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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冲上一座断掉的大桥,迎接她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即便是最热衷于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小队也几乎没有人会选在夜间出行。

相比起白天,丧尸进攻性成倍的提升自不必说。

受限的视线和极度不稳定的气候这两个因素结合也能在无形之中取人性命。

现在地表的实时监测温度是零下七十度度。

如果是普通人,在离开安置点的那一刻便会立马化为一座冰雕。

不过得益于这些年来数次往返与c市与安置点之间,清孟对于末世的了解甚至已经远胜于安置点内的大多数专家。

为了能安全无碍地到达c市集中安置点,她为此次出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是两套拥有最先进隔热保温技术的防护服。

它们是清孟早些年花费大力气收集的,整个安置点也不过数百套。

一套自用。

为了在极端气候天气下也能毫无阻碍寻找邢禾的踪迹。

另一套是为了防止常用的这一套防护服出现破损的情况,也是为了……找到邢禾时对方能够第一时间跟她离开。

这套装备保证她能够在极端的气候环境中几乎不受任何影响的行进。

而优秀的精神力使得清孟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能够探查到附近五十米的地形,丧尸分布情况。

这是她能够在黑夜出行的最大倚仗。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样东西。

那便是邢禾留下来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

一辆改装牧马人。

安置点夜间并没有通向外界的公共交通方式。

如果要外出就只能通过私人飞机或者改装汽车。

没有人知道清孟将邢禾的这辆牧马人开回了安置点。

清孟发现这辆车时,它正完好无损地停在小院里面。

也正是因此,这几年间清孟从没有设想过邢禾开着车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进了集中疏散点。

只当邢禾是自己离开了小院不愿意见她。

在连续两年都没有找到邢禾的任何踪迹之后,清孟将这辆车开回了安置点。

在返程的路上她发现这辆牧马人除了四驱驱动和防弹改装之外的另一个特别之处。

那就是它明显强力得可怕的恒温新风循环系统。

这是即便是在零下七十度的环境当中,整车也能保证正常启动的关键,同样也是避免车体部件在七十度的高温中过热损坏的关键。

它为驾驶员创造了良好的驾驶环境,使人能够在极端的气温情况下长距离移动。

或许是邢禾知道极端气候会在未来降临,所以才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

也是多亏了邢禾从开始就安排好一切,清孟才得以第一时间赶往c市去见她最后一面。

江平安担心她,一旦知道她的心思一定会跟着一起去c市。

清孟并不准备让她跟着她一起犯险。

所以清孟默许江平安在聚会结束后软磨硬泡地上了车。

让江平安亲眼看见她安全到家,后面再将家里面‘唯一’一辆车借给她。

这样一来江平安心中的怀疑自然也就降到了最低。

清孟也算是摸透了江平安的心思。

可江平安在了解她的性格这件事情上更甚了一筹。

当清孟特地绕路来到别墅区的后门门口时,江平安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见到牧马人出现,江平安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废话,这辆车还是她当时从安置点开回小院去的,就怕清孟在集中疏散点看见它会起疑心。

这人后面又把车大老远的从c市开回了安置点,真当她不知道吗?

走上前敲了敲牧马人的车窗,江平安气势汹汹:“小孟,你不是答应我在家好好休息了吗?”

见到江平安的身影,清孟看起来并不算太过意外,没有降下车窗,语气听起来也十分平静。

“你应该知道,我一定要去。”

没有任何商量和拉扯的余地,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见到清孟微微皱起的眉头,江平安周身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江平安明白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清孟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但她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身犯险境。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清孟拒绝的话立马就出了口。

要让清孟同意她一同前往c市很难,但好在江平安也并非毫无筹码。

“你根本找不到位置。”

这是事实。

在集中疏散点时,大多数时候清孟都处在丧失意识的状态中。

所以她并不知道邢禾被关在哪个房间,更不知道邢禾最后死在哪里。

看出清孟的情绪有所动摇,江平安放缓了语气:“我只是觉得你想知道在哪里发生了哪些事情的时候,我说不定会知道,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清孟半晌没说话,只是反复地摩挲着方向盘。

就像在透过冰冷的皮革感受邢禾手掌的纹路一般。

最终。

咔哒——

解开的车锁代替了她的回答。

一路无话。

很快到了安置点的出入关口。

“祝您一路平安!”

年轻的士兵将证件递回,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

由于是晚上,整个关口一共就只有一辆车,走完检查的程序清孟也并没有急着立即起步出发。

c市离北市算不上近。

再加上晚上丧尸活动频繁,行进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正常情况下,到达c市最早估计也得明天八点左右了。

江平安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小孟,c市有点远,晚上开车容易出问题,你开前半程,我开后半程,记得叫我。”

“我还没在晚上出去过,要是发出的声音太大一定会被发狂的丧尸追上的,不知道丧尸的爪子咱们这个车能扛住吗?”

“要不还是开慢点吧,小孟你觉得呢?”

江平安转头看向清孟征求她的意见。

注意到车子还停在原地没动,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孟?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清孟微微侧过头,淡淡地提醒了一句:“记得系好安全带。”

“哦……”

其实由于极端气候的关系,地表基本上很少能见到人类的车辆,系安全带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清孟为什么要特地提醒这一句,但既然她开口了,江平安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系上了安全带。

“咔哒——”

就在插销入扣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清孟利落地滑动操作杆,油门踩到底。

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江平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启动瞬间的推力按在了座椅上。

沉睡的钢铁巨兽瞬间苏醒,四驱发动机发出躁动的轰鸣,夜色朦胧中,牧马人带起一股浓烟尾流直奔c市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丧尸被牧马人发出的声音惊醒。

这些丧尸被吸引着汇聚成浩浩荡荡的大军,只是嘶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足够令人脊背发寒。

高楼从车窗里飞速掠过,前方的建筑无限靠近,一群丧尸将路堵的毫无缝隙,而后视镜里成群的丧尸也越来越近。

江平安哆哆嗦嗦地开口:“小孟……没有路了。”

拿到赛车c级驾照已经是将近八年前的事情了,在末世后的几年间,为了躲避路上的丧尸,清孟的车技又精进了不少。

即便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她的眼中也并没有名为紧张的情绪,就连发丝都没乱。

脚下油门加码,在后轮离地的时机瞬间收油,牧马人的车尾左右摆动,玄之又玄地擦着一个个障碍物的边界而过。

在即将撞上尸群的前一秒,游刃有余地反打方向盘。

呲——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摩擦声,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了一道深黑色的轨迹。

江平安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烧焦味,可比这个更值得注意的是,车身竟没有丝毫误差地被送进了右前方的小道。

车后的尸群也被远远地甩开了。

江平安是第一次体验到被一群丧尸大军追得屁滚尿流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传说中的漂移。

在失重感和推背感的强烈浪潮中,她只能紧紧地抓着窗边的扶手,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牧马人继续往前方奔驰着,原本笨重的车身在清孟的手下操控起来却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在城市里穿梭。

可就在这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冲天的火光在前方升起。

江平安看不清哪里发生了爆炸,但她对这里的城市布局有所了解。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方是通往c市的跨海大桥。

有人想在这座桥上要了她们的命!

仪表盘上的指针直逼180,此时减速已经太晚了。

冲上一座断掉的大桥,迎接她们的结局只有一个——

死。

第72章 “又见面了,江医生,清研究员。”

由于过度紧张,江平安的脸色几近惨白,只一个劲地瞪大眼睛,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相比起已经想好一万种死法的江平安,清孟就显得冷静了很多。

她学习过车辆飞坡技巧,也进行过专业飞坡练习。

眼前的突发情况还没到让人束手无策的地步。

只是这座断掉的大桥不同于标准的赛车坡道。

清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操控着这辆车越过充盈着高温和碎石的爆炸带成功到达桥对面。

她很清楚在此过程中车辆失控会面临着什么后果。

但显然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平安,抓紧。”

清孟迅速调整档位,将油门踩到底。

牧马人的发动机被激发到极致,仪表盘开始飘红,就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焦灼的味道。

断掉的路口越来越近。

爆炸造成的狰狞火光近在眼前,仿佛要将整辆车都吞噬一般。

巨大的轰鸣声里,牧马人的车身完全离开了路面,高高跃起在空中。

在等待车辆落地的时候,江平安想了很多很多。

想自己的前半生,想自己的父母,想自己的朋友,想医院里的病人,也想肖雨。

如果早知道要死在这里,那时自己还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吗?

而清孟的心情则平静很多。

当下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邢禾,还平白害了江平安的命。

车上的两人感觉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车辆悬空其实也不过就几秒。

哐——

伴随着一声巨响。

后轮着陆,前轮也随之落地。

凭借着足够的驱动力和惯性,牧马人成功的冲过了大桥的断口。

可危险远远没有结束。

飞坡的过程中,任何一点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车身失控。

如果最后不能成功将车身稳定下来,依旧只能落得一个车毁人亡的结局。

她们目前面临的情况正是如此。

在落地时,牧马人的左前轮碰到了凸起的路肩,这导致四轮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后轮也失去了原本的抓地力。

转向过度的情况同时出现,带着巨大冲击力的车身经历了一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正不受控制地冲向桥边的护栏。

前方画面的迅速旋转让人在视线模糊的同时感到头晕目眩。

而剧烈的颠簸则导致驾驶员连操控方向盘都带着无法想象的困难。

所幸精神力也能作为优秀的辅助工具来帮助清孟去感受周围的地形。

她冷静地反打方向,轻点刹车,逐步让后轮恢复抓地力。

持续回正方向,轻给油门,让车辆保持滑动。

当视线重新与大桥的直行方向对齐,清孟果断地再次反打方向,给大油门,一鼓作气将车拉回到正轨。

红色的尾灯在空中划过一圈残影,牧马人最终安稳地停在了桥与河的交界处。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涌上了两人的心头,江平安来不及高兴,一个劲地在原地大喘气。

就连一向冷静的清孟也长出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手指停止颤抖。

“小孟——我们……活下来了?”

“嗯,活下来了。”

清孟小心观察了一圈周围,暂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牧马*人安装有防弹装甲,在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再次出手的情况下,先按兵不动待在车内最为安全。

平复了一会,江平安突然开口了。

“小孟,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江平安摸索了半天,最后从贴近胸口的位置摸出了一个信封。

“一封信。”

“信?”

“邢禾给你的。”

“……”

清孟接过信封,泛黄的纸张在车灯下有些晃眼,上面没有字迹,却平白带来一种与故人重逢的感觉。

虽然四年过去,这封信才由江平安的手上交到她的手上,但清孟的心中却没有太多遗憾的情绪。

可能是刚经历了那一番生死时速,她整个人变得平和了许多。

“你一开始没打算给我吧?”

清孟坦坦荡荡,于是被戳破了心思的江平安也只是笑了笑。

“确实没想好要给你。”

这封信是那时前往地下室救出肖雨之后,邢禾亲手交给她的。

“这是什么?”

“给清孟的信。”

“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她。”

“能见面的时候,我就当面说了,总怕有个意外嘛。”

“别老意外意外的挂嘴边,多不吉利。”

“你先答应我,就当付房租了。”

“好好好好好,那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就把这封信交给清孟行了吧?”

“也不是一定要给她。”

“怎么又给又不给的?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她过得好,不必交给她,找个地方烧了就是。如果她过的不好,那便给她看,你自己决定。”

“你怎么回事?怎么整得像交代后事一样?”

“没事,就随便说说。”

“你可别乱来啊——我还没看到你和清孟修成正果呢!”

“我先去了,你和肖雨也快离开吧。”

那个绝决的背影从脑海中淡去,江平安出了会儿神。

邢禾早早地留下了遗书,然后将选择权留给了她。

四年间,江平安一直将这封信放在身上。

担心它不小心损坏丢失。

又担心它会被清孟发现。

日日提心吊胆,却又不敢表现在面上,让清孟看出异常。

直到刚才经历过生死一瞬,江平安才觉得某些念头豁然通达。

时局风云变幻,周边危机四伏,死亡说不上是离她们多远的事情。

如果说直到死前,清孟仍然不知道邢禾在很多年前留给她这样一封信,那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既然好友放不下,那便交给她吧。

清孟翻开信封的封口,手指又顿了一下,最后只是将其收好放在身上。

她认真地说:“谢谢你,平安。”

江平安的眼中忽的涌上一股热流。

这件事本就是她自作主张,清孟要怪她也好,要同她分道扬镳也罢,江平安都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可是她偏偏同她讲:“谢谢你。”

眼泪就要忍不住流下来了,但江平安面上还是假装没事:“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大概是思绪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过了好久清孟才开口:“她受了很多伤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毕竟在邢禾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江平安是与她接触最多的人之一。

只需略微回忆,那些画面便一一浮现在脑海。

第一次从通风管道爬过来时,邢禾的脸上就满是乌青,衣服上也沾着大滩血迹。

廖宏发和邢禾之间的过节江平安算是见证了全程,前者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也早有领略。

由此便可以想象出在这囚禁的几天当中邢禾遭遇了怎么样的对待。

后面再会面去地下室救肖雨的时候,邢禾的身上新添了不少伤口不说,就连腿脚似乎都有些不利索了。

至于临死时,她更是被向天洞穿心脏,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尸骨无存。

江平安只能尽量以客观的口吻陈述事实:“很多。”

“很多……”

清孟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就在这时,车载收音机发出一阵诡异的噪响,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

“既然都说起这件事情了,不如问我来的更快。”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从黑烟中走了出来。

清孟警惕地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在安置点绑架了众人,最后杀死邢禾的向天。

“又见面了,江医生,清研究员。”

第73章 经过仪器检验,血液样本里的DNA信息与邢禾的DNA信息匹配程度为…

江平安双眼微缩,仿佛见到鬼了一般。

“向天?怎么会是你?”

“看来对于和我再次见面这件事江小姐并不是很高兴啊。”

收音机的嘈杂异响中,向天的语气有些遗憾。

清孟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意仿佛要凝成实质:“你没死?”

透过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向天对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你所见。”

江平安不敢相信:“爆炸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站在那里,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向天耸了耸肩:“我自然有办法金蝉脱壳。”

尽管已经极力去克制内心的波动,但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清孟的声音还是颤抖了一下。

“邢禾……在哪里?”

向天冲着c市的方向努了努嘴:“在集中安置点呢,你们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说者轻描淡写,听者乱了阵脚。

心跳声如鼓点般愈演愈烈,一个念头渐渐冲破桎梏重见天日。

如果向天都能活着,邢禾是不是也……

向天观赏着清孟的反应,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清小姐好像不死心?”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金蝉脱壳这样的手段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邢禾可以承受得起的。”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清孟重新回归了现实。

她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集中疏散点见面时向天的模样。

向天不高,那时的他身材也算不上壮硕,但胜在体型匀称,浑身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力量。

可如今的向天不仅身形相比起之前瘦削了许多,面色也有些白,看起来有一股莫名病气。

清孟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向天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向天并不继续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她。

这人的伪装向来很好,以至于此刻的场景看起来不像是死敌路窄,反倒像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闲话家常。

清孟率先戳破了这层和谐的伪装。

“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向天的表情有些无辜:“我没什么目的。”

看起来对方不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

清孟暗自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突发情况。

向天看见了她的动作,有些无奈地抬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威胁性。

“放轻松,清孟小姐。”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不过是听命于人罢了,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清孟小姐可以继续赶路,愿去哪里便去哪里就是了。”

江平安面上有些警惕:“既然有人让你来要我们的命,你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我只负责拿人钱财,至于是不是真的替人消了灾,那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

向天哼着小曲,好像真的对结果毫不在意一般。

清孟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出言试探:“那四年前的事情呢?也是受命于同一个人?”

“清孟小姐这么聪明,自己心中应该有答案才对。”

江平安有些不甘心地追问:“是安置点内的那几位吗?”

向天只是耸了耸肩:“老板的消息要是泄露了,我可就没钱了。”

“咳——”

话音刚落,向天突然咳嗽了几声。

他掩住嘴便准备转身离开,把后背暴露在两人面前,看起来一副毫无防备弱不禁风的样子。

恨意翻腾,清孟有一瞬间起了杀心,握着枪柄的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出了些汗。

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在向天的地盘,他的手段足够悄无声息地杀死她们无数次。

而她和江平安却连敌人是丧尸还是人类都还没有搞清楚。

这种时候和向天发生冲突胜算不在她们这边。

最重要的是,清孟要找到背后的人。

那个真正害死邢禾的罪魁祸首。

后来,向天就那样走进了黑夜里,果真如他所说没再对两人动手。

清孟与向天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对他还算有一些了解。

这人行事毫无逻辑惯例可言,确实做的出阳奉阴违的事情。

而如今既然开口了,那暂时应该就不会对她们动手了。

清孟目光微敛,或许可以在集中安置点发现一些不一样的线索。

等到夜已经过半的时候,她们终于甩开追在车屁股后面的丧尸到达了疏散点。

赛车运动的魅力就在于极限的速度能够给人带来的多重感官刺激。

清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从始至终都是平时清冷自持的模样。

就是苦了从来没体验过这种高危运动的江平安。

从坐上车时起,她的心和胆就不知道往哪里放。

中间经历过一次堪比跳楼机的生死之跃后,胃里更是一路翻江倒海。

一到了地方,江平安就下车去吐了。

呕——

当清孟一下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两只丧尸正张着血盆大口,四肢扭曲地前进着。

低沉的嘶嘶声从丧尸的喉咙中传来,平白为黑夜增添了一分惊悚的氛围。

最为恐怖的是,丧尸的利爪离江平安的后背不过五十公分的距离。

清孟的反应十分迅速,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

单手持剑,空中挽过两道剑花,丧尸的头就都搬了家。

直到听见尸体落地的声音,江平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死里逃生。

“小孟,你又救了我,呜呜呜我该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好不好以身相许!”

清孟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并不理会江平安的假哭。

江平安从晕车的劲里缓过来,头不晕眼不花了,开始有力气追着清孟问东问西了。

“小孟~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会用剑,什么时候学的呀?这也太帅了!”

清孟挥去剑身上的血迹,反手将其归入剑鞘。

“一开始不会,在院子时邢禾教过,后面来安置点就专门去学了学。”

这把剑也是清孟托人打造的,材料用了最新特质金属,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对于近战能力强的人来说便是锦上添花。

本来是打算有朝一日重逢之后送给邢禾做见面的礼物,只不过如今没机会送出去了。

“哦……”

提起那个名字,江平安仍然有些忐忑,但如今清孟的状态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了,她也松了口气。

关注点回到集中疏散点。

与四年前不同,如今这里已经没什么丧尸了。

此行的发一个目的地是邢禾被关押的房间。

这里离爆炸的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房间内的痕迹保存的都比较完好。

清孟进房间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尸体。

归属或许是向天身边跟随的那个名为廖宏发的人?

四年过去,尸体表层覆盖的肌肉组织和脂肪层早已经腐烂分解,只剩下一具白色的骨架。

向天是清孟见到的第一只异种,如果说他是外界所有异种的起源。

那么廖宏发便可以算作是第一批被创造出来的异种之一,基因和血脉也非常纯粹。

清孟蹲下身,准备检查一下廖宏发的死因,顺便采集一些人体组织带回去。

目光仔细地扫过尸体的各个部位。

头盖骨处有一处弹孔,这应该就是廖宏发的直接死因了。

目光继续下移,耻骨联合处靠近尾骨的位置竟然也有几处弹孔。

这里明明是——

为什么会有弹孔?

清孟愣了一下,心中涌上一个让她背后凉意升腾的猜想。

邢禾被……

不可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个念头从头脑中甩开去。

以邢禾的能力,只要想求自保,便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可即便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清孟就已经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白皙的皮肤上青筋若隐若现,彰显着主人的不平静。

将电筒微微上移,白炽光紧随着照亮更多地方,原本笼罩在黑暗当中的墙面进入了两人的视线中。

如果说上面大大小小的坑洞还只是如同月球表面的沟壑般让人忍不住探究其由来。

那破碎的墙面掺杂的大片褐色血迹就显得过于触目惊心了。

坑洞的形状并不规则,也并没有残留的弹孔和刀痕,看得出这并非来源于某种机械武器。

完全的肉身发力,简单挥拳便能够将水泥浇筑而成的坚硬墙体打破。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异种才能做到。

看到这大片大片的血液,清孟突然开口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她的手上有针眼吗?”

江平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偶然瞥见邢禾的手臂时,上面确实有不少密密麻麻的针眼。

“确实有。”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清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难怪向天每天都能够稳定供应那么多的变异者血液。

原来那冷冰冰的原始实验数据里面,竟然早就有了邢禾的一份。

那么墙上的血迹……

见清孟盯着墙面出神,江平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们来的时候廖宏发已经死了,由于没有专业设备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确定血迹到底是谁的。”

“第二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从墙面上提取了一些血液样本带回安置点。”

江平安尽量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好让后面要说的话对清孟造成的伤害能够更低一些。

“经过仪器检验,血液样本里的DNA信息与邢禾的DNA信息匹配程度为99.9%。”

第74章 “‘拜托你带她出去’——这是邢禾对肖雨说的原话。”

以墙上的坑洞和血迹来分析,实施者的行为近乎虐杀。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恐怕早就在被囚禁的这几日里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清孟比谁都清楚,墙上的血迹就是邢禾的。

只有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都要远远强于人类的异种才能在这样的折磨中侥幸留下性命。

邢禾能够活下来,恰恰也印证了清孟的猜想。

她不是人类,而是异种。

可即便异种体质与常人不同,却也并没有继承到丧尸对于疼痛的免疫基因。

异种不是不会死,也不是不会痛。

清孟有些不愿意接受。

不愿意接受邢禾为了救她在这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遭遇了怎样灭绝人性的虐待。

一次次堪比野兽冲撞的拳头直击要害却无法还手只能蜷缩在地上直不起身的时候邢禾在想什么呢?

全身骨折,五脏俱碎,血浸湿衣服却必须忍受着这样钻心刺骨的疼痛等待反制时机的时候邢禾在想什么呢?

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见清孟情绪不对劲,江平安有些担忧:“小孟,你还好吗?”

清孟沉默了一会:“我没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吧。”

“……好。”

两人分头行动,绕着房间仔细观察了一圈。

走到靠近房间中间的位置时,清脆的喀嚓一声从脚下传来。

清孟有所感觉,立马将脚移开。

电筒照射下,地上好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一阵一阵的反光。

她蹲下身来,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堆玻璃碎片。

拿出随身携带的镊子将其中的一小块夹起来。

清孟一眼便分辨出了因为优秀的耐高温性能和化学稳定性常用于实验室研究器材的高硼硅玻璃。

会用到这种材料,那么原物应该是某种液体容器。

清孟拿出一个无菌袋,准备将这些碎片带回去查验上面附着的液体成分。

可当她捡起其中一片较大的碎片时,上面的印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字迹若隐若现,像是几个字母被裂痕拦腰截断。

上面写着什么?

清孟有预感,这个玻璃碎片就是推动僵局发展所需要的那个线索。

她趴在地上,一个碎片一个碎片的比对,最终将字母完整地拼凑了出来。

【CRI】

见清孟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堆玻璃片,江平安有些好奇:“小孟,你发现什么了吗?”

“这是CRI的东西。”

CRI,英文全称:CentralResearchInstitute,国内科研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中心研究院。

中心研究院的东西向来是管制物品,每一只试管和容器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

它们的使用途径和目的都需要登记在册。

通过这些玻璃碎渣,或许可以直接锁定到研究院内具体的嫌疑人。

但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不太可能有动机设局,更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操纵整个局势。

背后藏着的人才是关键。

江平安皱了皱眉:“CRI他们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

清孟将东西收好站起身来。

“还记得我那时问你这次事件的起因是什么,你跟我说的话吗?

江平安眼中闪过一道思索:“你的意思是,与肖叔叔有关?”

“如果是和那位叔叔同等级别的人,手能伸到中心研究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先把这个带回去查一查吧。”

回到安置点之后,肖雨几乎没有跟江平安透露过这件事的调查进度。

恐怕对方的势力大到连肖家最后也放弃了调查,选择吃下这个闷亏?

江平安看向清孟:“那……如果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人怎么办?”

清孟向外走去,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吐出了一句毫无波动的话:“那就让他付出代价。”

这是江平安第一次听见清孟这样毫不掩饰恨意的冷冽语气。

她是认真的。

江平安跟上了她的脚步,漫不经心地道:“好,那我也跟你一起查,肖雨说不定会知道什么,回去的时候先问问她吧。”

清孟的脚步顿了下:“其实记得邢禾做过的事情就好,你不用——”

江平安却没等她说完:“小孟,不只是想报答邢禾,我妈也去世了,你知道的。”

清孟确实知道。

在四年前的那一场意外当中,谌夏带着陈芸和兜兜历经千辛万苦才穿过尸群逃出了集中疏散点。

由于过程中陈芸的大脑受到了过多的刺激,从来到安置点的那一天起,她就被越发严重的失忆困扰以至于变得生活不能自理。

到后来陈芸开始突发性丧失意识,无法进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

江平安想尽了所有办法延长母亲的生命,但她没能留住她,陈芸最后还是于两年前去世了。

“可是犯险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清孟的话音中带着无奈。

江平安反问:“你都能去,我为什么不可以?”

清孟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如果闹得不好会死的,我没有牵挂,但你不一样江平安。”

江平安好像没把清孟的话放在心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宽心,我是江平安,我一定会平安的。”

清孟还想说什么,江平安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走吧,我带你去她最后走的房间,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事情发生没过几天,江平安跟着肖雨又回到过这里一次。

向天离开后尸群失去了指引,威胁力大大减弱,肖雨带着一支火力十足的小队没有任何牺牲便将丧尸尽数灭杀。

其实那时两人早已经清楚邢禾没有丝毫生路可言,但肖雨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挖开了地下室确认情况。

将堵塞通道的碎石清理干净,看到里面的画面时,两个人终于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而当清孟从房间进入那个隐秘的地下室时看到的正是与四年前的肖雨所看到的相同的画面。

整个地下室的框架虽然还侥幸残留了下来,但里面除了成堆的碎石和钢架,便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

就连当初地上横列着的一具具尸体也都在那场爆炸和大火中化为了一捧捧焦土。

清孟并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哪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是断壁残垣还是至今仍然没有消散的火药味和血腥味,都很轻易地就能让人想象到这个房间当初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事故。

江平安指着地下室深处一处空荡荡的地方。

“那时你躺在那里,向天引爆了炸弹,准备对你动手,邢禾交换位置代替你受了致命一击。”

电筒的光照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清孟走近了些,试图从这片地面上看出邢禾曾经存在的痕迹。

可让人失望的是,除了爆炸留下的焦土和碎石,剩下的便只有大片褐色的血迹。

找不到邢禾的尸体,就连她的骨灰也与其他人的混在一起无法分辨。

难怪立碑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手指抚过冰冷的地面,不小心便被尖利的碎石划破,渗出了点点血迹。

清孟怔怔地看着指尖出神。

江平安猜到她还有话要说,便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你还记得邢禾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

江平安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还记得吗,倒不如说是江平安从来没有遗忘过。

在那个时候,即便清楚自己即将死去,邢禾的表情也是出奇的平静。

没有半点不甘心和怨恨,甚至最后一句遗言竟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

她半蹲在地上,向天的手就插在她的胸口,鲜血顺着狰狞的伤口浸湿了衣服,最后将地面染红。

可邢禾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然后转头看向与自己最不对付的肖雨。

求她能够把清孟带出去。

那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说不出的情意和不舍?

作为旁观者,江平安只能感知到其中的万分之一。

剩下的,恐怕就只有清孟本人才能体会了。

回想起那个画面时江平安有些眼眶发热,她不敢抬头看清孟的眼睛,半晌才闷闷地开口。

“‘拜托你带她出去’——这是邢禾对肖雨说的原话。”

清孟愣住了。

心中如同被钝物敲击一般,回荡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耳边再也听不见其余的话。

只余那一句。

拜托你带她出去。

脑中各种思绪和回忆搅在一起,最后汇合成一个有些酸涩的念头。

邢禾恐怕——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她的多。

“平安……”

清孟站起来,由于短暂缺血,起身的瞬间便有些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我在。”

江平安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住她。

可清孟不肯看江平安的脸,只是背过身去。

仿佛这样能站得更稳些,就如同她还是那个果断干练没有弱点的清孟研究员一般。

但这明显是徒劳的,此时的清孟就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一股颤意。

仿佛雾蒙蒙的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一股潮湿的意味。

江平安敏感地察觉到好像有一丝洁白莹亮的东西在夜色中悄然划过,可她却没有勇气去探究。

“回去吧。”

“好。”

江平安带着路往回走,虽然余光中清孟没有再做停留,一直紧跟在身后,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

只因为,清孟的脚步声实在是太沉重了。

就像是从云端跌落下来,静静地躺在树根处的枯枝,不见阳光,生机全无。

被路过的路人随意践踏,然后断裂,破碎,发出轻轻的一声。

啪嗒——

第75章 邢禾没有身份证明,她永远不可能申请到安置点的试剂名额。

清孟坐上了开往地下一层的巴士。

由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的缘故,车上只有两三个人。

两个看起来痞里痞气的男人。

还有一个人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也不知道性别。

清孟并没有太过在意他们,只是盯着窗外。

从疏散点回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而关乎试剂临床试验如何展开的研讨会就定在明天。

在那之前她要去一个地方。

车上越往上走就越发热闹了。

通宵营业的餐馆,街道上勾肩搭背的人群,他们高谈阔论、唱歌嬉闹。

即便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可能明天就要死了,可借着这最后一点时间,他们越发肆意张扬,看起来便越像是鲜活的人。

到了第十层,层与层的交界处便开始有了驻扎的防卫军。

即便是入了夜,防卫军也并不会休息。

透过窗户清孟看清了这些军人的脸。

他们的面孔十分年轻,却又都饱经风霜。

其中竟然还有几张女性的脸,这让清孟不自觉地又联想到了邢禾。

那人一身军装对自己笑的画面好像还在昨天一样,可转瞬之间竟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如果邢禾还好好的活着,她会不会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清孟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前。

那封四四方方的信正稳妥地揣在怀里,靠近着心脏的位置。

只是它的主人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将它打开。

清孟其实早就对邢禾的犹豫和仿徨有所察觉。

她知道,邢禾拒绝她表白的那天晚上,靠着墙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也知道,离开小院前吃的那顿饭,邢禾是故意等到最后才离开。

邢禾以为自己的留恋藏的很隐蔽。

如果清孟真的心灰意冷,确实永远不会知道邢禾假借吃饭的借口一直在看她。

但若是两人都如对方般割舍不下。

那道视线便如同毫无遮拦一般。

可即便第一时间看出了这一点,她也只是固执地盯着邢禾的那几句话钻牛角尖,不肯放下自己那可悲的自尊。

清孟习惯于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她想过与邢禾一直相互扶持、幸福安稳的生活在一起。

甚至也想过两人有缘无分,在分开之后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唯独没有想过,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就戛然而止。

她都已经想好了,即便邢禾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但只要她亲口说自己不是真心的,她就马上原谅她。

可惜的是,她等不到邢禾向自己低头。

在这一瞬间,清孟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总是妄自菲薄,不相信邢禾对自己的感情。

后悔明明看出邢禾的异常却没有立马去探究背后的原因。

后悔觉得还有很多以后,所以还能用离开邢禾去安置点来惩罚自己和对方。

如果她再坚定一些。

事情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可惜最金贵的药便是后悔药,这世间也没有如果。

末世中的天气变幻莫测,极端的炎热和极度的寒冷转化起来也只在一瞬间。

安置点的大门采用了特殊材料,能够隔绝绝大多数的气温变化,尽最大可能保证内部的气温平衡。

地下的空气流通主要依赖于最新研发的新风循环系统。

得益于这些精巧的结构,人类才免于在气候变化中灭绝的结局。

今日的气候便是处在严寒当中。

汽车到了终点站,车上仅有的几位乘客都下了车。

一下车清孟便感受到阵阵冷风从看不见地的缝隙中穿透过来。

这是因为要全方位地采用特殊材料将住宅区囊括在内的成本颇高,人类的生产力尚未恢复到这样的水平。

所以目前整个安置点内主要起到保温作用的依旧是土层和混凝土结构层。

最底部的几层离地表越远,就越有助于保持稳定的温度区间。

靠近地表的地方则是依然无可避免地会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

外界热,这里便热。

外界冷,这里便冷。

极度的寒冷和炎热会死人的,幸存者中早已经有数不清的教训证明了这一点。

就算第一层的气候变化相较起地表好了不少,生活在这里对人类来说也并不好受。

民间甚至有一句顺口溜广泛流传。

‘宁愿在第十层睡大街,也不愿意在第一层住别墅。’

只要是身体健全的人都会拼尽全力去往去更深处的楼层。

理所当然的,这一层便变成了实质上的鬼层。

这里落魄而荒凉,只有重伤未愈,四肢残缺,没有依靠和出路的人才愿意留下来居住。

尽管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也依然可以看见许多人蜷缩着身子躺在路边。

他们全部依靠着指挥中心每日按时下发的临时补贴过活,如果明天早上醒不来也没有人会在意。

清孟拢了拢衣领,轻车熟路地穿过路灯照射下的街道,拐进一条小巷,最后在一座活动板房面前停了下来。

活动板房整体结构由坚固的轻钢组成,中间还做了夹芯板层以达到保暖防火的作用。

正面有一扇暖木色的铁门,门上还挂着一盏黄色的小路灯。

与四周一众茅草和篷布搭建的避难所比起来,明显整洁明亮到有些格格不入。

在这一层,轻钢和夹芯板算得上是非常紧俏的材料,可以见得其主人也必定不是寻常的人物。

清孟轻轻地敲了敲门。

“祁予。”

里面传来一句有些警惕的声音。

“谁?”

“我是清孟。”

房内回应了一声:“稍等。”

没过两分钟,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是清孟口中提到的祁予。

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清孟走了进去。

屋内少见的供了暖气,但此外就没有什么设施了,只剩下桌子和一张病床。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桌上摆了一盆鲜活的小野花,生机勃勃的样子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这是鲜花的主人,也是祁予的妻子,阮溪。

即便是躺在床上阮溪也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容貌,只有暴露在外的肌肤透露着一股不健康的白色。

只因为阮溪也是异种。

一旦被其他人发现,他们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杀掉她。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是在家里,祁予也将阮溪保护的很好。

“坐吧。”

祁予给清孟倒了杯茶。

“计划有变动吗?”

暖气烘得人有些热,清孟取下了外套,“没有变动,一切和之前的预想差不多,临床试验大概率是不能成功的。”

祁予挑了挑眉:“那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清孟打开了手中的箱子:“照之前答应你的那样,这里是总共七只试剂,半年一只,用完阮溪就可以基本恢复正常了。”

祁予双眼微缩,拿起箱子中的试剂,宛如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试剂收好,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期间*阮溪咳嗽了一声,祁予便立马过去坐在床边轻拍着背部哄她,一直到她重新睡熟过去。

重新坐下来之后,祁予才又再次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前约好的是,安置点那边的审核程序不能通过,我把试剂流通到黑市里面去,这才算合作完成。”

清孟静静地品茶,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祁予看向她,眼里带着深意:“你就不担心我拿了东西不完成约定吗?”

清孟淡淡地回了句:“但凭君愿。”

祁予被梗了一下,讪讪地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倒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清孟点了点头:“那就好。”

祁予坐下来喝了口热水:“那你还要继续完成临床实验吗?”

“要。”

清孟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祁予有些疑惑:“为什么?”

清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如果没有这次临床实验把名声彻底搞臭,试剂有可能会流入黑市吗?”

祁予一点就通。

“这倒确实,上面某些疯子才不会放着这个正当的赚钱的机会不要。”

“只有彻底将这锅粥搅浑,大家都吃不到嘴里,他们才能善罢甘休。”

清孟不置可否。

祁予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赏:“那你还挺有城府的,他们以为在架着你往前走,结果是你利用了疑心和忌惮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清孟不太喜欢城府这个词,但她也并不否认,一开始她打的便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发行试剂的心思。

“试剂的名声臭了,但真正需要它的人始终会买来试一试的,不是吗?”

在祁予见过的那么多人当中,清孟算不上最难看透的那个。

但却是唯一一个令她起了些向往的心思的人。

没有艳羡嫉妒,也并非暧昧慕恋,仅仅是向往。

尤其是清孟身上那股发自内心的泰然自若。

好像没有她做不成功的事情,也没有她会在意的事情。

就算是试剂的名声臭了烂了,她也只会游刃有余地反问一句。

‘真正需要它的人始终会买来试一试的,不是吗?’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研究出了这么一个伟大无私的试剂呢?

祁予饶有兴致地开口:“哎,我之前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研究得不到认可还要让试剂流出去呢?”

“难不成就是为了不求回报地造福人类吗?”

清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起身来向她告辞:“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祁予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说就算了,以后我总会知道的。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有什么困难随时来这里找我。”

“嗯。”

清孟没拒绝,披上外套便离开了。

其实在安置点中发行试剂本就是一个悖论。

要获得申请试剂的名额必定需要上交材料层层审核。

可现在的条件又做不到实现点对点全面覆盖,获得试剂要付出的代价越来越高,最后只会导致真正需要的人用不上试剂。

如果说一只异种为大众所知后,却根本得不到治疗,那么等待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试剂究竟是救人的药还是害人的药呢?

没人敢保证。

而相比较起来,黑市中的价格虽然也骇人,但不存害人心思的异种也不会轻易因此被人所害。

如果再要清孟论一个从私心里出发硬要试剂流入黑市的理由,那自然也是有的。

她曾经在安置点的人口登记库中查询过邢禾的名字,但她没查到。

邢禾没有身份证明,她永远不可能申请到安置点的试剂名额。

第76章 来世我们一定不要再错过了。

明日的研讨会非常关键。

清孟已经基本确定这次临床试验,对方一旦出手便必定会下死手。

可她也有不得不参加的理由。

之前只是为了一个让试剂流入黑市的借口。

现在理由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找出研究院内与那人一伙的人。

向天时隔四年后再次出现,一出现便下了死手。

如果将那日和四年前的事件摆在一起看,刺杀肖为民,研发丧尸基因进化试剂,遏制进化体体内丧尸基因的试剂。

三件事情仿佛有着什么隐隐约约的联系。

虽然现在还无法断定向天的出现与这次的临床实验一定有关系。

但直觉告诉清孟,肖为民应该知道一些有关异种的内幕。

改日有时间恐怕还得上门拜访一番。

清孟坐上返程的大巴后不知过了多久。

某条街道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阵女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别人都找上门了,你快出来说话!”

“我又不是故意找错人的……”

“那现在怎么办?一切都乱套了,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我走了她怎么办?那我要把她带走。”

“我不管,你想办法!”

话音落下,小巷又重新恢复到一片安静当中,就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

研讨会定在九点整。

清孟一早就来到办公室侯着了。

八点四十。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她便站起身准备去会议室了。

可这时助手李雪却突然推门进来了,语气有些焦急。

“清姐,有一位报名的患者突然说要退出,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清孟若有所思,看来是有人出手了。

“先压下消息,开完会再说。”

曙光安置点。

中心研究院,最高会议室。

“清孟研究员,经一致商议决定,你的临床试验申请获得批准了。”

本次会议的重要级别很高,除了两位副总工程师胡建刚和陈伟之外,就连常年不管事的总工程师刘向山都出席了。

此时说话的正是副总工的其中一位,胡建刚。

清孟微微颔首:“胡工费心了。”

胡建刚已经年过六十,头发白了大半,蓄着一小撮胡子。

他捻了捻胡子,看起来一副沉稳温和的样子,但说话时眼神里却透着一丝阴狠。

“不过有一个难处,还希望清孟研究员能克服一下。”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清孟面上宠辱不惊:“胡工请讲。”

胡建刚道貌岸然地开口:“因为项目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不能完全保证安全,所以目前我们的方案是将临床放到安置点外去进行。”

安置点内专门为隔离丧尸打造的房间都不止成百上千个,一个临床实验却要兴师动众地挪到安置点外去做。

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清孟淡淡地道:“外面丧尸横行,温度变化无常,进行实验的患者的安全如何保证呢?”

胡建刚假惺惺地笑了笑:“我们会安排一个恒温的环境,也会申请小支军队保护,患者的安全自然不用担心。”

“那为什么不申请安置点内的专用隔离室呢?同样也由军队监督,我来实操。”

清孟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枪口也可以指着我的脑袋。”

陈伟站出来打圆场:“小清你看你,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上头还是很重视这个项目的。我们也是为了追求更加妥善安全的处理方案嘛。”

有人在下面嘀嘀咕咕:“毕竟安置点里面这么多人,如果患者失控了咬伤防护人员和研究人员谁能担责,你我都知道传播起来控制不住的呀。”

稀稀拉拉的有人在附和。

“是呀……”

“就是就是。”

“谁能负责?我反正担不起这个责。”

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有一口大锅叩在头上了。

清孟垂下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各位前辈不必担心,我接受院里的安排,明天的临床试验会在安置点外进行。”

清孟退了一步。

但胡建刚显然不太满意于她的不识抬举,继续咄咄逼人道:“听说有一位愿意参与临床试验的患者突然退出了,有这么回事吗?”

“是。”

底下那些刚刚才平息的声音又起来了。

“竟然有这种事?”

“连试验对象都没有准备好?”

“没有对照组,那明天的临床试验岂不是成笑话了?”

“要不说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余呢!”

胡建刚的表情有些得意:“眼看着临床就要开始推进了,不知道清孟研究员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患者来参加?”

“没有。”

既然已经定好了场地在安置点外,便一定还有下一步在等着她。

清孟按兵不动,只是等着胡建刚出招。

“我再安排一位患者补上,不会影响明天的实验。年轻人出点纰漏也正常,别总揪着不放,你们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