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山贼我扔

太子一行人快马加鞭,然而带着这么多灾粮,没多久就被皇帝派的人马追上。

来人边骑马边大喊:“殿下!圣上说您自己去便罢,不可带那位……”

却见太子忽然带着于清浅骑上乌雪:“驾!”

随即黑马便以更快的速度疾行,消失无踪。

太监累得满头大汗,然而被一众侍卫拦下。

温左无辜抱手:“殿下和娘子走远了,可能没有听到,公公既然话已带到,便请回吧,等我转告殿下,定将娘子送回。”

“当真?”

“既然是圣上的旨意,殿下怎会不从,公公放心吧。”

太监一想也是,擦了擦热出的汗水:“那杂家就在京城恭候娘子了。”

等他离开,众人就加快脚步,又走小道避开。

路上,于清浅还在绞尽脑汁回忆水泥。

【石灰石……嗯,已经有了,好像烧瓷的就有用到。】

过了好一阵,温左递来食物:“殿下,娘子,可要出来用膳?”

太子看一眼于清浅,她整个人都在发呆:“拿进来。”

于清浅正襟危坐,冥思苦想:【好像碾碎后要用高温,八百度还是一千几来着?现在烧瓷好像就用到煤,温度也有个几百上千度。】

太子递给她碗筷,现在她已经能自己用筷子了:“娘子,用膳吧。”

于清浅双目无神:“哦,好。”

【石灰石、煤,还有啥?】

一百士兵正在外吃着大锅饭,彼此小声议论着。

“那位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能听懂就怪了,听说那位在想一种筑堤神物,这才是真正的‘点石成金’。”

“哇,筑堤!那位要用法术变出来?不愧是世家子弟,你懂得真多!”

“傻冒,吃你的饭吧。”

众人正在期待神人回忆出法术口诀,不料整整一天,整个队伍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电视音响。

士兵们赶路。

于清浅发呆:【石灰石、煤、石灰石、煤……】

士兵们吃宵夜。

于清浅目光呆滞:【石灰石煤、石灰石煤……】

夜晚,没遇到客栈,大家在山间驻扎休憩。

于清浅目光炯炯:【石灰石煤石灰石煤石灰石煤……】

士兵们:“……”

半夜。

士兵们陷入沉睡,留几人守夜,四周只剩下蝉鸣和火堆霹雳的声音。

于清浅瞪着一双大黑眼圈:【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大家瞬间惊醒:“谁?”

【我终于想到了,还有铁矿石和黏土!】

“……”

原来那神人还没睡。

神人既然已经想到了,想必可以安心睡觉了。

半响没再听到声音,众人放下心来,再次闭上困倦的双眼,陷入沉睡。

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这些东西分别按多少比例来着?】

众人惊恐地睁开眼:“……”!!!

于清浅的马车外,温左小声唤道:“于娘子,殿下吩咐,夜深了,该睡了。”

这个马车够大,于清浅躺下完全没问题,她捂着被子小声回应:“告诉殿下,臣女已经睡着了。”

【多少比例来着?】

温左:“……”

好在仅仅出京两天,电视外放的时限已到,太子便没帮她继续外放。

一行人安静地又走了一月,离汴州已不算远。

看着精兵把守的队伍和锋利的兵器,路上倒没有不打眼的劫匪胆敢冒犯。

这日,山上。

队伍路过河边,便打算清洗解渴,小憩一会儿。

于清浅憋了一路,见太子正在看一本残卷,便状似不经意地聊起天来:“殿下看的什么书?”

太子举书的动作未变,回她一句:“凌朝的一本杂记。”

她想了想,不就是太子为她找秘籍的、三千年前的那个朝代吗?原来太子能看懂象形字。

她感慨道:“原来是凌朝,说起来那个朝代有不少典藏都被焚毁,臣女之前还偶然得过一则孤本呢。”

太子给了她一个眼神:“哦?什么孤本。”

于清浅惭愧笑笑:“臣女也不懂,好像是一种修筑堤坝的东西。

传闻将石灰石、黏土、铁矿石、煤分别按照约莫七成、一成半、小半成、一成的比例研磨成粉,再以烧制瓷器的高温进行煅烧,便能得到一种名为‘水泥’的坚固之物。”

正是她回忆了一路的水泥。用“修筑堤坝”来形容,希望能得到太子重视。

太子果然做出一副惊讶之态:“真有如此利器,仅需这些不费财的东西便能烧制?”

他似乎轻易就接受了:“孤记下了,回头就让人试着制作,届时还请娘子指导。”

于清浅更震惊,这么轻易就重视了吗,她一路想了好多腹稿,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等等……”

马车旁边的温左松了口气。神人总算把这东西说出来了,才出京那两天真是够折腾。

于清浅觉得自己好歹想了一路的借口,忍不住加戏:“臣女小时候生病,去庄子小住了一段时间,无意中救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这孤本也是老爷爷交给臣女的。”

太子:“……嗯。”

她继续说:“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臣女已经记不大清了,当时没在意,也不知这书落哪儿了。”

“嗯。”

“说起来……”

太子放下书,剥开一颗葡萄:“娘子可要尝尝?”

于清浅果然转移注意,受宠若惊:“怎好劳烦殿下亲自为臣女剥葡萄……”

突然,她眉头一皱:“殿下,我们尽快出发吧。”

太子拾葡萄的手一顿。

……

山上,零零散散有一些简易房子,更多人还在修建房屋。看起来像是一处祥和的村落。

实际这里是一处山贼窝,众人或瘦骨嶙峋、或膘肥体壮,腰上无一例外都系着红色带子。

一个山贼冲进山门:“老大老大!来了一伙官兵,带着不少好东西啊!”

屋内,二当家皱眉:“官兵的道也敢劫?我们刚要在这里驻扎,往后少不了跟官府打交道,就当没看到吧。”

三当家不满:“二哥这么快就忘了?就是这些当官的,一个个富得流油,不顾我们死活……我们前面又不是没打过当官的,怂什么?大哥你说句话啊!”

大当家一身腱子肉,满脸络腮胡,他问道:“对方多少人?”

小弟:“大概一百人,拉着二十几车,不知道得多少财宝!”

众人惊呼:“这么多人?”

二当家比较理智,担忧道:“怕是不好吃下,而且势力不小的样子,别给我们招惹麻烦。”

三当家不屑:“怕什么,我们有三百多号人,还怕了他们区区一百人不成。奶奶的,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哪个县里卷钱跑路的。

大哥,你最是厉害,上吧。”

大当家不知被哪句话刺痛,站起身来:“全体兄弟,抄家伙!”

……

河边。

于清浅坐上马车,催促一行人赶路。

突然,众人停下脚步。

周围虽然只剩下叶子磨砂的声音,但经验告诉他们,这不对劲。

“冲啊!——”山中传来一声喊叫,随即四面八方涌来一群拿刀的山贼,约莫数百人。

温左骂道:“这群人胆子真大。”

他朝马车里面喊了一声:“殿下,于娘子,属下去去就回。”

外面传来一片厮杀声。

这时,突然又传来温左的声音:“殿下!里面有个厉害人物!”

太子放下书,掀开帘子一看,只见为首的络腮胡山贼力气奇大、似乎异于常人,眨眼就干倒三五个官兵。

于清浅有些害怕,但又想想自己如今很厉害,且出来就是保护太子的。

她犹豫道:“不如殿下在这儿等着,臣女出去。”

却听太子道了声:“不必,娘子就在马车里呆着罢。”

说罢,他直接出了马车,拔剑对上大当家。

外面传来“铿铿锵锵”的兵器交接声和惨叫声,于清浅觉得自己应该帮忙。然而悄悄掀开帘子……

她“唰”地放下来,紧张得正襟危坐。外面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她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将这段时间练的“二阴柔骨爪”派上用场。

再次拉开链子,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正打算对准山贼。

突然,一柄大刀刺进马车,差点捅到于清浅的眼睛。原来是三当家发现这里还有女人,意识到她的重要性,于是探进头去,一把抓住于清浅,还用刀威胁。

手里有重要人质,三当家兴奋地朝外大喊:“都别动!你们的夫人还是小姐在我手里,要是不乖乖听话,我立马杀了她!”

周围的山贼见状,纷纷欢呼:“好!”

大当家一直知道自己力气异于常人,岂料眼前的男人用剑很厉害,竟与他打个难舍难分。

他抽空回了声:“好样的,老三!将人带过来。”

他们丝毫没注意到这些官兵微妙的目光。

三当家正兴奋地扯人:“出来吧你。”

于清浅一动不敢动。

行动间,冰冷的刀在她脖颈上滑动,留下一条痕迹。

下一秒,尖叫声响起:“啊啊!!——”

三当家直接被扔得倒飞出去,飞出三米远,砸到一棵树上方才罢休。

“砰!——”

紧接着,马车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人来。

山贼们震惊地看着她。

这这这,将人扔飞这么远,真是人能做到的?

于清浅哪里还记得什么“二阴柔骨爪”,直接大喊一声:“殿下,臣女来了!”

随即迈出步子,就近抓起一只山贼。

她死死闭上眼:“啊啊!!——”

山贼被举起来狠狠砸出去,面色惊恐:“啊啊啊!!!”

之后,山贼们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恐怖场景。

只见那个“柔弱女子”一个个将人反复摔砸,犹如砸蟑螂。

“砰!砰!轰——”将人往前拍在地上,又往后拍在地上,随即扔出去。

于清浅边扔边尖叫:“啊啊啊!!”

被扔的山贼们更是惊恐:“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第52章 流民不知过了多久,于清浅睁开一……

不知过了多久,于清浅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山贼正在地上疼得打滚。

大当家被挂在树上,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嗖”地收回手,若无其事整理衣服,随后躲到太子身后,紧紧捏着他的袖子。看起来要多柔软有多柔弱。

“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好害怕!”

断胳膊断腿的山贼们瞪着一双死鱼眼:“…………”

“莫怕,有孤在。”太子竟真的安慰起来,随后一挥手。

士兵们蜂拥而上,将山贼反手捆起来。

山贼们终于知道求饶:“大人,小的知道错了,饶我们一命吧。”

“我们都是逃难来的,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干这事啊。”

太子凑到其中一人面前,正是二当家:“你们是哪里来的?”

“汴州!刺史下令让黄河边上所有人撤出,逃跑路上没有吃的,不得已落草为寇,我们路上没有欺负穷苦百姓,望大人明鉴!”

“全都撤离了?”

二当家悲痛道:“那天大水发得突然,不少人直接困在水中没命。后来年轻人都走了,有些老人不愿离开,恐怕已经……”

太子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水是退了不少,但随时可能再冲上来,有些离得远的、家还在,倒是愿意回去;家没了、粮食也没了的,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太子若有所思。

既然已经快到汴州,可以给神人开启神器,按之前的试探,只有通过外放的“电视”神器才能收集金光。

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将收集很大一波,而这……又会给神人和大赵带来什么变化?

太子看向于清浅的眼睛,她不明所以地回视。

耳边是二当家的求饶:“大人,我们从未欺男霸女,现在活不下去了才落草的啊。”

挂在树上的大当家也悲痛道:“我们家乡全被洪水淹没,小人的妻儿老小全在路上饿死,如果有的活,谁愿意落草?”

周围一些年轻的山贼或多或少地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呜呜……我想我娘了。”

【可怜见的,都是逃难出来的,也确实从没欺负过穷人。】

一些士兵很是同情。

然而山贼们却变了脸色,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巨大绿屏,听着犹如从四面八方混响而来的声音。

难怪那女人身着怪力,原来本就是方外之人。

“你……”试图说什么,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众人更是惊恐。

【问题是大当家的,你这个逃荒团队的头头,压根就不是逃荒来的啊。】

“嗯?”

什么叫大当家的不是逃荒来的?一时间,山贼们对这个新闻的震惊程度甚至超过了神人。

他们看向树上挂着的大当家,大家不都是汴州洪灾的流民吗?一路还是老大招兵买马的。老大说大家都是老乡,应该团结起来。

原来老大根本不是什么流民。

二当家和三当家惊愕:“老大,你……”

然而大当家满脸络腮胡,压根看不出什么表情。

山贼们顿时觉得被欺骗了感情。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恨官府和富商。这大当家是滑州的,当初凭着一身力气当了衙门差役,结果一次外出,妻子被富商欺辱。

那富商年年孝敬县令,他跑去讨公道,结果当然是被县令投进大牢,妻子也没了。】

【被押解流放的路上,正好遇到汴州逃出来的流民,于是趁机混了进去,还到处宣讲、招兵买马,混成了一个山贼头头。】

众人忍不住同情起来,原来大当家有这样一个过去。

视频中,流民们失去房子和田地,饿殍遍地,不时发生考验人性的惨剧。

有一群商队经过,大当家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朝身后快饿死的流民们振臂一呼:【“兄弟们,同样是逃难,我们的命不值钱,连死都不能做个饱死鬼。

这些贵人却一点不受影响,依然锦衣玉食、大鱼大肉。大家一起上,抢了他们!“】

最显眼的还是三当家,那时还是流民,他喊得最凶。

三当家站在高处,十分振奋,他不知哪儿偷来一把刀:【“这群为富不仁的臭虫,抢了他们!!”】

【“抢了他们!”】

接下来,一整条商队大部分人皆死于流民。大概由于妻子的遭遇,虽然大当家痛恨富人,却不同意欺辱女子,然而失去庇佑的人遭遇很悲惨。

视频中,商队的千金在暴动中失去了亲人和财产,护队全跑光,在这群贼人走后,又被其他流民欺辱,最终生生饿死。

【你以为不让手下欺辱妇女、不抢穷人,只抢官吏富人就是义士吗?

被抢的人也很无辜,并非每个都是坏人,你们抢的人里有黑心肠的恶人,也有在洪灾爆发后每日施粥的善人。】

视频再次播放,却是一排长长的队伍,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正在施粥。

那时候黄河还没有大幅决堤,只有部分地方被灌溉。

突然,女子注意到远处一个快要饿死、无力排队的乞丐,于是亲自乘了一碗粥,灌入乞丐口中,生生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

乞丐迷糊间叫了一声:【“娘……”】

女子惊讶:【“你叫什么?”】

乞丐睁开虚弱的双眼:【“仙女……”】

面纱女子被逗乐,发出铜铃般的笑声:【“扑哧,好滑头的乞丐,一看就活得久,再偷偷赏你几个馒头,藏好了。”】

视频外,三当家死死盯着天幕。

那里面的乞丐正是他。

那位女子在哪里?他本以为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没想到竟然在这等神异中看到。

眼看视频中的女子饿了,她背过人去,悄悄揭开面纱,忍不住也喝一碗粥。

三当家眼中越来越亮。他的“仙女”,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找到仙女!

【咦,这乞丐好像是三当家啊。】

众人的目光嗖地射向他,然而三当家毫不理会,紧紧盯着视频中的女人,等着看她揭开面纱。

【这位救他的女子……就是他第一次抢劫的商队千金啊,失去亲人后被流民欺辱,最后生生饿死。好一个恩将仇报。】

视频中,一群脏兮兮的流民蜂拥而上,只看到人堆中不停传来商队千金的哭喊声:【“娘!娘,救我……”】然而她娘早就死于刚才的抢劫。

视频外,三当家愣在原地。

不,不可能……

那不可能是他的仙女。

脑海中却不由回想那一天,他第一次挥起屠刀,十分兴奋,一向将他们视为蝼蚁的贵人、跪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这边。于清浅小声问太子:“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太子扫了一眼:“全部押走,正好治河缺乏青壮,暂时让他们充当苦力,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再出发时,山贼的双手背在身后,分别绑上绳子,并套成长绳。又去他们的窝点救下不少人质。

没多久,一行人再次赶往汴州,还过两个县便到,路上有不少流民。放眼望去,有的拖家带口、还背着棉被和陶碗,有的则孤家寡人、形容枯槁。

无一例外,他们神情麻木、衣衫褴褛。

突然,一道快速驶过的车队引起人们注意。

流民们纷纷激动地拉扯家人:“快看!快看!”

驶过的车队上方有一道巨幕,里面快速流动栩栩如生的人物,这不是神仙手段?

“饿出幻觉了吗?老天爷终于看到我们的苦难,派下哔——来拯救我们?”

人们神情激动,一扫之前的麻木:“一定是这样!我为什么说不出话,不是幻觉!”

“看!他们去的是汴州的方向!”

人们癫狂地哭道:“老天没有抛弃我们……”

流民中,一对只剩几口馍的父子正在赶路。

“爹,我们还走吗?”

“不,回去。”

“可回去一粒米也没有,地也不能种……”

“回去,老天爷没有抛弃我们爷俩。”

像这样的还有很多,众多流民紧紧跟在车队后面,然而连日的饥饿已经拖垮身体,根本追不上。

“回去……”

于清浅正坐在马车,不知不觉,经过了那群山贼第一次大规模抢劫、聚为贼寇的地方。

“砰!”

“老三!——”

队伍混乱一阵,原来俘虏中的三当

家突然朝一旁的石墩子撞去。

山贼们纷纷围上来,二当家悲道:“老三,现在只是去劳役,你作甚想不开?”

三当家倒在地上,恍惚间,似乎再次看到当初第一次劫过的商队。没有发生暴动,而那位善良的仙女认出了他,并收留他当一个护卫。

仙女渐渐伸出手:“来,小乞丐……”

三当家面带笑容,呼吸渐渐停止。

“老三!老三!!”

这件小插曲很快就过去,死亡只是这片充斥流民的地区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灾难,然而比灾难更恶的是难测的人心。

虽然黄河决堤谁也无法预料,但在治河上毫无作为的一州刺史,无疑加深了这场灾难。

一位平时放任不管、不懂修缮,面临决堤危险时毫无判断和作为,决堤后直接弃城,不致力于堵流改道,直接嫁接到隔壁宋州,导致毫无防备的宋州连淹三县的刺史。

……

车队抵达汴州,天空正下着暴雨。

汹涌的洪水暂时退去,没有之前那么凶猛,然而还是淹没了不少房地,而且随时可能再次暴涨。

河水中飘着不少尸体,三三两两有人在捞尸或者找食物。

洪水十分昏黄,街道散发臭味,好在水位不深,人们踩在河中,水只漫至膝盖,也有人在水上划船。

前面走不过去,太子下马车,撑着伞朝于清浅说:“外面多有不便,娘子就先呆在车里吧。”

于清浅想起自己出来的任务,又想起之前凶残的山贼:“殿下不是让臣女护您左右么?”

于是两人坐上简陋的小船,撑伞游向堤坝。

见到天幕,人皆激动。

当他们处在一无所有之时,当他们无数次祈祷老天之时,竟然真的看到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人们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扫之前的绝望。

“难道佛祖真的听到我的声音了……”

也有人痛骂:“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我家只剩我一个了。”

然而这一切,于清浅统统听不到,虽然隐约感受到大家聚拢的目光,但这种目光她早已习惯。

堤坝。

一位身着官服、带着官帽的中年人正踩在河中忙碌地指挥着,任由污水将膝盖下面的衣袍打湿,也毫不在意。

“这里也有人,快捞起来!”

“干什么吃的?那里有个小娃娃,你眼睛长天上了?”

温左拾出令牌,大喝一声:“见到太子,还不拜见。”

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

愣了两秒,这里无法下跪,他深深弯腰行了一礼:“罪臣刘义,拜见殿下——”

正是汴州刺史。

说完,他保持弯腰姿势,突然两手脱下官帽,直直递出去。

第53章 刘刺史此人救济

周围人听到这竟是当朝太子,又见与他并肩的神异之人,惊得连连退到一边。

“刘义,”太子嘴里咀嚼这个名字,忽然利眼扫去,“拿下。”

士兵们上前将他拿住,州郡正在捞人的官兵和个别百姓见状,欲要上前阻止,又犹豫不决。

刘刺史伸手止住,那些人这才退后,似乎十分信服他。

太子注意到这个情况。

刘刺史依然鞠着躬,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任由大雨砸在身上:“罪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求殿下允臣为这里做最后一件事。”

他偏头看向河中的尸体:“这些人若不尽快捞出,恐生瘟症。”

太子没有说话,而是下船观察堤坝,随手捏起一块沙石,质地坚硬、没什么腐蚀痕迹;放眼望去,整体堤坝的高度比起之前途径的隔壁郡矮了很多。

“为何比邻郡低矮许多?”

刘刺史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高度平时勉强没问题,然而今年早有预兆,水位涨的比之前哪年都厉害,隔壁郡提前防范,升高堤坝。偏他不信邪,觉得小题大做。】

太子看他一眼:“材料倒是扎实,还很新。”

刘刺史深深躬身,不敢抬头。

【那当然,朝廷每年拨下不少银子,全用来加固堤坝了,就是从来不懂得升高、改道,不停对着上任刺史的老设计进行翻新加固,专门治河的官吏劝都劝不住。

你想想,黄河每年流经就要留下大量的泥沙,河床不断升高,不同的河道流量也不一样,地理条件肯定发生变化。治河怎么可以不知变通?

你固守己见便罢,还不听建议。现在其他地方虽然也有少数洪灾,但哪一个有汴州这么严重?!】

刘刺史沉默很久,只重重吐出一句话:“臣罪该万死。”

太子看了眼周围关注事态的百姓:“孤今日拿你,便让你死个明白。决堤那日为何弃城?”

刘刺史终于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洪水突然爆发,即将淹没村庄、集镇,不让百姓撤离,难不成留下等死吗?!”

有一个百姓忍不住辩解:“刘大人是个好官……”

但更多人沉默不语。

太子冷笑一声:“蠢货,撤离没错,但你不安排人补救,直接让这里变成空城,让所有人流离失所。你当时但凡安排人紧急筑堤改道,洪水也不一定这么严重。

离得远的可能根本淹不到,何至于出逃?还泛滥这么一大片,乃至洪水淹没邻郡三县才肯罢休。”

刘刺史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脚下差点站不稳。

是啊,他当时怎么就这么蠢,一心觉得堵不如疏,只要先撤离,让洪水疏通完了自己退潮,百姓们就又可以回来重建家园。

哪里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于清浅看了眼复杂难言的百姓,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这件事说到底朝廷也有责任。刘大人……没得说,人虽然老顽固,但一心为民、铁面无私,是个纯正无比的清官。

如果在其他地方任职,说不定一辈子都是位备受敬仰的父母官。】

电视播放起了刘刺史的过往。

那几年汴州已经许久没有爆发洪水,普遍比较穷困。

刘刺史赴任后,积极鼓励农桑;又由官府出钱,每村都置办统一耕牛,使村民可以轮换耕田;肃清官场,减少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多余赋税。

此外,还允许那些自觉身负重大冤屈的人向他上诉,亲自审理重大冤假错案。

当时的刘刺史赢得不少百姓的认可,整个州郡欣欣向荣。

电视外,太子若有所思,难怪那些百姓眼神不对,原来他曾经确实是位好官。

【可惜了,谁让你对治河什么都不懂呢?看看人家上任刺史。

上任刺史是个技术宅,发明了挖淤泥的水车、改善简单投掷沙包的筑堤方式、选用更牢固更费钱的沙石。连皇帝都叫好,大方拨款不说,还设立专门筑堤的官员。可惜前刺史人没了。

选继任者的时候,这朝廷非觉得已经铺好路,还每年拨款,只需要一个绝对清廉的人来管理筑堤官员。

欸嘿,人家懂技术的咱就不要,觉得什么都不懂才不会被腐蚀,看上刘义。】

【好么,刘义是很清廉,也确实对治河什么都不懂,觉得那些专业的治河官吏说“升高堤坝、改道什么的”就是变着法贪钱,一律不给通过。

现在遇到决堤更是天真地纸上谈兵,错误运用“堵不如疏”,觉得让洪水自己疏够了自己退下去,到时候再回家。

结果呢?本来洪水是会造成很多伤亡,但他的错误决策、他的偏见和固执大大加重了这一伤亡,导致多少人流离失所。】

刘刺史在其他方面再是一位好官,都必须为自己的失误决策买单,为那些本来也许不必遭灾的百姓买单。

看向河里的遍地尸体,刘刺史只感到深深的后悔。

暴雨下,一向固执和威严的刘刺史重重跪在水中,跪在那些百姓和尸体面前,仿佛老了十岁。他不断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温左招手,士兵将他从水中拖下去。

突然,刘刺史喊道:“殿下,罪臣死不足惜,只求能为那些逝者收殓遗体,将余

下百姓安置好,之后任凭殿下处置!”

见太子不为所动,他只好继续说:“臣对这里还算熟悉,殿下如果要治涝,臣可助殿下一臂之力。罪臣不求任何功劳,只求能放心离开……”

不知想到什么,太子挥手,士兵们将刘刺史放下:“准。”

……

眼看洪水一涨一停、似乎想要卷土重来的样子,太子让人到郡里最大的烧瓷处生产“水泥”。

这些天,于清浅没事就往烧瓷的地方跑。各项材料的配比并非一成不变,工人们纳闷地烧制了很多次,不断调整具体配比。于清浅也不断记录着,观察烧出来的成品。

工人胆怯地看一眼这位神人,不敢以对一般女子的方式称呼娘子:“大人,这样烧出来的是还是泥灰,不知有何用处?这锅和前几锅好像没区别。”

“不,”于清浅目不转盯地看着即将出炉的实验品,“别小看这个泥灰……”

说话间,新出炉的水泥已经取出,她噌地站起来:“成了!”

……

太子让人借用前刺史的水车不断挖通淤泥,对河水进行引流,这段时间,洪水已经下降许多,露出堤坝的来。

但河水每天还在缓缓上涨,只能不断通过引流降低水位。

趁着堤坝露出水面,于清浅便着手让人修起水泥来。

修缮的工人和路过老弱百姓无不质疑:“就这软绵绵的泥能堵住洪水?”

“还不如沙石牢固。”

有工人悄悄抠出一撮泥捏了捏:“用这东西筑堤,这不是开玩笑么?!”

“嘿,”有人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懂什么,听里面一个官兵说的,那位能“点石成金”,恐怕就是将这些灰泥变成坚固的金石。”

“嚯!”工人们忍不住惊呼,又捂住嘴巴,悄悄看向不远处指导水泥塑性的神人,不明觉厉。

一些水中捞人的百姓则偷偷瞥向这位可能是老天派下来的神仙,十分困惑。就这东西能抗洪?

青壮不够,便将之前的山贼拉来修建,并严加看管。

除了修筑堤坝、处理河中逝者,还得给断粮许久的灾民分发粮食。一个运用这次国库批下来的灾银灾粮,一个便是从那些安好的县里商户调用,刘刺史为此跑断了腿。

在救济粮食时,郡内排起了长队。

只因太子一句:“此时便交给娘子。”

于清浅便严阵以待地亲自发粮。

每户人家可以领取一小袋糙米和粗面,自从通知出去后,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一下排了四五条街。

也就是现在人少,只有以前被困住的人,还有之前的流民看到电视返回家乡的。

后面的人们小声交流:“大哥,你们也是一家人都在领?”

对方尴尬一笑:“每户人家都可以领取,我家五口人,不就可以扮作五户人。你不也是这样?”

周围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尴尬表情。毕竟现在基本断粮,不多屯点,以后不发了饿死怎么办。

然而……

一个老汉排队上前,十分感激地准备接过米面:“谢谢娘子,老朽孤家寡人,全靠这点东西救命……”

【周百生,55岁,上有高龄父母,下有一子一女,孙儿刚刚成家。明明四代同堂了,咋说自己孤家寡人?

哦,原来儿子刚刚已经领过,现在是冒充已经没人的邻居户口。】

霎那间,附近人的目光嗖嗖地射向老汉,看得他无地自容。

于清浅收起米面,笑道:“老人家,现在食物有限,家中若已有人领取,还请让给需要的人。其他的还在路上,不止今日发放。”

接下来,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排队的人。

【哈,你小子刚刚已经领过了!什么竟然喜欢隔壁寡妇,这是给隔壁寡妇领取的?】

周围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男子呜咽一声,不等官兵拖下去,他的亲娘已经揪着他耳朵走了。

【王月娥,和前面领过的丈夫一个演鳏夫、一个演寡妇,互相伤害?……】

女子尴尬,那丈夫直接上前带着人落荒而逃。

剩下的人见状,纷纷收起小心思,一切都逃不过那神仙的法眼,被拆穿给所有人更是没脸见人了!

随着现场宣传出去,排队的队伍顿时少了一条街。好在天黑时,终于将这部分食物全部发至排队的每户人家。

第54章 治河这日,于清浅躺在床上正在日……

这日,于清浅躺在床上正在日常关注新闻,突然惊坐起来。

脑内电视中,从黄河上游往中游方向,大波河水正在急速涌流,不日就要抵达汴州。

第二波洪涝蓄势待发。

【救命,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她本欲敲太子的房门,又觉得不妥,该怎么跟太子提起,说她未卜先知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洪水?

沉下心来,她开始认真观察起来整个下游的局势,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汴州这一块,回放起之前的遭灾情况。

虽然她不懂治河,却可以记录发生过的事。

一夜未眠。

鸡叫第一声,于清浅收起用左手写了一夜的信纸,突然偷偷摸摸出门。

先是偷偷打开窗户,左右张望一番,然后轻手轻脚地爬出去。见四下无人,这才做贼似的溜出院子。

她不知道头顶电视像夜光灯一样照亮黑夜。

不远处,驻守的士兵推了推同伴:“那位干啥去?”

同伴揉揉眼:“好像是去殿下的院子,怎么一副……”

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要不是看见亮堂堂的天幕,他差点当作小贼抓起来了。

两人兴奋起来:“为何半夜去找殿下?”

于清浅毫无所觉,她躬身走几步又猛地回头张望,这才“有惊无险”地来到太子住所。

“咯吱。”她故技重施地推开窗户。

屋内,太子警觉地睁开眼,手悄悄摸到床侧的剑柄。突然反应过来,屋内怎么变亮了些?

眼睛一斜,就看到电视被光源由上而下照射的神人的上半张脸,笑得十分诡异。

太子:“……”

于清浅感受不到光源,蹑手蹑脚走近。

太子也闭上眼,不知神人要干什么,心却不由自主跳动起来。

然而于清浅只是将手中信纸轻轻放在被子上,便直接离开。

半响没再听到动静,太子不知是疑惑还是失望地睁开眼,却看到被子上的信纸。

“咚。”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太子下意识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

【艹!谁这么没公德心,竟然在窗外放捕兽夹和死老鼠!】

这间屋子正是之前刘刺史的住所,刚才于清浅来的时候没踩到,走到时候却中招了。

【原来是你,刘刺史。有毛病哦,把守这么严的府邸、怎么可能有宵小半夜爬窗?!】她完全忘了此刻自己就是那个爬窗的宵小。

“……”

太子给刘刺史记了一笔,捡起手中信纸看起来。

信纸共有三页,上面的字有些歪歪扭扭和“力透纸背”,写了一则预言和一些详尽的地理情况。

——此地不日将再发大水,特以示警。

——上次决堤,上河段乃主要通道,然河床较高,堤坝较矮;李子屯至文桥有多个开口,引流方向的储水湖已经满溢,上次淹没湖泊周围市集两个。

——谭家坝至月光潭一带,地势较低,之前决堤时最为严重……

简单的三页信纸,涵括上次决堤时、整个汴州乃至周围受灾严重地方的情况和地理环境。

若要人为探测,没有三五月怕是无法详尽。

里面有的地方太子之前考虑到了,很多地方却没注意到。

他看着手中的信纸,不知怎么的,想到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不知不觉间勾起。

又走到窗边,看到墙角的铁渣和老鼠,眸中一寒。

辰时。

虽然昨晚没睡好,于清浅还是按时起床,并在用膳时悄咪咪地看向太子的神色。

然而太子面上没有

任何变化,让她不禁有些纳闷。

没多久,太子出门,刘刺史也跟着一起出去。

于清浅定睛一瞧,那个走路一瘸一拐、两只手和头上还缠着绷带的人,不是刘刺史又是谁?

【稀奇,这是爬了多少窗,踩了多少兽夹?】

却见刘刺史突然腿软了一下。

……

有了具体的地理信息和上次决堤情况,又知道即将到来的第二波洪水后,太子忙碌起来,对应信纸一一找出对策。

上河段需要加高加宽两岸堤坝、清理河床里的淤泥,之前已经完成。

李子屯至文桥的多个开口需要封堵,避免引流;谭家坝至月光潭一带地势低,则需要再次加固加高堤坝,确保万无一失……

按神人所言,若在水泥中以铁为骨会更加牢固,然而铁乃国之重器,轻易不可得;此外,还需要防范被他人盗取。

因此太子只在一些河水流量和冲力大的地方用铁,并以里为单位,派兵驻守。

种种策略下来,看得刘刺史十分羞愧。他曾经只知道一个劲加固前刺史的堤坝,丝毫没考虑过实际地情变化。

……

与此同时,于清浅在电视中看到太子的行为,颇感欣慰,便在城中逛了起来。

顺着没被淹到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一个离集镇很近的村落。

“姓孙的!你抢人东西,不得好死!”一位农妇正拽着一个农汉的头发。

农汉很是狼狈:“放开,大根家的,你当初自己把东西租借给我,我可是付了铜板的,现在没到时间呢。”

“钱还你!我不租了,你把东西还我。”

“不行,租给我现在就只能我用!”

周围人直摇头:“孙二,你这就不地道了,东西是人家的,你又没有买下。人家现在不想租,你怎的不还?”

远远的,于清浅看到这边动静,忍不住好奇:【什么东西?】

两拨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天幕,心中一惊。

这段时间去领灾粮,若有不老实的,祖宗八代都差点被拔干净,还被所有人知道。

谁不认识这神仙?

“你是哔——”

于清浅路过,见打架当事人和劝架的人都看着她,旁若无人地微笑:“你们继续。”脚下却忍不住加快脚步。

视频播放出来,原来他们租赁的是一个农具。

她边走边若有所思:【原来是在赶夏种,之前洪涝没能种上,现在九月份,正好赶上夏种的尾巴,没有农具帮忙根本来不及。

这人家肯定不想还你,毕竟谁拥有它,谁到时候就能收获粮食。】

打架的两人对视一眼,妇人:“还不还,等我们用完了就给你。”

农汉也没松手:“呸,等你们用完根本来不及了……”

路过的于清浅突然想起来:【对啊,现在还能赶上夏种的尾巴。】

第55章 犁消失已久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消失已久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外公虽然后来在工地上混得还行,但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

她小时候暑期去过好几回,房子还是纯木头制的,用最传统的灶台,而且犁地也是原滋原味地用牛拉犁,后面去城里,老家才荒废下来。

她小时候好奇地跟着大人们犁地、打谷,想起历史课上学过的曲辕犁,于是也好奇地请教外公。

还记得外公抱着她,说那是改进曲辕犁、更好用的犁。还头头是道地讲过犁的发展、和各个部件的作用。

如今记忆久远,她想着刚才看到的农具……

【这不就是直犁么,费时又费力。】

虽然小时候那把犁制造更复杂,她也记不清,但将直犁改造成曲辕犁还是很容易的,只需要考虑力学,做个小小的更改。

想到这,于清浅忽然朝打架的两人走去:“婶,叔,能不能把那犁卖予我,若来不及犁地,我让人帮你们。”

两人没料到神仙竟然主动找他们搭话,还“叔婶”的叫。这可是下凡来救他们命的神仙!

农妇受宠若惊:“这位……娘子哪里的话,若娘子想要,我直接送给娘子。”

刚才还为农具和邻人打得你死我活,见于清浅想要,竟然一口气直接送她她。

另一个农汉纠结半响,也艰难道:“娘子既然想要,便拿去吧。”

于清浅有些惊讶:“多谢,这钱还请收下。”

丫鬟给出钱,农妇不好意思地推拒:“这怎么行,娘子为我们做了许多,怎么还能收钱……”

“嗯?”于清浅奇怪地看向她。

【我为他们做什么了?我咋不知道。】

她想了想,笑道:“婶可是在赈粮时见过我?那是朝廷的灾粮,我只是帮忙发放罢了。这钱您收下。”

丫鬟死命将钱给了农妇,又将租子给了农汉,随后留下士兵帮他们犁地。虽然没有农具,但有这么多人帮忙,也能赶上夏种。

“哎哟,我哪儿能收娘子的钱,回头让当家的知道了,不得打死我?”

农妇和农汉奋力推拒,自己怎么能收拯救他们的神仙的钱?然而于清浅已经带着农具离开。

士兵们已经麻利地翻起了地:“叔,婶,既然娘子发话,这地就交给我们吧。”

“诶诶,小伙子,使不得……”

虽然这样说着,两人却脸上笑开了花,心中酸酸涨涨。劝架的村人们也十分安静。

以往他们见过的贵人无不高高在上,从来没有一位会亲切地称呼他们叔叔婶婶,还不愿占他们一分便宜。这位贵人,呸,神仙真不一样。

有一位村民呢喃:“这真是天上的活哔——下凡来了。”

于清浅将犁拿到一位木匠那里。

木匠忙不迭迎出来,激动得手直发抖:“哔,娘子来此,不是有何贵干?”

于清浅眼尖地看见他颤抖的手,有些怀疑:【帕金森?能拿好锉刀吗?】

她礼貌地笑了一笑,拿出直犁:“能请您帮忙做几处修改吗?”

木匠一张脸都笑烂了,大声道:“哪里还用情!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人一定照做!”

他将门大大开放,好让别人都知道神仙来了他的铺子。

于清浅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觉得这人精神状态堪忧,不太放心地指着木制直犁。

“将这根长直辕换成短一点、弯曲的辕;还有这处辕头,能不能安上一个能自由转动的犁盘?”

见木匠一副痴呆的模样,她又在纸上照着记忆画出一个形状:“就弯成这个样子,可以吗?”

木匠第一次见造型这么奇怪的犁,挠挠头说:“换成弯曲的辕倒是没问题,自由转动的犁盘……像马车上那种?”

脑中有了想法,木匠立马开干起来,当即锯起了木头,手上哪有半分颤抖的样子。

见状,于清浅暗暗点头:【看来可能是社恐,一涉及专业领域立马就正常投入了,不愧是老手艺人。】

却见木匠越锯越快,越来越兴奋,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手也再次抖成帕金森。

于清浅惊呆:“你没事吧?”

【看着不像能干这活的,要不还是……】

“娘子!”木匠激动喊道,“小人和犬子本来正在逃荒,我儿快要饿死了,本以为回来死路一条,是靠着娘子发的救命粮才活下来的!”

他正是当时看到那道天幕的万千流民之一,本来和儿子快要饿死,要不是看到神仙去往家乡,也不会赌一把回家,没想到真就活下来了。

“哦,”于清浅同情地点点头,“叔你继续,什么时候能做好,我来取。”

【算了,生活也不容易,照顾一下生意。】

“明日!不不,今晚!!”

走的时候,于清浅不太放心地往后一看,只见木匠如同注射了兴奋剂一般疯狂刨木,摇头抽搐。

于清浅:“……”

很快到了第二日。

木匠眼白中带有血丝,想是一夜没睡,见于清浅过来,激动地拿出改造后的犁,还不肯收钱。

于清浅看他连夜加班,便多给了些,随后留下钱逃也似地离开。

带着新鲜出炉的曲辕犁来到昨日的村庄,想要试验下效果。

村民们纷纷好奇地围上来。

“这是昨天的犁?怎么变得这样奇怪?”

农妇也凑上来,虽然这犁给神仙她心甘情愿,但见陪伴自家一辈子的老家伙被这样糟蹋,忍不住悲从心来。

“造孽啊,怎么变成圆圆滚滚的样子了?这还怎么犁地啊。”不想在神仙面前发作,她忍不住躲在一边暗哭。

有村民小声安慰:“大根家的,许是那位不懂,这犁能让她玩个乐子也算有用了。”

这时,于清浅走过来:“婶,能试试用这个犁地么?”

农妇惊讶:“娘子,这犁圆滚滚的,肯定拉不动,原来直挺挺的多好。”

村人们也不看好:“那位起了玩心?”

虽口上这样说,到底是神仙的吩咐,农妇还是难为情地接过犁。然而刚一拉动,她就感觉不对劲。

“这……”

村民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大跟家的,难道拉不动?”

“瞧这弯弯曲曲的,能拉动才怪了,怕是牛也使不上劲。”

却见下一秒,农妇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如履平地,和以往汗流浃背、躬身奋力往前拉才移动一小步完全不一样。

众人惊讶。又见她已经轻松地朝远处走去,好似正在散步。

没多久就犁了一个来回,村民们一片哗然。农妇虽然依然累得冒汗,但十分兴奋。

于清浅正在记录数据:“和你之前的犁比起来,有什么变化?往常这个时候犁到哪里?”

农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往常才十分之一不到!哔哔,不是,娘子,这犁为啥这么好用?你给它施法了?!”

【成了!】

于清浅眼角弯起:“什么施法,就是改善一下。”

她转头朝村民们宣传一波:“大家家中若有那种直犁的,可以去离得最近的木匠家中,这犁便是他改善的。”

……

于清浅将犁拿给了太子。

她惊喜地说道:“殿下,看臣女发现了什么?”

说话间,电视里已经将白日的事情播了个彻底。

太子故作惊讶:“发现什么?”

“这是臣女在一木匠手中发现的改良曲辕犁,让人试过,比原来快十倍!”

她边进屋边道:“如今将要入秋,大家都赶着最后时间夏种,好存下粮食。但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种多少地,若能有这个,便能大大加快速度,赶在入秋前种下……巴拉巴拉……”

她说得眉飞色舞,自己也没注意到,此刻她在京城时惯用的端庄表情已经消失大半,伪装出的小心谨慎也完全不见,双手大大咧咧地比划着。

太子被她的模样吸引,定定地看着她。

“还好臣女发现了民间天才,竟能做出这等神犁。现在大量生产肯定来不及,不如生产的同时,再号召百姓将手中的直犁改造成曲辕犁,然后轮流……叽里呱啦……”

突然,太子鬼使神差地搂住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清浅的唇,不明白它看起来这样好看,为何这么能说。

他忍不住凑近。

下一秒,“砰!”

于清浅惊叫着扑上去:“殿下!”

门外侍卫们听到动静,一脚踢门。

温左神色慌乱地问候:“殿下怎么了?”

只见墙上正镶着一人,不是殿下又是谁?

太子面无表情地从墙上走下来:“出去。”

“是是……”温左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去,并带上门,恨不得没有进来过。

于清浅正出去,不料却被叫住。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太子:“臣,臣女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突然抱上来,下意识反应。】

太子扭了扭脖子,只是有些怀疑人生,以及对未来生活产生一丝迷茫:“无妨。”

于清浅诚恳地道歉:“都是臣女的错,殿下下次可以先打招呼,臣女一定注意。”

又看一眼墙上的凹陷,电视已经同步画面:【这张抠墙图一定要保存下来!虽然很抱歉,但是真的好好笑哈哈哈……为啥突然抱我,难道真是青春期到了春心萌动?】

太子:“……”

“出去。”

于清浅愧疚难当地告退:“臣女告辞。”

【拜拜了您勒!~~】

只是走出门外后,脑子一直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文宝为啥抱我?】多想几次,她竟有一丝不自然。

……

没多久,水泥已经晒干。

返回的百姓们悄悄过来观察。

有人伸手戳了戳:“真想不到,软趴趴的灰泥变干后竟然成了坚硬的白石头。”

“这不比什么沙石牢固?”

正当大家好奇之时,这一天,黄河开始不断暴涨。

“大水!!发大水了!!——”

随着一声大喊,恐惧席上心头,人们纷纷逃出来。

“怎么还有?”

“我刚刚回家安定下来,家又要没了?!”

“快,快上山!!”

有了上一次经验,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携着家中破铜烂铁往外逃。

“一个个的跑什么,忘了我们有那位,堤坝也重修了?”

上河段,天空又一次下着大雨,狂风呼啸,河水涛涛。

于清浅和太子、刺史站在此处,眼看着水位一步步升高。

也有一些离得近的百姓,此刻紧张地看着水流:“能不能拦住?一定要拦住!”

第56章 救人(黄河尾声)撩一个,走起……

湍急的河流疯狂咆哮着,一个个突然喷起的漫天水卷似要把人吞噬。

太子等人离堤坝很远,正在观察水势。

“嗡嗡~~~哗!!!”

一个昏黄的巨浪重重袭来。

于清浅睁大眼,突然被太子一把抱住。

“哗哗……”

巨浪狠狠拍在太子背上,两人皆成了落汤鸡。

于清浅眨了眨眼,脑子里想的是……【所以抱住有啥用?】

太子:“……”

温左冒雨跑过来:“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请移步。”

部分附近观察的百姓绝望喊道:“又涨水了!又涨了!!”

刘刺史刚才离得近,也被拍湿,神色恍惚:“没用的,会决堤的,谁也逃不掉……”

“快溢出来了,跑!——”

温左焦急道:“殿下,娘子,再不走会有危险。”

然而于清浅不断搜索着电视。

只见视频中,上河段再往上的河流已经比较平缓,显然这个巨浪已是最后的高峰,并不意味着继续涨水。

温左看到,忍不住惊喜:“太好了。”不继续涨水就是好事。

等了一会儿,水位果然有所下降。

“降了!降了降了!!”附近百姓们不再逃跑,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

突然,太子伸手止住:“等等。”

刚才电视中观察全河段时似乎发现不对,他直接问于清浅:“娘子,孤觉得之前文桥附近的开口未能封堵好,可否陪孤同去?”

电视果然不自觉搜索起文桥的河段,却见附近有两个大开口直接被冲垮,大概之前水泥未完全晾干,十分脆弱。

文桥已决堤,附近的百姓未能幸免。

众人一惊。

“臣女愿意前往。”

……

赶至文桥,洪水开始从两个开口疯狂涌去,眼见要不了多久,周围的其他堤坝随时可能被冲垮。

河水仿佛在怒吼,在咆哮。附近撤离不及时的百姓已经卷入黄河之中,随着湍流急速往下流去。

有人抱着木头漂浮水面,有人拽着树枝,下半身却被死命往下冲,眼见树枝快要折断,他满眼恐惧。

也有人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绝望地在河中起起伏伏,没一会儿就沉入浪底,生死不知。

“救命!救命……”

“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啊啊!……”

太子立马吩咐士

兵:“堵住开口。”

士兵们纷纷去搬事先备好应急的沙包。

当务之急,比起救人,堵住决堤开口最重要,这才能避免更多百姓受灾。

他又抽出多余士兵救人,只是河中太急,他们只能趴在岸上钩住游过的百姓,对河中央的人却无能为力。

所有人忙碌起来。

于清浅看一眼仿佛要吃人的湍流,咽了咽口水:“殿下,可有臣女能做的?”

太子正忙于四处查看情形和安排,边走边道:“娘子既然生有巨力,不妨帮忙一起投掷沙包,封堵开口。”

“好。”于清浅也不知自己能干啥,听到安排,立马老老实实地加入扔沙包队伍。

士兵们不料神人居然也愿意和他们一起抗包,干这等苦活。

“不对,”其中一位士兵崇敬道,“我们是抗,那位是拎。”

“那位果真和一般的贵人不一样。”

只见于清浅两手分别拎着三袋沙包,一人抵得上六个。

她虽然手上拎着沙袋,但离得远远的,害怕被冲进河里。她力气虽大,但掉进仿佛吃人河里也没辙,她还不会游泳。

站在只漫过小腿的水中,一个小浪花扑来,于清浅差点滑倒,被身旁的一个汉子扶住:“娘子小心了。”

于清浅心有余悸:“多谢。”

【吓死人了,这要摔倒被冲到河里,简直要了老命了。】

然而她没滑倒,身旁的汉子却因为掺扶她而身体不平衡,进而摔倒。

这汉子是附近的百姓,他在这儿抗沙包,妻儿便在不远处关切地看着。

见他摔倒,他的小儿子着急往这边跑来:“爹!你没事吧?”

远处的妻子一惊,在后面追赶:“星儿,别乱跑!”

这边,于清浅忙不迭丢下沙包将汉子扶起来。

汉子松了口气:“多谢娘子。”

于清浅笑道:“哪有,方才若非您扶我,摔倒的就是我了。”

却听不远处传来他妻子的惊叫:“星儿!!”

两人齐齐转头,只见一个小孩儿朝他跑来,突然摔在水中,顺着浪潮直直往黄河的开口流去。

小孩扑在水中,朝他招手:“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