家具摆设,还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玩。
新家在一个环境非常优美安静的居民区,没有喧闹刺耳的叫骂声,也没有嘈杂的车流水。
几乎满足了樊花对于家的所有期望。
她想,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谌夏在这个时候再向她求一次婚就好了。
于是,谌夏真的如樊花所想,向她求婚了。
多圆满的结局。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男女主接吻互相交换戒指,那便是全剧终的落幕时刻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呢?
喵——
谌小花从窝里走了出来,两只圆滚滚的小眼睛盯着樊花,弓着身子来蹭她的腿。
谌小花是谌夏从外面抱回来的小猫。
樊花本来没有打算养猫。
谌夏说,如果她们不收养它的话,它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樊花没有拗过她,于是,就有了谌小花。
从一条毛发打结的小奶猫,再到现在皮毛顺滑发亮的小母猫,谌夏付出的心血甚至比樊花还要多。
谁养出来的孩子自然像谁,樊花蹲下身跟她对话:“小花,你说你妈妈到底在想什么呢?”
谌小花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舔着身上的毛。
樊花戳了戳她的鼻子:“也是,你只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怎么会知道大人心里在想什么呢?”
谌小花不赞成,张嘴咬她的手,牙齿并没有太过用力。
樊花捧着谌小花的脸:“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谌小花喵了一声,管用的撒娇腔调。
樊花装腔作势地吓唬她:“还不知道着急,你妈妈都不要你了。”
谌小花又叫了一声,轻轻一跃,跳上了沙发,蜷缩在她的旁边。
樊花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它抱进怀里,轻轻地给它顺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一人一猫在沙发窝着,都已经有了睡意。
门口却传来了锁芯转动的声音。
“阿嚏——”
是谌夏回来了。
樊花惊醒过来,睁眼便看见那人立在门口。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穿着未曾见过的衣服。
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身,但也已经被大雨淋得湿透了。
樊花什么都没问,哑着声音道:“去洗澡吧。”
谌夏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待她洗澡的时间,樊花已经完全没了睡意,接了杯水坐在客厅的板凳上等她。
洗完澡后,谌夏路过樊花身边。
她轻声说了一句早点休息,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样子今晚也打算在那里对付一晚。
茶几上那盏小夜灯,散发着温馨的暖黄色光芒,照亮的范围不算太远。
只正好足够让樊花看清谌夏那双淡漠的眼睛。
樊花突然觉得心中涌上来一股疲惫感。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谌夏回答:“去办了点事。”
樊花追问:“什么事?”
谌夏转过头来看她:“你想知道吗?”
好像只要樊花开口问,她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樊花垂下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今天出了很多事,你知道吗?”
谌夏淡淡地回答:“知道。”
谌夏一向很捧场,每次樊花这么问她,即便知道,她也会笑着说不知道。
反之,如果这人说知道,那便说明她并不想开展下面的话题,她在回避。
樊花自顾自地开口。
“邢禾姐被砍断了四肢,医生在手术室里忙了几个小时才帮她接上。”
“清孟姐受了精神创伤,昏迷到晚上才醒过来。”
“平安姐的手被人硬生生打到粉碎性骨折,以后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肖雨姐脑部中弹,现在失去了意识,可能永远都不会苏醒过来了。”
“她们现在都在医院,你要去看看她们吗?”
谌夏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樊花偏头看她:“谌夏,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谌夏坦然地看向她:“嗯,我早就变了。”
樊花的喉咙有些干涩:“今天早上你那么早就出门,是因为和邢禾姐一起去游乐场了吗?”
谌夏没有说谎:“是。”
“今天中午的时候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却没有说话,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樊花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莫名的期望,好像很希望从谌夏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谌夏睁开眼睛看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没什么事。”
樊花愣了一下:“没什么事?”
中午的时候,看见通信器上突然出现谌夏的来电提示,樊花是开心的。
她以为自己等来了她的低头,为了能好好的聊聊,也为了不吵到熟睡的小姑娘,她特意去了楼梯间。
可这通电话却只是一个恶作剧,不管樊花说什么,对面都只有长久的沉默。
她以为谌夏只是不小心误触,但等到她再回去时,病房中的邓包包却失去了踪影。
再到后来,所有人都受伤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是恶作剧吗?还是早有预谋。
其实在离开医院之前,樊花不小心听见了清孟和邢禾的谈话。
她本不是故意偷听。
但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弄人,她听见的唯一一句话却也正是那句。
“谌夏有些不对劲,我怀疑她可能……”
在一开始,樊花的心情是无比愤怒的。
谌夏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
大家明明已经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是连生死也一起共度过的人。
她们怎么可以怀疑谌夏呢?
直到在冷冰冰的地上坐了很久很久,樊花情绪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谌夏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举动。
尽管再怎么告诫自己,谌夏不可能做出这事情,心中也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种子一旦发了芽,就会如同春天的野草般疯狂蔓延。
可她是和她最亲密的人,也是最应该相信她的人。
于是樊花的思绪纠缠拉扯,她被硬生生地被撕开成了两个人。
一边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痛苦。
一边对可能的真相感到畏惧恐慌。
这样的情绪从医院一直持续到回家。
情绪压抑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反扑来的也理所当然。
樊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可以问问你吗?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呢谌夏?”
谌夏只是无言地看着她。
樊花的声音因为濒临崩溃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为什么不说话呢?”
“你知道吗?为了接你的电话,我去了楼梯间,在你一直没有开口的时候,兜兜被带走了。”
“就因为我离开了,兜兜才会被带走,肖雨姐和平安姐才会为了保护兜兜变成那个样子。”
“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我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樊花已经不希求谌夏做出反应了,只想宣泄自己的情绪。
可就在这时,沙发上却又突然传来了那人的声音:“知道。”
樊花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谌夏认真地回答:“我知道。”
樊花打量着她的脸,没有放过上面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只剩下一片死寂。
尽管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在这一瞬间樊花却突然觉得自己对于她的印象好像变得模糊了。
围着围裙炒菜的谌夏。
晚上抱着小猫回家的谌夏。
骑着车带她在马路上兜风的谌夏。
面前这个一脸冷漠的谌夏。
什么都不说的谌夏。
残忍的谌夏。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谌夏呢?
樊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知道是什么意思?”
谌夏没说话,只是脱下衣服,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紫的乌的淤青,遍布身体各处,还有不少深度骇人的伤口,有新的,也有旧的。
在樊花忍不住心疼伸手想要去触摸那些伤口的时候,谌夏却突然开口了。
“这些伤口是在游乐场里,我和邢禾打斗时留下的,中午的电话也是我故意打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樊花的脑中便开始天旋地转,视线也一下因为这分外充盈的泪水而变得模糊了。
其实今晚从谌夏出现的那一刻起,樊花便一直在试探她。
来来回回那么久,想要得出的不过就是一个结论。
是谌夏背叛了她们。
是谌夏害得肖雨昏迷不醒,江平安再也做不了自己最喜欢的事业。
可直到谌夏真的亲口承认时。
樊花才惊觉,自己并没有做好面对这样一个沉重的真相的准备。
泪眼朦胧中,樊花看不清谌夏的脸,她用尽全力将呼吸平稳下来,故作镇定道:“你骗我。”
谌夏静静地看着她:“既然已经这么问了,你的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第148章 樊花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在樊花一心逃避现实的时候,谌夏的话却像是一根尖刺刺向她的胸腔深处。
被陪伴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怀疑心中会是怎么样一种复杂的滋味呢?
樊花下意识地想和对面的人道歉。
“对不起……”
可谌夏却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是我害得她们变成那个样子,也是我,背叛了你。”
樊花将还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吞进了喉咙里,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的是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
樊花攥紧拳头,直到指尖已经深深陷入血肉:“为什么要这么做?”
谌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樊花红着眼睛问:“是不是因为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谌夏顿一下,点了点头:“是。”
樊花无力地张了张嘴:“我不是非要一个房子,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出租屋也没关系,只要……”
“你不明白吗?”
谌夏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她其实明白。
樊花想要的只是和她在一起,不是大房子没关系,没有房子也没关系。
就算和她一起睡大街,她也只会笑着说。
今天晚上可以看星星了。
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可如果她看过樊花提起以后时渴望的眼神,看过每次搬家时她脸上的失落和不舍。
知道樊花被流浪汉偷窥尾随,知道樊花因为噪音而神经衰弱,知道她因为泛滥的老鼠而害怕的整夜睡不着觉。
谌夏便绝不可能再安于在这样一方小小的出租屋内漂泊到老。
止步不前的不是爱。
用尽全力让她过得更好,这才是爱人的本能。
在安置点建立的初期,冒险小队是众人皆知的高风险高回报职业。
一袋种子,1000安置点币。
一卷绷带,500安置点币。
……
每一种物资都明码标价,遍地是黄金。
于是谌夏组建了小队,在安置点外搜寻物资赚钱。
一趟来回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运气最好的时候,小队一次外出搜到的物资总额能达到15万。
平摊下来,每个人都能有三万安置点币。
解决温饱问题自然是足够了,可如果要买房的话却只是杯水车薪的程度。
只因为安置点的房实在太贵了。
一套最小的单人间也最少需要100万。
于是后来谌夏便加入了那个组织。
对外宣称荆棘,对内代称x。
x的所有部门都是为了核心研发项目而服务,谌夏所在的是最外围,一个无关紧要的行动部门。
加入组织半年后,她升了职,直到这时她也终于发现所谓的核心研发项目其实是进行异种的培育和研究。
毫无疑问,这项研究是反人类的,也是为人所不齿的。
如果足够聪明的话,谌夏应该放弃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选择离开重新来过。
可还是贪念作祟,她没有退出组织。
谌夏想,只要精确地掌控自己涉入其中的程度,不参与那些违背人性的行动,她可以在事态变得无法掌控之前随时抽身离去。
只需要坚持两年,高额的报酬就能够支撑她买下一套温馨的二居室,那里将会是她和樊花的家。
看起来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可谌夏忘记了,高额的回报往也伴随着高风险。
后来,那件事发生,她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路。
谌夏没有回答樊花的问题,只是翻过身盖好了被子:“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静。
谌夏并没有闭上眼睛,正对着的墙面上小小的影子慢慢拉长,然后又重新变短。
有人光着脚走过来在沙发面前蹲下了。
她听见樊花略微有些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夏,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吗?
也算不得什么苦衷。
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她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并且还自私地连累了所有人。
谌夏藏好心中的情绪,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要钱而已,无关其他的原因。”
谌夏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平和,樊花无法分辨对方说的到底是事实,还是用来敷衍她的借口。
她想,就算谌夏干了什么坏事,她也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只要不是那么过分,她都可以全盘接受。
毕竟末世当中,自己的利益至上,人性的阴暗面是常态,爱上一个用尽全力活下去的坏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谌夏却说只是为了钱。
邢禾救过她们的命,肖雨也救过她们的命,还有邓包包,她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那是几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可以放在天平上和钱丈量的东西。
“可是没有其他的方式吗?哪怕去抢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这一种呢?”
樊花的声音很小,好像在问谌夏,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谌夏同样轻声回应:“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樊花说不出话,只有眼角的眼泪还在无声地流淌。
关于婚礼的事情,谌夏骗了她,也没有打算解释。
可关于肖雨她们的事情,谌夏却尽数回答,什么都告诉她,什么都不否认。
要把这些事情全部说出去吗?又或是一个人藏在心里呢?
樊花不知道。
只是想起躺在病床上的肖雨,如山般沉重的愧疚就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果真正见到苏醒过来的人时,她恐怕没有办法做到毫无异色地演戏。
可是,如果告诉了她们,谌夏又怎么办呢?
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谌夏会被抓走吗?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樊花宁愿自己什么都没问,起码这样她和谌夏还能安然无恙地维持着表面的虚假和平。
樊花的表情有些苦涩,她喃喃道:“你还不如骗骗我,起码我们都不用这么累。”
谌夏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沙发上坐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中沉默的与樊花对视。
樊花能感受到谌夏的视线扫过她的头发,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画在脑海里。
谌小花走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谌夏的手。
谌夏低下头,替它梳理毛发。
然后又抬眼看樊花,眼中带着缱绻的情意,嘴角也含着清浅的笑意。
恍然之间,樊花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把一切戳破之前,还没有吵架的那段时间。
直到余光瞥见谌夏身上的伤口,她才重新又回到了现实。
毫无疑问,谌夏是爱她的。
樊花也同样爱着她。
所以即便明知谌夏做了不好的事情,明知已经有某些东西发生了改变,她也不忍心看着她一身的伤口。
她转身去了卧室,拿柜子里放着的急救包,默不作声地为谌夏的伤口消毒。
谌夏其实很怕痛。
但这一次,任凭刺激感那么强的酒精擦遍全身,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邢禾下手没有留情,拳头和剑锋都是实打实地往谌夏身上招呼。
她的小臂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当棉签拨动时,里面还在渗着血。
樊花的心里也在滴血,她手上的动作有些颤抖:“我带你去医院。”
谌夏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只是一点小伤。”
樊花手上的动作加重了些,似乎是在惩罚这人逞强。
嘶——
谌夏抬头看她,却看见这人的眼尾通红,已经哭的鼻涕眼泪直流了。
“你别哭,其实一点都不痛的。”
樊花偏头吸了吸鼻子,硬邦邦地道:“我猜也是不痛的,不然你不会做这样的坏事。”
谌夏伸手擦她的眼泪,柔声哄道:“那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樊花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她:“真的吗?”
谌夏点了点头:“真的,我跟你保证。”
樊花的心里安定了些,处理完身体,她把酒精和棉签放回急救包里。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找邢禾姐她们道歉去。”
谌夏躺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她。
樊花瞪了她一眼:“听到没有?”
谌夏把被子拉过来盖住身体。
“听到了。”
樊花又把她的被子掀开,谌夏整个身体暴露在外边,看起来有些无措。
樊花恶狠狠地道:“看我干什么?睡床上啊。”
谌夏有些惊讶。
似乎没想到樊花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她。
然后,她的脸上勾起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好。”
躺在床上,累了一天的樊花很快就昏昏沉沉的,要睡着了。
她呓语道:“明天记得跟我去道歉……”
谌夏温柔地哄她:“好——”
听见这话,樊花迷迷糊糊地道:“以后……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谌夏拍了拍她的背:“快睡吧。”
樊花做了一个梦。
一个噩梦。
在这个梦里,谌夏认真地跟她说,我们分手吧,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她无措地问她为什么。
可谌夏却一脸冷漠地说,没有为什么,我不爱你了。
听见这句话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拉着谌夏的手祈求对方。
不要分手,不要分手好不好?小夏……
可谌夏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然后便打开门离开了。
樊花想去追她,可一阵潮水突然涌来,她被浓厚的湿意瞬间淹没。
无论再怎样用力地挣扎,都只能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砰——
关门的声音响起,樊花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转头看向床的另一半,那里空落落的,只有些许谌夏身上的味道和一抹淡淡的体温。
第149章 我在笑——我家的阿清好聪明。
樊花惊慌失措地下床,房中已经没有了谌夏的身影。
她立马追了出去,就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
楼梯间没有人,小花园没有人,站在十字路口,樊花无助地四处张望。
可是——哪里都没有。
谌夏走了。
得到这一认知之后,樊花的心脏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氧气也突然变得稀缺,让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她蹲下身,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不是还说要和她结婚吗?
不是还说要一起白头吗?
骗子。
脸上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清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邢禾那张放大的脸,和那双认真的眼睛。
而在她脸上作乱的正是她的手。
猛然和清孟的视线对上,邢禾的嘴角微微上扬。
“早安。”
清孟的声音有些嘶哑:“你醒了很久了吗?怎么不叫醒我。”
邢禾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大概五点过就醒了,我觉得看你睡觉很有意思。”
现在是七点钟,从五点到现在,这个人一直在观察自己睡觉?
在这期间她的睡姿好吗?会不会流口水,有没有说梦话?
清孟的心中十分在意,却又不好直接开口问。
她有些不自在地道:“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我们阿清好看,我很喜欢。”
邢禾的眼中含着炙热的喜欢,眉间也带着朝日初升的暖意。
一抹红霞飞上清孟的脸,她低低地说了一句:“乱说。”
邢禾眨了眨眼睛,再诚恳不过的语气:“阿清,我不是在讲情话哄你看开心,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哦。”
刚睡醒的人没有平日里那番游刃有余,随便逗弄两句,便不敢直视邢禾的眼睛,只敢把头埋在她的颈侧。
邢禾轻笑一声,不再逗她了:“我已经做好早饭了,洗漱完就来吃吧。”
清孟把头抬起来,脸还依然有些发热,但总算找回了些平时的冷静:“好。”
坐下来之后,邢禾笑眯眯地把三明治放到清孟的面前。
“阿清——”
这人欲言又止的,一看就是想开口说点什么。
清孟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不外乎就是她和陈宇到底谈了什么事。
但她只是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先跟我讲讲昨天在游乐场中的发现吧。”
邢禾点了点头,将在游乐场中的收获整理了一下全部讲了一遍。
语罢,清孟的脸上是明显的惊讶。
“我昨天也发现游乐场中有些异常,倒是没想到工作人员竟然全部都是异种……不过他们以什么样的方式控制这些异种呢?”
邢禾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初步*推测是,以向天为首的部分管理人或许起了一部分作用,但是最主要的应该还是游乐场里的声音。”
清孟若有所思道:“昨天游乐场没有营业,但BGM却从头到尾都一直在播放,你是说,那段音乐有问题?”
邢禾突然笑了。
清孟看了看自己,有些疑惑:“你在笑什么?”
邢禾换了位置,坐到了清孟的旁边,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在笑——我家的阿清好聪明。”
清孟瞪了她一眼,心里却不自觉的感受到一丝甜意。
“所以是怎么回事?”
邢禾回忆道:“昨天向天被祁予杀死之后,场上的异种都回归原来的位置了,但是那时候响起了一声惊雷,然后所有的异种都停顿了一瞬间,好像暂时失去了控制一般。”
清孟敲了敲桌面:“所以——是因为雷声特别大,甚至盖过了背景音乐的声音。”
邢禾赞许道:“正是这样。”
清孟有些不解:“可是……我没有听出那个音乐当中有什么玄机。”
邢禾没有立马给她解答,反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和谌夏分开之后,我去了一个叫丛林探险的项目,在那里我看见何晓溪其实是仿生机器人,和她一起的还有李轩逸。”
清孟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李欣珏的父亲?他怎么会在那。”
邢禾看起来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发现了我的行踪,然后我就突然失去了意识。不过——在那之前我听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哨音。”
清孟转头看她:“哨音?我记得你之前在在医院遇到那个黑袍人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情况,在场其他人也听到了吗?”
邢禾有些不确定:“我问过他们,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
清孟皱了皱眉。
邢禾眼中闪过一到锐利的光:“我怀疑这个哨音就是他们操控异种的方式,游乐场的负责人,也是通过某种方式将哨音隐藏在了背景音乐当中。”
清孟颔首道:“有很大可能性。”
思考了一下,她转头问起了另一件事:“你曾经在游乐场里失去过意识?昨天怎么没听你提起这件事情。”
邢禾干笑了一声:“忘记了。”
清孟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跟这人计较:“当时是什么情况?”
邢禾回忆了一下:“我发现李轩逸之后,打算尾随着他看看是什么情况,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失去了意识,后面再醒来的时候就在另一个地方了。”
清孟认真问:“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邢禾有些为难:“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身上也没有受伤。而且那阵哨音并不明显,我都差点忽略了,后面回忆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
清孟垂下眼眸:“我有一个猜测。”
邢禾好奇地问:“什么猜测?”
清孟转头看她:“这个哨音或许是具有针对性的,只有特定群体才能感知到。”
邢禾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只有异种才能听见,人类感觉不到?”
清孟点头:“所以那次在医院时,你的下属才没有注意到,游乐场的人也敢那么光明正大地把它混在背景音乐里。”
邢禾疑惑道:“可是,如果这么说起来的话……我是怎么听见的?”
清孟顿了一下道:“或许是因为你之前曾经变异过,所以也能听到。”
邢禾点了点头,没有怀疑。
清孟抬眼道:“今天你准备去哪里?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邢禾突然俯身在她脸侧吻了一下:“今天恐怕不太行了。”
清孟浑身一颤,有些不自在地抓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怎么了?”
“我打算去找谌夏谈一谈。”
清孟将杯子放下,正色道:“你确定……谌夏的身份真的有问题?”
邢禾思索道:“本来只是有些怀疑,但加上阮溪的提醒之后,基本能够确认了。”
清孟愣了一下。
相比起邢禾来说,她与谌夏相处交流的时间更长,所以她也更加难以相信谌夏的身上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阮溪的身份特殊,她说的话参考性极强。
连她都亲自下场提醒,那便足以说明谌夏的身上确实藏着什么秘密。
清孟皱着眉:“昨天在病房里面没来得及问你,除了阮溪的话之外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邢禾坐直身体,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昨天在游乐场里,我见到了那个可以操控异种的黑袍人。”
“然后呢?”
“我又和她交手了。”
邢禾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提起这个人,清孟偏头看她:“这个人和谌夏有什么关系吗?”
邢禾斟酌着措辞:“当时她没有使用武器,也没有用特殊能力,反而选择了和我肉搏,招式我很熟悉,擒拿格斗术。”
擒拿格斗术——
由于邢禾曾经在军队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清孟对与之相关的事情也略有了解,擒拿格斗术的全称其实是,华国军警格斗术。
常见于服役于军队和警察系统的人招式当中。
邢禾继续道:“我存了个心眼,一直在交战的过程中观察着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清孟问:“你发现了什么?”
邢禾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发现她不是异种,是人类,而且——貌似还是个女性。”
清孟目光微凝,很明显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我想找机会去揭她的面罩,但是后面向天来了并没有得手,不过,我看见了她的眉眼。”
说到这里,邢禾叹了口气。
清孟的情绪有些复杂:“她……像吗?”
“像。”
那日邢禾二人离开后,黑袍人便出现在了第一医院,趁虚而入对陈胜男下手。
这人拥有着操纵异种的特殊能力,必定是出自向天背后的异种团伙。
因此邢禾也一直都在暗自调查她的身份。
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谁能想到黑袍人竟然就是曾经和她们朝夕相处的谌夏呢?
邢禾不清楚谌夏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但心中终究是有些难受。
“你还记得她曾经送给我的那句话吗?”
清孟记得很清楚:“她说——让你注意身边人?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第150章 李轩逸指名要你去见他。
邢禾顿了一下,然后才有些感慨地道:“现在看来她不仅是在提醒我注意身边人的安全,同样也是在暗指她与我不同心吧。”
清孟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但不觉得很矛盾吗?她明明用了变声器,也带了面罩,但却又特意提醒你,就好像很希望你发现她的身份一样。”
邢禾同样也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昨天在游乐场,谌夏应该也做了些事情。”
清孟停下手上的动作:“你指什么?”
邢禾的眼神中有几分不确定:“当时我明明失去了意识,却又莫名其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苏醒了过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谌夏救了我?”
清孟思索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邢禾突然又开口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但当我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何晓溪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我不确定情报是不是谌夏透露给她的。”
清孟的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邢禾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找她谈谈?”
清孟微微摇头:“你先别去。”
邢禾回头看她:“怎么了?”
清孟目光微敛:“让樊花和她聊聊吧。”
邢禾有些惊讶:“樊花……她也知道吗?”
“昨天她来过病房,应该在外面听到了我们说话。”
清孟轻轻地抿一口咖啡,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邢禾的面色却是一僵。
毕竟这算是她头一次在背后议论别人,还被抓了个正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然没注意到,樊花会不会觉得——”
“不用太过担心,樊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谌夏的事情背后也应该还有着什么隐情,等她们说清楚了或许就会来找我们了。”
邢禾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对了,江平安她们怎么了?”
“平安已经醒了,不过肖雨还是那样,短期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改观了。”
清孟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这是她心中焦虑的表现。
邢禾有些担心:“那……江平安她还好吗?”
清孟语气低落:“不算乐观。”
短短几天内,江平安已经经历了两次打击,从大喜到大悲,情绪的崩溃几乎是可以预料的,但是她们也没有办法帮忙,只能让她自己消化。
邢禾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过了一会儿才问:“肖少将那边有说什么吗?”
清孟摇了摇头:“肖少将派人救下她们两个之后没有去过医院,平安说,他传了个消息,说前线事物有些繁杂,暂时没办法来看肖雨。”
“没办法来?”
邢禾有些意外于肖雨的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程度,肖为民竟然还能如此放得下心。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反常。
就算再怎么敬业爱民,自己的女儿在病床上躺着生命垂危,他也该过来看一看。
除非,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把肖为民牵制住了,他脱不了身。
邢禾的眉头越皱越紧。
看来……在住院这段时间里,应该还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得抽个时间回特殊行动处。
游乐场的事情也该和上面的人知会一声。
怎么处理游乐场的这些异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代表着那位对陈宇的态度了。
邢禾陷入沉思的时候,清孟又开口了:“还有一件事,祁予找你。”
邢禾抬起头看她:“她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清孟微微点头:“她说,李轩逸在她那里。”
邢禾有些意外:“李轩逸?他不是在游乐场吗?祁予怎么在陈宇的眼皮底下把人带出来的?”
清孟把祁予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了一遍:“向天死的时候,场面有些混乱,李轩逸混进了祁予的人里面,她正好看过他的资料,就把他带回来了。”
“李轩逸主动跟她走的?”邢禾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是我尾随了一路,他看起来并没有自己的意识。”
清孟看了她一眼,轻声解释道:“李轩逸的身份特殊,如果他被控制,那么上线就一定会掌握在向天手里。既然向天已经死了,他凭借自己的意志摆脱控制也是有可能的。”
邢禾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可以把他作为突破点,这样就能找出x组织的目的,预判他们下一步将会做些什么了。”
清孟微微点头,口中继续道:“只是——有件事情有些不寻常。”
邢禾好奇地问:“怎么了?”
“李轩逸指名要你去见他。”
邢禾眉头紧皱:“他认识我?”
清孟思索道:“根据宋文的说法,李轩逸属于能够接触到项目机密的核心研究员,他应该知道些关于你的事情,可能是最终版本针剂,又可能是……十年前的内情。”
这次定下的地点依然是祁予名下的那家餐厅。
邢禾和清孟到达时,包间中只有阮溪一个人。
见她们来了,阮溪招呼道:“你们来了?先坐吧,看看想吃点什么?”
邢禾扫了一圈,没看见祁予和李轩逸的身影。
“阮小姐,李轩逸在哪里呢?”
阮溪的眼中带着歉意:“祁予她路上遇到了点麻烦,还需要一会儿才能过来,所以只能麻烦你先等一会儿了。”
邢禾点头表示了解:“需要帮忙吗?”
阮溪笑了笑:“不用,是她妹妹的事情,不会耽搁太久。”
“好。”
索性祁予也还没来,邢禾念头一转问起了别的问题:“阮小姐,听说你是精神异能者?”
阮溪有些意外:“虽然不知道邢禾小姐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一消息,但是对方大概是误会了。”
邢禾愣了一下:“你不是精神系异能者吗?”
“不是。”
邢禾看了一眼清孟,又看了看阮溪。
前者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后者脸上则挂着得体的微笑。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阿清和我说,你是精神异能者,帮她检查过脑部的神经,我想问问你情况怎么样……”
那只异种的精神攻击其实并没有对清孟的脑部神经和精神力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让她脑海中原本模糊未明的记忆变得更清楚了而已。
脑中的桎梏被外来精神力打破,大量未知的记忆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大脑无法承受,神经系统本能地进入休眠状态。
这才是清孟陷入了昏迷的真正原因。
至于阮溪,她自然不是什么精神系异能者,这只是清孟为了让邢禾安心随口编的借口罢了。
可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能问到人家的面前来。
清孟不动声色地冲一头雾水的阮溪使了个眼色,对方瞬间便领会了她的意思。
“原来邢小姐指的是这件事,我确实在神经的研究方面颇有心得,尤其擅长于分析非常规力量所造成的脑部神经创伤。”
邢禾恍然大悟:“原来阮小姐不是精神系异能者,是研究者。”
阮溪温声道:“可能是清小姐听错了吧。”
阮溪的反应很快,脸上也没露出一丝破绽,邢禾很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说法,并没有再深究。
“那还请阮小姐跟我讲讲她现在大致是什么情况呢?”
清孟有些紧张地看着阮溪,生怕她会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阮溪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清小姐是万里挑一的精神系异能者,精神力雄厚,对精神攻击的抗性也与我们普通人有所不同,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会出现因为外力而精神力溃散,或是脑神经受损的情况。”
邢禾皱了皱眉:“那每次遭受攻击之后,阿清都会陷入昏迷,这是为什么?”
阮溪微笑着解释:“这是因为那只异种的攻击比较特殊,恰好有些针对精神系异能者,所以清小姐才会短暂陷入昏迷当中。”
“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我感觉在这两次受击的时候,阿清的状态明显越来越差了。”
邢禾回头看了一眼清孟,眼神中带着些担心。
“第一次她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不昏睡可,到第二次时就好像是意识马上要涣散了一般,我尝试通过聊天让她保持清醒也丝毫没有作用。”
阮溪面不改色地道:“那是清小姐的大脑神经在修复损伤,等到她苏醒过来之后便会恢复如初,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是吗?”
“是的。”
邢禾抬眼看去,阮溪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看起来不管她再问多少个问题,对方都能轻松的对答如流。
可空气中却好像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阮溪突然笑了笑,她开口问道:“邢小姐和清小姐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没想到阮溪会突然提起这个,邢禾有些意外,但她还是礼貌回答:“阿清的父亲算是我的师长,我经常去她家里作客,路上偶尔会去学校接她回家,所以关系就慢慢变好了。”
阮溪嘴唇微张,看起来十分惊讶:“那么早的时候邢小姐就已经和清小姐认识了吗?那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婚姻生活一定很和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