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不是胡建刚,而是坐在主位那个从来不管事的总工程师刘向山。
总工开口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胡建刚的脸色没有什么异常,打着哈哈道:“我也是关心年轻人嘛,既然问题解决了就好。”
清孟看向刘向山,眼中带着隐晦的探究。
注意到清孟的目光,刘向山只是微微点头,看起来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清孟实在想不出那人有什么理由站出来帮她。
不过人头的问题有人帮忙解决自然更好。
只是安排的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玄机……
还需要注意一下。
会议结束,清孟就开始着手明天的人员安排了。
等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收拾完东西洗完澡,向来将生活安排地井井有条的清孟却像是一条纠缠在一起的卡带一般忽然顿住。
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工作安排完了。
要出门好像又有些晚了。
关了灯躺上床,可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却一直没有睡意。
而枕头下面放着的是邢禾写给她的那封信。
数不清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捱了多久,清孟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信拿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让人意外的是,里面除了一张单薄的信纸以外,竟然还有一张贺卡。
贺卡上面画着幼稚的图案,像是小学门口小朋友会买的那种类型,不知道邢禾从哪里找来的。
清孟将贺卡打开,里面并没有写字,只有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按钮。
这是——录音卡片?
清孟犹豫了一下,将它按了下去。
邢禾那带着一点磁性和温柔气息的声音久违的响起在她耳边。
虽然已经写过信了,但有些话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那时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不喜欢,其实那是假的。
抱歉,阿清。
邢禾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似不太习惯于用这样亲呢的方式喊出她的名字。
「来世我们一定不要再错过了。」
咔哒一声,这表明着录音播放完毕。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邢禾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激起一阵回音。
可惜录音卡片的质量不太好,第二遍时开始滋滋作响,没等她的话播放完毕就彻底不运作了。
“来世我们一定……”
第二日。
胡建刚带路。
清孟和李雪坐一辆车。
运送患者的则是特制的卡车。
他们需要在九点之前到达指定的地点。
来到关口,这次走程序的不是上次的那位年轻士兵,而是一个中年男子。
胡建刚上去和他交谈了两句对方便放了行。
眼下地表正处在极端寒冷的降温期,天空飘着零零散散的雪。
车队继续前行。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清孟下了车。
由于远离城区的缘故,这里有些荒废,但也没什么丧尸的踪迹,看起来还算安全。
入眼所前的是一座面积不大的独立建筑,能看出荒废前是应该是一间小型研究所,正好能够用的上。
清孟走进了这间废弃的研究所,里面的设施几乎没有损坏,温度也已经提前调试好了。
没等清孟开口,胡建刚指挥着人把没有意识的患者抬了进来,转头对她说:“清孟研究员,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一旁带着调令来的护卫军小队长冯伍紧跟在她身后:“清孟研究员,这群兄弟在外面警戒,我会跟您进去贴身保护,有什么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应对。”
清孟点了点头,穿上白大褂,对全身进行消毒。
临床试验正式宣告开始。
黑色的手指甲,泛白的眼球,尖利的牙齿,以及明显过分突出的青筋。
被选中的两名患者感染程度非常严重,都已经出现了非常鲜明的丧尸化特征。
为了防止实验失败造成事态失控,他们的眼睛被蒙上黑布,四肢也都被特殊材质的束缚带固定在了特制的手术床上。
“液体注射。”
随着清孟的指示发出,两名医生将试管中的液体缓缓地推进了两名患者的静脉。
液体注射完毕后,检测仪器上面的数值便开始急剧升高,整体维持着一股非常不规律的波动。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些曲线,丝毫不敢分心。
冯伍也端着枪有些紧张地看向手术床,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
负责1号患者的医生突然开口了。
“清孟研究员,患者心电图T波明显高耸,正、负支不对称,st段升高且逐渐与T波高点发生融合,形成弓背式上升曲线。”
这是心肌梗死的前兆。
这名患者是刘向山安排过来的,可对方却没有提前说过患者本身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患者心跳骤停了!”
清孟上前确认患者情况:“小李,除颤器。”
李雪应声去开旁边的银白色箱子,可没等到除颤器反而等到她的一声惊呼。
清孟回头看她:“怎么了?”
李雪脸色白了大半:“清姐,你让我带的除颤器不见了……”
第77章 如果我说我不害怕——你会怎么做?
清孟皱了皱眉,所幸对于任何事她都习惯于做两手准备。
“车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箱子,里面有备用的,你去拿。”
“其他人,心肺复苏准备!”
说完,她立马翻身上前跪坐在患者身上开始进行胸外按压。
“01、02、03……30。”
在几人交替进行了四组心肺复苏后,李雪也终于带着仪器回来了。
清孟接过除颤器,冷静地指示:“放电准备。”
“放电准备!”
“放电完成。”
“心肺复苏继续。”
“01、02、03……15。”
有医生发出了一声欣喜的惊呼:“患者恢复心跳了!”
清孟继续关注着患者的状况:“辅助治疗准备。”
……
五分钟过去,检测仪器上显示1号患者的数值逐渐回落,曲线也恢复到了稳定区间。
李雪上前进行再次确认。
让人松了口气的是,1号患者的生命体征终于恢复了正常。
此外,试剂的效用正常发挥,患者的四肢和皮肤也都恢复成了正常的人类模样。
李雪大喜过望:“清姐!我们成功了!”
清孟点了点头,心里却感觉目前的顺利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他们只是在一个小小的除颤器上面做手脚,就这么简单?
还是说问题的关键在于……
原本就由她经手的2号患者?
仿佛是在回应清孟的猜测,负责2号患者的医生发出了一声惊呼。
“清孟研究员,有些不对劲!”
只见原本应该在手术床上昏睡的患者竟突然恢复了意识。
他的手指来回抓握发出一阵渗人的骨节摩擦声。
尽管眼睛被蒙住,但头依然不安分地晃动着,似乎想要摆脱束缚。
清孟皱了皱眉,准备上前查看情况,冯伍却拦住了她。
“清孟研究员,有些危险,我来吧。”
冯伍谨慎地端着枪靠近。
就在他掀开患者脸上黑布的一瞬间,里面露出了一双已经腐烂发臭的眼睛。
这哪里是受丧尸病毒侵染的患者,分明是一只丧失了意识完完全全只有攻击本能的丧尸!
患者被掉包成真正的丧尸了。
清孟心中涌上一阵寒意,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小心!那是丧尸,不是人!”
可那丧尸的口中发出一阵嘶吼声,竟然直接挣脱了束缚带。
站在丧尸面前的冯伍来不及反应一下便被扑倒在地。
丧尸咬破了他的喉咙,地上很快就淌满了鲜血。
冯伍的手脚变得麻软,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
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患……者尸变,我已被感染,请求……”
话音未落冯伍就断了气。
丧尸伏在地上啃食着他的尸体,手术室内的人乱成了一团。
清孟立马做出了反应:“先把1号患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回应,只有小李咬着牙往那边跑了,战战兢兢地去推手术床。
冯伍将这里的情况传达出去后,对讲机的那头却并没有传来回应。
一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清孟当机立断地动用了自己的异能。
清孟的异能名为分析。
通过这个异能她可以在半个小时内对任何事物用精神力进行探查并做出最精确的分析。
与可观的回报相对的,动用这个异能的代价是长达二十四小时的精神虚弱。
除非当时当下这种万不得已的时候,清孟并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这种不可控的状态中。
等到精神力延伸出手术室时,清孟也终于看清了当前的情况有多么严峻。
胡建刚早已不在门口了,他所驾驶的车辆不知所踪。
防卫军小队全部阵亡,取而代之将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是尸群。
等到冯伍完成尸变之后,事态只会更加失控。
感知到有丧尸在靠近,清孟转身面向门口。
透过门上的窗口能看见一只丧尸正咆哮着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跑过来。
那丧尸被隔绝在外,爪子在门上抓挠着,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一股刺耳的刺啦声。
清孟没有任何犹豫地拿起靠在门口的长剑将其反手刺了出去。
众人以为清孟被吓得慌了神。
可没想到那黑色的剑锋竟摧枯拉朽地刺破窗口的玻璃,最后直接贯穿了丧尸的头颅。
丧尸像被抽了发条,瞬间动静便小声了许多。
清孟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插在丧尸脑袋里搅动了几圈以确保其生机断绝。
她回头道:“有没有人会用枪?”
众人面色惊慌地摇了摇头。
清孟也没浪费时间:“我来的时候看过了,最里面的机电间是铁门。小李,你带上她们两个,把1号患者推去机电间,打卫星电话回安置点求援。”
李雪有些担心:“那清姐你怎么办?”
清孟抽出染血的长剑插回鞘里,又取下冯伍身上配备的冲锋枪。
“我出去看看,你们管好自己就行。”
清孟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
通道中还有一只丧尸。
清孟将枪甩到身后,右手迅速拔剑。
剑身在空中划过,掠过丧尸的脖颈后,便爆出一条细长的血线。
砰——
丧尸变成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倒在地上。
她没有停留,大步往大厅门口走去。
一位士兵的尸体横在门口,刚好将尸群隔绝在了玻璃门外。
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密密麻麻挤在门口的一张张鲜血横流的脸。
这个门支撑不了多久,清孟拐进旁边的房间,决定从窗口跳出去。
可也就在这时,大门竟然就在过度的重压下不堪重负的被从中冲断了。
清孟直觉不妙,立马架起枪阻击逐渐向这边靠近的丧尸。
这次的尸潮不同于往日,前排的丧尸倒下,后排的丧尸便立马补上。
清孟竟莫名地感觉出一股训练有素的味道来。
机枪的火力毕竟是有限的,没过多久手上的子弹就见了底。
后方的丧尸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前方的尸群也很快就要推进到身边了。
异能的时间已经结束,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等到虚弱期开始她便必死无疑。
将最后的子弹用完,前排的丧尸勉强被压制住。
清孟趁此机会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预想之中的丧尸成群并没有出现,外面很安静,只有一个早就等在这里的人。
是消失的胡建刚。
怎么可能?!
见到胡建刚的那一秒,清孟双眼微缩,反应过来便迅速地抽出了长剑。
可胡建刚早有准备,他一脚踢掉长剑,抬起手中的手枪,将枪口对向清孟。
“再见了,天才研究员!”
清孟怔怔地看向黑洞洞的枪口。
就到此为止了吗?
长剑落地的前一秒,有一双手将其捡了起来。
比子弹出膛来的更快的是剑光。
清孟亲眼看见胡建刚的手被从肩膀处被直接斩断。
而在喷溅而出的血液中,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思绪变得模糊,丧尸的吼叫也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雪花满天飘零。
此刻与她对视的,是本应该死在四年前的爆炸中的邢禾。
是日日夜夜想念着,却只有在睡梦中才能与之相会的邢禾。
胡建刚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得意的表情,在还没有来得及鬼哭狼嚎的时侯,就被打晕了过去。
邢禾没有着急杀他,毕竟能从活人嘴里撬出来的话永远比死人多。
而眼下的尸群明显也有人在操控,她心念一动,直接发动引诱异能将诱点定位到操控的人本身上。
对于那个人来说这自然扬不起什么水花,但能让他头疼一会儿也足够了。
尸群如潮水般褪去后。
邢禾转头检查清孟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清孟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与清孟目光相汇的第一秒,邢禾便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她拉了拉衣领,将自己丑陋可怖的脸藏了起来,有些慌乱地说了句:“没受伤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尽快回去吧。”
清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有庆幸,有难过,好像还有些别的情绪。
但她并没开口挽留,只是转身从身后的车里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交到邢禾的手上。
邢禾打开箱子,里面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七支透明试管装着的试剂。
“这是?”
“能够让你重新变回人类的药。”
“你……已经知道了吗?”
清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先把药收好。”
邢禾勉强扯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拿了其中的一支试剂,将它放进衣服最里面的夹层。
而就在她下意识地打算后退半步时,清孟靠近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
与其他异种一样,邢禾的手上青筋凸起,密密麻麻的全是旧伤口结的疤,显得有些骇人。
但又有些不一样。
邢禾把自己黑黑的指甲修剪得圆圆润润。
看起来不像是被感染异化的指甲,反倒像只是做了个精心维护的美甲。
感受到清孟的目光,邢禾仿佛被热水烫了一下,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清孟也任由她离开了。
沉默了一会,邢禾自嘲地道:“我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清孟没有回应。
邢禾抬起头来,然后便看见惯常矜持冷静的清孟此刻却红了眼眶。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蓄满晶莹,就仿佛夏夜里毫无预兆的偏东雨,浇灭人们心中的噪意,最后留下一缕不知从何而起的愁绪。
“如果我说知道……你会怎么做?”
清孟开口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隐秘的哭腔。
邢禾从未见过清孟如此模样,只觉得自己原本就足够深重的罪孽又添一分。
她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哭了……”
可清孟并不在意自己的失态,她只是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如果我说我知道。”
“如果我说我不在意。”
“如果我说我不害怕——”
“你还会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吗?”
第78章 让她们尝尝什么后果?
“清姐!你在哪里?我来帮你!”
研究所的方向传来李雪焦急的呼声。
清孟再深深地看了邢禾一眼,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为邢禾整理好衣衫,遮住有些明显的丧尸特征,她轻轻地道:“你先走吧。”
“好。”
邢禾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好。”
邢禾刚刚带着胡建刚离开,小李就冲了出来。
“清姐,你没受伤吧?快让我看看。”
清孟摇了摇头:“我没事。”
小李有些害怕地东张西望:“丧尸呢?”
清孟抬头示意地上的尸体:“都被解决了。”
小李这才放下木棍:“呼——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清孟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带上患者,我们离开。”
“好!”
当天空印上晚霞的时候,邢禾终于回到了安置点内的小出租屋。
房间面积不大,没什么设施,但内里却非常整洁。
当年侥幸活下来后,她也来到了安置点。
一开始带着一身的伤,邢禾连走路都困难。
她从垃圾堆里面捡拾人们不要的食物,睡在大街上,像个影子一样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
到后来身体稍微恢复得好了些,邢禾加入了特别行动队,以黑斗形象示人。
负五十层的房价很高。
邢禾只有努力地完成上面下达的任务,努力地立功,努力的赚钱。
这样才能离清孟更近一些。
立下了剿灭一城丧尸的大功后,邢禾被提拔为特别行动队的总指挥官。
终于在别墅区旁边买下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
对于清孟来说,与邢禾见面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
可对于邢禾来说却并非如此。
任务完成时天还没黑,她便躲在清孟的家附近看着她回家。
任务完成时天还没亮,她便等在清孟的家附近看着她出门。
1460天,日日如此。
那支小小的试剂就摆在桌上,邢禾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她已经想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抑制丧尸化进程,可最后皆是以失败告终。
就连系统也对此束手无措。
甚至于这四年间都只能依靠治愈异能来勉强维持性命。
这样一支小小的试剂就能让她变回人类吗?
可能性几乎等于0。
邢禾本不该抱有期待,毕竟她已经尝够了失望的滋味。
可今日听见清孟的声音,心中那些压抑已久的贪念只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她想靠近清孟。
如果能重新变回人类……
邢禾的眼中闪过坚定,将试剂拿起。
如果能重新变回人类,她一定不会再放开清孟的手。
震耳欲聋的音乐环绕中,人们跟随着节奏尽情地舞动着身体,很轻易地便将白天的烦恼和不甘忘却。
红蓝相间的氛围灯光胡乱地从舞池中形形色色的男女脸上扫过,衬得本就暧昧缠绵的心思更加的放肆直白。
“小孟!少喝点。”
江平安有些担忧地看着清孟。
清孟并不抬头看她。
“服务生,再来一扎长岛冰茶。”
江平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听说临床实验失败了?”
“嗯。”
“发生了什么?”
服务生端着酒过来了,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小姐,这是您的长岛冰茶,请慢用。”
“谢谢。”
等到人走了,清孟才又继续开口。
“有人在我安排的患者身上做了手脚,把人换成了丧尸。”
“谁这么大胆?”
清孟注视着杯中浅褐色的液体,有些随意地开口:“或许是胡建刚。”
“这也太阴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我叫上几个院里的老头给你撑场子,我们去找胡建刚理论理论。”
清孟摇了摇头:“胡建刚不会再回研究院了。”
“他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清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端起精巧的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酒。
看出这人心情不太好,江平安也没继续追问。
她没话找话:“哎,我说怎么一直有股香味,你这香水不是好几年不用了吗?怎么今天又涂上了。”
清孟没接话茬。
江平安有些无聊,于是低头跟肖雨发起了信息。
‘你拍了拍肖雨。’
“怎么了?”
“今天小孟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她跑来酒吧买醉了。”
“她没告诉你吗?”
江平安又看了一眼喝的起劲的某人。
“没说,但我猜你指定知道。”
肖雨那边安静了会儿,过了好一阵才又发过来一句:“邢禾回来了。”
江平安嗖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什么?!”
从肖雨那里把今天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江平安的表情有些复杂。
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她抬头一看,却发现有两个男人站在远处,目光正时不时往这边扫。
左手边的男人挺着大肚腩,脖子上一串大金链子,手上夹着一根雪茄,看起来颇有股暴发户的气质。
右手边的男人则是尖嘴猴腮,嘴里叼着劣质香烟,一身紧身衣牛仔裤,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与她的目光对上之后,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看起来有些蠢蠢欲动。
江平安更觉头大,只希望他们不要在这个节点上来触霉头。
奈何他们不识趣,大摇大摆地上前,自以为很有风度地端着酒杯走到两人面前。
“两位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侯,你们可以叫我李哥。这位是胡碌胡老板。”
没有人搭理这瘦得跟猴一样的李侯,他也没知难而退,继续厚着脸皮问。
“这里有人吗?”
江平安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礼貌:“有了。”
胡碌对着她们上下打量了一番,暧昧地笑了笑。
“我观察你们好久了,明明就只有两位美女。不要害羞嘛——陪我们喝两杯?哥哥会好好疼你们的。”
江平安的好脾气告罄,冷下脸道:“请你们自重。”
胡碌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嘴唇,不觉受打击,反倒像是看到了什么颇具挑战性的猎物一般跃跃欲试。
“还挺有脾气。”
说着他伸手要来摸江平安的手。
江平安心里一阵恶寒,想都没想便准备躲开。
一旁安安静静喝酒的清孟却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顿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胡碌捂着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你竟然敢打我?”
清孟不说话,只是拿纸擦了擦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胡碌觉得脸上挂不住:“出来喝酒不就是来卖的吗?装什么清高?”
江平安把清孟护在身后,气势上没弱分毫。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有个限度,不*看看你们长什么样,一个胖的堪比猪,一个柴得像猴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也敢来搭讪。”
胡碌指着江平安,气的手抖得停不下来,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李侯立马站出来忠心救主。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清孟没出言争辩,反而不紧不慢地往胡碌还在发抖的手上放了一块钱。
拿着那一块钱,胡碌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清孟笑了笑,眼角带着一股如春风般撩人心弦的媚意:“你的小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孟好似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不是鸭子,不好意思啊……”
胡碌后知后觉地气红了脸。
“你你你!”
“不过——”清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钱就收着吧,赏你的,不用还了。”
向来只有男人把女人当玩物的份,如今却被说成是鸭子,胡碌哪受得了这种侮辱。
她一拍桌子:“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老子就让你们尝尝嘴硬的后果……”
老板发令了,李侯立马准备给这两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就当他气势汹汹地抬起手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惊呼。
李侯下意识回过头,可下一秒玻璃破碎的声音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砰——”
剧痛从后脑勺传了过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中天旋地转,身体也失去了平衡。
在昏迷之前,李侯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留着短发,同样也是万人之中也难得一见的美女。
但与吧台旁坐着的那位清冷美人一眼就让人沉静下来的漂亮不同。
这人的五官更立体深邃,即使没有化妆,也自带一股随性张扬的气场。
而此时这个女人手上拿着半截碎掉的酒瓶,浑身一股摄人的戾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李侯倒下去之后,后脑处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理石地面。
有胆子小的女生尖叫着跑开了,其余的人群恐惧之下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于是这边就变得分外宽敞了起来。
清孟还安然地坐在吧台旁。
邢禾提着啤酒瓶挡在清孟面前。
胡碌在她面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邢禾甩了甩手上的血,转头看向胡碌:“让她们尝尝什么后果?”
胡碌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你怎么敢打人的,知道我上面是谁吗……”
邢禾漫不经心地抬眼:“你想死?”
第79章 我先去冷静一下。
明白自己这是惹到了狠人,胡碌全身抖了一下:“其实这是个误会,咱们有话好好说!”
邢禾也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歉。”
胡碌连忙颤颤巍巍地朝着清孟和江平安道了个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清孟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喝起了酒,看样子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倒是一旁的江平安大发慈悲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走吧。”
倒不是她圣母心犯了,主要也不能耽误人小情侣团聚不是。
胡碌如蒙大赦,连忙扛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李侯逃出了酒吧。
两人走后人群又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会儿,但到底是末世,对于这种场景都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没过一会大家就都又恢复了正常,该喝酒的喝酒,该跳舞的跳舞。
找来服务生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完,江平安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人。
清孟背对着邢禾坐着,某人也还跟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没动。
江平安瞪了邢禾一眼,认命地带着这人去卫生间清洁手。
江碎嘴关心:“你知道小孟的家住哪里吗?”
“知道。”
江碎嘴叮嘱:“那你待会记得送她回家。”
“好。”
江碎嘴絮絮叨叨:“别让她喝太多酒,胃不好。”
“我知道。”
给邢禾找了个凳子坐下,江平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哑巴能不能把事情好好说开。
“那我可就先走了哈!”
“嗯。”
江平安走后,空气安静了一会,直到清孟突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
邢禾起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平复了好一会儿,清孟的咳嗽才止住。
邢禾有些心疼,轻声劝了一句:“少喝一点。”
清孟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醉酒时特有的迷离。
可能是被呛得狠了,她抬起头时,嘴角有一丝酒液流了下来。
仿佛天女下凡时遗落在凡间的白色丝带,让人忍不住去探寻埋藏得更深的风景。
邢禾下意识地抬手替她擦去那丝酒液。
触碰到那处令人心驰向往的嘴唇时,指间又仿佛触电了一般,犹豫着往回缩了几厘米。
可下一秒一股久违的柔软触感却直接包裹了上来。
如同冬日的阳光,寒夜里的火堆。
暖洋洋的。
邢禾的瞳孔瞬间放大,就连心弦也颤了几颤。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她,左右为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清孟——”
清孟吐出她的手指。
脸上带着一丝醉意而起的红晕,可与沾着湿意的嘴唇相悖的是那双桃花眼里的无辜。
就好像她刚刚是在摆弄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一般。
“我想回家……”
邢禾的喉咙涌上一股涩意。
“好,我们回家。”
出了酒吧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空气中带着一股寒意,担心清孟会感冒,邢禾脱下自己的衣服准备盖在她的身上。
可这醉鬼却轻飘飘地一巴掌打来。
不仅衣服被打落在地上,就连邢禾也一时不备,被这巴掌打了个正着。
邢禾逮住清孟作乱的手,无奈地开口喊她的名字。
“阿清——”
清孟掰开邢禾扶着她的手。
“我!自己走……”
邢禾柔声道:“会摔跤的,我扶着你好不好?”
“不!”
清孟站在原地不走,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倔强,看起来甚是可爱。
邢禾不忍心拒绝她,只得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往前走。
“好,那你小心……”
清孟嘴里嘀嘀咕咕着我能走,脚下的步子却晃晃悠悠的。
这人还是如同四年前一样,一醉起来就变了个人。
就连走路也不专心。
一会儿站着研究马路边的路牌,一会儿蹲在地上一只一只地数蚂蚁。
上台阶时,脚软了一下,清孟便要直愣愣地往地上摔了。
邢禾连忙上前接住了她。
让人意外的是,即便人已经醉的不清醒了,清孟的身上却没什么酒味。
靠近的时候便觉一股熟悉的香味在鼻侧若隐若现。
肌肤相接的位置也传来一阵阵热意。
连带着曾经的缠绵悱恻都如同连环画般在邢禾的脑海中来回放映。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了过去。
邢禾把怀里醉醺醺的人转过来面对着她。
那人却皱了皱眉,指着天上问:“地怎么在转。”
伸出手去没戳到天,于是清孟退而求其次地点了点邢禾的鼻尖。
感受到鼻尖传来的冰凉触感,邢禾的脸上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意:“我背你回去吧。”
“哦~”
大概是玩累了,这次清孟没有拒绝,听话地让邢禾把她背了起来。
外面的温度降得急,连带着地下都受了些影响。
一说话嘴里便哈出一股白雾,在灯光下旋转升腾。
清孟觉得有趣,便一直说着话玩。
“我们现在这是去哪里?”
“我们要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江平安告诉我的。”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和你认识吗?”
“认识。”
“那你是谁?”
“我是……”
邢禾的嘴张了张,很想趁清孟醉酒不清楚的时候顺着自己的欲念说出那句。
我是你的妻子。
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妻子。
可话到嘴边又换了个字眼。
“是和你最亲密的人。”
是亲人,也是情人。
是说着要你长命百岁永远幸福,却放任自己和你意乱情迷赤裸相见。
是明明做好决定狠心把你推开,分开后又像个疯子一样每天对你跟踪尾随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亲密的人。
清孟没了声音,大概是醉意上头睡过去了。
邢禾就那样背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家的方向走着。
马路上影子被无限拉长,好像两人真的携手共进一起走到了白头。
到家之后,邢禾本来打算扶着清孟上床就离开。
可一沾到床清孟就立马坐了起来,嘀咕着要洗澡自己去了浴室。
担心喝醉酒的人在家胡乱行动会受伤,邢禾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留在这里等等,看着她睡下再走。
浴室亮起灯,窸窸窣窣的水流声传了出来。
别墅本就安静,也更加衬得浴室里的声音勾人。
邢禾的心绪被那声音引着,不自觉地勾勒出了某些若隐若现的形状。
她猛地站起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还是在客厅走走吧。
门口是简约风的吧台和长椅,酒架上摆着几瓶不知名的洋酒。
入目是深灰色的沙发,还有视野开阔的落地窗。
邢禾站在沙发旁,想象着清孟一个人坐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可惜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只有一条平淡无奇的马路。
这座别墅也实在是太大,大到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名为孤单的情绪。
邢禾望着窗外出神。
清孟会经常想起她吗?
她现在应该还在生气吧。
抬起头时,邢禾偶然看见电视柜旁最为醒目的位置摆着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个小小的模型。
模型的涂层很精巧,甚至连触感都与真实的建筑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按比例缩小多少倍的农村自建房,看起来明显有些突兀的水泥围墙和银白色大门。
门口的几亩菜地、一条小河,就连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和发电板都按照原位置还原了。
谈不上观赏性,这个模型甚至有点丑。
但邢禾站在原地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咔哒——”
浴室的门开了,里面的人裹着浴巾踩着热气出来了。
邢禾的心乱了半拍,马上将东西放回原位。
可清孟却好像没有注意到邢禾的存在,自顾自地越过她,去一旁坐着吹头发。
不知道是应该开口,还是应该离开,邢禾有些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收好吹风机之后清孟便关了灯。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在生气?还是怎么了………
邢禾有些担忧的开口:“阿清——”
邢禾没有机会把话说完。
因为清孟向她走来了。
她的手指轻若无物地从邢禾的发丝间穿过,带来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痒意。
还没等邢禾把心中的那股骚动抚平,闪动着诱人水光的薄唇便在夜色中迎了上来。
在一场独属于夜的捉迷藏游戏中,轻颤的睫毛如羽毛拂过水面,在邢禾的心中荡起层层波纹。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于零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清孟身上的气息。
与之前的香水味不同,这次是邢禾从来没感受过的。
沸腾的热气中,沐浴露的芬芳与独属于清孟的体香混合在一起,让她的头脑也变得如同醉了酒一般昏昏沉沉的。
邢禾下意识地抱住清孟,手上的动作用力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明明是对方主动撩拨,可这人受不住氧气的空缺,一点一点娇弱地软了身子。
从客厅一路磕磕绊绊到卧室。
当两人摔倒在床上时,不知道是谁先解下了第一颗扣子。
邢禾轻易地便迷失了自我,放任自己的双手在那副完美的身躯上游离。
如同初生牛犊第一次吃到甘甜的牧草一般。
品尝美味的时候不懂得掌握轻重,路过的地方便留下一朵朵鲜艳盛开的紫色藤萝花。
呼吸声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喘息声也越来越撩人心弦。
可就在到达那令人心驰神往的世外桃源的前一秒,这场盛宴却出乎意料的被叫了停。
手被攥住时,邢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悬着半空中般不上不下的难受。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清孟,想要开口问她为什么。
而身下的人甚至还未停下急促的喘息,脸上仍然是那丝勾人的媚意。
她说:“我先去冷静一下。”
第80章 “还要继续……吗?”
清孟一个起身便轻而易举地从这场欢乐中抽离。
浴室中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水流声。
当清孟洗完澡时,邢禾仍然跪坐在原地。
听见拖鞋啪嗒敲打地面的声音,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只怯懦地从嘴里挤出了一句。
“你不喜欢我了吗?”
清孟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的下摆,但语气却显得分外平静。
“我说过的话一直有效,邢禾。”
“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多想,不是你的问题。”
邢禾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了闷闷地开口道歉:“对不起……”
清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打开了灯。
“我们谈谈吧。”
没能适应眼前的强光,邢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清孟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此时灯光下的清孟与平常清冷疏远的状态截然不同。
她的脸上还带着没有退却的潮红和情意,难得的看起来有了一丝软软的感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刚刚我没有控制住自己。”
“是我在勾引你。”
邢禾自顾自地反省:“可是你喝醉了,我才是清醒的那个。”
“邢禾,我没有喝醉。”
邢禾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不相信。
“你……”
清孟轻笑了一声。
“为了骗你装的。”
说着成年人的话题,却在用着哄小朋友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
邢禾接受了清孟的说法,但心中仍然不受控制地有些紧张。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轻到几乎没有声音的叹息。
清孟说:“邢禾,在我面前不用有任何负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她的声音清澈得像是入春的第一场雨,带着一股凉意细密无声地渗入心里的每个角落。
温柔地填补每一段空白,疗愈每一个伤疤。
就连已经习惯处在永远安静的黑暗当中的邢禾竟然也突然有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冲动。
“阿清……”
“其实我被丧尸咬了,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告诉你。”
“是我什么都没发现。”
“我担心你会害怕我,又担心你不愿意放弃我,所以我说了很难听的话。”
“你在向我求救,是我没听出来。”
“我其实早就来了安置点,可是我一直没来找你,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是我一直没找到你。”
从始至终清孟都看着邢禾的眼睛,眼中只有温柔和坚定。
邢禾反倒深陷在那双眼睛如同湖水般无边的深情和包容里面,再说不出一句话。
“嗯,还有吗?”
“没有了是吗?那就到我说了。”
“你不需要道歉,因为我也同样犯了错,我做错的比你更多。”
邢禾想要反驳清孟。
不是这样的。
明明她是受伤的那个。
明明她是等待的那个。
早在集中疏散点时,邢禾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只有清孟,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还一直在为了拯救她而努力。
明明她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的那个。
可清孟只是轻轻地用指节止住了她的嘴。
“你做错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离开我这么久。”
邢禾的性格并不软弱,对她来说,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掉眼泪的。
就算是执行第一个任务时,在尸群的包围中突然以因为心脏骤痛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最后只是侥幸不死,逃过被分食的结局。
现在再想起来也就只当做喝了一口白开水一般平淡。
可唯独在清孟说出这句话时,她却无法克制地红了眼眶。
“我从来没想过,那次吵架差点就变成了我和你的最后一面。”
清孟轻轻地抚上邢禾的脸。
上面的皮肤已经恢复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可就在白天,她看见邢禾时,这里还像一具尸体一般,是了无生机的惨白色。
清孟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像是破碎了再被拼凑起来,整个人身上都围绕着一股无力感。
“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邢禾。”
邢禾握住清孟放在她脸上带着冷意的手掌,无比郑重地回答。
“好。”
“去洗澡吧。”
邢禾顿了一下,就连心里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几分。
“……啊?”
清孟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与生俱来的淡然。
“啊什么?”
邢禾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问。
“那我们还……”
清孟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还什么?”
邢禾的脸有些红,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局促。
“还要继续……吗?”
清孟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讶然。
“哦——你说这个啊?你还想继续吗?”
邢禾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问一下,我那个……”
清孟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逗你的,今天太晚了,你身上脏所以才让你去洗澡的。”
“哦……”
见清孟心情不错,邢禾眨了眨眼,试探道:“那我洗完澡,还回家吗?”
清孟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暖意。
“你的家不是就在这里吗?”
才刚刚落下的涩意又冲上了鼻尖,邢禾闷闷地回了句知道了就去洗澡了。
邢禾离开后,清孟却在床上出了神。
那个时候,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恐惧和抗拒,在思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推开了邢禾的手。
为什么呢?
“清小姐,经过初步诊断,我认为你当前的症状很可能是迟发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迟发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是的。”
“对于创伤性事件可能发生的人、时间、地点会使你产生精神痛苦或生理应激反应。”
“……治疗方案呢?”
“目前主要以药物和心理治疗为主。”
“痊愈的几率是多少?”
“30%。”
砰砰砰——
突然而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清孟的回忆。
“进来。”
李雪抱着文件进来:“清姐,刘总工找你!”
终于来了。
清孟放下手中的资料,淡淡道:“知道了。”
中心研究院,总工办公室。
砰砰砰——
“进来。”
“总工,清孟研究员来了。”
“让她进来吧。”
清孟走了进去:“刘总工,您找我。”
刘向山笑了笑:“坐吧。”
清孟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
“我听说你最近在查s—1512346号试管的用途?”
刘向山没有提起那个有心脏病病史的患者,反倒是问起了这件事。
清孟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
“查出来什么了吗?”
“目前还在走流程。”
“为什么要查这个?”
摸不清刘向山提问的目的,清孟出言试探:“为了查四年前的一个事故。”
刘向山摸了摸下巴:“c市集中安置点的丧尸暴动与大规模爆炸事故,是吗?”
他果然知道这件事。
清孟没有答话。
刘向山便继续道:“s—1512346试管由基因研究项目组的研究员宋文申领使用,申报用途是专门针对丧尸基因的强力麻醉剂。”
“总工这样……不符合规矩吧?”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用在意那些劳什子规矩。”
清孟皱了皱眉,有些看不透对方此时的示好背后有什么目的。
“就当是庆祝临床试验成功吧。”
虽然尸潮的原因尚未明确,但在患者‘尸变’的情况下,整个研究院上下都已经默认清孟本次临床试验以失败告终。
可刘向山却说,庆祝临床试验成功……
“总工认为临床实验成功了?”
刘向山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难道没有成功吗?”
“陈晨。”
这是1号患者的名字。
“在患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不起药物刺激的情况下,都成功作用的试剂,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认为它已经成功呢?”
刘向山果然早就知道陈晨患有心脏病,那能拿走除颤器的——
“是您找人拿走了除颤器?”
“是。”
“为什么?”
“你可以当作是我对你的考验。”
清孟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考验?”
“不管是在并不了解患者过往病史的情况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和指示,还是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两手准备。这都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应该做的。”
清孟深吸了一口气:“那如果我决策失误呢?”
“那就说明你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你不会通过我的考验,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就因为这样,您就故意隐瞒患者的心脏病史,故意找人拿走救命的器械。那患者的命呢?”
“医学研究总要有牺牲的,这很正常不是吗?”
清孟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总工没什么好说的。”
见清孟真的要走,刘向山收起了随意的态度。
“哎,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清孟停住了脚步。
刘向山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这性格,过刚易折啊。”
“如果我说我做的这些已经提前征得了本人的同意,如果他不幸为医学研究事业牺牲,我会安顿好他的家人呢。”
清孟回过头看向他。
看出清孟的态度有些动摇,刘向山继续道:“陈晨的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你应该清楚,作为被感染的异种,如果得不到这次临床试验的机会,他后面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是事实。
清孟安静地坐了回去。
“您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刘向山看着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吗?”
清孟垂下眼帘:“阻止临床实验成功。”
刘向山摇了摇头:“不止于此。”
他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考验你吗?”
“不知道。”
刘向山拉上了窗帘:“是为了确定接下来要说的这些,你是否有听下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