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黎阁老率先开口:“陛下,今夜虽是家宴,可臣听闻萧阁老和左都御史车大人都在,臣便想着……”
昭庆帝懒得听他们说话,抬手直接打断:“所以,并无什么急得掉脑袋的军国大事?”
黎阁老:“臣惶恐,臣等就是想着”
昭庆帝再次打断:“那就好,既然没什么急事,那黎阁老就带着各位大人去坐吧,先用膳,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昭庆帝声调如常,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喙的天威。
黎阁老记忆里,还从未见过昭庆帝这般强硬,不禁一愣,到了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咽了下去,躬身应是,带着诸位大臣顺着宫人指引,走到了皇子后面添加的座位落座。
坐下之后都发现,这位置着实有点挤了。
昭庆帝等众人都坐好,挥了挥手:“来人,今日这鸡汤熬的不错,给每位大人上份鸡汤。”
宫人应是,依令照做。
见大臣们全都坐好了,皇爷爷一时半会好像也没什么话再说,裴泊苍赶紧把嘴里最后一口虾仁咽了下去。
随后伸手挡住太子妃又喂过来的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娘,饱。”
太子妃便笑着说好,把筷子放回去,拿了帕子给儿子擦嘴。
裴泊苍便在心里说:【阿驼,你出来一下,今天有好多人可以扫,内阁那些老头子也都来了。】
一听这话,正端着酒盏打量众大臣神色的昭庆帝赶紧把酒盏放下,手忙脚乱去拿桌角放着的锦盒。苍儿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开始了,咋不多吃一会儿呢。
听着那声奶声奶气的童音,殿内众人皆是一脸错愕,面面相觑,四下环顾。
是谁在说话?怎的这般大胆?
第35章 035非嫡非长
【第三十五章】
那稚嫩的童声脆生生地响起,如同安静的湖面乍然丢下一块大石头,激起阵阵涟漪。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竟然如此无礼,直呼内阁阁老们为老头子?
殿内众人分成了三拨,一拨是除了内阁大学士之外的那些官员,面上毫无异样安静坐着,一拨四下环顾,寻找那胆大包天的孩子,一拨下意识看向五位阁老。
阁老们虽然仍旧端坐如松,面上却都不约而同地一滞,眼神也四下里飘,在殿内搜寻那胆大妄为的稚子,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竟敢在这等场合口出妄言。
可还没等他们找到呢,就听一道有些奇怪地男子声音又飘荡在众人耳边:【来了,小主人,你说先扫谁?】
裴泊苍看着殿内乌泱泱的人群,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了,揣着小手四下里看。
眼瞅着小胖娃的视线要转到昭庆帝这边,太子妃赶紧把儿子抱起,换了个方向坐。
这一换方向,裴泊苍就看到了不远处叼着半个核桃包呆愣住的七皇子,于是便说:【阿驼,那你还是先扫我皇叔们吧,就从我七皇叔开始扫。】
昭庆帝正低头手忙脚乱地往《内阁大学士花名册》上增添人名,听到这话,暗自点头,小声同一旁拼命研墨的太子说:“苍儿慧眼如炬,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找到了主谋,那其他人也就都不重要了。”
太子看着手边那一长串今日当值官员的名字,低声劝:“父皇,咱还是先写吧,这还这么多呢。”写完他好安心听苍儿和阿驼说话。
昭庆帝手上不停:“朕知道,这不是写着呢嘛。”
小羊驼快速扫完七皇子:【小主人,你想问什么?】
裴泊苍:【给我爹爹下毒,害死我爹爹的人是他吗?】
本就震惊得目瞪口呆的七皇子越发震惊,嘴里忘记嚼的核桃包一下掉在桌上,他蹭地一下站起来。
什么玩意?他下毒害死大哥?怎么可能?
不是啊,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听那奶呼呼的声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大哥家的苍儿吧?
可他也没瞧见那孩子张嘴啊,他怎么说的话?还有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七皇子也顾不上心中百般疑惑,一心想要澄清这兜头泼过来的污蔑,张嘴就反驳:“是谁胡……”
众人见他刚说了三个字,下一秒,伸手就捂住了脖子,捂了一会儿又去捂耳朵,紧接着又去捂脖子,如此反复,像是犯了什么大病一样。
众人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七皇子这突然是怎么了?交头接耳相互一问,都说不知道啊,七皇子不是一向身体康健的嘛。
映妃坐在嫔妃们后面,见此情形忍俊不禁,“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周遭嫔妃纷纷侧目,眼中尽是疑惑,不是,这都说太子被人下毒害死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事,这有这么好笑的吗?
七皇子的母妃庆妃狠狠剜了映妃一眼。这个映妃有病吧,他儿子看着都那么不舒服,她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真是惹人生厌。
裴泊苍看着七皇子那样,好奇在心里问:【阿驼,我七皇叔是怎么了,咔住了吗?】
裴凖原本端坐一旁,正暗自憋笑,一听苍儿这话,立即佯装惊觉,急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七皇子身边,拽着七皇子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按回椅子上,大力拍着他的背:“七哥啊七哥,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吃个东西都能咔住。”
那边庆妃也站起来,一脸焦急道:“陛下,老七咔住了,要不差人喊个太医来瞧瞧?”
昭庆帝忙着写字,头也没抬,语气随意:“死不了,阿凖,喂你七哥喝点水。”
“儿臣遵旨。”裴凖欢快地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喂到七皇子嘴边,笑着说:“七哥,你快喝一口水,往下顺顺。”
七皇子感觉自己耳朵要被那蜂鸣声震聋了,脑袋也一阵阵抽痛,喉间也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卡得他喘不上气,憋得他两眼直冒金花,顿觉天旋地转。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喝水的事,他这么大个人了,咔没咔住还不知道嘛。
可见素来爱捣蛋的九弟一边憋笑憋得脸通红,一边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只好由着他给自己喂了口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一大口水下去,人的确稍微舒服了点,眼中金花也少了些,那窒息感也没那么强烈了,紧接着又开口:“阿凖,你可知”
裴凖见他又来,连忙伸手把他嘴死死捂住,用眼神往苍儿那边看了看,用气声提醒:“七哥,不想像刚才那样难受,就别瞎说话。”
七皇子云里雾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再乱说话。
裴凖这才把手拿开,转头看向大家,实则是冲着苍儿,笑着大声说:“我七哥没事,就是吃太快,卡住了。”
裴泊苍放下心来,接着问:【阿驼,你接着说。】
见苍儿和阿驼继续聊了起来,裴凖转身,想回到苍儿身边去坐,怎料刚走出一步,胳膊就被两只手齐齐拉住。
他回头一看,一只手是七皇子的,另外一只手则是三皇子的,两人正盯着他,眼神有点可怕。
裴凖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作甚?”
三皇子和七皇子合力把这个最小的弟弟拉到他们中间,五皇子极其有眼力见地搬来一把椅子,三人把裴凖按到椅子上,低声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凖挣扎着想跑,可两只大爪子一左一右按在他肩上,后脖颈还有一只手卡着,他丝毫动弹不了,便伸手指了指苍儿方向,悄声回:“先听,听完我再仔细说与你们听。”
三人也怕错过什么,便点头,同意了,可搭在裴凖身上的手却没有挪开分毫,生怕他溜了。
坐在对面的众位嫔妃看到几位皇子的动静,联想到方才九皇子裴凖那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都猜到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裴凖的母妃英妃,就见她果然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稳稳坐着,几个和她交好的嫔妃便悄悄起身凑了过去,想打听一二,可英妃的回答和九皇子一样:“先听,回头再说。”众人无奈,只得先坐回去。
七皇子闹这一通的功夫,昭庆帝笔走龙蛇,终于把方才到的那批官员的名字全都加在了《内阁大学士花名册》上。
当然,除了中极殿大学士黎阁老,建极殿大学士蔡阁老,文华殿大学士萧阁老,武英殿大学士夏阁老,文渊阁大学士尹阁老,东阁大学士戴阁老,内阁原来的这六位阁老有头衔外,其他的一律都没有头衔。
昭庆帝把笔放在一边,长舒一口气,示意太子可以坐回去了,太子点头应是,搁下手里的墨块,从服侍的太监手里接过湿的巾帕,净手之后,走回妻儿身边坐好。
小羊驼刚好搜索完毕,答道:【小主人,给太子下毒的人不是七皇子。】
七皇子神色骤然一松,朝打量他的众人摊了摊手,眉宇间尽是坦然——看吧,他这般光风霁月的君子,怎么可能会谋害太子。
庆妃紧攥的帕子终于松开,吊着的一颗心也安然落回了肚子里,她就说她的老七断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裴泊苍接着问:【那给我皇爷爷寝宫放火,烧死我皇爷爷的人呢,还有追杀我和我娘,在回京路上截杀我四皇叔的人,也都不是他吗?】
众人一听这一连串的变故,各个面露惊愕。太子,陛下,越王全都死了?怎么可能?
不是,陛下,太子,越王不是都好好在那坐着呢嘛,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七皇子和庆妃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高高吊了起来。这还没完了是吧。
黎太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变,出声道:“陛下,是何……”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众人看过去,就见黎太后面色惨白,和先前七皇子一样,先是捂脖,后是捂耳,两眼一翻,险些摔倒。
池太妃及时伸手扶住,温声道:“太后,当心。”
黎太后缓了缓,感觉好了些,低头瞧了一眼池太妃还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了看池太妃面上的笑容,声音不悦:“看来,池太妃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池太妃笑了笑:“不过比太后早几日知道罢了。”
大殿众人各个火眼金睛,看到黎太后这番反应,再一想方才七皇子也是因为说了话才那般,便都明白了个大概。
这就是不让人说话的意思呗。
众人都是眼睁睁瞧着两人又翻白眼,又抻脖子的样,即便没有亲身体会,也知道该有多难受,便都把嘴闭严了些。
带了孩子同来的,便拿了吃食或者玩具哄住,更有甚者,直接将孩子嘴给捂上了。
裴泊苍窝在自家娘亲怀里,丝毫没有察觉大殿的暗潮涌动,他手里摆弄着他的拨浪鼓,静静等着阿驼的回答。
小羊驼又搜索一番:【那些事都不是七皇子干的。】
裴泊苍:【那就是说,我七皇叔是个好人喽。】
小羊驼:【算的上是个好人,七皇子裴衡,今年十九岁,还没封王,仍旧住在京城的府邸,他自幼贪玩,喜好享受,立志要做一个闲散王爷,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丝毫野心,对于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来说,他对自己的定位算是很清晰的。】
七皇子颇有些得意地朝看向他的众人点了点头。别以为他不知道,背地里有些人笑话他不学无术,他可是聪明着呢,哥哥们都比他能干,他何必惹那嫌。
对面的庆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瞪完也忍不住笑了。老七这般也好,不管是他哪位哥哥登基,老七都能过一辈子逍遥日子。
裴泊苍:【可是先前不是说,当初我爹爹和我皇爷爷死了之后,我每个皇叔背后都有人支持吗?那支持我七皇叔的是谁?】
七皇子和庆妃的脸色齐齐一变。搞什么,他们母子可没有那等野心。
小羊驼:【支持七皇子的是七皇子的外祖家,庆妃的娘家,也就是礼部尚书孟大人为主的一些官员。】
庆妃和七皇子一脸惊骇,下意识看向阁老们坐着的位置,从阁老们的间隙中看到了脸色煞白,端着汤碗的手在抖个不停的礼部尚书。
要不是身旁人拉着,礼部尚书都要跪到地上了。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可能生出那等不臣之心,支持自家外孙当皇帝呢?
被众位同僚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礼部尚书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好吧,他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他发誓,他也只是在心里做做梦而已,绝对没有丝毫行动的啊。
裴泊苍:【那我七皇叔想当皇帝吗?】
七皇子脸色刷的又是一白,偷偷看向昭庆帝,正和昭庆帝审视的目光对上,吓得他心头一抖,忙移开视线,再不敢看。
小羊驼:【怎么说呢,在那之前,七皇子是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的,尤其是在四皇子死了之前,他一直认为即便小主人你当不了皇帝,但好歹四皇子是嫡子,怎么也该四皇子来当这个皇帝。】
裴泊苍歪在太子妃怀里,看不到众人脸上的惊骇神色,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那后来呢?】
小羊驼:【后来四皇子没了,孟尚书又召集交好的一众同僚一个劲儿地鼓动七皇子,七皇子便也动了心,觉得反正大家都是庶出,谁当还不一样。】
根据之前阿驼说过的那些事,裴泊苍知道,七皇子肯定是没当上的,于是直接问:【那后来我七皇叔是怎么死的呢?】
七皇子目瞪口呆,还有些抓耳挠腮。
不是,还没说他到底当没当上皇帝呢,他怎么就死了呢?
昭庆帝把七皇子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混账也是个不安分的,都赶不上人家老九。”
小羊驼:【那时候,七皇子以为自己也有机会登上九五之尊,整个人精神抖擞,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斗鸡遛狗,花天酒地,一反常态正经起来,带着一帮子人四处游走,不是拜访这个大臣,就是结交那个权贵,暗地里拉拢人心。】
【但按照大宸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七皇子前头还排着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所以他做的这些事情,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大都是晚上出动。】
【那日七皇子外出拜访一位官员,回来路上,他的马竟突然发狂,扬蹄疾驰。恰逢迎面又来了一辆失控的马车,双方都来不及躲避,就那样撞在了一起,七皇子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摔得半天动弹不了,来不及起身,又被受惊的马当胸踏过,顿时口吐鲜血,当场殒命。】
七皇子脸色大变,下意识捂住肚子。他、他死的竟然那么惨的吗?
随着那神秘人活灵活现的叙述,庆妃脑中闪过一幅幅惨烈的画面,立时捂住了心口,低呼一声:“我的儿。”
挨着她坐的两位嫔妃看到昭庆帝目带警告看向这边,忙伸手捂住了庆妃的嘴,一人低声劝:“慌什么,七殿下不是好好在那坐着呢嘛。”
另一人也小声说:“是啊,那人怕不是在讲故事吧,一会儿这个死,一会儿那个死的,可你瞧瞧,哪个不是好好坐着的。”
坐在她们前面的英妃回头小声解释了句:“说的是以后会发生的事,不光先前提到过的那些人会死,还有我,以及你们,也都会死。”
三人脸色都是一变,齐齐捂住了心口,再不言语。
死来死去的,裴泊苍早就听习惯了,晃动了一下拨浪鼓:【是阴谋吗?】
小羊驼:【是阴谋。七皇子骑的那匹马是一匹良驹,他骑了很多年了,向来温顺通人性,怎会无故发狂。那马踏死七皇子之后,随从追上来将马射死,事后检查马鞍,赫然发现马鞍下藏了三枚铁钉。】
【可他们出门前,明明仔细检查过马鞍,一路上都安然无恙。偏生就在那官员府上小坐片刻后,刚骑出不远,马匹突然发狂,这分明是有人趁他们在那大人府上逗留时,偷偷在马鞍上动了手脚!】
裴泊苍:【他们去的是谁家里?】
小羊驼:【武英殿大学士夏阁老,也就是夏昭仪的父亲,他想去拉拢夏阁老支持他,这样自己的胜算就能大一些。】
夏阁老正端着一碗凉透的鸡汤,既没心思喝,也没地方搁,闻言手一抖,险些把碗丢在地上,慌里慌张端住了,汤却洒在了官袍之上。
他心中惊骇不已。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多皇子,哪个不比七皇子强,即便他老眼昏花,也断然不会去支持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吧?
别说支持,他压根都不会让他进门的好吧。
裴泊苍从太子妃怀里坐起来,往阁老们那里瞅了瞅:【阿驼,那你去扫夏阁老,看是不是他让人干的。】
小羊驼两眼冒出一束蓝光,却没扫到:【小主人,阁老们坐得太远了,已经超过三丈了,扫不到哎。】
裴泊苍肚子饱饱的,还不大想动,于是又说:【那行吧,那待会儿再去扫他们,你接着扫我六皇叔。】
第36章 036猝不及防
【第三十六章】
六皇子神色一紧。得,这是轮到他了。
心中又激动,又忐忑,习惯性想搓一把脸,刚抬起手,却发现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脸上,手便中途改道,弹了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假装淡定。
听到这么多,他也差不多听明白了,那个叫阿驼的男子说的那些话,应该是以后会发生的事。
他裴屹可以举手对天发誓,他过去,和现在,绝对没有觊觎皇位分毫,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问题是,那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按照那个阿驼所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父皇,大哥,还有四哥都没了,然后皇位就摆在苍儿那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娃手中。
那种情况下,就连老七那个不学无术的都想过要坐上那个位置,所以,他这个能文能武的,即便是想要那个位置,也没什么错吧。
小羊驼快速扫完六皇子:【六皇子,景王裴屹,今年二十岁,母妃是雅妃,外祖父是东阁大学士戴阁老。】
裴泊苍好奇:【怎么我皇叔们的外祖父那么多阁老的?】
小羊驼:【是啊,咱先前不是说过,昭庆帝后宫里头好多高位嫔妃,都是当年内阁带头逼着昭庆帝纳的吗,肥水不流外人田,那这些阁老们自然不会把这个好机会轻易让给别人,戴阁老的女儿进宫之后就成了雅妃。】
裴泊苍:【那阿驼你能扫到雅妃吗?】
【应该能。】小羊驼试着扫了一下,还真扫到了,搜索一番说:【小主人,这里有件有趣的事,原本雅妃并不受戴阁老待见,是当时戴家没有其他适龄女儿,雅妃这才被从庄子上接回家,送进了宫。】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雅妃,雅妃低头垂眸,看不清神色,可嘴角却紧紧抿了起来。
裴泊苍:【怎么回事?】
小羊驼:【雅妃是戴阁老原配夫人生的,后来原配夫人病逝,戴阁老就另娶了一位夫人,那位续弦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见雅妃文雅端庄,才情出众,她自己生的女儿和雅妃一比,完全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她心生嫉妒,就拼命逼着自己女儿要处处和雅妃比。】
【怎奈她的亲生女儿和雅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琴棋书画样样不喜,却是个爱吃的性子,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到厨房琢磨吃食,小小年纪练得一手好厨艺。】
裴泊苍:【那也挺好的啊。】
小羊驼:【是挺好的,可那续弦夫人却觉得她女儿总往厨房跑登不上大雅之堂,所以总是骂她女儿,可无论她怎么骂,她女儿就是不听,该吃吃该喝喝。】
【续弦夫人气得不行,气过之后,看雅妃越发不顺眼,每每见雅妃优雅端庄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觉得心梗,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她。】
【后来,她就想了个歹毒的主意,假装怀孕,之后又在雅妃路过她身边时故意摔倒,假装流产,碰瓷雅妃,然后污蔑是雅妃撞的。】
【戴阁老当时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所以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在戴阁老眼中就是他的嫡长子,苦盼了多年的嫡长子就那么没了,戴阁老气昏了头,又见那续弦夫人哭得凄惨,便一怒之下将雅妃给送到了庄子上。】
【那时候雅妃已经十三岁,马上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就那样被送到了庄子上,好像就被遗忘了一样,足足待了六年,都没被接回去。】
【雅妃以为自己一辈子就会待在庄子上了,已经认了命,每天在庄子上养养花,种种草,写写诗,画画画,倒也过得怡然自得。】
【后来突然有一天,黎阁老亲自跑来接了她回去,没多久她就被送进宫里了。】
裴泊苍:【既然那续弦夫人那么想让自己女儿出风头,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女儿嫁?】
小羊驼:【那续弦夫人倒是想来着,她得知家里要送个女儿进宫时,第一反应就是给女儿退亲。】
【可那时候她女儿已经过了及笄,早就定了亲事,再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
【结果她女儿也是个刚烈脾气,无论那续弦夫人软硬兼施怎么劝都不肯,说得急了,她直接拿把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说要是再逼她,她就死在她们面前,还讥讽那续弦夫人那么想要荣华富贵,干脆自己和离进宫算了。】
【那续弦夫人气得鬼哭狼嚎,直骂白眼狼,没良心,可再骂也没用,她女儿就是不肯入宫。】
【黎阁老这才想起庄子上还有个女儿在的,于是连夜跑去庄子上接人。】
大家都目露同情地看向雅妃,同情之余又有些敬佩她,雅妃气若芷兰,永远都是那么优雅大方,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受了那么多苦呢。
大家看完雅妃,又都看向戴阁老,就见戴阁老灰头土脸,一脸的懊悔和愧疚。
他身旁的夏阁老好奇问:“戴阁老当真不知你女儿是被冤枉的?”
戴阁老以拳捶腿,痛心疾首道:“家门不幸,竟养出这样一个毒妇。”
六皇子此刻也不顾上再忧心自己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冷冷地看了一眼戴阁老。
七皇子小声说:“六哥,真没看出来戴阁老是这样一个不辨是非之人。”
六皇子冷哼一声:“虚伪之徒罢了,难怪我母妃以前总是私下叮嘱我千万别跟我外祖家走得太近。”原先他还以为母妃是怕父皇对他心生忌惮,没想竟是因为这些往事。
九皇子好奇:“六哥,雅妃娘娘以前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六皇子心疼地看向自家母妃:“我母妃从来没和我说提过一个字,要早知道,我绝不会和那些人那般亲近。”
七皇子拍拍六皇子肩膀:“六哥,你别多想,雅妃娘娘也是为了你好。”
六皇子点头:“我知道。”
小羊驼说完雅妃的事,又搜了搜,接着说:【小主人,咱们说回六皇子。】
听到阿驼又开始说话了,几位皇子忙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小羊驼:【首先,不是他下毒害的太子,也不是他给昭庆帝寝宫放的火,四皇子也不是他杀的。】
裴泊苍:【那我六皇叔就是没干坏事了呗?】
小羊驼:【但是,七皇子马鞍下的钉子却是他让人放的。】
一听这话,刚刚为了安慰六皇子和他勾肩搭背哥俩好的七皇子脸色登时一变,一把推开七皇子,还踹了他椅子一脚,低声咒骂一句:“好你个死老六,我踹死你。”
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六皇子连人带椅子被他直接踹出去两人距离,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刺得众人耳朵发麻。
第37章 037大尾巴狼
【第三十七章】
这一声动静着实不小,惊得裴泊苍一个激灵从太子妃怀里直起身来,小手攥着太子妃的衣襟,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阿驼,怎么了?】
小羊驼:【不知道啊,小主人。】
三皇子几人见那圆乎乎的小胖娃探头往他们这边张望,赶忙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形,做成一堵人墙,将小娃娃的视线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裴泊苍张望几眼,什么都没看到,便拽了拽太子衣袖,伸着小手往那边一指:“爹爹,看。”
“好,爹爹瞧瞧。”太子装作若无其事起身,目光警告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一群不省心的东西,竟敢在大殿上直接动手,要是惹得苍儿察觉什么,看待会儿他怎么收拾他们。
七皇子刚站起来,想追着六皇子再狠狠踹上几脚的,被太子这凌厉的一眼钉在原地,只得狠狠甩袖,愤愤不平坐了回去,咬牙切齿指了指六皇子。你给我等着。
太子震慑完弟弟们,伸手将儿子抱过来,摸着他的小圆手:“没事,你九叔没坐稳,摔了。”
他没敢提六皇子和七皇子,生怕苍儿起疑心。
九皇子乐得背这个锅,趁机从几个哥哥手下逃脱,快步走回苍儿这边,挨着他坐了:“苍儿别担心,九叔没摔疼。”
裴泊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小脑袋,在心里说:【我九叔这么大个人了,坐着还能摔跤。】
小羊驼附和:【九皇子就是个皮猴子。】
裴泊苍:【阿驼,那我六皇叔为什么要在我七皇叔的马鞍上动手脚?】
小羊驼:【六皇子那时候也有问鼎之心,他的外祖父东阁大学士戴阁老自然是拥护他的,戴阁老在朝中虽然也声名显赫,但终究不及内阁首辅黎阁老手握实权,如果没有其他人支持,他自然是争不过三皇子的。】
【那般情势之下,六皇子和七皇子倒是想到了一处,都盘算着在朝中培植羽翼,夏阁老便成了他要笼络的重要目标。】
裴泊苍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六皇叔和我七皇叔都想拉拢夏阁老,他很厉害吗?】
小羊驼详细解释道:【那时情况是这个样子的,已经被河豚毒死的萧阁老就不提了,就说内阁剩下的五位阁老。】
【内阁首辅黎阁老是三皇子的外祖父,自然是站在三皇子身后的。】
【内阁次辅蔡阁老是德妃的父亲,但是德妃没有生育子嗣,所以蔡阁老没有自己的外孙需要支持,他素来是黎阁老的忠实追随者,黎阁老干啥他干啥,很多人背地里都讥讽蔡阁老是黎阁老的应声虫,跟屁虫。】
大家一听这话,全都看向了蔡阁老,就见蔡阁老坐在黎阁老身后半人位置,不动如山地坐着,丝毫没有因为阿驼的话而生气分毫。
小羊驼:【然后戴阁老是六皇子的外祖父,自然是支持六皇子的。】
【文渊阁大学士尹阁老,是五皇子的外祖父,毫无疑问是拥立自家外孙的。】
【这么一来,就剩下一个整日笑眯眯的夏阁老,态度不明,还没站队。他见谁都和和气气的,跟谁关系都挺好的样子,所以就成了六皇子和七皇子争相笼络的对象。】
小羊驼:【可还不等六皇子出手,七皇子却先一步登了夏阁老家的大门,六皇子知道之后,很是火大,觉得明明他这个哥哥在上头还没死呢,七皇子就想着要皇位了,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裴泊苍:【他说我七皇叔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是那时候,我三皇叔和五皇叔不也都好好活着,他就想着当皇帝,不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三皇子和五皇子都目光不善地盯着六皇子。就是,苍儿这么小,都懂得这个道理,这个老六没把他们这两个哥哥放在眼里,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老七。
五皇子更是一脸鄙夷地摇了摇头,低声说:“老六,本王今日才算看清,你为了那九五之位,竟能将骨肉血亲尽数抛却,活生生害死了七弟。这般行径,与禽兽何异?”
听到五皇子为自己打抱不平,七皇子感激地看向五皇子,朝他拱了拱手,无声道谢。感谢五哥仗义执言。
六皇子心中却是不服,攥了攥袖中拳头,可到底是心虚,没敢还嘴。
小羊驼:【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
【六皇子拿不准夏阁老会不会站到七皇子那一队去,于是让人趁着七皇子在夏阁老家喝茶的功夫,在马鞍上做了手脚,他当时只是想给七皇子一个下马威,也是想让七皇子误会是夏阁老动的手脚,目的就是破坏七皇子和夏阁老的关系,所以下的命令是教训一下就好,不要伤及性命。】
【可他不知道,他手底下的人竟然自作主张,直接在马鞍下藏了三枚锋利的钉子,还下了药,那马直接发狂把七皇子给踩死了。】
夏阁老紧绷多时的脊背终于松了下来,袖中攥出冷汗的手指悄悄松开,他朝身旁几位阁老拱了拱手,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诸位都听见了,老夫先前就说,鄙人断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他几人闻言,只略掀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都没搭话。
如今这局面诡谲,谁是敌谁是友,无人知晓,还是少说话为妙。
裴泊苍又问:【害死了亲弟弟,那我六皇叔后悔了嘛?】
小羊驼:【刚一开始得到七皇子死讯的时候,六皇子是愧疚的,跪在七皇子尸首旁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可冷静下来之后,便觉得死了就死了吧,这样就少了个竞争对手。】
七皇子对着六皇子挥了挥拳,低声道:“晚些时候再找你算账。”
六皇子移开视线,不和他对视。
裴泊苍:【那我六皇叔想当皇帝,她母妃雅妃支持吗?】
众人的视线便都移到雅妃身上,就见雅妃仍旧和方才那般,低垂眼眸,端庄安静地坐着。
小羊驼搜了搜雅妃的剧情:【雅妃并不支持,她劝六皇子不要做那等凶险之事,还说,若他当真想坐上那个位置,那至少要等时局明朗,有机可乘再行动。】
【可六皇子的外祖父戴阁老却被权势冲昏了头,非要鼓动着六皇子参与皇位争夺,还说大家都是昭庆帝的儿子,谁都有资格当。】
【六皇子这个人,文才武功都还不错,加上他本来就有野心,被自己外祖父戴阁老一阵忽悠之后,就热血上头,义无反顾参与到了夺位大战之中。】
【一开始他还有所收敛,什么事情都是暗中来的,可自从他意外害死了七皇子之后,就彻底放开了手脚,公开和三皇子和五皇子叫板,可谓十分嚣张,这也就导致他很快就死了。】
裴泊苍好奇:【怎么死的?】
小羊驼搜了搜,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语气兴奋:【是被五皇子杀死的。】
众人震惊,齐齐看向五皇子。好家伙,这兄弟几个怕不是连环扣吧,一个杀一个的。
五皇子也是一脸愕然,伸手指了指他自己,一脸地难以置信。他杀了老五?这怎么可能?
昭庆帝侧身对皇后吐槽:“瞧瞧,这些个逆子,没一个好东西。”
六皇子方才还被五皇子骂得无地自容,一直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一听这话,蹭地挺直了腰板,怒目而视,压低声音讥讽道:“老五你个大尾巴狼,装什么大义凛然,方才还大言不惭骂我畜生不如,啊呸,你也配!”
第38章 038主持公道
【第三十八章】
被一个做弟弟的怼着脸骂,五皇子脸色顿时漆黑一片,有心骂回去,可一想到终归是自己杀了人家,便闭了嘴,偏过头去,不再看六皇子那张十分激动的脸。
七皇子却觉得解气,又念及方才五皇子帮他出头,便起身搬着自己的椅子放在了五皇子和六皇子中间,还往五皇子这边靠了靠,斜眼看着六皇子,低声讥讽:“老六,你杀了我,五哥杀了你,这叫一报还一报,你也犯不着这么生气的。”
六皇子被噎得没接上话来,沉默片刻,一甩袖子,侧过身去。
裴泊苍对皇叔们的暗中交锋毫不知情,只好奇问:【那我五皇叔是怎么杀的我六皇叔?】
小羊驼搜了搜,答道:【五皇子,翎王裴峥,母妃是靖妃,外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尹阁老。】
【五皇子能骑善射,文采斐然,一向又是个自命不凡的性子,六皇子七皇子两个,是在太子和四皇子先后没了之后才起了问鼎之心,可五皇子不同,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他和太子相比,只是输在了出身上,要不然他比太子更适合当储君。】
裴泊苍护短:【我爹爹是最好的太子。】
小羊驼附和:【那是自然,太子风光霁月,襟怀坦荡,德才兼备,是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
昭庆帝点了点头。老五虽有些才干,但论心性和涵养,和太子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
小羊驼接着说:【五皇子即便去了封地就藩,也一直暗中招兵买马,总想着万一发生什么变故,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结果还真被他给等到了,先前进京给太子奔丧,四皇子和六皇子都老老实实按照藩王规制,只带了两百人,可五皇子却暗中带了上千人进京。】
诸位皇子齐齐看向五皇子,六皇子当即冷笑一声,语带讥讽:“好你个老五,当真是好算计,大哥刚没的时候,父皇尚在,你就存了不臣之心,这可真是狼子野心。”
五皇子此刻已无心理会六皇子的冷嘲热讽,本能地抬眸望向昭庆帝,和昭庆帝那双寒潭般冰冷的眸子正正对上,吓得他慌忙低下头。
裴泊苍纳闷:【我五皇叔带那么多人,那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小羊驼:【他不是明目张胆带来的,而是让那些兵化整为零,乔装成各种身份,分不同时段进的京,之后就留在了京城。】
【直到后来昭庆帝驾崩,五皇子再次进京,他又以同样的方法带了上千人,两回加一起就有了将近两千人藏在京城为他所用。】
【五皇子清醒地知道,要想登上皇位,必须铲除比他更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还有其他有同等野心的兄弟。】
裴泊苍:【那他是要铲除我吗?】
小羊驼:【那倒是没有,五皇子压根没把小主人你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打算对你怎样。】
【五皇子刚到京城没多久,四皇子的死讯就传来,九皇子又宣布对皇位不感兴趣,所以他俩就排除在外,他最想除掉的就是三皇子这个最大的威胁。】
【可三皇子背后是黎阁老和蔡阁老,一时半会儿地,他也动不了,就把目标放在了六皇子和七皇子身上。】
【他比六七皇子都沉得住气,没有草草行动,而是暗中盯着两人,当得知七皇子和六皇子两人都要笼络夏阁老时,他就把七皇子去了夏阁老家的消息送到了六皇子府上,六皇子才派人在七皇子马鞍上做了手脚。】
先前五皇子为七皇子打抱不平,七皇子心存感激,刚才还在六皇子声讨的时候加以维护,可一听阿驼这话,立马变脸,对着五皇子的椅子,当的就踹出一大脚。
嘎吱~
椅子摩擦地板,再次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吵得众人耳朵发麻。
裴泊苍又被吓了一跳,探着小脑袋就往过看,在心里说:【阿驼,又是谁不小心摔倒了。】
太子忙伸手摸了摸儿子小脑袋,顺势遮住他的视线:“苍儿别怕,爹爹在呢。”
昭庆帝不悦,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冷声斥道:“吃个饭都不消停,再闹就给朕滚出去。”
七皇子和五皇子刚各自撸了袖子要掐起来,见昭庆帝发怒,连忙坐了回去。
七皇子愤怒不已,坐下之后,又觉得膈应,再次起身把椅子搬离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坐到了三皇子身边,还委屈巴巴地朝三皇子告状:“三哥,那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三皇子伸手拍了拍七皇子肩膀,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裴泊苍接着问:【那后来呢,我五皇叔到底是怎么杀了我六皇叔的?】
小羊驼:【七皇子死后,五皇子跪在七皇子尸首旁边放声痛哭,随后发誓一定要查出真相。】
【因为他事先盯着六皇子,所以还真的就抓住了六皇子的把柄,假装查了几天,就查到了六皇子的身份。】
【之后他便以兄长的身份,借着要为七皇子主持公道的名义,拎着鞭子就去抽六皇子,众目睽睽之下,把六皇子狠狠抽了一顿,边抽边骂,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好兄长的形象。】
【当时六皇子被他打得都不敢还手,却死活不肯承认,就说有人陷害他。】
【五皇子明面上表明会再查,可背地里却让人偷偷给六皇子送信,说三皇子要借着此事置他于死地,六皇子心虚,便连夜收拾包袱,准备赶在天亮城门打开,就出城,赶回封地。】
【乔装打扮之后出府,还不等赶到城门呢,就被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当成贼追赶,六皇子越发以为是三皇子安排的,带着随从拔腿就跑,这一下五城兵马司的人越发觉得他有问题,直接射箭阻拦。】
【五城兵马司的人只想把人拦住,并没下死手,可五皇子的人躲在暗处,放了冷箭,直接将人射杀了。】
六皇子气得横眉冷目,恨不得扑上去把五皇子打一顿,可碍于昭庆帝先前的话,只得生生忍住。
裴泊苍:【那后来我五皇叔是怎么死的呢?】
还不待小羊驼说话,就见那边蔡阁老面色苍白,捂着肚子痛呼出声,随即摔倒在地,嘴角溢出血迹。
第39章 039病因蹊跷
【第三十九章】
椅子被蔡阁老带倒,发出哐当一声。
变故突发,众人见此情景都吓了一跳,旁边几个阁老忙起身查看,还有人伸手去扶:“蔡阁老?”
蔡阁老也不回话,只一味儿捂着肚子低声呻吟,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
九皇子像个灵活的小猴子,当即从椅子上起身,从人群中挤过去查看情况。
听到动静,裴泊苍也顾不上再和阿驼聊天,两只小手攀着自家爹爹的肩膀,探头探脑往那边看,可众人围成一圈,他什么都没看到。
昭庆帝蹙了蹙眉,出声问:“发生何事?”
黎阁老转身过来,躬身答道:“回陛下的话,蔡阁老不知何故,突然腹痛难当,倒地不起。”
德妃端坐于席间,方才一直低着头望着手里的帕子出神,神思恍惚间竟未察觉殿中变故。
等听到动静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何事。
直到听到黎阁老的话,才知是她父亲出事,脸色立时一白,忙起身,匆匆走到殿中过道上,跪地磕头:“陛下,还请传太医为家父诊治。”
昭庆帝本也有此意:“速传太医,好生把蔡阁老抬到偏殿去。”
殿内候着的几位太监闻声立马应是,上前就要去抬人,昭庆帝又临时制止:“慢着。”
几位太监忙应是,退后两步等着进一步的命令。
昭庆帝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锦衣卫指挥使骆襄身上:“阿襄,你去。”
骆襄当即会意,躬身领命。他抬手示意,数名锦衣卫立时自殿角阴影处现身,几人上前,小心将蔡阁老抬起,脚步沉稳地往偏殿走。
黎阁老也不和众人打招呼,一脸焦急跟在一旁,关切地安慰:“老蔡,你忍耐一下,太医稍后就来。”
车阁老冷笑一声:“黎阁老并非杏林中人,何故跟去?”
黎阁老全当没听见他的阴阳怪气,只一味快走。
德妃神色担忧,语气焦急:“陛下,臣妾也想跟过去瞧瞧。”
昭庆帝挥手:“去吧。”德妃谢恩,匆匆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眼看着黎阁老他们越走越远,进了偏殿,裴泊苍有些着急,在心里说:【阿驼,黎阁老和蔡阁老都走了,咱们还没扫到呢。】
小羊驼:【没事的小主人,这么多人,今天够咱们扫的了。】
裴泊苍:【可是,要是蔡阁老像黎贵妃宫里两个嬷嬷那样突然死了,那就扫不到了呀。】
小羊驼左右晃了晃尾巴:【那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昭庆帝与太子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疑虑。蔡阁老此番突发急症,未免太过蹊跷。此刻听闻苍儿此言,心中更是疑云密布。
只是这病症来得突然,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有人暗中加害,还是蔡阁老自己演的一出苦肉之计?
若是他人加害,那肯定是蔡阁老身上有什么事,若是被阿驼曝出来,会牵连到什么人,这才遭了暗算。
若是蔡阁老自己演的戏,那想必他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亏心事,恐东窗事发,故以此计来躲避阿驼扫他。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奉命去了偏殿为蔡阁老诊治。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太医神色凝重过来禀报:“启禀陛下,蔡阁老脉象紊乱,病因蹊跷,眼下只能以止痛药丸暂时缓解其腹痛之症,还望陛下恕臣医术不精之罪。”
昭庆帝曲指敲了敲桌面:“查不出病因?”
太医抬袖擦汗:“微臣惶恐。”
昭庆帝又问:“依你之见,蔡阁老可有性命之忧?”
太医:“回禀陛下,阁老虽病症蹊跷,所幸暂无性命之虞。”
萧阁老问了一句:“方才老夫瞧见蔡阁老嘴角流血,不知是何缘故?”
太医转身对着萧阁老一礼:“蔡阁老方才腹痛如绞,剧痛之下不慎咬伤舌根,以致口中见血。”
车阁老斜睨偏殿方向,故意扬声道:“既然蔡阁老也没什么大事了,不知黎阁老为何一直在偏殿徘徊。”
经车阁老这一提醒,昭庆帝吩咐太医:“去偏殿守着蔡阁老,叫黎阁老回来入席吧。”
太医领命,转身回了偏殿。
不过片刻,黎阁老从偏殿走了出来,行至御前,深深一揖,面带愧色道:“老臣方才见蔡阁老病势凶险,情急失仪,还请陛下恕老臣失礼之罪。”
昭庆帝目光深沉,凝视黎阁老良久未语。
黎阁老忍不住微微抬头窥视,却正正撞上昭庆帝那如炬目光,心头顿时一凛。
不禁想起儿子黎时章先前同他所说:“父亲可曾察觉,陛下近来这几日似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彼时他不以为然,当今陛下虽素有雄心,但在他这位三朝老臣面前,终究要给几分薄面,素来都是礼遇有加。
可此刻直面天颜,方知儿子所言非虚,眼前的陛下,气度威仪与往昔截然不同,那从容的态度,仿佛洞悉一切一般。
君臣二人目光相接,无声对视,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众人全都敛气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黎贵妃看着这一幕,心如油煎。这都什么时候了,父亲怎么还和往常那般不知避讳,如此僭越地直视龙颜。
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拉着自家父亲一同跪下请罪,可几番纠结过后,终究还是没敢擅自行动。
黎太后察觉情形不对,开口劝道:“陛下明鉴,黎阁老同蔡阁同朝数十载,多少有些情谊,今见同僚突患危症,关切则乱,难免乱了方寸,还望陛下念在黎阁老忧心过甚,宽宥他此番失仪之过。”
昭庆帝唇角微扬,略一颔首:“既然蔡阁老已无大碍,黎阁老便且先归位。今日乃为诸位亲王设的接风宴,总要尽欢而散才是。”
方才蔡阁老那般,殿内众人都在想这宴会怕不是要中途散场,此刻听到昭庆帝这般言语,有紧张担忧的,有乐得可以继续听八卦的,可谓心思各异。
被太子抱在怀里的裴泊苍倒是松了一口气:【阿驼,蔡阁老没事,那咱们接着说我五皇叔是怎么死的吧。】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落在五皇子身上。
【好的,小主人】小羊驼上下飞舞,欢快应道,随即快速连上主系统搜索一番:【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皇子设计六皇子杀了七皇子,随后又暗中杀了六皇子,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谁知,五皇子死后的第二日,就有人将他的所作所为全部公之于众了。】
裴泊苍:【怎么公之于众?】
小羊驼:【五皇子为了除掉兄弟而暗中谋划的桩桩件件,皆被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在纸上,翌日天还未亮,这些罪状就已经遍贴京城各处,一日之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可谓妇孺皆知。】
【同一日,有人把人证物证全都送到了黎太后面前,恳请黎太后为六皇子和七皇子主持公道。】
【黎太后身为当时皇室的尊长,当即颁下懿旨,命黎阁老彻查此事,黎阁老奉旨而行,即刻将五皇子抓住,押于天牢。不出三日,就将此案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水落石出。】
【还查出是文渊阁大学士尹阁老为五皇子出谋划策,尹阁老也为此下狱。当五皇子在天牢见到尹阁老那一刻,便知大势已去,但他还是不想死,便往外传话,想见三皇子,打算让他救救自己。】
裴泊苍:【那我三皇叔去见他了吗?】
小羊驼:【去了,三皇子不光去见他了,还带了好酒好菜过去。五皇子见到仅存的手足,心中既涌起难言的妒恨,又不禁悲从中来,一时情难自抑,紧紧抱着三皇子恸哭失声。】
【三皇子也陪着五皇子一起落泪,一面狠狠拍着五皇子的后背,痛心疾首地数落他糊涂行径,一面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必将全力周旋,断不会让他命丧于此,五皇子感动得哇哇大哭。】
【当晚,兄弟二人促膝而坐,把酒长谈。五皇子满心愁苦,不知不觉喝得酩酊大醉。三皇子亲自将他搀扶到榻上安歇,又叮嘱了狱卒好生照料,这才离开天牢。】
【怎知,当晚,五皇子就窒息而亡。】
裴泊苍不理解:【睡着觉,怎么窒息而死?】
小羊驼:【五皇子不是喝醉了嘛,半夜起来呕吐,可吐着吐着又趴在床边睡了过去,怎知秽物反呛,气息窒塞,就那么无声无息硬生生憋死了。】
听着这话,五皇子皱起眉头。他这般遭遇,到底是时运不济,还是暗藏玄机?
尹阁老的眉头也皱成了川字,下意识看向了黎阁老和三皇子。
裴泊苍好奇:【我五皇叔的死是意外,还是阴谋?】
小羊驼:【从五皇子这里的剧情来看,那就是个意外。】
裴泊苍猜测:【那会不会是我三皇叔干的?】
小羊驼:【不知道,不过剧情上写,得知五皇子死后,三皇子狂奔到了天牢,丝毫不嫌五皇子吐得脏,抱着他悲痛欲绝,放声痛哭,一个劲儿懊悔自己不该由着他喝那么多酒,哭过之后,还亲自给他清理身体,换了衣裳。】
五皇子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三皇子,朝他拱了拱手,无声说:“多谢三哥。”
三皇子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裴泊苍毫不犹豫:【阿驼,那你扫扫我三皇叔吧,看是不是他干的。】
小羊驼:【好的,小主人。】
第40章 040自古皆然
【第四十章】
一听要扫三皇子,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移向三皇子。
黎贵妃心头猛地一坠,抓紧了手里的帕子,也跟着看向三皇子,只不过其他人的目光大都是好奇和八卦,她却是惶恐与担忧。
三皇子依旧稳稳坐着,可袖子下的手却不知不觉攥紧。黎阁老神色依旧,额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车阁老和黎阁老隔着一个人坐着,此刻偏头探身,看了一眼黎阁老,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帕子,伸手递过去,指了指黎阁老的额头,声音不高不低:“黎阁老怎的热成这般,快来擦擦汗吧。”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三皇子身上,一听车阁老这话,又齐齐看向黎阁老。
黎阁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自骂了几句,随后忍着怒气,抬手格开车阁老快伸到他脸上的手,“不劳车公挂念。”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按了按额头。
“不要拉倒,老夫自己擦。”车阁老浑不在意,拿着帕子在自己脸上随便擦了两下。
见小羊驼已经扫完三皇子,裴泊苍便问:【阿驼,你先看看,我五皇叔的死是不是和我三皇叔有关?】
五皇子方才看向三皇子的目光还满怀感激,此刻忽然变得警惕起来。
小羊驼:【小主人料事如神,三皇子带过去的酒里做了手脚,饮用过后会使人恶心反胃,五皇子这才呕吐不止,而且那药还有让人神智昏聩的作用,所以五皇子呕吐的时候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瘫软如泥,连手指都无力屈伸,这才被秽物呛住,断了生机。】
五皇子脸色一黑,目光狠狠瞪向三皇子。啊呸!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他方才还觉得他这个三哥有情有义,如今再看,简直可笑至极!
六皇子和七皇子二人却都幸灾乐祸地笑了,异口同声低声道:“活该,报应。”
话音未落,二人俱是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们俩竟然还能有这份默契,不禁对视。
可当看到彼此那张脸时,却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又不约而同狠狠剜了彼此一眼,随后立马嫌恶地别过脸去,可真是一眼都不愿多看。
昭庆帝看着几个儿子,冷哼一声,指着他们,小声对皇后说:“瞧瞧这一群孽障,没一个好东西,真不知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帮混账东西来。”
皇后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却是有些同情昭庆帝。
虽说陛下纳那些妃子进宫乃是形势所迫,可生下来的孩子毕竟都是亲骨肉,陛下对他们疼爱有加,精心培养,何曾吝啬过半分父爱?
没想到陛下尸骨未寒之时,他们竟全都不顾大局,不顾手足亲情,自相残杀,搁谁身上,谁都会觉得寒心。
裴泊苍听完阿驼所说,好奇问:【那我三皇叔走的时候,不是还交代狱卒要好好照顾我五皇叔的嘛,他也是演戏吗?】
小羊驼:【对,演戏的,三皇子是个注重表面功夫的人,极其在意个人的名声,若非为了在众人面前彰显兄友弟恭的贤名,又岂会屈尊降贵,特意到天牢陪着五皇子演那一出。】
【他端着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当众叮嘱狱卒一定要好好看护醉酒的五皇子,可等他离开之后,他身边的亲信又折返回去,给提牢官暗示不必打扰五皇子歇息。】
【那提牢官听音知意,当即领会其中真正含义,不光没有理会五皇子,还特意使人将当晚值夜的狱卒引到别处去喝酒。】
【到了半夜,提牢官还亲自跑到五皇子的牢房里查看了一番,想着万一有必要,他就送五皇子一程,只不过他到的时候,五皇子已经气绝身亡,他便装作若无其事悄悄离开。】
裴泊苍:【那好好一个亲王就那么不清不楚死在了天牢里,就没人管的吗?】
小羊驼:【三皇子管了啊,得知五皇子死后,他不是又跑到天牢里淹了一出兄弟情深的大戏嘛,演完之后,就开始追究责任,那个被人蓄意灌醉毫不知情的狱卒被提牢官拎到了三皇子面前,三皇子当即拔刀将人给劈死了,之后此事就当成意外处理了。】
裴泊苍:【那就没人怀疑吗?】
小羊驼:【五皇子是在三皇子去天牢看过之后才死的,但凡有点玲珑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往三皇子身上猜,但那种情况下,皇位继承人只剩下三皇子和小主人你,明眼人都知道,三皇子胜券在握,谁也不想得罪未来的皇帝。】
【加上五皇子残害手足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本也是要被处决的,所以即便有人觉得事有蹊跷,也无人声张,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裴泊苍:【我五皇叔害人在先,死得也不冤。】
小羊驼:【谁说不是呢,自古以来,帝位之争,一向就是你死我活,斗死了也正常。】
裴泊苍又问:【阿驼那你看看我爹爹,我皇爷爷,还我四皇叔他们的事,和我三皇叔有关吗?】
一听这话,三皇子,黎贵妃和黎阁老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蹦出来。
皇子们为了争夺大位杀得你死我活,自古皆然,陛下气归气,也未必会因此严惩,可要是哪个胆敢弑君杀父,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可饶恕。
昭庆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老四,老五,老六,老七都和他的死没有关系,那难道他寝宫里那把火,是老三这孽障放的?
整个大殿针落可闻,众人噤若寒蝉,都在担心,若是三皇子弑父杀君之罪坐实,陛下怕是要当场震怒,不知要死多少人。
小羊驼仔细搜了一遍,这才答:【三皇子和太子的死没有关系,和昭庆帝的死也没关系,和四皇子的死同样没有关系。】
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所幸不是哪位皇子所为,想来陛下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大家又都十分诧异,那这些事,到底是谁干的呢?
裴泊苍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可是我皇叔们全都扫过了啊,不是他们,那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胖乎乎的小团子整个人攀上太子肩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阁老们,脆生生道:【阿驼,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些老头子干的。】
一听那稚气十足,却万分笃定的话,几位阁老花白的胡须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