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0(2 / 2)

赵砚支支吾吾的,藏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天佑帝拧眉:“哭什么?好好说话!”

“陛下,小七才醒,您吓着他了!”丽婕妤赶紧伸手去拍赵砚的背。

赵砚躲在丽婕妤怀里探出小半个脑袋,余光偷偷瞟着天佑帝。

天佑帝看向他,他一秒回档,头埋在丽婕妤怀里装死。

天佑帝:“……”

“小七!”

他一喊,赵砚凄凄哀哀探出头,小声喊了句:“父皇……”

天佑帝也不惯着他,肃声道:“你才落水,这几日就好好养养,朕罚抄的《弟子规》可延后再写。”

“什么《弟子规》?”丽婕妤想了一圈,眼睛睁大:“陛下不是没罚小七吗?”

天佑帝看着赵砚,意味深长道:“小六和小五方才同朕告假说是病了,不想罚抄。之后老二也病了,贵妃特意求到了朕这。但朕既下了口谕,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所幸就一起罚了,这样其他皇子也挑不出理来!”

赵砚:所以,他这条漏网之鱼又被兜回去了?

丽婕妤蹙眉:“陛下,小七还认不全《弟子规》!”

天佑帝:“那就照着画,不管写多写少,总归是要写的,写完就认识了!”

如果先前,他只是为了堵贵妃的口,无所谓赵砚写不写。但现在必须要让这孩子写了。

这孩子虽才五岁多,但也是皇子,连读书的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立身!

见赵砚耷拉着小脸,一副蔫耷耷的模样,他难得哄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抄写而已,你身为皇子,当上进……”

赵砚撇嘴,小声嘀咕:“吃得苦中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社畜最讨厌听鸡汤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有吃不完的苦?

这是从哪听来的歪理!

天佑帝拍桌,刚想发火,时光又往前推了推,小孩儿一动不动的躲在被子里,只当没醒。

这孩子,是想彻底躺平装死了!

真是一点苦都不想吃。

丽婕妤还在哭,边哭边重复刚才的话:“怎么可能,先前小七落水,臣妾就反复叮嘱过小七……”

天佑帝盯着赵砚的后脑勺咬牙切齿,起身拂袖而去。

才出屋子,冯总管就匆匆过来了,小声禀报道:“陛下,姜相国在长极殿等您,有急事禀报。”

天佑帝加快了步子。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赵砚的床前,丽婕妤继续哭,边哭边重复刚才的话:“怎么可能,先前小七落水,臣妾就反复叮嘱过小七……”

天佑帝有些暴躁:又不让说,又不让走。

这坑爹的娃,到底想干嘛,倒是说啊!

如此反复五次后,着急去处理政务的天佑帝终于妥协了。看向裹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好声好气的问:“小七可醒了?有什么想和父皇说的吗?”

裹在被子里的赵砚一秒露头,怯怯看着他问:“能不罚抄码?”

天佑帝直接拒绝:“只有这个不可以。”

赵砚换了个问题:“我想见九九,父皇能让我见九九吗?”他昨夜吹了一夜的哨子,九九都没出现。

天佑帝闭眼点头。

赵砚得寸进尺:“那能让九九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天佑帝想:不就是画去太医院的图吗?给他画就是。回头让小路子看好他,不让他乱跑,也是一样。

于是爽快的点头。

赵砚终于满意了。

天佑帝也终于脱身了。

直到天佑帝走后,丽婕妤还一脸懵逼,悬在眼眶里的眼泪迟迟没有落下。

……那个……

“小七,什么罚抄?”

赵砚还没说话,一旁的沉香连忙道:“婕妤,陛下方才下了口谕,罚七皇子同别的皇子一样,抄写五十遍《弟子规》。”

丽婕妤蹙眉:“这事不是过了吗?怎么好好的,陛下又记起要罚小七了?”

沉香摇头:“奴婢也不知,散学后,冯总管去上书房宣的旨。”她抿唇:“婕妤,七皇子都没学过《弟子规》,如何能抄写?”

他们做奴婢的自然不敢质疑陛下,但七皇子才五岁多……

丽婕妤叹了口气:“那就照着画,不管写多写少,陛下既下了口谕,总归是要写的。以小七的聪慧,指不定写完就认识了!”

她说完,立马闭了嘴,面色有些古怪。

沉香忙问:“婕妤,怎么了?”

丽婕妤摇了摇头,扶额道:“没什么,就是总觉得这话好像方才说过了。”她忽而仰头看向沉香,惊悚问:“完了,我是不是最近太缺银子,想银子想出毛病来了?”

她起身,沉香连忙伸手去扶她,安慰道:“要不婕妤您先下去休息吧。七皇子这有奴婢和小路子看着,再不行,待太医过来给七皇子诊脉,您顺便也瞧瞧?”

“也好。”丽婕妤确实有些累,她弯腰嘱咐了赵砚几句,然后被半夏扶着下去休息了。

赵砚盯着丽婕妤的背影眨巴两下眼: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察觉到他回档了时间吧?

不会不会,也许就是凑巧。

前世,他也总有某个瞬间,会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发生过。他上网查过,这种体验通常被称为“即视感”或“记忆错觉”。

丽婕妤肯定也是这样。

就他观察,不可能有人知道时间被回溯了。

饶是这样想,他还是不安心。

丽婕妤走后,他迷迷糊糊就开始做梦。梦里,他触摸到了荷花池底的光团,然后出现在一间冰冷屋子里。

屋子正中央的单人木板上躺着个人,用白布盖着。

两个穿着浅褐色公装的工作人员上前,掀开了白布的一角,一张熟悉惨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赵砚震惊,手脚在发抖。

这是他!

还不待他反应,他就被推走了。

赵砚连忙追了出去,画面一闪,他被人抬着推进了炙热的熔炉内……

热浪席卷而来,赵砚难受得挣扎,不断呓语。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额头,喊了他两声。

赵砚一下子惊醒,睁开眼就瞧见坐在床榻边上的小路子。

见赵砚一直在流眼泪,整张笑脸都是泪痕,怎么也止不住。

小路子顿时慌了,连忙问:“七皇子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砚边哭边点头,哭得打嗝。

小路子想抱他,但也不敢太逾越,只能小声安慰:“做梦都是反的,七皇子不怕不怕。”

赵砚又呜呜哭了起来,边哭

边抽噎:“呜呜呜,小路子,我梦见我死了,还被火烧!”他现代的身体如果已经入殓,那就算他能回去,也是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赵砚越发的伤心。

如果他梦见的是真的,他今后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个世界?

他哭得小脸通红,呛咳了起来。

小路子赶紧将他扶起,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哭不哭,七皇子只是落水受到惊吓了,好好活着呢。这里也没有火啊,不怕不怕啊!”

小路子看到桌边点燃的烛台,连忙喊来沉香,将烛台放远一些。

沉香把烛台放远后,走过来抱着赵砚哄:“七皇子这是怎么了?”

小路子:“做噩梦了,一直在哭。”

沉香触及到赵砚的背,发现后背都汗湿了。连忙又翻了新衣衫过来帮忙换上,最后又倒了杯温水过来。

赵砚捧着水,喝了两口才渐渐平静下来。

沉香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些烫,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吩咐小路子继续照看后,起身出去了。

很快,丽婕妤就匆匆来了,伸手探过赵砚额头后,焦急询问:“怎么好好的又发热了,不是喝过药了吗?”说完又把赵砚抱在怀里,不断的顺着他的背:“别怕,别怕,沉香已经去请太医了。”

太医很快又提着药性过来,把过脉后又加重了药量,才道:“只是轻微的发热,七皇子已经发过汗了,再多用几次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连着两次落水,之后还是得好好养养,不然恐今后会落**弱畏寒的病根。”

丽婕妤亲自把太医送了出去,回来后就给赵砚灌了汤婆子,又问他饿不饿。

赵砚点头,丽婕妤立刻又让人准备了饭菜,亲自端过来喂他。

赵砚小口小口的吃着,时不时就看丽婕妤一眼。

其实从穿来后,他对这个世界一直没有什么认同感。包括对丽婕妤,他每日喊着母妃,但其实总有种疏离感。

尤其是丽婕妤逼他读书的时候。

但如果他回不去,丽婕妤今后就是他母妃了。

他该学着适应,学着接纳,学着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然后好好的生活。

他吸吸鼻子,吃完最后一口粥,在丽婕妤伸手将他放回被子里时,他伸手抱了抱她,小声喊了一句:“母妃……”

丽婕妤拉被子的手微愣,随即笑问:“小七这是还害怕?那母妃今夜陪小七一起睡好不好?”

赵砚手僵了僵,快速松开了:他就是手贱,矫情什么!

“不,不用了。”父皇答应了让九九来看他,她睡这儿了,九九还怎么来。

而且而且……

“六哥说,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母妃睡一起了……”

丽婕妤:“但小七现在生病了不一样,母妃要照顾你呀。”

赵砚拉高被子摇头:“不要,小路子守着我……”

一旁的小路子连忙附和:“对啊,婕妤,奴才守着七皇子就好了。”

丽婕妤迟疑:“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小路子必须在你屋子里守着。”

往常赵砚睡眠浅,都不喜欢有人在屋子里伺候的。

丽婕妤也由着他了,但这次病了,必须有人在一旁伺候。

赵砚虽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次是便宜父皇同意舅舅来找他的,就算被他母妃和小路子他们看到也没事吧。最多他和九九说话的时候,就把小路子支出去。

丽婕妤出去后,赵砚就开始望眼欲穿的等九九过来。时不时就问问小路子:“父皇派人来了吗?”

问了不下五次后,小路子笑着道:“七皇子困就睡一觉吧,若陛下身边的侍卫过来,奴才会喊您的。”

赵砚嘴上说不要睡觉,靠在床头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待夜深人静后,屋子的窗户开了,带着面具的天佑帝跳了进来。

小路子朝他躬身一礼,很懂事的退出门外守着。

天佑帝走到床边,低头往下看。

小孩儿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鼻子一下全部缩在被子里,半张小脸红扑扑的。

这不是还发烧吧?

天佑帝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小孩子被冻得一个激灵,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就睁开了。

天佑帝这才察觉自己身上寒气重,刚想缩回手。小孩儿两只小手就探了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里都带着开心:“九九你来了?”

小孩子手也暖乎乎的,好在体温还算正常。

天佑帝点头:“七皇子求到了陛下那里,卑职自然要来。”

赵砚眨巴了两下眼睛,问:“昨日我吹哨子,九九怎么没来呀?九九是不是生我气了?”

天佑帝随口忽悠:“卑职昨夜恰好巡夜。”

“巡夜?”赵砚好奇问:“九九是父皇身边的一等护卫吗?”

小孩子眉眼稚嫩,仰着头的模样很是可爱。

天佑帝难得多说了一句:“卑职是陛下的禁卫军统领,负责皇宫内外的安全。”

“禁卫军统领啊!”那好厉害。

赵砚眼神崇拜。

这眼神让天佑帝受用又有些微妙的不爽。

这孩子对着他皇帝的身份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轻咳一声问:“七皇子在陛下那求了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吧?”太医院的地图他都准备好了,就等这孩子说了。

他一问,赵砚才想起还有正事。

他立刻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打宣纸和一本崭新的《弟子规》递到天佑帝手里,期盼的盯着他问:“九九能帮我抄写《弟子规》吗?”

刚伸手摸到图纸的天佑帝手指骨抽了抽,忍着骂人的冲动提醒他:“陛下口谕,所有皇子的罚抄,不许让其他人代抄。”

赵砚很认真的说:“可是父皇也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呀!”

天佑帝:“你的要求难道不是画去太医院的图纸?”

赵砚摇摇头:“父皇不许我去太医院,不想九九为难。”

天佑帝面皮抽动:那真是谢谢你啊!

能不能不要这么体贴!

天佑帝:“其实七皇子不抄完也没关系,最多不能去冬猎……”

赵砚连忙摇头:“可是我想去冬猎啊,六哥说冬猎可好玩了,能睡帐篷,能骑小马,还能看到好多好多小动物!”

天佑帝:“冬猎还远,七皇子好好表现,说不定陛下又同意你去了。”到时候他再寻别的由头让小七去好了。

赵砚抿唇:“父皇不会同意的,父皇是天子,一言九鼎。”

天佑帝被噎住:这不是他白天才说的话!

赵砚晃了晃他的手臂:“九九,父皇已经答应了……”

天佑帝此刻想回溯时间回到白日把自己扇死。

他这是挖了个坑,自己往里面跳了!

天佑帝被自己射出去的回旋镖扎得一脸血:感情这五十遍《弟子规》是罚他自己的!

他认命的拿起书和纸坐到桌边开始研磨抄写。

床榻上的赵砚眉眼弯弯给他打气:“九九加油,父皇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你抄完,就能认识很多很多字了!”

“闭嘴!”天佑帝边写边咬牙切齿!

是吃得苦中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吧!

这孩子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坑他!

第27章 坑爹27天偏心眼的陛下

屋内烛火摇晃,天佑帝端坐在桌上,左手执笔,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抄写。

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字写得过于周正。

待他好不容易写完两张,一回头,那孩子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小半个身子歪在榻边,手也垂在外面。

天佑帝走了过去,伸手前还不忘记把手搓热。把人往里抱了抱后,又把赵砚的小手塞进了被子里。

他在床头看了几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孩子胆怯爱哭怕死还吃不了苦,将来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前提是乔家和先太子没有瓜葛。

想到这,天佑帝柔软的表情变得严肃,转身走到桌前敲了一下桌面。

守在门外的小路子立刻开门进来,走到天佑帝面前行了一礼,然后压低声音道:“七皇子之前梦魇一直在说梦话,嘴里念叨着什么‘回去’、‘医生’、‘插画’之类的。”

回去?回哪去?

插画是什么东西?

天佑帝若有所思:国师提过,小七出生时魂魄不全,落水后魂魄反而齐全了。难道是那不全的魂魄在异世游荡的所见所闻?

“你好好伺候着,小七缺什么,去内务府说一声就行。”

小路子应是,天佑帝往窗口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又折返,拿起桌上的宣纸和他抄的两页《弟子规》塞进怀里,跳出窗外。

天佑帝回去甘泉宫后,就让冯总管找了几个善于模仿笔迹的小太监过来。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五十遍《弟子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自己抄的。

那只能为难别人了。

那几个太监得陛下召见,皆是双眼发亮,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他们苦练的一项技能终于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了。

然而,当天佑帝把那两页丑的惨不忍睹的《弟子规》,拍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照着写时,众人都傻了。

这《弟子规》是有什么特殊的吗?真要写的这样丑?

模仿好的字他们能写得分毫不差,但要写这样丑还真有点难度。

但陛下吩咐的,再难也得干。

三个太监排排坐,撸起袖子就开始干。

每人写了一张后呈到了天佑帝面前,天佑帝看了两眼,不是很满意,朝三人道:“再写丑一点。”

还要丑?

三个太监痛苦脸,继续写。

眼看着时辰已晚,冯总管上前道:“陛下,要不您先去睡吧?要仿写成那样,着实要费一些功夫,明日还要早朝呢。”

他心里嘀咕:这七皇子的真真是丑,陛下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先前还嫌弃七皇子,现在又眼巴巴的帮七皇子罚抄。

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可没这待遇。

要说陛下多喜欢七皇子吧,又不见得。

所以,陛下对七皇子到底什么想法?

冯总管想得很多,面上一句也不显,待天佑帝上榻后,他就回去外殿盯着三个小太监抄写。

不仅要写的丑,还要丑得一致。

饶是三个小太监再用心,五十遍《弟子规》也足足四日才抄完。

当晚,天佑帝再次出现在了赵砚屋内,然后把五十篇弟子规放到了他面前。

赵砚眼睛一下子亮了,跳下凳子就抱住他的腿,欢喜道:“九九,你真厉害!”

天佑帝把小孩子扒拉开,然后坐到他对面。

赵砚也规规矩矩的爬上了凳子,然后拿着那叠纸在看,看到最后一张时,他又弯着眼睛冲天佑帝笑:“九九,真的和我的字写得一模一样啊!”

天佑帝:能不一样吗?但凡写得不够丑,都打回去重写了,那三个小太监都快写废了!

“九九,你最好了。”

天佑帝没好气道:“就这一句?”

赵砚双眼眨了一下,又追加了一句:“以后我一定给你养老送终。”

天佑帝无语:他正值壮年,养什么老?送什么终?

“罚抄帮忙做功课这事,也仅次一次了。七皇子是皇子,需得上进,不能凡是都依赖他人。”

赵砚呆了呆,随即嘴角一秒下撇:“九九怎么和我母妃一样啊?每次都让我上进,让我好好读书。”

天佑帝:“这有什么不对?你母妃是为了你好。”

赵砚噘嘴:“可是,并不是每个小孩都会读书呀。”

天佑帝:“不会读书但起码要努力。”

赵砚小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垂头丧气的:“我有努力的,可脑袋总也记不住。我也不是每次都要你帮忙写课业,柳先生布置了课业,母妃又布置好多好多课业。我还小,也比较笨,学习要一点一点的来呀。”

一下子塞太多的东西他实在接受不了。

如果说别人的学习能力是10,他的学习能力可能就是1。

天佑帝看着他脑瓜子,竟觉得无言以对:是啊,他就是记不住能有什么办法?

他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长久的沉默令赵砚不安,他揪住手里的宣纸,蔫耷耷问:“九九会不会因为我太笨,就再也不理我了?”

这种不安传达到了天佑帝这,他叹了口气:“不会。”

赵砚松了口气。

天佑帝又道:“七皇子如果实在学得太慢,可以和丽婕妤好好说说,让她不用管得太严,布置太多的课业。”若只是柳翰林布置的课业,小七应该会好一些。

“不行不行的。”赵砚连连摇头:“母妃会不喜欢我的。”

天佑帝:“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嫌弃自己孩子,笨一点也没关系。”至少,他现在可以接受笨一点的小七了,只要他不瞎回溯时间,就比什么都好。

小七除了笨也还有其他优点:懂事、孝顺、仁善、友爱兄弟。

天佑帝夸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一下子能数出这孩子这么多优点了?

“有关系的!”赵砚抿唇:“先前我落了水,脑袋好像进水了,忘记了好多东西,连读的书都全忘记了。母妃一直以为我还好聪明,要是她知道我变笨了,肯定会不要我的!”

前世就是这样,那么多孩子里面,院长妈妈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因为他笨,来挑小孩领养的夫妇也从未看他一眼。

上学后,老师也不喜欢他这种读书不厉害的,尤其是高中的班主任,每次他考得差,拖全班平均分的后腿,都恨不能吃了他。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点名道姓的批评他,仿佛学渣就垃圾,不配活着。

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人会喜欢笨小孩。

纵使他对丽婕妤不甚亲近,也害怕被嫌弃。

他低头,默默揪住自己衣角。

这种担忧和胆怯如有实质的传递出来。

天佑帝看了他半晌,最后只伸手摸了摸他发顶,软声道:“陛下有那么多聪明的儿子,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但七皇子若想轻松些,势必要和丽婕妤好好说说的。”

总不能每次课业太多,都拉他来垫背。

赵砚仰头看他,犹犹豫豫后,才小声点头:“好,好吧。”

天佑帝很满意他的听话,脸上也有了些笑意:“乖,现在先去睡觉。”

赵砚放下抄好的《弟子规》蹭蹭蹭的跑到床边,脱了鞋就躺到了床上,拉高被子闭眼乖乖的睡觉。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连屋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次日一早,小路子来喊他起床,边替他穿靴子边道:“方才上书房的人来传话,说是陛下今日下朝后会去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课业。七皇子若是病好了,吃完早膳就带着罚抄和课业一并过去。”

罚抄已经抄完了,赵砚一点也不慌。

洗漱完就坐到了桌边,丽婕妤推门进来,笑着问:“小七醒了,今日可有舒服些?待会吃了早膳,母妃亲自送你去上书房可好?”

她坐到赵砚对面,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

赵砚任由她动作,待她收回手后,才小声道:“不用,小路子和沉香姐姐送我去就好。”

丽婕妤:“母妃不放心你,万一再掉进……”她话说到一半就呸呸两声:“乌鸦嘴。”

赵砚保证:“不会再掉下去了,母妃,我以后绝对不靠近荷花池。只要是危险的事,我都不会去做,我要好好长大,孝敬母妃。”

“小嘴真甜!”丽婕妤戳了戳他脸颊的嫩肉,欣慰道:“我的小七最乖了,这几日抄写,有没有认全《弟子规》?”她有让小路子全程陪着读的。

以小七的聪慧,就算认不全,也该认识一半了。

赵砚嘴角一秒拉直。

他想起昨夜九九说的话,纠结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道:“我,我一个都不认识……”

“怎么会?”丽婕妤笑

了两声:“小七是在和母妃说笑的吧?”

赵砚没接这句话,抬头鼓足勇气问:“母妃,如果我很笨很笨,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母妃还会喜欢我吗?”

他神色极其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丽婕妤的笑也僵在嘴角:“小七你说什么?怎么会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我的小七最是聪慧,哪有什么如果?”

听见她的回答后,赵砚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子垮了下去。

垂头丧气:“好吧,就当我没问!”

“啊?”丽婕妤还没来得及疑惑,时间一秒回档。

丽婕妤戳了戳他脸颊的嫩肉,又欣慰道:“我的小七最乖了,这几日抄写,有没有认全《弟子规》?”

赵砚这次直接转移话题:“母妃,我饿了。”

“饿了?”丽婕妤朝门外看过去,正巧沉香和半夏提着食盒进门来。

她注意力很快也被转移:“正好早膳来了,沉香快摆上,小七饿了。”

沉香将食盒放到凳子上,然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方才一一拿了出来。

两个食盒,四个小菜、两样点心,配着清粥米饭。

半夏端了米粥到赵砚面前,又递了勺子过去,最后从最底层的食盒里端出韭菜鸡蛋推到赵砚面前:“七皇子,这是御膳房特意准备的。”

赵砚眼睛一亮,刚想动筷。

丽婕妤就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藕丁炒肉换到了他面前,同时朝半夏道:“你怎么伺候的,都说了小七不喜欢吃葱花!”说完,又将赵砚面前的葱花煎蛋拉到了自己面前。

赵砚一双眼睛就跟着那葱花煎蛋跑,看到丽婕妤吃了一口也跟着咽口水。一顿饭吃完,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母妃真的,除了在读书这件事上,其余的什么事都由着他。

就不能禁止他挑食吗?

香葱鸡蛋他能吃的!

赵砚背着小书包无精打采的跟着半夏和小路子去读书了。

待景福轩只剩下丽婕妤和半夏两人,半夏才小声道:“婕妤,奴婢瞧着七皇子好像很馋香葱煎蛋……”

丽婕妤拧眉:“你从哪看出小七馋香葱煎蛋?”

半夏小心翼翼道:“七皇子每次眼睛都跟着香葱煎蛋转,从前奴婢在家时,家里有鱼肉,奴婢也是这样……”

若只有半夏一个人这样说,丽婕妤少不得又要训斥她伺候不用心。

但先前陛下好像也说过,小七喜欢葱花煎蛋。

丽婕妤狐疑:她儿子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赵砚到上书房的时候已经辰时末了。

上书房的人见他来,连忙上前提醒道:“七皇子快进去吧,司礼监的人通知说陛下很快便到了。”

小路子道了谢,拉着赵砚往教室里走。

赵砚一步跨进进去时,里面安静了一瞬。

太子抬眼过来问:“小七,你没事吧?”

赵砚摇头:“我没事。”

二皇子嗤笑:“他胆子那样大,别人装病他跳河,自然无事!”

“二弟!”太子蹙眉:“小七就是不小心落水,你别胡说。”

赵砚讪讪:他这次还真是故意落水的,但还真不是为了不写课业。

二皇子撇嘴:“我这是在夸他。”

从前他是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七弟的,瘦小又胆怯,唯唯诺诺,整日在上书房一句话也不说,像个透明的呆头鹅。

现在虽然也呆,但至少胆子大了些。

而且,这次若不是小七跳河拖延了几天时间,他的五十遍《弟子规》肯定也抄不完。

赵砚冲着二皇子笑了一下,二皇子翻了个白眼坐了下去。

赵砚笑容收敛,心里嘀咕:他二哥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他继续往自己座位走,三皇子和四皇子都眼下乌青,明显没有精神,只抬头瞧了他一眼,就趴到了桌面上。五皇子连瞧都没瞧他,埋头奋笔疾书。

他坐到座位上,六皇子一见他来,就把手里的笔一搁,哀嚎道:“小七,怎么办,我还没抄完。呜呜呜,我去不了冬猎了!”

里面有些字他都不认识,笔画又多。他真的很努力了,但就是抄不完啊!

赵砚往他桌面上看,紧张问:“那还差多少,我帮你抄吧。”他字虽然丑,但便宜父皇只说抄完,又没说要抄好看。

六皇子惊疑:“小七,你自己的抄完了?”

赵砚还没说话呢,五皇子就转头过来道:“怎么可能,他字都不认识,又落水生病,时间还比我们短。我们都没抄完,他肯定抄不完!”反正他要是不能去冬猎,还有小六和小七一起,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

赵砚刚想从书包里摸出抄好的《弟子规》,门口就有了动静,柳翰林几人迎着天佑帝进来了。

五皇子立刻静了声,转过头去抓紧时间又开始狂写。

天佑帝往台上一坐,台下瞬间寂静无声。六皇子立刻低头,放弃似的趴在桌上。

天佑帝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赵砚身上,轻咳一声后道:“罚抄的《弟子规》都交上来吧。”

有太监下来挨个收,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几个依次把罚抄交了上去。五皇子凄凄哀哀的不想交,但看到台上的父皇时,还是咬着牙把已经抄好的递到太监手里。

小太监刚伸手拿住,尝试着拽了一下,五皇子拽住另一边迟迟不肯松手。

天佑帝喊了声小五,五皇子立马怂了,松开手目光跟着小太监往后转。

小太监走到六皇子身边,六皇子也咬牙上交了。待再走到赵砚身边时,赵砚不紧不慢的从书包袋子里拿出罚抄。

五皇子和六皇子眼睛同时瞪圆了,皆是狐疑的瞧着他。

六皇子忍不住小声问:“小七,你真抄完了?”

赵砚点头。

五皇子才不信他的鬼话,小七连字都不认识,能写完才有鬼。

肯定是鬼画符,拿来忽悠父皇的。

他眼睛又跟着小太监到了台上,一叠宣纸被交到了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挨个翻看后,道:“太子、老三和老四的字都不错,老二字迹略显潦草,还有待加强。”点完前面几人,他语气无端严肃了几分:“至于小五和小六,你们二人没有完成罚抄,冬猎就不必去了!”

尽管六皇子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但他还是很难过。

五皇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没落下。然后等了片刻也不见天佑帝念赵砚的名字,忍不住就大声问:“父皇,小七呢,小七都抄完了?”

太子等人这才注意到这点,也跟着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点头,很不要脸道:“小七的字虽丑,但五十遍完完整整抄完了。”

五皇子不可置信:“不可能,小七比我和六哥晚写,还生病了!”

二皇子跟着拧眉:“父皇,小五的怀疑不是没道理,小七还未正式进学,《弟子规》都认不得!”他身体一向弱,这次都咬牙没找人代抄。小七若是找人代抄还蒙混过关了,那他心里第一个不舒服。

心里对赵砚微薄的好感也瞬间减到了零。

别说五皇子和二皇子两人,其他几个皇子,包括和赵砚关系最好的六皇子都是不信的。

天佑帝一句话也没说,令人将赵砚的几份罚抄分发了下去,让他们几个看。

几人拿到宣纸后,一眼便被宣纸上的字丑到了,和先前赵砚写的一样丑。

五皇子更是转身,拿着赵砚桌上的课业就逐字对比起来,一撇一捺确实丑得别无二致。

他抬头,瞪大眼盯着赵砚。上上下下的打量,几乎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赵砚讪讪,不自在的挠了一下脑袋。

五皇子咬牙问:“你怎么写完的?”

赵砚脱口而出:“九九用心写完的……”

小孩子说话还不甚清楚,‘九’字发音听在其他人耳里像是‘就’字。

“什么叫就,就用心写完的?”五皇子啪嗒把他的课业砸了回去,扭头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便朝天佑帝告状:“父皇……小七撒谎!他撒谎!我也用心写了,都没写完,他凭什么就写完了!”

太子等人也觉得离谱,什么罚抄是可以用‘心’就能写完的?

父皇英明,不会连这种鬼话都信吧?

天佑帝被哭得头疼,喝道:“小五够了!再哭你就出去罚站!”这小五怎么如此能哭!

五皇子一秒闭嘴,但还是抽抽搭搭的,不服气瘪嘴!

天佑帝面无表情道:“眼见为实,小七的罚抄你们也瞧见了。若你们不信就拿出他找人代抄的确实证据,休要在朕面前无理取闹!”

五皇子觉得父皇偏心,但又实在找不出证据。

天佑帝扫了一圈,见无人再敢有意义,这才起身走了。

待他一走,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赵砚,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父皇,这是偏袒小七吧?

怎么可能真信了小七用心写的鬼话?

坐在边上的六皇子拿起自己桌上的《弟子规》摊到赵砚面前,满腹疑问:“这些字你都认识吗?”

赵砚摇头:“不认识。”其实也不算不认识,只是背不出来,写得难看而已。

但他现在只是五岁,才启蒙,理应不认识。

六皇子更疑惑了:“小七,你到底是怎么写完的?”

赵砚朝六皇子勾勾手,六皇子立刻又凑近了些,耳朵贴到他唇边。

上书房内寂静,其他皇子默契的禁声,竖耳倾听。

赵砚小小声道:“我有一只哨子,哨子里住着神仙,我睡觉的时候,他就会偷偷出来帮我写字哦。”

“什么哨子?”六皇子满脸问号的挠头。

赵砚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口哨拉给他看。

六皇子张大嘴:“你说这个哨子里住着神仙?”怎么听怎么离谱。

太子和二皇子几人都无语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听就是小七在胡说八道。

忽悠小六的呢。

六皇子显然不是很相信,但五皇子深信不疑,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为何小七能写完罚抄。

他哒哒的就往外跑。

太子见他动作,连忙起身喊:“小五,你去哪里?”

五皇子头也不回的冲出了上书房,堪堪赶在天佑帝御撵起驾前拦住了他,高声道:“父皇,小七骗人,小七方才说有人帮他罚抄!”

天佑帝拧眉:“小七说什么了?”

五皇子:“小七说他哨子里住着神仙,他睡着了,神仙就会帮他罚抄!太子哥哥他们都听见了!”

天佑帝掩唇轻咳:“那你亲眼瞧见神仙从哨子里出来了?”

五皇子不说话了。

天佑帝呵斥道:“荒唐,五岁孩子的话也相信,你还是三岁娃娃吗?”

六岁的五皇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委屈得又想哭。

御撵继续前行,御撵上的天佑帝忍不住嘴角翘起:小七这孩子,还挺会夸人!

第28章 坑爹28天陛下的育儿经和丽婕妤的鸡……

五皇子看着御撵走远,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坐到座位上后,越想越委屈,趴在案几上就开始嘤嘤嘤的哭。

二皇子被哭的心烦,回头斥道:“你有完没完?闭嘴!”

五皇子抽抽搭搭的:“呜呜呜……我也想去冬猎……”

二皇子没好气道:“又不是你一个人不能去,小六也不去!”

被戳到痛处的六皇子顿时整个人也不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边吸鼻子边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去年去过了,今年不去也没关系的。”他看一下赵砚:“小七,我明年再和你一起去。”

赵砚点头:“好呀,明年我们一起去。”

赵砚想问冬猎大概什么时候,但又怕他六哥难过,于是憋着一口气没问。

待散学回去的路上,他就问小路子。

小路子同他道:“每年冬季的第一雪就是冬猎的日子,那日陛下可威风了,七皇子瞧见了一定会崇拜陛下的!”

赵砚瞧出来了,小路子就是便宜父皇的小迷弟。

沉香也道:“奴婢多年前也随婕妤去过一次,陛下确实威风。”那时丽婕妤还是丽嫔,回来后就变成丽美人了。

两人的说辞勾得赵砚恨不得明日就是冬猎。

回去后,丽婕妤得知他们能去冬猎,很是诧异。将赵砚拉到近前询问:“你父皇的罚抄写完了?”她压根没想过小七能抄完,也没想过去冬猎这回事。所以,今早小七去上书房,她压根没想问罚抄的事。

赵砚点头。

丽婕妤疑惑:“你什么时候写完的?母妃怎么不知道?”

这几日小七没去上书房,她日日都看着,压根没怎么瞧见小七抄写。

赵砚挠挠头,又挠挠头:“父皇让九九替我罚抄的呀……”

丽婕妤这才想起先前陛下答应小七,让那叫九九的侍卫过来的事。

“你说的九九什么时候来的?”丽婕妤更疑惑了:“我怎么没瞧见他来抄写?”

这还真不好说,要是他母妃知道九九总是半夜翻窗,帮他做课业,肯定会生气的。

赵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一旁的小路子及时上前帮忙解围:“婕妤,陛下说了,所有皇子不许让其他人代抄,白统领直接来景福轩不合适。所以七皇子让小的拿了《弟子规》去给白统领,白统领抄好了,再让小的去拿的。”

“是这样吗?”丽婕妤看向赵砚。

赵砚连连点头:“对对对,小路子说得对。”小路子脑袋转得真快呀。

丽婕妤不疑有他,小七得了陛下庇护,她很欢喜。但还是告诫道:“小七,这次是特殊情况,往后自己的课业尽量自己完成。”

赵砚继续点头:“嗯嗯,我知道了母妃。”

丽婕妤摸摸他的头:“我们小七最乖了,今日柳翰林布置了哪些课业?”

赵砚把小书包往桌上一放,正要拿出课本,外头沉香就带着制衣局的人来了。

丽婕妤诧异,刚起身,制衣局的女官就先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丽婕妤,皇后娘娘让奴才过来给您和七皇子量体裁衣,准备冬猎要用的衣衫。”

丽婕妤欣喜:“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说完,拉着赵砚起身,推到了女官面前。

女官从衣袖内拿出软尺开始认真测量,赵砚全程都很听话,让张开手就张开手,让转身就转身。

女官量完后,又朝丽婕妤和赵砚行了一礼,才转身走了。出了景福轩后,径自前往凤栖宫复命。

姜皇后看过宫内所有嫔妃和皇子们的名单后,才道:“将年初陛下赏赐给本宫的浮光锦和白狐毛,都拿出来给丽婕妤和七皇子做成衣衫。”

女官点头,朝姜皇后行了一礼,告退转身。

待主殿没了闲杂人等,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连枝才小声问:“娘娘,那浮光锦穿在丽婕妤死身上,是不是太过招摇了?这不是抢了您的风头吗?”

姜皇后温声道:“抢不抢本宫风头无所谓,能抢贵妃风头就行。”贵妃爱拈酸吃醋,她可不爱。

连枝若有所思:“皇后娘娘又想拿丽婕妤去对付贵妃?可那丽婕妤是个不太中用的……”多年前那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现在还能有什么大风浪。

亏得娘娘这么多年对她颇为关照。

姜皇后启唇微笑:“本宫瞧着这次有些不一样,陛下是念着七皇子祈福的孝心呢。”

罚抄的事她也听说了,七皇子明显就是作弊了。但陛下非但没有追究,还选择了袒护。

陛下应该一开始也没打算罚七皇子的吧,只是想拿七皇子来堵其他皇子偷懒的口。

连枝又道:“先前七皇子出宫替陛下祈福,太子殿下好像还送了七皇子东西。”

姜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太子是储君,他有自己的主见,他要和谁来往,你们做奴才的莫要多嘴。”

连枝连忙禁

了声。

姜皇后继续吩咐道:“再让人送几匹好料子去相国府上,尤其是阿瑶,挑几件好的皮毛给她送去。还有上个月江南献上来的首饰也给她送去。”

连枝应了是,匆匆去了。

之后的几日都阴雨绵绵的,腊月初一,玉京下了第一场大雪。

皇宫内外的屋瓦上也覆上了细薄的雪,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赵砚前世一直生活在南方,很少能瞧见雪,就算下雪也是薄薄的一层,还没隔夜就化了。

唯一一次下大雪,他记得还是前世在孤儿院时。他才五岁,那场雪都淹没到他膝盖了。很多叔叔阿姨带着衣物和吃的来孤儿院慰问。

他就得了一套很漂亮的小西装,也是那天,他最好的朋友被领养走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他趴在窗口盯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看,小路子给他堆了两个小雪人。

赵砚想过去一起玩,丽婕妤生怕他这几日生病,没办法去冬猎,拦着不肯他出去。只让沉香装了一些雪放在碟子里,让他带着手套拿勺子捣鼓。

赵砚觉得没多大意思,玩了一会儿就丢开了。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才停,天放晴的那日。

制衣局就送了做好的衣衫来,不仅丽婕妤和赵砚的有,连景福轩的下人也各自做了一套冬衣。

还不待丽婕妤问,女宫婢就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说,陛下虽罚了丽婕妤的俸禄,但快年关了,其他宫里有的,景福轩也不能落下。还有您和七皇子的斗篷衣料,都是皇后娘娘开了私库,特意赏下的。”

丽婕妤连忙道谢,待制衣局的人走了,她又亲自去凤栖宫谢恩。

姜皇后温声道:“七皇子日日替陛下祈福辛苦,这都是你和七皇子应得的,不必惶恐。”

丽婕妤讪讪:其实自冯公公把佛请进景福轩后,她和小七还真没怎么拜过,每日只是例行公事上三炷香而已。”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的。

姜皇后又道:“你准备准备,明日就出发去冬猎了,伺候的人只能带两人。”

丽婕妤再次道谢,回去后就开始准备。

只能带两人的话,就带沉香和小路子吧,其余人就留守景福轩。

次日一早,赵砚早早的起来,跟着丽婕妤往宣德门去。宣德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丽婕妤一出现,就引起了骚动。

众嫔妃眼里都是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即又都看向温贵妃,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今日温贵妃也恰好穿了浮光锦,但她眉眼中透出的凌厉反而将这浮光锦原本的温柔压了下去。丽婕妤穿在身上,娉娉婷婷的往那一站,活似仙女似的。

这浮光锦穿在丽婕妤身上更胜一筹。

众人看好戏似的,都以为温贵妃会发难。没成想温贵妃只是淡淡扫了丽婕妤一眼,转身就上了马车。

温贵妃心里很清楚,这浮光锦只有皇后和她手里才有。皇后只怕是故意将浮光锦赏赐给丽婕妤的,在这膈应她呢。

就等着她对丽婕妤发难!

她纵使心中有万般不快,如此场合也不会如了皇后的意。

众人顿时没了看戏的兴致,也陆陆续续往宣德门外的马车上走。

赵砚一眼便瞧见人群里的六皇子,他松开丽婕妤的手,哒哒的跑了过去,惊讶问:“六哥,你怎么来了?”

六皇子笑眯眯的:“三哥让我去的。”

赵砚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瞧见了太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果然没瞧见三皇子。

六皇子继续说:“三哥见不得杀生,往年去了也只会待在营帐内,正巧宸妃娘娘病了,他就同父皇说让我去。”

这还多亏了他平日和三哥的关系好。

五哥想去都去不了呢。

赵砚很是高兴:“那我们就能一起去玩了。”他偷偷拉开自己的小书包给六皇子看:“喏,我让小路子从御膳房拿了好多调料和香料,等到了冬猎场,我烤肉给你吃。”

六皇子惊讶:“你还会烤肉?”

赵砚点头:“会,我烤的肉可好吃了!”他还会做饭,做各种各样的甜点。如果当初没做插画师,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厨子。

只是刚穿过来那会儿每日提心吊胆的,压根没空去管吃了什么。

六皇子砸吧了两下嘴,刚想跟着赵砚往丽婕妤那去,就被李嬷嬷拉住:“六皇子,该上马车了,许嫔娘娘还在等您呢。”

六皇子撒娇:“嬷嬷,你就去同我母妃说一声,我要去小七那。”

李嬷嬷不为所动,继续拉着他往宣德门外走。

六皇子边被拉着倒退,边朝赵砚道:“小七,我先去和我母妃说一声,待会再去你马车里。”

赵砚点头,待见他走远了,才回头去找丽婕妤。丽婕妤也正朝着他过来,母子才站定,小路子就跑了过来道:“七皇子,景福轩的马车在那呢,快跟奴才过去。”

赵砚赶紧拉着丽婕妤跟着小路子身后走,走到宣德门外最后一辆马车上坐下。

赵砚探出头去,前面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

车队缓缓行了起来,经过长长的宫道后出了宫门。宫外金甲开道,皇城两边百姓拥挤,争相往皇家车队看。

另一条岔路口是天佑帝钦点的文武重臣及其家眷,皇家队伍走过之后,他们立刻跟上。

出了西城门,到处是还未融化的皑皑白雪。车队所过之处,时不时有飞鸟掠过。

他们这次要去冬猎的地方是西郊林场,离玉京大概有一日路程。也就是说,他们天黑到达西郊林场后,得先安营扎寨修整一晚,次日一早才能开始冬猎。

这一日路程,中间会休息片刻,留给众人解决内需和饮食。

午时左右,车队停了下来。

小路子过来抱赵砚下去放风,待他解决完内需老远就瞧见六皇子踩着雪朝他这边跑来。

身后还跟着碧霄宫的几个宫人。

他拉住赵砚就道:“方才启程时我就想来找你的,但母妃说一直打扰你们不好,所以现在才来。”

“不打扰呀。”赵砚拉着他爬上自己的马车:“我等了六哥好久呢。”

六皇子爬上马车,很自然的和丽婕妤打招呼,嘴甜道:“丽娘娘,你真好看。”

丽婕妤轻笑,把面前的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六皇子也可爱,怪不得小七日日都说六哥好。”

六皇子和赵砚排排坐,边吃糕点边笑眯眯道:“小七也很好啊,每天都听我说话。”其他哥哥有时候都不愿意听他叨叨,就小七从来都不嫌他烦。

丽婕妤讶异:“你们上课还能说话?柳翰林不管?”

六皇子被噎了一下,快速看了赵砚一眼,支支吾吾道:“管的,就是前一个时辰没人时说几句。”

丽婕妤不赞同道:“即便没人说话也不好。”

六皇子挠头,赵砚连忙打圆场:“母妃,我渴了。”

丽婕妤倒了杯水给他,顺手又倒了杯给六皇子。

六皇子接过,丽婕妤接着问:“六皇子平日课业如何?字写得好不好看?可有开始背诗词?”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六皇子一杯水喝得辣嗓子,呛了好几下。

丽婕妤连忙伸手过来拍他的背:“哎呀,慢点喝,没烫着吧?”

六皇子摇头,把杯子递给还给她。

丽婕妤接过杯子,又道:“六皇子是哥哥,小七要是在课业上有什么不会的,你要多教教他啊。”

六皇子嗯嗯点头,神色开始有些不自然。

丽婕妤丝毫没注意到,继续问:“小七年底就要满六岁了,明年也该正式学习骑射,六皇子骑射如何?”

赵砚拉了丽婕妤一下:“母妃,我明年才学,你现在就问六哥做什么?”

丽婕妤拉开他的手,理所当然道:“自然要未雨绸缪,有人教总要好些的。”她接着问:“六皇子可拉开多重的弓?靶子能中红心吗?”

六皇子被她问得心里发虚,后背冒汗。眼看快坐不住了,赵砚立刻回档,抢在丽婕妤要继续问之前,大声道:“母妃,我还渴。”

说着把杯子递了过去。

丽婕妤又给他倒了杯水,再次看向六皇子,还没开口,赵砚又道:“母妃,我饿了。”

丽婕妤疑惑:“你这孩子,不是刚吃了糕点?”

赵砚结巴:“我,我还饿。”

丽婕妤把整碟子糕点都端到他手上,然后又试图和六皇子说话。

赵砚就不断回档,想方设法阻止丽婕妤和六皇子说话。

还有半日路程呢,千万不能让他母妃把六哥吓走了。

然而,连续回档了十次,他母妃总能把话问到六皇子那。就在赵砚快放弃时,马车的车帘子突然被掀开,冯总管那张老脸出现在马车外头,笑着朝丽婕妤道:“娘娘,陛下让您过去伴驾。”

“让我过去伴驾?”丽婕妤不可思议,皇后、贵妃都在呢,怎么就轮到她伴驾了?

丽婕妤不敢耽搁,嘱咐了赵砚几句,就匆匆跟着冯总管走了。

她一走,六皇子长舒了口气,凑到赵砚身边小声问:“小七,你母妃平日里都这样吗?”好吓人啊。

从前六皇子还嫌他母妃不够关心他,这样一对比,丽婕妤对小七的上心真真恐怖。

赵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也不知道父皇让我母妃去干嘛。”说着他趴到窗口往外看。

六皇子立刻也探出了头,凑到他一起,探头往前看。

北风凛冽,丽婕妤裹紧斗篷跟在冯总管身后往前走。路过的嫔妃瞧见她,目光都跟着她移动。在看到她上了龙辇后,都是一阵哗然。

陛下居然又招丽婕妤伴驾了!

看来丽婕妤复宠的希望很大啊!

武嬷嬷小心的瞥了一眼温贵妃,温贵妃端着茶盏的手捏紧,随即不屑道:“慌什么,以陛下的身体,最多也只能看看。”还能白日宣淫不成。

丽婕妤也是这样想的,上了龙辇后,她也没起什么别的心思,就跪坐在天佑帝对面,等着吩咐。

天佑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问:“小六去找小七了?”

丽婕妤点头:“嗯,两个孩子要好,一路上有个伴儿。”

天佑帝又问:“那方才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丽婕妤回想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臣妾就问了关于六皇子读书的事,让他平日里多照顾照顾小七。”

就这?

那方才时间为何一直被卡住?

说起儿子,丽婕妤眉眼都是兴奋,继续道:“陛下,小七近日很努力的,日日都有练大字,除了完成翰林们留下的课业外,还会主动背诗词歌赋,待会到了营地,臣妾让他背给您听。”

“不必!”天佑帝再也不想看着那孩子打小抄当着他面作弊了。

丽婕妤也不气馁,继续替自己儿子争取露脸的机会:“那到了营地,陛下能教小七拉弓吗?他生辰后就要正式进学了,日日缠着臣妾教他拉弓呢,臣妾也不会啊。”

天佑帝定定的瞧着丽婕妤,半晌没说话。

丽婕妤被他看得有些发憷,紧张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怎么了,陛下?”

天佑帝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才道:“丽婕妤,铁过硬则易折,玉过硬则易碎。小七还小,除了翰林们布置的课业外,诗词也不急于背,先让他把所有的字认全再说。还有拉弓,先让他观摩观摩几个皇兄拉弓就成。”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七那孩子在丽婕妤面前就是怂包。那晚谈心过后,肯定没和丽婕妤好好谈谈,只会回溯时间来为难他这个老子。

那他就稍微替他解一下围好了。

丽婕妤呆了呆,随即一秒眼泪婆娑,委屈问:“陛下还是因为臣妾的错疏远小七吗?”

天佑帝不解:“朕方才的话和疏远有什么关系?”

丽婕妤抹着眼泪道:“陛下素来对皇子们的学业要求严格,唯独对小七,不让他过早背诗拉弓……臣妾听不懂什么铁啊玉的,只知道陛下不重视小七,才会不在意小七读书骑射好不好……”边说又边嘤嘤哭了起来。

天佑帝蹙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又扯到他不重视小七的问题上去了?

他若不重视小七,就不会特意把她喊到跟前来提点。

天佑帝心累,头一次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和孩子他娘产生了分歧。

“陛下,小七聪慧,万不能因为臣妾耽搁了……”

鸡同鸭讲,天佑帝头疼。

“你闭嘴!”他靠在软垫之上闭目不想说话了。

丽婕妤一秒收了眼泪,目光偷偷瞟向天佑帝。见他许久没有动静,就忍不住想方才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腿脚都跪麻了,也没敢挪动。

日近黄昏,车队到了西郊营地。

冯总管过来喊了一声,天佑帝这才睁开眸子,起身下了龙辇。丽婕妤也不敢耽搁,赶紧跟了下去,但因跪久了腿麻,整个人直直朝龙辇下栽下去。

走在前面的天佑帝几乎是本能伸手扶住了她。

寒风吹过,丽婕妤被冻得一个机灵,往他身上靠了靠,眼圈被吹得更加红了。

从车架上下来的所有嫔妃齐齐朝这边看来,但见丽婕妤双腿发软,身子发颤,眼眶发红……

这一看就是被陛下狠狠宠爱过了。

众人咬牙:不是说陛下那方面不行吗?怎得就叫丽婕妤这狐媚子勾得白日宣淫?

周围有人又不自觉的看向温贵妃,尽管告诫自己如何冷静,温贵妃还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姜皇后往温贵妃旁边走了两步,温声笑道:“看来陛下身体已经大好,你我也不必日夜忧心了。”

温贵妃高傲的不搭腔。

姜皇后扶了一下额角:“一路颠簸,本宫有些不适。贵妃妹妹,分派帐篷一事就交给你了。”她朝连枝看了一眼。

连枝立刻把手里的锦盒交到武嬷嬷手上。

姜皇后又是一声轻笑,扶着连枝的手走了。

武嬷嬷看看皇后,又看向温贵妃,小心翼翼喊了一句:“贵妃……”

温贵妃眼神冰冷:“让所有嫔妃到营地王帐前等着!”

其余嫔妃神情皆是一凛:完了,丽婕妤要遭殃了。

第29章 坑爹29天被嫌弃的陛下

天佑帝扶着丽婕妤站好,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既是出来狩猎,就先不要同小七提读书的事,让他好好玩两日。”说完抬步就走。

丽婕妤抿唇,心下凄然:陛下还是因为她的关系对小七心有芥蒂吧。

直到身后的赵砚喊了她一声,她才收拾好情绪,露出笑脸朝他招手。待赵砚跑近了,她才问:“小七和六皇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可开心?”

赵砚点头:“开心。”他母妃走后,六哥话夹子就打开了,同他说了好多去年来冬猎的趣事。

丽婕妤又问:“六皇子呢,他没同你一起?”

赵砚摇头:“我们一下马车,李嬷嬷就来接六哥了。”他则跟着小路子过来了。

母子两个才说了两句话,沉香就匆匆跑来,提醒她道:“丽婕妤,贵妃娘娘让所有嫔妃都去王帐前分发帐篷。”

丽婕妤疑惑:“往年不是皇后娘娘分发帐篷的吗?”她多年前来过,那时候就是皇后分发的帐篷。嫔妃帐篷按照品级由近到远以王帐为中心散开。

这次来的嫔妃里面,她的位份最低,想也不用想肯定会排在远离王帐的地方。

沉香道:“皇后舟车劳顿身体欠佳,就让贵妃来分发了。”

丽婕妤点头,拉着赵砚往里走。

赵砚仰起脑袋问:“母妃,我们能和六哥住一个帐篷吗?”

丽婕妤:“大概不能,母妃位份低,不能和许嫔娘娘同住。”

赵砚略有些失望。

丽婕妤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猎场就这么大,你们转个身就能碰到。”

赵砚一想也是。

王帐前已经聚集了许多嫔妃,丽婕妤拉着赵砚站在了最末。

已经换过衣裳的温贵妃端坐在王帐前的梨花木椅上慢悠悠喝着茶水,她身边的武嬷嬷挨个给嫔妃发帐篷字牌。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拿到了字牌,独独丽婕妤手里空空如也。

所有人都看向丽婕妤,丽婕妤拧眉,看向温贵妃:“贵妃娘娘,臣妾的帐篷……”

温贵妃把茶碗一搁,看向武嬷嬷,肃声问:“怎么回事?”

武嬷嬷摇头:“奴婢不知,皇后身边的连枝给奴婢字牌时就这么多。”

温贵妃立刻遣她去将连枝请来。

连枝匆匆过来后,朝温贵妃行了一礼,道:“贵妃娘娘,奴

婢交给武嬷嬷前数过的,恰好十二块牌子,不知怎得到了武嬷嬷手里就成了十一块。”

温贵妃蹙眉:“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为难丽婕妤了?”

连枝连忙否认:“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温贵妃不满:“这本是皇后姐姐的事,本宫好心帮她做了,到头来还变成本宫的不是。传出去倒成了本宫有意为难丽婕妤,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做也罢。”

她说完,武嬷嬷就把已经空了的木盒往连枝手上一放:“那姑娘自己看着吧。”

连枝看看空了盒子,又看看丽婕妤,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温贵妃暗自得意:姜氏那贱人想用丽婕妤激她,门都没有!

只要她一口咬死,是皇后故意少了牌子来为难她。那皇后在丽婕妤那里的好感也败光了,就算是陛下来,皇后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至于丽婕妤和七皇子住哪,她一点都不关心。

僵持的空挡,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匆匆跑了来,对着温贵妃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告罪道:“贵妃娘娘,都是奴才的错。先前是宸妃娘娘临时病了,帐篷就撤了一座。后又加进了许嫔娘娘,内务府的小太监粗心,却忘了把帐篷和一用物品加上,才造成了现在的乌龙!”

内务府总管说完,连枝长长舒了口气。

温贵妃嗤笑:都是陛下眼皮子底下办差的,哪有那么粗心。

不过是皇后见下不来台,找内务府的人出来抵罪罢了。

温贵妃唇角翘起:“既然做错了事就就自去领二十大板吧。”

内务府总管连连点头,抹着额角的汗退到了一边。

温贵妃又看向李嬷嬷,轻飘飘道:“既是许嫔临时加进来的,那许嫔的帐篷就让给丽婕妤好了。”

李嬷嬷朝温贵妃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贵妃娘娘,我们娘娘虽是后来加进去的,但品级比丽婕妤要高。主位娘娘给婕妤娘娘让帐篷不合规矩。而且,我们娘娘晕车,一路吐过来的,先下已经去帐篷休息了。”

李嬷嬷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六皇子和七皇子来往,此刻对丽婕妤母子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温贵妃就是故意激化矛盾,她挑眉看向丽婕妤母子:“那丽婕妤怎么说?”

丽婕妤很懵逼:什么怎么说?

“要不贵妃娘娘别管我们母子,让我们冻死在外头吧。”她怎么说都得罪人,不如退一步。

丽婕妤就是摆明了耍无赖:反正总不可能真让他们母子荒郊露宿。

“本宫心善,自然不可能不管你们母子。”温贵妃也不上她的当,眼眸一转道:“帐篷都是有定数的,临时去置也来不及。不如丽婕妤问问其他嫔妃,有没有人愿意同你们住一间?”

她话落,其余嫔妃纷纷低下头。

满宫的人都知道贵妃厌恶丽婕妤,这个时候收留丽婕妤母子,不就是在和贵妃作对吗?

她们可没有皇后罩着,这个时候没人敢出声。

丽婕妤扫了一圈,都没人敢看她,一时间只能尴尬的站在那。

温贵妃掩唇娇笑:“看来丽婕妤甚是不讨喜,居然没人愿意同你一起住……”她就是要羞辱丽婕妤。

丽婕妤再傻此刻也看出温贵妃故意为难她了,她顺杆就往上爬:“贵妃娘娘既然心善,那就收留臣妾这个不讨喜的人吧。”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这丽婕妤还是一如既往的敢说啊!

温贵妃冷笑两声:“你好大的脸!”

丽婕妤摸摸自己脸,一脸无辜:“臣妾脸不大啊,都没贵妃的脸大呢,还是说贵妃心善只是说说?”

众嫔妃惊恐:这丽婕妤还是一如既然的嘴贱啊!

这是生怕贵妃娘娘找不到借口教训她吧。

果然,下一刻,温贵妃就拧眉喝道:“放肆!武嬷嬷,给本宫掌嘴,先教教丽婕妤规矩!”

温贵妃最讨厌别人拿她和丽婕妤的容貌比较,这次还是正主当面叫嚣。

她要是还能忍,这个贵妃也不用当了。

武嬷嬷应了一句是,抡起铁掌就往丽美人脸上招呼。

赵砚刚想回档,丽婕妤就惨叫一声倒地了。倒地的同时,还伸手拉拽了他一下。

赵砚扑到在丽婕妤身上,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他仰头瞧得分明,武嬷嬷手好像还没挨到他母妃的脸。

他还没动,站在身边的沉香又嗷的一嗓子扑到了丽婕妤身上,哭道:“婕妤,您怎么了?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若是有事,叫七皇子怎么办?”说着又碰了赵砚一下。

赵砚终于反应过来,边摇晃丽婕妤边哭:“呜呜呜,母妃,母妃……你别死啊……”

小孩儿哭得惊天动地,现场一阵骚乱。

饶是武嬷嬷再镇定也有些慌了,急忙辩解道:“贵妃娘娘,老奴还未碰到丽婕妤啊!老奴冤枉啊!”

众嫔妃恍然也记起,六年前冬猎。当时还是丽嫔的丽婕妤从贵妃身边路过,不小心将贵妃撞倒在地,昏迷不醒的事。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众人齐齐看向温贵妃,温贵妃盯着地上娇弱无力,一副随时要咽气模样的丽婕妤咬牙切齿:很好,这贱人居然会学以致用了!

但这招显然对她这个贵妃无用。

不过是个婕妤,以下犯上,她教训一下怎么了!

陛下断然不会因为她让温家难堪。

她喝道:“武嬷嬷,让太医过来替丽婕妤看看,若是无事,就是戏弄本宫,本宫有她好看!”

“贵妃要谁好看?”平地一声惊雷,众人散开,就见天佑帝出现在了人群外。

天佑帝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赵砚身边停下,目光落到了那孩子脸上。

那孩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看上去委屈极了。

方才听暗卫禀报他没觉得有什么,此刻竟有几分心软。

这孩子是有多委屈,才能不停的回档,这是不把他哭出来不罢休啊。

其实他还真误会赵砚了,赵砚之所以回档,主要是情绪不到位,哭不出来。多回档酝酿情绪,眼泪糊了满脸才逼真。

天佑帝叹了口气,温声问:“小七,你母妃怎么了?”

赵砚抽抽搭搭的嚎:“没,没帐篷,嬷嬷打母妃……”他小手指着武嬷嬷控诉,小脸都哭红了:“贵妃娘娘让小七睡外面,冻死去!呜呜呜!”

“你胡说八道什么!”温贵妃气死了,蹭的站了起来:“本宫何时说过要冻死你!”这小崽子怎么说话还抠字眼。

赵砚吓得一抖,往天佑帝身后移了移,拉着他龙袍的一角一副受惊的模样。

天佑帝拧眉:“贵妃,小七还小,记不全大人说的话很正常。”

武嬷嬷跪下,连忙替温贵妃叫屈:“陛下,贵妃娘娘确实没说过那话,是丽婕妤自己说要冻死在外头的!老奴方才也并未碰到丽婕妤啊!”

一旁沉香连忙辩解:“陛下,是贵妃娘娘说帐篷少了,我们娘娘和七皇子没帐篷睡,娘娘才说要冻死在外面的话。武嬷嬷方才动手所有娘娘都是瞧见的,若是没碰到,我们娘娘如何会摔倒!”

“你这婢子,休要颠倒是非!”温贵妃恼怒。

“贵妃!”天佑帝不悦:“分个帐篷而已,皇后历来都做得很好,怎得贵妃弄出这么多的事!”

温贵妃委屈:“陛下,是内务府那边出了错,帐篷确实少了,臣妾也只是让丽婕妤自己找人拼帐篷而已。但丽婕妤僭越,居然想住到臣妾的帐篷里来,还拿话羞辱臣妾,臣妾这才让武嬷嬷教她规矩!”

天佑帝看向她:“丽婕妤如何羞辱你了?”

温贵妃咬牙切齿:“她炫耀自己脸比臣妾小……”

天佑帝实话实说:“这也不算羞辱,她脸确实比你小。”

“陛下!”温贵妃羞愤。

其余嫔妃掩唇憋笑。

温贵妃还要说,天佑帝疲惫的揉揉眉心:“好了,不过是件小事,既没了帐篷。”他又看向赵砚:“小七,你同你母妃就搬到朕的帐篷里去吧。”

此话一出,众嫔妃哗然。

温贵妃也是不可置信:“陛下!”

“丽婕妤的位份,如何能住到您的帐篷里头去。”

“如何不能?”天佑帝反问她:“其余嫔妃不乐意同他们住,贵妃的帐篷也住不得。朕身为天子,总不能让朕的妃子和儿子冻死在外头。”

这一刻,方才还看丽婕妤笑话的嫔妃们,恨不能没分到帐篷的是她们自己。

温贵妃也没料到事情如此发展:早知道她宁愿把帐篷让给丽婕妤这个贱人,自己去陛下那!

一直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丽婕妤娇声谢恩。

天佑帝朝众人道:“好了,都散了吧,没得让朝臣命妇们看了笑话!”说完,他就弯腰去牵赵砚的手。

赵砚没动,仰头怯怯的问:“儿臣,儿臣能和六哥住吗?”

天佑帝:这是嫌弃他?

他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让他们母子去住了,现在说这个,他不要脸面的?

天佑帝一口拒绝,继续牵他的手。

然而,下一秒,时光回溯。

天佑帝继续牵,时光继续回溯。

连续四次后,天佑帝终于放弃。

他安慰自己:小孩子喜欢和小孩子住一起很正常嘛,皇子之间兄弟和睦,他这个父皇应该高兴。

于是赵砚再次询问能不能去和六皇子睡时,他改口道:“既然小七想和小六住,那就去吧。”

赵砚立刻不哭了,眉开眼笑的去拉丽婕妤:“母妃,快走,我们去六哥那了。”

丽婕妤因跪了一路的事,此刻虽不是很想和天佑帝独处。可她不得不为儿子考虑,小七若是能住到陛下帐篷里,就算只有一日的功夫,往后在陛下心里也是不同的吧。

于是,在赵砚来拉她的时候,她就朝赵砚疯狂眨眼。

但赵砚好像缺心眼,压根不看她。

丽婕妤只能开口,委婉的提醒:“小七,许嫔娘娘不舒服,我们就不要去打搅了,还是去你父皇那吧。”

赵砚拉着她就往前走:“那我们快去看许嫔娘娘。”

丽婕妤看着‘顽固不化’的儿子,刚要起飞的心又死了。

其余人嫔妃包括温贵妃在内,脑袋都有些宕机了:这七皇子脑子比丽婕妤还不好使啊,能和陛下同住是多大的荣耀。她们求之不得的机会,这孩子居然不要。

七皇子是在嫌弃陛下?

众人又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面无表情的走了。

朕忙得很,哪有空管一个皇子去哪睡!!!

他一走,温贵妃也甩袖走了。

嫔妃们没什么热闹可看,不消一会儿也散了个干净。

李嬷嬷刚想走,就被赵砚一把拉住了袖子,问:“嬷嬷,许嫔娘娘的帐篷在哪里啊?我们快去找六哥吧。”

李嬷嬷肢体僵硬,面色难看:这祖宗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拂了陛下面子跟着她走,只期盼陛下千万别恼了他们娘娘。

在赵砚的再三催促下,李嬷嬷极不情愿的将丽婕妤母子带到了许嫔的帐篷。

许嫔正难受着,靠在床头干呕,六皇子担忧的盯着她瞧,宫婢端着水在边上伺候。

见李嬷嬷带着一群人进来,许嫔不悦的微蹙眉心。

李嬷嬷走到床榻前,将方才分帐篷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是陛下让丽婕妤和七皇子同娘娘一起住的。”

赵砚松开丽婕妤哒哒的跑了过去,眨巴着眼睛问:“许嫔娘娘,你有没有好一点呀?”

小孩子实在长得太乖巧,又和自己儿子一般大。许嫔到嘴赶人的话又生生止住了。瞧了丽婕妤一眼,淡声道:“既是陛下让你们住进来的,你们便住吧。”

赵砚欣喜,嘴甜道:“谢谢许嫔娘娘,许嫔娘娘真好。”

许嫔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多说什么就躺下了。只是看到丽婕妤的时候眉头又毫不掩饰的蹙起,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丽婕妤见此,也撇了一下嘴,转身看向帐篷门口。

很快丽婕妤母子的床榻,被子一应物件被送了进来。

东西放好后,冯总管笑着问:“七皇子,陛下说您若是住的不习惯可同他说。”

赵砚连连摆手:“习惯的习惯。”

冯总管带着小太监们退了下去,很快又有太医来给丽婕妤看诊。

太医看向对方伸过来的脸,白白净净的,不像挨打了的样子。

丽婕妤还在问:“太医,我的脸会不会肿?是不是被内劲伤到了?”

太医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只道:“卑职开些活血祛淤的药吧,娘娘早晚都用,应该不会肿。”

丽婕妤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太医开完药赶紧提着药箱告辞。

待太医一走,丽婕妤就躺到自己床榻之上,然后朝沉香道:“快给小七洗漱,再不睡,明早狩猎该起不来了。”

沉香点头,赶紧将赵砚拉到了一边。

赵砚朝六皇子招招手,六皇子立刻跑到他边上站着。

李嬷嬷几次想拉都没拉住。

赵砚擦完手,六皇子也立刻把手伸到了沉香面前。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很快便洗漱好了。

临到要睡觉时,六皇子也想和赵砚挤在一处,抱着枕头站在丽婕妤的床头就不走了。

丽婕妤起初没搭理他,他就在床头站了半刻钟。

赵砚伸手拉了拉丽婕妤,丽婕妤无奈,抱起枕头往许嫔的床榻走。然后也没问许嫔的意思,拉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六皇子把枕头放到赵砚一起,眉开眼笑的钻到他的被子里。

两个小孩头挨着头,小声的说起话来。

说到明日狩猎,六皇子激动道:“我有一匹小马驹哦,明早我带你去看。”

赵砚羡慕:“是你的小马驹吗?”

六皇子点头:“嗯嗯,太子哥哥他们也有马儿的。等你开始学习骑射后也可以选自己的小马驹。”

大楚的皇子六岁学习骑射后,都会领养和自己性情相投的小马驹,以便尽快的熟悉马儿的习性。

六皇子的小马驹还是三个月前刚领养的。

赵砚隐隐期待,声音里都带了兴奋:“那你的小马驹叫什么名字啊?”

六皇子正要回答,昏暗的帐篷里传来砰咚一声响。

两人立刻屏气凝神,朝着声源看去。

声源处,丽婕妤和许嫔在暗暗较劲,一床被子被拉来拽去,发出快要裂开的声音。

砰咚,有黑乎乎的身影滚下了床。

两个小的吓了一大跳,赵砚小声喊了句母妃。

丽婕妤的声音透过黑暗传了过来:“小七,你怎么还没睡?”那声音里带着些咬牙切齿和忍痛的感觉。

赵砚急了,就要爬起来:“母妃,你怎么了?”

丽婕妤连忙道:“别乱动,小心着凉,母妃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下床了。你快睡,母妃也要睡了。”

赵砚哦了,没再出声。但他和六皇子都睁着一双猫眼,盯着丽婕妤那边瞧。

过了半晌,丽婕妤压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许文宣,你别太过分!”

紧接着许嫔压低的嘲讽也传来:“呵呵,当年是哪个说打死也不同本宫说话的!”

丽婕妤:“你当我想搭理你?若不是小七……”

许嫔毫不客气:“若不是你儿子,你现在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乒乓哐啷的声音。

赵砚眸子睁大:好家伙,他母妃和许嫔有仇?

所以方才他说要来小六这,母妃才极力阻止?

所以李嬷嬷在上书房都不怎么待见他?

这是什么仇?

平日素不来往,又能睡一张床?

赵砚正思索着,六皇子就小声问:“小七,你母妃和我母妃在打架吗?”

赵砚小声回他:“不知道啊。”

两人侧耳倾听片刻,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无了。六皇子忍不住困意,打起小呼噜。赵砚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挨着他睡着了。

他这边睡得香甜,王帐里的天佑帝翻来覆去数次,怎么也睡不着。

冯总管瞧了半刻钟,终于忍不住凑近软榻,小心翼翼问:“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认床?”

睡不着的天佑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抬眼盯着冯总管瞧。

冯总管如芒在背,又喊了声陛下。

天佑帝突然问:“冯禄,朕长得很吓人?”

冯禄连忙道:“怎么会,陛下容貌举世无双。”

他说的是实话,当今圣上生得少有的好,眉目坚毅硬朗,既有西途贵族的锋利深邃,又有柔善公主容貌的精致细腻。

天佑帝颇为郁闷:“那小七为何如此惧怕朕?”

冯总管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还以为陛下又嫌弃他了呢。

“陛下,除了太子殿下,其余几个皇子都怕您。”

天佑帝加重语气:“朕问的是小七!”

第30章 坑爹30天朕的小七是个好孩子。……

这种郁闷一直持续到深夜,第二日,天佑帝依旧早起。

才洗漱完,姜皇后就端着羊乳来了。瞧见天佑帝在拧眉心,忍不住问:“陛下出来冬猎还处理公务了?”

天佑帝简单的嗯了一声,语带关怀问:“皇后的不适可有缓解?”

姜皇后温声笑道:“陛下放心,臣妾只是晕车,睡一晚上已无大碍。”说着把牛乳递到了天佑帝手上。

天佑帝:“那就好。”

姜皇后看着他喝了两口牛乳,才道:“臣妾也不知会发生昨日的事,若是知晓,就算强撑着难受也会把帐篷分好再去歇息。”

天佑帝放下茶碗:“这不关你的事,朕知你做事素来妥当,昨日是不想贵妃难堪,才让内务府的人过去顶罪?”

姜皇后点头:“臣妾出发前是细细对过宫妃和随行人员名字的,帐篷和一应物件确实没少。贵妃当是因为丽婕妤和七皇子身上的浮光锦置气,才会如此。也怪臣妾,臣妾想着七皇子和丽婕妤日夜为陛下祈福,身上也没件好料子,才把陛下赏赐的浮光锦给他们做了外裳。没料到贵妃冬猎当日也穿了那料子出来……”

天佑帝:“皇后,你不必解释,这不怪你。”

往年冬猎,贵妃都是直接穿西途的骑装出来。

今年他虽赏赐了浮光锦,但贵妃素来不惜中原服饰。

姜皇后安心了不少,又道:“只是委屈了丽婕妤和七皇子,待回宫后,臣妾再补偿一二。”

天佑帝呵笑两声:“朕瞧着小七还挺高兴。”昨夜乐颠颠往小六帐篷里跑的样子可气人了。

“啊?”姜皇后疑惑。

天佑帝摆手:“是委屈了,也不必等回宫,冬猎这几日,皇后就多看顾他们母子一些吧。尤其是小七,那孩子良善,皇后会喜欢他的。”

姜皇后眸色微动:陛下果然是因为七皇子才重新优待了丽婕妤。

她笑道:“七皇子确实讨人喜欢,先前七皇子出宫替陛下祈福,太子还特意了衣物银两过去呢。”

提起太子,天佑帝神情更温和了:“太子仁德友爱,是大楚之福,也是他们这帮兄弟的福气。”

“太子人呢?”他朝帐篷外看去。

方才还在他跟前说话的皇后又端着牛乳从门口走了进来。

天佑帝拧了拧眉心,有些无力。

姜皇后又忍不住问:“陛下出来冬猎还处理公务了?”

天佑帝淡淡嗯了声,少了往日的温情。

姜皇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等了片刻,也不见天佑帝张口,于是继续道:“臣妾也不知会发生昨日的事,若是知晓,就算强撑着难受也会把帐篷分好再去歇息。”

天佑帝继续嗯。

姜皇后觉得话题有些聊不下去了,还是硬着头皮把第一次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天佑帝全程只是嗯。

待循环到第三遍时,天佑帝全程只支着额头在听。两根手指曲起,滴答滴答的敲着桌面。

这是陛下不耐烦的表现。

姜皇后越说心里越没底,夫妻多年,她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帝王了。

她心里打鼓,喊了声陛下,然后的试探问:“陛下可是昨日没睡好?”

天佑帝摇头,突然抬头朝伺候在一旁的冯禄道:“让人去看看七皇子在干什么!”这兔崽子,大早上的不睡觉,又瞎回溯什么!

冯总管应是匆匆去了。

姜皇后疑惑,天佑帝顺口解释:“皇后不是说委屈了七皇子吗,朕就让人去瞧瞧他在什么,顺便问问可有缺的。”

姜皇后:“可是,臣妾方才没说委屈七皇子的话。”

“是吗?”天佑帝轻咳,方才皇后好像是没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他都快被那孩子整成精神衰弱了。

“那是朕听差了……朕只是觉得小七委屈,昨日哭成那样,定是没睡好。”

姜皇后眸色微动:陛下果然是因为七皇子才重新优待了丽婕妤。

很快,冯禄就匆匆回来禀报道:“陛下,七皇子和六皇子在营地南侧的空地上骑马呢。”

天佑帝拧眉:“骑马?骑什么马?”什么马连续骑四遍还不够?

冯禄:“是六皇子的小马驹。”

天佑帝指尖又快速敲击了两下桌面,烦躁道:“让小七别玩了,过来朕这边用早膳。”

冯禄迟疑:“那六皇子?”

天佑帝:“一并过来吧。”

冯禄又匆匆走了。

姜皇后全程看着,默默把七皇子在陛下跟前的地位又提了提。温声道:“不若让太子也一起过来,先前七皇子出宫,太子还特意让人送东西过去了,想来挺喜欢小七的。”

天佑帝点头:“也好,小七那孩子良善,和太子性子相投,皇后会喜欢他的。”

姜皇后温婉一笑。

这次时间又回溯了两次,天佑帝都快被气笑了。

小七这孩子是有多怕他,连他传唤都敢不来。

天佑帝就耗上了,第三次时,冯总管终于把两小只带来了。

两人规规矩矩的坐到了太子身边,满桌食物的香气叫人眼馋。

六皇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小声和赵砚道:“我都说了,父皇这里的早膳很好的!”

赵砚闻着香葱的味道,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跟着咕咕叫了起来。抬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天佑帝。

这一看就见天佑帝也在看他,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

天佑帝暗自嗤笑:他是九九的时候,怎么不见这小子这么害怕。

“你母妃呢?一大早怎么由着你在外瞎跑?”

赵砚声音弱弱:“母妃还没起……”

天佑帝拧眉:“怎么还没起?”

姜皇后忧心:“不是昨日真伤着了吧?”

她话毕,温贵妃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语气不悦道:“皇后姐姐这话说的,好像臣妾昨日真把丽婕妤怎么了似的。”

天佑帝蹙眉:“朕未传召,贵妃怎么来了?”

温贵妃朝天佑帝行了一礼,委屈道:“陛下,臣妾昨夜越想越委屈,今日实在忍不了了。”

姜皇后不发一言,天佑帝冷声问:“贵妃有何委屈?”

“昨夜臣妾问过太医了,丽婕妤压根没事,她的脸一点被打的迹象都没有。”温贵妃向前走了两步:“陛下……武嬷嬷昨日压根没有碰到她,她就是多年前因臣妾降了位份难受,故意诬陷臣妾。”

天佑帝冷脸:“贵妃,事情已经过去了!”

温贵妃过不去:“陛下,您知道臣妾的性子,臣妾吃不得哑巴亏!”

温贵妃身后的武嬷嬷也立刻跪下,磕头:“陛下,老奴用身家性命担保,昨日并未碰到丽娘娘啊。”

“用性命担保?”天佑帝阴沉的脸,想骂一顿这个老货,但又碍于

几个孩子在,于是忍着怒气朝太子道:“佑儿,你先将小六和小七带到你的帐篷里去。”

太子点头,立刻起身去拉靠着他的六皇子。

六皇子看着满桌的早膳流口水:他还没吃呢!贵妃娘娘真是的,就不能等人吃完了再来吗。

但父皇发话了,他也不敢耽搁,伸手就去拉赵砚。拉了两次赵砚就是没动,他忍不住喊了句:“小七?”

天佑帝也朝赵砚看了过来,下一秒时间回档。

温贵妃身后的武嬷嬷又跪下了:“陛下,老奴用身家性命担保,昨日并未碰到丽娘娘啊。”

所有人都盯着天佑帝。

天佑帝却只看着赵砚沉思:这是不想走?

这孩子,大人说话,他硬要待在这做什么?

他看着满桌子的菜:难道是肚子饿?

天佑帝又加了一句:“祐儿,带小七和小六去你帐篷里,早膳朕让人一并送过去。”

时间又被回溯。

天佑帝心累:不是饿,那就是关心他母妃了?

“祐儿,带小六去你帐篷里。”

太子点头,看向赵砚:“父皇,小七?”

天佑帝无奈道:“这事和丽婕妤有关,小七就留在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砚明显松了口气。

太子很懂事,天佑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拉着六皇子就出了王帐。

姜皇后眸色闪了闪,抬眼看向对面的孩子。不论其他,这孩子着实生的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软软糯糯的,确实讨人喜欢。

除了太子,陛下对这孩子算是特别的。

对面的孩子察觉她在看他,也朝她看了过来。姜皇后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把面前的鸡蛋羹递了过去。

赵砚察觉的出她的善意,也没拒绝,道了声谢。

天佑帝又朝冯总管道:“你去将丽婕妤喊来,让她同贵妃当面对峙。”

冯总管点头,匆匆去了。

赵砚边吃着鸡蛋羹,余光边注意着帐篷外。

温贵妃端着手,唇角翘起,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丽婕妤那个贱人就是在讹她。

昨夜太医可说得明明白白,丽婕妤别说脸,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

很快,王帐前有脚步声响起,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看过去。一袭天蓝色裙装的丽婕妤款款而来,眉目艳丽得整个王帐都亮堂了不少。

她以帕遮面,待走近了,朝着天佑帝和姜皇后行了一礼。她一动,脸上的脂粉就扑簌簌落下,生生将赵砚呛得咳嗽。

姜皇后也轻咳了两声,掩住口鼻无语问:“丽婕妤,你擦那么多脂粉做什么?”

丽婕妤也没来得及回她的话,见赵砚被呛到了,也顾不得遮脸了。几步过去,弯腰就去拍赵砚的背。

左半张红肿淤青的脸就这么突兀的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底下。

姜皇后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拔高了:“丽婕妤,你的脸怎么肿得如此厉害?”

赵砚听到姜皇后的话,也抬头看了他母妃一眼,只一眼,他呛得更厉害了。咳咳咳,整个小身板都在抖。

冯总管及时递了一杯水过去,赵砚才止住咳嗽。

丽婕妤这才站直了,摇头道:“臣妾也不知,臣妾昨日回去后只觉得一边脸和身上都很疼,今早起来就这样了。”说着,她又拉起了左手的衣袖,衣袖下也全是淤青。

她幽怨的看向还跪着的武嬷嬷:“许是被内劲伤到了吧。”

温家功夫厉害,天下谁人不知,就连温贵妃骑射也是好手。她身边这个武嬷嬷就是温国公送进来的。

温贵妃愠怒,看向丽婕妤:“你惺惺作态什么,武嬷嬷明明就没碰到你,昨夜过去诊治的太医可还活着呢。他同本宫说,你一点事没有。”

丽婕妤委屈:“那臣妾问他脸会不会肿时,他还给臣妾开了活血祛瘀的药膏?明显就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啊!”

温贵妃立刻让人去找那太医过来,太医过来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陛下,臣昨夜替丽婕妤诊治,丽婕妤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身上更没有磕碰。”

丽婕妤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双眼含泪:“那这些伤总不可能是臣妾自己打的吧?自己打自己,臣妾是下不去手的。”

温贵妃没好气道:“自己下不去手,不是还有婢女吗?你都假摔了,还差这点?”

跟来的沉香连忙跪下:“陛下,皇后娘娘,奴婢绝对不敢打主子的,我们主子确实是睡一觉起来,脸上身上就这样了。”还特意用脂粉掩盖了,还是能瞧得出来很惨。

姜皇后温声道:“贵妃,丽婕妤昨夜是睡在许嫔的帐篷里的,你若是怀疑,就将许嫔喊来好了。”

天佑帝一个眼神,冯总管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又领着许嫔来了。

许嫔在路上就听说了王帐里面的事,过来后朝着天佑帝和姜皇后行了一礼后,就朝温贵妃道:“贵妃娘娘,丽婕妤昨夜回去臣妾的帐篷后就睡下了,一早起来脸就这样,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

温贵妃拧眉问:“你确定?还是说你收了她的好处才如此说?”

许嫔神情冷肃:“贵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丽婕妤位份比臣妾低,又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好处许臣妾?还是说,贵妃娘娘怀疑丽婕妤是臣妾打的?”

一旁吃瓜的赵砚突然就真相了:昨夜他母妃不会是被许嫔踢下床的吧?

瞧着这架势,他母妃应该没事。

真相了赵砚开始捧着碗慢悠悠吃起早膳。

“荒唐!”天佑帝一拍桌子。

捧着碗的赵砚手抖了一下,饭碗都差点丢了。

天佑帝瞟见他接碗的小动作,刚提高的声音不自觉又低了下去:“贵妃,越说越荒唐了!朕在王帐里过问此事,已经是在给你留脸面,你若还要追究,朕也不得不让皇后按照宫规办事了!”

温贵妃咬牙,知道这事不能再提了,但也打死不认错,只是直挺挺的站着。

天佑帝看见她头疼,朝她摆摆手:“罢了,冬猎在即,你出去吧,此事休要再提!”

贵妃行了一礼,一句话也没说,咬牙往外走。

跪在地下的武嬷嬷连忙起身要跟上,衣摆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武嬷嬷回头询问的看向拉着她衣衫的赵砚。

赵砚奶声问:“嬷嬷,身家性命是什么?”

武嬷嬷噎了一下,连忙又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知道这小家伙护短,不惩治打人的赵嬷嬷,这孩子肯定会不断回档。于是道:“朕也不要你的什么身家性命,你自去领二十个板子吧。”

“陛下!”温贵妃不可置信:“武嬷嬷是臣妾身边的老人,二十个板子如何使得?”

天佑帝不悦:“朕就是看在贵妃和温国公的面子上才格外开恩,在宫里,以下犯上,贵妃知道是什么下场!”

温贵妃急忙道:“臣妾可以用俸禄替武嬷嬷抵罪!”武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实在不忍心。

天佑帝正要驳回去,一旁的丽婕妤就小声道:“陛下,其实臣妾也没什么大碍,不如就应了贵妃的请求,那俸禄就当给臣妾的补偿了……”说完她戳了一下赵砚的背。

赵砚痛苦面具:他母妃要银子,肯定又想给他买笔墨纸砚抄书。

他强忍着没点头,温贵妃却先发作了:“你这是在羞辱本宫?”

丽婕妤连连摆手:“臣妾真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是穷惯了,缺银子而已。

但家世显赫,从来不缺银子的温贵妃才不信她的鬼话。她坚持认为这是丽婕妤的挑衅,高高在上的温贵妃受不得此等侮辱,很有骨气的朝天佑帝道:“二十杖就二十杖,臣妾的银子宁愿给武嬷嬷买药也不会便宜别人!”

一旁,刚有些庆幸的武嬷嬷,浑身的皮子一下子又紧了:其实,给丽婕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就丽婕妤那榆木脑袋,兴许没想侮辱他们娘娘。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

武嬷嬷跟着温贵妃走出了王帐,温贵妃气恼道:“嬷嬷放心,就算你打得皮开肉绽,本宫砸银子堆补药也能把你补回去,决计不会便宜了那贱人。”

武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泪流满面。

温贵妃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步子问:“嬷嬷,你确定昨夜真没碰到那贱人?”

武嬷嬷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娘娘,老奴如何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说着就要跪下。

温贵妃一把托住她,撇撇嘴道:“嬷嬷不必如此,本宫也只是问问。”她只是疑惑丽婕妤的伤怎么来的。

后宫之人全都知晓,许嫔同丽婕妤不和,多年来从未说过话。按道理,许嫔不可能会替丽婕妤遮掩。

王帐中,姜皇后也同样的审视丽婕妤和许嫔。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人和云嫔都是同时入宫的。当年丽婕妤和许嫔交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闹掰了。

这许嫔是个拎得清的,人也聪慧,只是容貌太过寡淡。

姜皇后朝许嫔笑了一下,刚要说话。许嫔就朝她和天佑帝行了一礼,淡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来得匆忙,还未用过早膳,就先告退了。”

姜皇后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只得闭了嘴。

天佑帝点头:“下去吧,冬猎要开始了,去准备准备。”天佑帝又看向赵砚,最后朝丽婕妤道:“你看好小七,先不要让他骑马,他还小,危险。”

他实在不想刚进猎场又回到帐篷。

丽婕妤点头,拉着赵砚和许嫔一起出了王帐。许嫔才不悦道:“连道谢都不会?”

丽婕妤捂着一边脸没好气道:“你打的,我还得道谢?”

许嫔:“你该谢谢我打你,不然你今日能让贵妃背锅?”

丽婕妤被怼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感情这人是让自己谢谢她昨晚的重手!

许嫔说完,转身就往太子帐篷去接自己儿子了。

丽婕妤在原地咬牙切齿:怎么每次都说不过这女人,要是能回溯时光就好了。

她一低头,就瞧见自己儿子一直盯着自己,立刻又把气恼的神情收住,温声问:“小七和六皇子去骑马了?”

赵砚点头,转移话题问:“母妃,你昨夜和许嫔娘娘打架了吗?”

丽婕妤一把捂住他的小嘴:“哪有的事,小七万不能在外头这样说,不然许嫔娘娘就不要我们一起住了,你也不能和六皇子一起玩了。”

“我知道的。”赵砚拉开她的手,继续问:“方才我瞧见许嫔娘娘袖子里面的手也受伤了。母妃,你和许嫔娘娘为什么打架?许嫔娘娘也像云嫔娘娘一样讨厌我们吗?”

“没有讨厌。”丽婕妤面色羞窘,想了片刻打了个比方:“母妃和许嫔娘娘从前是好朋友,就像你和六皇子一样好。但我们闹别扭了,就不理对方了。”

赵砚认真道:“那就和许嫔娘娘好好说呀,之前九九也生我气了,我就直接问他,还给了他糖糕,他就不生气了。”

丽婕妤叹了口气:她和许嫔之间可不是一块糖糕就能解决的事。

她生怕小孩儿还要再问,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莫要提那什么劳什子的白统领了,那么大一个人,写字居然那样丑,会教坏小孩子的!”让人喊舅舅就算了,还主动帮小孩代抄。

什么人嘛。

先前出宫就对她呼来喝去的,架子端那么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呢。

赵砚坚持:“九九是好人!是大好人!他写字丑是学我!”

丽婕妤试图努力纠正儿子:“那更要不得了,能把字学得这样丑,证明人也不咋地,你还是少同他往来。”陛下可不喜皇子和他身边的禁卫军私下来往过密。

小七现在还小,若是再大一些,说不得有人要告他结党营私。

“总之听话,母妃都是为了你好。”

赵砚耷拉下眼皮倔强的不说话,跟着丽婕妤走远了。

一身轻甲的禁卫军统领白九摸了摸鼻子,看了母子两个背影两秒,然后才转头往王帐里去。

进去后先行了一礼,才道:“陛下,西郊林场以及附近都查看过了,并无异常。冬猎事宜也已经准备好,王公大臣已经在狩猎台前等候圣驾。”

天佑帝已经换了一身骑装,他起身,抬步往外走。

白九迟迟没动。

天佑帝回过头看他,疑惑问:“还有何事?”

白九:“卑职方才在王帐外瞧见丽婕妤和七皇子……”

天佑帝一瞬紧张:“小七可看到了你?”

白九摇头:“没有,但他们似乎提到了卑职,丽娘娘说卑职的字丑,不是好人,让七皇子不要同卑职往来……”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七皇子母子,唯一有一次,就是陛下曾扮作他的身份出宫接过七皇子母子,话说到一半后又迟疑道:“他们……似乎……是在说陛下……”

他是陛下最忠心的侍卫,有人诋毁陛下,他做不到一句话不说。

他的陛下英明神武,一手字更是苍劲有力、锋利难描,如何就丑了!

一旁的冯总管想到陛下替七皇子抄写大字的场景,面皮不住的抽动。

天佑帝倒是淡定:“朕知道!”丽婕妤更难听的都骂过。

不是好人总比龌龊好听。

天佑帝理了理袖口:“那七皇子如何说?”

白九实话实说:“七皇子坚持您是好人,卑职瞧着都快被丽婕妤说哭了。”

天佑帝总算有了点安慰:他的小七是个好孩子。

他转头吩咐冯总管道:“你送一百两银子去给丽婕妤,让她好好养脸,没事少张嘴。再问问小七想要什么小动物,朕猎来送给他。”

冯总管点头应是匆匆去了。

怎么陛下还要赏赐丽婕妤?

白九还没想明白呢,天佑帝又朝他道:“出去前把暗卫营的面具戴上?”

白九挠头:“为何?”

天佑帝拧眉,白九立刻闭嘴:他长得也不丑啊,怎么就要遮住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