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和小狐狸对视一眼，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凤鸟从不对自己指手画脚，也不会管束她，但是，温晏依然心有戚戚然。
凤凰的威严目光也太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了，温晏穿越时正好是大二在读，她默默望天，虽然凤鸟的目光是看着小狐狸，可是她完全没办法在这样严厉敦促的目光下放纵自己呢。
小狐狸学着鸟语，温晏也陪着小狐狸，她开始每天坚持写自己的志怪日记。
之后的几天，温晏一边在无棣村里考察黄帝轩辕氏和少昊桑丘氏的历史传说，一边没有忘记修炼她得到的《万物春生心经》。
虽然，练了这么几天，温晏看了看《万物春生心经》的进度条还是在第一层，不过，她吐纳灵气，休息时打坐，总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偶尔施展【一叶障目】和【千变万化】神通法术的时候，温晏觉得变出来的东西更像是真的一样。她在晚上睡觉时的皮卡丘睡袍做工是越来越精细了，就好像不是她随意变出来的，而是真的有巧手裁缝出来的。
甚至，她出门在无棣村了解这个村庄历史时，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更有亲和力了。
温晏若有所思，难道这些也是《万物春生心经》的力量吗？
无棣村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大，五天时间，温晏记录完了这里的一些历史传说，也将所见所闻一同记录在了笔下。如今她的志怪书写的内容越来越多了，不仅有对于山野精怪的描述，还记下了游历过的一些风土人情。
与炎帝神农氏传说不同，比起农业生产类的故事，黄帝轩辕氏的传说更多的是关于战争。
温晏摇摇头，心中十分惋惜，虽然她十分崇敬炎帝神农氏，可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战争和暴力才是决定一个国家能不能占据顶端的决定性因素。
白天出门采风。四处看看。到了傍晚，温燕就回到租住的空屋子取出笔墨纸砚。在烛火下奋笔疾书，而一旁的小狐狸也在旁边，神色苦恼，跟着一只淡蓝色羽毛的漂亮小鸟学习鸟语。
通常是凤鸟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吐出一串鸟鸣，有时是子规，有时是百灵，有时是最普通的麻雀叫声。
小狐狸竖起耳朵，棕黑色的眼睛盯着凤鸟，慢慢地也能吐出几句鸟鸣。
温晏在一旁看着，简直就要抚掌赞叹，真像是以前教科书上学到过的《口技》那篇课文一样，要不是她就在旁边，谁能想的出来方才那一串百灵鸟的叫声竟然是出自一只小狐狸的口中？
时间过得很快，小狐狸的学习进度在缓慢增加，温晏的志怪旅行日记中关于少昊桑丘氏的记录也在慢慢增厚。
当温晏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抬头看向远处的无达山，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说道：“这座山上我们还没有去过，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看这座无
达山。”
上党郡羊头山上有炎帝神农庙，温晏看着这座无达山，心中升起一些期待，山上会有一座祭祀黄帝轩辕氏的庙宇吗？
一开始，温晏也只是路过无棣村，听说这里惊现地宫，才想着凑热闹来看看，遇到凤凰是意外之喜。
温晏想要去的地方是蛟龙所说的江陵府荆门军驻扎之地，巴蛇一族的吃人功法令她很是在意。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对着小狐狸说道：“要是山上没有找到轩辕庙或者少昊庙，我们就直接穿过无达山，离开这里，去江陵府怎么样？”
“嘤嘤。”都可以。
小狐狸尾巴甩了甩，反正只要和朋友在一起玩耍，去哪里都可以。
凤鸟从温晏的袖子里飞出来，停在温晏的手心里，啄了啄她的手指，传音入密道：“轩辕氏的陵寝不在这里，这些庙宇也不会有轩辕氏的真灵。”
温晏眨了眨眼睛，点头道：“看来不用找了，那明日一早，吃过了朝食，我们就离开无棣村。”
也许是赶巧了，第二日，温晏终于早起出门，竟然在出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对道士师兄弟。
他们俩都拿着包袱，看起来也是要离开这里。
这对师兄弟看见了温晏，也是神色惊讶了一下，拱手抱拳，说道：“三清无量天尊，真是好巧。”
温晏微微颔首，拱手回礼，看来是又要同行一段路了。
不过，也不止温晏和那对师兄弟，还有其他的一些僧人道士。
山上丛林茂密，上山的小径只有一条。
“南无阿弥陀佛，看来几位只能挤在一块儿慢慢走了，这条小径陡峭，不怎么好走。”有个身形壮实，一个顶俩的胖和尚念了声佛号，挤在树枝中间留出的一条山径，显得这条山径是愈加狭小了。
道士们大多都是身材匀称瘦削，胖道士在注重仙风道骨的道家是没有职业前途的。
有个老道士抹了把汗，说道：“这里本来也就没什么意思，只有去山上看看了，若是能碰到，有什么荒废的三清道观，磕个头拜一拜，再为道观清扫一番，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也有无棣村的村民，跟着道士和尚们一块儿上山，不仅可以采药砍柴，还能接着和这里少有见到的外乡人唠嗑。
“这座山是有些陡峭，老道长你注意些身体，不过，只要翻过这座无达山就可以走官道离开这儿了。咱们村子无论是穷桑县的县城，还是直接去江陵府的其他地方，都很方便呢。”
其他无棣村的村民提起官道来也是颇为自豪：“有了这条无达山边上的官道，咱们村子是十里八乡最富有的，从县城来的货郎也都爱来咱们村子里。”
“现在看起来这山路难爬，只要到了半山腰，那里树少，林子更稀疏，山径更好走一些。”
正如那位经常来无达山采药的村民所说，走了大半个时辰，山径不再是羊肠小道，变得逐渐更宽了一些。
温晏眨了眨眼睛，看着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师兄弟道士行踪有些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有别的事要干。
大家上山为了图个安全，又或是有人作伴，干活时能聊聊天不那么累，都是结伴而行，只有他们两个在山林可以走其他小径的时候，直接远远地避开了众人，专门挑了一条人少的小路走。
不过，众人也没什么心思关心其他人，等到了中午的时候，一起进山的这些人都以体力分成了好几部分。
谁还管两个走了没多久，就自己进了山林的两个年轻道士。
不过，出乎许多人意料，温晏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女冠竟然走在了队列的最前面，步伐平稳，在山上走了许久依然还能轻身如燕。
之前还说着自己是鹤发童颜，修炼时间最久的老道士这会儿已经需要徒儿搀扶着走路了。
温晏眨了眨眼睛，袖子里的淡蓝色羽毛小鸟飞了出来，轻轻啄了一口温晏的手心，温晏微弯眉眼，悄声道：“严师出高徒。”
这几天有着凤鸟时不时用威严目光看向惫懒不学鸟语的小狐狸，温晏也不禁更加用功了起来。
无字天书上说《万物春生心经》在修炼第一层的时候，也能起一些强身健体的作用。
温晏眨了眨那双水杏眼，眼眸明亮，闪着雀跃的光芒。真不愧是无字天书出品，果然没有忽悠人。真是没想到，脆皮大学生都可以成为徒步爬山的翘楚。温晏有些遗憾，要是穿越回去，想来这本《万物春生心经》可以成为新一套广播体操。
这次，温晏没有用【神行千里】神通法术，和小狐狸一起走走停停，靠自己的力量翻山越岭。
眼瞅着快要日上中午了，温晏眺望了一下远方，官道就在前面。
她抱起来小狐狸，把小狐狸举起来看远处，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加快步伐，穿过山林，离开无达山，到官道上去。”
“嘤嘤嘤。”
小狐狸在温晏的怀里可以看到远处，它也看见了官道，快离开这里了。小狐狸有些不满意无棣村，这里居然没有多少田鼠抓，它迫不及待去下一个地方吃到美味的田鼠了。
＊
“师兄，咱们就在这山里随便转两圈看看吧，若是没有什么厉害的妖兽，咱们就直接腾云驾雾回山门得了。”师弟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儿，摇着头，“也不知去哪里找什么神道遗物？师长们也不说清楚”
“罢了，我们找不到是没有缘分。方才我掐指一算，东南方向有一处妖气，不如我们去看看，除了妖兽，就回山门。”
师弟说道：“师兄精通卦算，肯定错不了。这样也好，这下我们回山门找不到神道遗物，也不算空手而归。”
这两个年轻的仙门弟子，说说笑笑着往卦象算出来的方向去，谁都没把这股妖气当回事，毕竟他们可有两个人。
这些山门的师长们能把他们派出来，还让他们身负找到神道遗物的使命，在下山前，这对师兄弟就是同门中的佼佼者。
仙门的师长为了确保这两个弟子真要是找到了神道遗物，能安全带回来，他们身上还有一些师门赠送的法宝，对付一些普通妖物那是绰绰有余。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钜，山中有兽，名曰并封，左右有首，喜好食人。”师弟苍白着脸色，背诵出他曾在藏书阁玉简中读到过的异兽片段。
他忍不住问道：“师兄，这凡间的山上怎么会有并封兽？”
“我亦不知，方才已经传讯告知眉月师叔。如今，我们二人只能尽力拖延时间，等到山门师长来了。”
师兄弟二人一边结印，一边尽力将并封兽引去无人的山林里。
只是，这并封兽有两只脑袋，看起来并不好骗。
它与这两个仙门弟子缠斗了一会儿，被这对师兄弟用法健在腹部刺穿了一个洞，而它也用獠牙伤了其中一人，瞅准了空当，直接扭头逃走了。
“糟了，糟了，刚才和我们一起来山上的那些凡人也不知道如今走到哪里去了，万一撞上了这并封兽，那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做师兄的此时也顾不得稳重模样了，焦急的要追上去。
师弟连忙给师兄喂了两颗回春丹药，又简单地给师兄的伤口包扎了一下。还好他们出门在外，疗伤和补充灵力的丹药带了足够多。
回春丹吃下去没过多久，被并封兽咬穿的伤口就不再流血，他们二人沿着并封兽留下的血迹追了过去。
他们有丹药可以疗伤，师兄弟还能互相依仗。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肯定能把这只异兽斩杀在此地。可是，让这两个仙门弟子着急的是并封兽会逃走，还会在逃走路上吃掉凡人。
这样一来，他们师兄弟二人要结下的因果可就多了。红尘因果一多，就会让修行之心蒙上尘埃，不再能心无旁骛。尘缘未了，就是修行之路上的大忌。
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认倒霉了。
谁让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师长可以为他们两人兜底。
温晏走在山林里，小狐狸晃着尾巴走在她的身旁。
凤鸟躲在温晏的袖子里，它方才试图又教了小狐狸一些喜鹊族的鸟语，却被小狐狸的悟性给气到了，如今正回到
袖里乾坤之中好生修养着。
忽然间，温晏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了，蝉噪鸟鸣都消失了。温晏停住脚步，心中一凛，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和小狐狸施展了隐身诀，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里的异常让温晏想到了姜家村羊头山上忽然出现的许多只巨大的蛾子，那时候，山林里的鸟儿和蝉也像是遇到了可怕的东西，不再言语。
温晏的直觉在疯狂作响，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林子里窥探，能够让鸟雀虫鸣在同一时间寂静，这次又是什么厉害的妖兽，总不至于又是蛾子吧。
两双通红的眼睛在山林里出现，面部丑陋的双头猪在林子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就在刚刚它明明闻到了一股很香甜的味道，怎么现在不见了？
这只双头猪的腹部有一道很大的伤痕，看起来是一柄剑插入了它的腹部，而这头野猪此时正在流淌着鲜血，鲜血流到了地上立刻让许多的花草染上了一层褐色的痕迹。
温晏盯着这只奇特的大野猪看了看，这是双头猪？异世界山林里的野猪长这样吗？
她作为一个穿越者，对这些并不熟悉，正在苦恼地思索着，她就看到这头凶悍的大野猪要往山上跑。
并封兽左右张望，找不到刚才那股香甜的味道。算了，它还有许多的备用粮。它已经闻到了人族血肉的味道，就在山上，不止一个，有许多血肉聚在一起，虽然没有刚刚闻到的那一个香甜可口，但是补充一下它流失的鲜血是够了。
并封兽觉得自己这时候并不会在意挑食，它刨了刨土，往山上跑去。
野猪是从这个方向要往山上去，岂不是会遇到那些和尚道士？
虽然温晏已经知道了，这里是有山精鬼怪的世界。可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些僧人道士遇到了危险，就会有神明出现来救他们，只怕还是会让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得救。
山上这些可是一些爬山都爬不动的僧人道士，要是只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怕是只能成为野猪的盘中餐。
猪是杂食动物，在穿越之前，温晏就听说过很久之前在一些地处偏僻，思想落后的农村。会把不想要的小女孩儿丢到猪圈里，让猪去啃食掉小孩子。
这可还是已经经过了几千年驯化的家猪，就连这些饲养的猪都是吃肉的杂食动物，更别提在异世界古代山林遇到的这头大野猪了。
这只野猪这么凶的样子，不能让他去把其他人给拱了。它还有两个头，吃起人来，速度还能快一半呢。
说时迟那时快，温晏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祭出了三味真火，火苗直接飞到了野猪的身前，这只大野猪还来不及做出攻击直接变成了九分熟。
温晏眨了眨眼睛，异世界的猪这么善解人意，还这么好杀吗？
一头猪居然还长两个脑袋吗？那岂不是喜欢吃猪尾巴的人没有口福了，而喜欢吃大猪头的人可以杀一头吃两只。
温晏走近瞧了瞧，小狐狸也凑近闻了闻。
这只双头猪有九分熟了，只可惜，她刚刚没有放什么香料，也不知道这样的烤猪肉好不好吃。
温晏往山上看了看，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那些来无棣村的道士和尚们来了没有。
和尚不能吃荤腥，也不知道那几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同行们，能不能把这头野猪给料理了。
要是实在不好吃，温晏只能够问问无棣村的村民们有没有人要这份九成熟猪肉了。
第38章 并封兽烤肉俺也想吃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
仙门大多坐落于渤海的五座仙山，其中的蓬莱仙山更是人间仙境。
如今在玄门堪称为道门执牛耳者的无为宗就坐落在蓬莱仙岛上，其中建造了无数的宫宇楼台，仙鹤往来其中，穿着道袍的弟子散落在各处打坐修炼。
原先，凡间各处有灵气的深山都有修士，几座名山更是各自有着道家修真门派。
昆仑山上有昆仑派，终南山上有无为宗，黄山有剑宗，还有许多修仙宗门坐落于深山之中，虽有阵法隔绝了凡人探寻修真门派，但是，修真者想要出去凡间，倒也方便。
只是，这些都是一个甲子之前的往事了。
如今，修仙门派全都举派迁移到了渤海的这五座仙山之中，仙门与人间不再那么容易往来。
这一切，都源自于仙门在害怕重蹈神道的覆辙。
神道隐匿，三界之中，已经许久见不到有神道中人出现。上至三皇五帝的真灵，下至庇护一方的城隍土地，不论是谁称呼他们的真名，想要他们显灵，都好像是存不存在一样。
仙门一开始还尽心尽力的去寻找了一番，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或许神道在慢慢消失。
天机阁擅长测算天机，上任阁主留下一个不祥的预言——天道已亡，神仙隐匿，妖鬼现世。
自此之后，天机阁就开启了护山大阵，隐藏保护起自己的山门，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界之中。
仙门当时的几位掌门和长老都在思考着那一则预言，神道已经不见了，如果仙门没有隐匿起自己，难道会像是神道一样，突如其来，某一天就全部消失不见？
为了这一则预言，许多修真门派干脆把自己门派搬去了更隐蔽的地方，后来几个大宗门一合计，何不出海去仙山，就让几个大宗门牵头，各自领几个小宗门，搬迁往渤海外的五座仙山。
许多宗门搬迁完之后，不仅设置了护山大阵，还告诫门下弟子若无必要，不要下山行走。
无为宗正是其中翘楚，门派取名为无为宗，正是取自道家的“清静无为，道法自然”，如今无为宗更是不停地告诫弟子应该远远的避开人间，不要与凡人牵扯。
“师叔，他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一位温和俊朗的青年正被一群小道士围绕着问问题。
“宗门不是说我们最好别下山吗？下山就意味着麻烦，很有可能修行不出正果，那怎么宗门还要把两位师兄给派下去，这多危险！”
“是啊，我听传道长老说了，那么多神道厉害的神明都消失了。我们宗门的两位师兄到了人间该不会也遇到什么危险吧？”
“师叔，我们不想要师兄遇到危险。”
听到这些小弟子们的担忧，这位笑起来如清风朗月一般的青年用温和的声音安慰道：“别担心，两位出去执行任务的师侄都有我特制的传讯符，若他们遇到危险，就可传讯于我。”
“师叔自然是厉害的，可是师兄下山还是很危险呀。”
“掌门让两位师侄下山是有要事。”这位眉月师叔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吧，既然是掌门让两位师兄下山去的，那一定有掌门的道理。哎，真希望师兄能够快点平安回来。”
这些小道士们得到了答案三三两两的散去，他们还是很信任这位小师叔的，毕竟谁都知道眉月师叔修为高、脾气好。从师叔这里知道了两位师兄下山，是掌门亲自派发的命令，那应该就是掌门有很要紧的事吧。
这些小弟子们私下里在讨论：“难道是什么？有关宗门存亡的任务吗？”
“我看很有可能是。”
这位温和俊朗的青年看着门派中的小弟子那些惊恐的眼神，心中不由无奈哭笑。
掌门和那几位长老真是矫枉过正了，再如何教导门下弟子不出去乱惹麻烦，也不该让他们对外界如此恐惧。修仙先心，问心就该先去红尘历练才知道自己修行的道心是什么？
忽然间，还有几个没有散去的弟子正想着等师叔那里没有人了，就去讨教几个修炼时遇到的道法问题。没想到，这些弟子看见师叔面前无风自燃了一道符篆。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两个被无为宗掌门派到人间去执行任务的这对师兄弟。
“师叔救命啊，我们在人间遇到了并封兽。”
这位师叔还没有说话，听到传音符的几个弟子都坐不住了，凑到了一块儿嘀嘀咕咕的说道：“这是什
么异兽？这些异兽很厉害吗？师兄他们可是有两个人呢，一个人打不过，还有另一个人辅助呢。”
“我之前和师姐组成一队，和他们两个比试过斗法。两位师兄配合默契，遇到区区的普通妖兽肯定没问题的，能把两位师兄逼到用传讯符向师叔求救。这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异兽啊！”
不过，还有两位在人间等着他救命的师侄，宗门这些弟子的心态问题，看来只有下次在寻掌门和几位长老好好再谈一谈了。
眉月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掐了口诀，赶去人间。
不论是谁，听到有修士在半炷香之内从蓬莱仙岛赶到了人间一座小山丘上，都会惊叹他的速度，这是已经把缩地成寸和腾云驾雾运用到了极致。
不过，眉月还是来晚了。
眉月赶到的时候，他的两个师侄已经吃上席了，一顿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并封兽大餐。
“二位师侄这是吃得好香啊。”
这对师兄弟听到师叔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叔，我们给你后来又传讯了。只是你好像在赶路，没有接到我们的传讯。”
师兄连忙向师叔解释，而师弟则是机灵地切了一块猪肉捧给了眉月师叔，说道：“师叔，你快尝尝吧。”
眉月知道是自己来的太快了，但那个时候一心只想着要保全宗门弟子的性命。自然不能再等片刻。
他看见并封兽小腹上的那道深深的剑痕，俊朗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笑意，十分欣慰地问道：“你们二人杀死了并封兽？”
这对师兄弟摇摇头，说道：“回禀师叔，我们二位不敢揽此功劳，虽然并封兽腹部那一剑是我们二人联手刺中的，但是，弟子不争气，让这只并封兽给跑掉了。”
俊朗温和的青年坐在山石上，听着两位师侄说着，微微挑起眉头：“看起来是更厉害的仙门前辈，比我更早一步到了。”
“师叔，不是我们认识的仙门前辈，等我们循着并封兽的血迹再次找到它的时候，就见到好几个凡人正在围着这只已经被烤好的并封兽分肉。”更年轻一些的师弟陷入了回忆，“那几个凡人说，这双头野猪是一位年轻的女冠打到的猎物，因着她急着要走，也不喜欢这没加香料的烤猪肉滋味儿，干脆把肉全分给他们了。”
师兄也说道：“如果是女冠，恐怕也只有她了。我们与她有数面之缘，只是一直未通姓名。先前，我们也一直以为这位女冠就是一个凡人，没想到，竟然是她斩杀了并封兽。”
师弟也点点头，说道：“那几个凡人见到我们来，倒还挺热情的，说是见者有份，给我们切了一大块。方才我和师兄正要尝一尝，师叔你也赶巧来了，不如我们一起试试看这并封兽的烤肉是什么滋味？”
这位温润如玉的青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两位师侄在人间山林里吃烤肉的提议。
他声音温和地说道：“我这就回山门去了，那些小弟子极为想念你们师兄弟。刚才还围着我，问我知不知道你们二人下山都去做了些什么？方才的传讯符也被他们听见了，知道你们二人有危险，想来是着急得不行了。我如今回去也是告诉他们，两位师侄都平安无恙。”
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
青年俊朗温和的脸庞带着长辈的笑意，“说起来，我也有一事要问二位师侄。”
“小师叔请说。”
“二位师侄可要与我一同回去？我也已经同掌门说了，神道遗物找不到也就罢了，这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对师兄弟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师叔，我们想再去找到那位诛杀了并封兽的女冠，向她道一声谢。我们二人听说她去了江陵府，也想去江宁府看看，若是之后能有什么帮得到那位女冠的地方，我们也好帮把手。”
“是啊，师叔，这不也是师门常常教导的吗？最好不要欠人因果，我们欠了她一番大恩情。先还了，再回山门去。”
眉月微微颦起眉头，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神色难得严肃，郑重地告诫两位师侄，说道：“因果固然重要。但我也不想你们，心中只挂念的是因果。”
两个年轻的道士坐在山林里沉思了一会儿，思索再三，还是对他们信赖的长辈说道：“想要向不知名姓的女冠道谢是我们二人内心的想法，不是顾及因果。”
青年缓缓点头，说道：“好。”
说罢，他掐了口诀，腾云驾雾回到了蓬莱仙山。
无为宗的那些小弟子待在岛上翘首以盼，看见眉月师叔回来了，连忙拉着他的袖子问道：“师叔，我们的两位师兄可怎么样了？”
小师叔语气温和，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笑意，说道：“安心，你们的两位师兄没有事，他们还吃上了烤并封兽的肉。”
“烤并封兽的肉，这也能吃？”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两位师兄方才还被并封兽追着喊师叔救命，没想到这会儿就吃上了。”
第39章 血目惊魂（三千字）江陵府荆门军……
这些弟子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并封兽的烤肉好不好吃，眉月的脸庞上也含着笑容。
无为宗的钟声响起，弟子们一拍脑袋：“糟糕，丹阳真人的课快要开始了，眉月师叔我们先走了。”
眉月微微颔首，目送着他们远去。等到弟子们都去了宗门丹峰，他御剑飞往无为宗掌门住的宫殿。
无为宗掌门住的地方布置的很是简陋，待客的地方只有两个蒲团。
眉月还没有说出他的来意，无为宗掌门直接说道：“眉月，你去了一次人间。”
这位掌门摇了摇头，神色很是不赞同。
“让两个弟子去人间找神道遗物，已经是破例了。你怎么还去掺和上了人间的事？仙门隐居在五座海外仙岛，就是为了避开和人间的牵扯。”
眉月微微皱眉，回答道：“弟子遇到危险，作为师长怎可视而不见？”
“他们的命灯都好好地燃着，人间能有什么事？纵有危险，出山门前给的法宝足以让他们两个保命了。无为宗的规矩就是清静无为，不沾因果，眉月，你不可再去人间。”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宗门弟子都对外面的世界感到畏惧，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这又怎么了？”无为宗掌门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些弟子都安心的待在蓬莱岛上，不是很好吗？省得这些弟子出去乱晃，遇上麻烦了，还得弄个传讯符让你去救命。一来二去的，惹上多大麻烦呀？”
眉月皱起眉，温润的脸庞上显出不赞同的神色。
无为宗掌门捧起了茶杯，做出送客之态。
眉月神色肃然，甩袖离去。
回到洞府不久，眉月又迎来了意外的访客。
来者是无为宗戒律堂的一位长老，神色讪讪地和眉月见礼，谁都知道眉月是无为宗修为最高的，他还天资出众，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这位长老有些尴尬地说道：“突然造访道君的洞府，是掌门让戒律堂来寻你。掌门说，这次你去人间之事不作处罚，下次就要来戒律堂领罚了。掌门让你好好参悟清静无为四个字。”
“我只听说过，有所为，有所不为。”眉月说完，这位戒律堂长老突然就被一股力量推出了他的洞府。
洞府内，眉月微微颦眉，眼睫毛微微垂下，神色中不悦。
他握紧手中剑，手一挥，洞府里出现了一具打坐的躯壳，而他真身御剑往人间去。
江陵府，荆门军驻
扎营地之外。
温晏走在街上，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古代的府城，比县城又不知繁华多少倍。
江陵府地处南郡，江河水道集中在此地，是贯通南北的要道。
正如刘禹锡的诗有言：“三千三百西江水，自古如今要路津。”
温晏眼眸明亮，左顾右盼，收集着关于古代大城市的第一手资料。她方才经过了几家铺子，看见了里面都有卖咸鱼，酒楼的招幡上也有绣大鱼。
看来，江陵府依靠发达的水路交通要道，城镇发展得很好。
荆门军驻扎地不远处有许多酒楼，温晏决定四处看看，找家酒楼进去吃饭，再打听一下荆门军的那位抓鬼主簿。
殊不知，她在看旁人，旁人也在看她。
温晏身旁跟着一只狐狸，肩膀上停着一只淡蓝色羽毛的漂亮小鸟，而她看着周围的目光好奇如一只机灵的猫咪，分外鲜活显眼。
有两个人群里的灰衣人就盯着温晏的背影，其中一人悄悄地往旁边小巷子里一溜。另一人就紧紧跟着温晏，他刚刚可看清了，这个女冠可是孤身一人，等抓到了这个年轻女冠，把她的跟宠狐狸扒了皮做条褥子，那只漂亮小鸟可以拿去孝敬给上头的大哥。
别的地方害怕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可不信三清，正祠里供奉的是九头玄蛇神。
温晏找到了一处府城最大的酒馆，看着人也很多。
她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一只小狐狸和凤鸟，对着上前来询问的店小二说道：“你们这儿可有包间，不要受人打扰。”
店小二带着温晏去了二楼角落里的一间包间：“客官，这儿位置就不错，楼下的声音不容易传上来。”
上菜的时候，温晏多付了一些银两，看见店小二目光惊喜，她打听道：“你可知荆门军这里曾有一个会捉鬼的主簿？”
店小二收起碎银子，目光回忆了起来，“好像很多年前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看在多给的银两份上，店小二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他曾经听说过的一些传闻，告诉这个好奇心很重的客人。
“听人说那位官人当主簿的时候，不过三十余岁，可谓是年纪轻轻，前途远大。他还是个青天大老爷，有他管着，荆门军的军纪比如今可好太多了。”
说着，店小二压低了声音，即使在包厢里也忍不住左右四处瞧瞧，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一个荆门军，把他逮着正着。
一不小心就把实话给秃噜出来了，店小二之后说话就小心了许多。
他对温晏说道：“客官您要实在好奇那位荆门军主簿的事儿城南就住着那位主簿家里的遗孀和一个女儿。”
温晏看再多的内幕消息，这位店小二也不知道了。她摆摆手，让上菜的店小二离开包厢。
现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温晏向凤鸟询问道：“凤鸟，你可要变成人形？”
凤鸟傲气地看了一眼人族的食物，说道：“凤鸟一族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
温晏看这只小鸟神气活现的模样，想来也不至于当天下第一只被饿死的凤凰。
温晏开始风卷残云地吃着上来的红烧肉、烤羊排、梅花糕，不愧是府城人流量最多的一家酒楼，这里的招牌菜真好吃。
包间里没有旁人，小狐狸也跳到了椅子上，捧着它面前的新鲜果子还有一些糕点，猛猛开炫。
在酒楼吃完一顿，温晏和小狐狸满足地瘫倒在椅子上，一起休息了一回儿。
她走出酒楼，在江陵府找了一间最大的客栈。刚一走进去，温晏面前就有客栈的伙计上前来询问。
“客官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
温晏想了想，先看向肩膀上的漂亮小鸟：“凤鸟，你要单独一间屋子吗？”
她记得凤鸟可以变作人形。
凤鸟摇了摇头。
温晏对店小二说道：“要一间上房，先住三天。”
说着，温晏递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
店小二收了银两，眉开眼笑地带着温晏去了客栈楼上。
府城最大客栈里的上房看起来挺干净，不过，温晏想起了她在王家三娘那里知道的一些客栈潜规则。
她从袖里乾坤中把一床干净的被褥取出来，铺在了床榻上。
收拾完东西，温晏看着上房桌子面前摆放的一面铜镜，显出了她真正的模样。
眉眼弯弯，色若春花的容貌在铜镜中莞尔一笑，华美如月华般的衣裳为她更添了几分雍容神秘。
凤鸟站在衣柜的最上面，正在休息，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位伏羲琴新主人突然之间变了个模样。
凤鸟歪了下脑袋，睁大了眼睛，对着温晏左看右看，鸟类有爱美的天性，让凤鸟对温晏有了更多的好感。
但是，凤鸟心中有些困惑不解：“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族，为何要遮掩自己的容貌？”
温晏心想，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被误认为是神仙。如今在外行走，改变一下容貌，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她想要在这个奇妙的世界寻仙问道，求长生，也求一个穿越回去的办法。
这一路行来，温晏有些困了。
她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盖的是自己准备的干净被褥，屋内似乎还点着熏香。
宁静悠远的气氛里，温晏慢慢进入了梦乡，可等到她睡到半夜时，烛光摇曳。
温晏总觉得似乎在被窥探，她猛地被惊醒，睁开了眼睛，她和墙壁上一只巨大的猩红色眼珠对视一眼。
温晏压抑住自己，想要惊叫，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召唤出五雷阵法，外面的天空顿时雷霆阵阵。
三昧真火往墙壁上飞去，那只巨大的猩红色眼珠很快消失不见。
温晏把昏暗的蜡烛调得更亮了一些，刚刚她不是在做梦。
小狐狸听到动静，刚刚醒来，大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嘤嘤嘤。”
怎么了？
随着小狐狸的疑问，凤鸟也睁开了眼睛。
一道白光闪过，温晏看见凤鸟变成了银色长发的俊美青年。
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唯有唇色鲜红，眉眼依然是那样的昳丽，目光凌厉。凤鸟嗅了一会儿空气，说道：“是安神香最主要的原材料的气味，会让人在睡梦中睡得更好。”
温晏心中一凛，方才迷迷糊糊中她要是没有醒来，岂不是糟糕了。
不过，上房的熏香有安神作用，也能说得过去，又不是蒙汗药，怕是不能直接断定这家客栈是黑店。
夜色正深，温晏很困，却又不敢再休息。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从床榻上跳到了地上，棕色的眼珠目光炯炯地看着温晏，看起来是要为温晏守夜。
凤鸟也坐在椅子上，银白色的长发在烛火下闪烁着光。
温晏闭上眼睛，在安心中沉沉睡去。
第40章 捉鬼异闻蛇妖十五
风露瞻清晨，鸡鸣知破晓。天光透纱窗，已是晌午时。
温晏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带起的风掀动了床边的帘子。
一只尾巴毛茸茸的小狐狸从矮几上灵巧地跳到床榻边，大尾巴一甩一甩，棕色的眼睛看向温晏，发出喜悦的叫声。
温晏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在心中默念【千变万化】口诀，为自己换了一个装饰，睡衣睡帽变成了淡青色道袍和肃穆的五岳冠。
在镜子前理了下衣裳，温晏转身绕到屏风外，凤鸟还维持着人形，白天的光线隔着窗透进来，为他的容貌增添了更多的光彩。
“昨夜多谢你守夜。”温晏看到屋内日冕，惊觉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劳累你了。”
凤鸟低下头，白色长发垂落在耳畔，俊眉修目，唇色嫣红。他看向温晏，轻声询问道：“我无妨，你还好吗？昨夜的安神香料对你还有作用吗？”
温晏摇了摇头，说道：“睡了一觉，倒是不困了。只是，昨夜的记忆我有些模糊了。如果不是看到你在屏风后守着，或许我会把昨夜之事当成是一场梦了。”
“安神香中主要的草药和灵梦草混合在一起，会让人淡忘睡梦中的一切。”
温晏抬头看向凤鸟，目光有些惊奇，问道：“你这都能闻得出来？”
凤鸟矜持地微微颔首，说道：“不同的鸟族会熟悉不同的草药。”
“那你呢？是全都知道吗？”
看见凤鸟微微颔首，温晏对于凤凰一族的厉害之处有了更深的了解，不愧是百鸟之首，第一次见面就敦促
小狐狸去学百种鸟语，学人言，化为人形的凤鸟。
温晏从袖里乾坤中取出洗漱的牙刷和盐粒，走下楼到院子里取了水漱口。
回到二楼上房后，凤鸟已经从人形变回了一只羽毛淡蓝色的漂亮小鸟。
她坐到椅子上，拿起放在案几上的宣纸，昨夜临睡前，她用自己并不高超的画技把墙壁上的异常画了出来。
墙壁上的红色眼珠让温晏感到有些熟悉，瞳孔是竖着的。
温晏低头沉思，忽然间，她猛地站起身，说道：“怪不得总觉得见过，只有蛇瞳才是竖瞳仁。昨夜墙壁上是蛇妖的眼睛在游走。”
她把桌子上的宣纸卷起来放进袖子里，踏出门去：“这座江陵府果然有古怪，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荆门军主簿还活着的亲人。”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跟在温晏的身后。凤鸟变成的那只漂亮小鸟拍了拍翅膀，绕着温晏飞了几圈，停在了温晏的肩膀上。
店小二先前说过，这位有着抓鬼传闻的前任荆门军主簿家住城南。
温晏如今住客栈说巧不巧，刚好就在府城之南。她出了客栈大门，在心中默念【万里追踪】神通法术，金色光点指引着温晏绕过几条巷子，转过几个街角，来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石板路上。
温晏走在石板路上，青苔湿滑，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她听见了前面的声音。
“主簿都死了多少年了？伍娘子，你怎么还给他守着？我瞧那尤家三郎就甚是不错，出身富贵人家，对你也是十分体贴，都不在乎你带着前头的那个女儿去尤家，你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话的这位大娘嗓门挺大，温晏隔了半条街都能听见她在说的话。【万里追踪】神通法术用来寻宅邸的金色光点也不再飘动，就这样停在了前面。
温晏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已经到了地方，还见到了这位抓鬼主簿的家属。
只是，她来得有些不凑巧，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的夫人正在被人上门说媒。
温晏往回折回去，走进刚刚路过的书铺。她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以过人的耳力听着后续的动静。
见那位说媒之人还未离开，温晏只得在书铺里继续消磨时间
这些书铺比起县城的铺子大了许多，砚台和宣纸也多了很多品种。
她照例是挑了一沓江东的宣纸，又选了一块砚台。
坐在书铺柜台后的是一位年迈清瘦的文士，见温晏虽然相貌平平，但是气度不凡，眉宇间自有一股文气在，又买了价格最贵的江东纸。
他捋了捋白须，出言问道：“道长买了这些纸，可是用来练习书画，亦或是抄写《上清心经》这些经文？”
温晏选好了东西，说道：“用来练字之用，写一下杂记罢了。”
“这些怕是要一百九十两纹银。老夫与拙荆不才，平生最爱书道。只要来书铺的客人留下一副墨宝，可以获赠一枚镇纸，或是打个折扣。”
温晏点头应了：“好。”
这几个生肖镇纸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是看起来也很可爱。没想到古代也有打卡送饮料的套路。
这位文士见到温晏应得很爽快，心中也不由得高兴，连忙在一旁取了笔墨纸砚递给温晏。
这些笔墨纸砚无一不是上品，甚至宣纸就是温晏买的价值不菲的江东纸。温晏提起笔时神色认真，在洁白如云的江东宣纸上提下一首诗。
“心正能教笔不欹，古来书法独公知。”
这位年迈清瘦的文士霍然起身，惊道：“飘逸潇洒，如行云流水。字是好字，诗尤堪配。”
这位文士感到诧异的不仅是温晏这一笔好字，更是因为他辨认不出是个字体是如今京城里哪一位书法大家的，只知道这样出众的书法之道绝不可能寂寂无名。
他心中高兴地说道：“能将字练成这般笔力，道长日后怕是要闻名遐迩，这幅墨宝也能抵得千金。”
这位年迈清瘦的文士不仅是这家书铺的主人，自己也是一位文人。他年轻时考运不济，自己也不喜欢那些经史子集，只除了一个秀才功名，并未考上举人，只得开了一间书铺维持生计。但是他尤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道。他自己擅长画竹，娶的是一位同窗之妹，擅长画梅，如今年逾古稀，在江陵府的文坛上这对夫妻也算得上有些名气。
“道长，刚才你要的这些宣纸和砚台，今日书铺愿意半折出售。”
温晏有些诧异，她选的这些江东纸可贵了，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更别提她还选了一块砚台，也是有来历的。就怕墨不好，反而浪费了这好宣纸，直接加起来，可是要一百九十两银子，半价出售岂不是只要九十五两银子。
“老丈真可谓是大手笔，一下子减免了九十五两银子，怕是府城殷实百姓家中一两年的开销吧。”
温晏来到古代，也算是调查过古代百姓的经济水平。她知道，若是在一些偏僻乡村里过日子，自产自销的农户们，一年不过用二三十两银子就足以度日。住在清溪县县城里的一般人家没有自己种的地，要另外做活，但是一年的花用也绝不会超过五十两银子。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府城，开销会比在县城大上许多，赚钱的活计也多，温晏觉得以当前古代百姓节俭度日的风俗，也绝不至于和县城的经济水平相差太多。足足九十五两银子，江陵府百姓再家境殷实，也要花用一年。
先前在清溪县，温晏可是辛辛苦苦调查出半尺布失窃真相，忍着害怕和成了精的鼠兄妹谈话，还在刘氏兴隆布庄面前人前显圣，让他们以为她是得道高人，又忙活了半天，这才赚了三百两银子。
这位年迈清瘦的文士解释道：“道长，你实在是太过看轻自己的字了。老朽相信道长的字将来一定会受万人追捧，只要道长你这幅字挂在店里当招牌，今日老朽吃点亏，其实来日反而是老朽赚了呢。”
温晏见这位年迈清瘦的文士如此坚持，在柜台前递过去银子，买到了这些宣纸和砚台，不过温晏先把东西暂存在了书铺里，她的耳力听到那位荆门军主簿家门口之前的媒人要告辞了。
纵然那位来说媒的大娘许了多少好处，这位前任主簿家的娘子都拒绝了，可以想见她态度坚决。
“宋婆，你请回吧，不要再当说客了。”
“伍娘子，你糊涂啊！”
不等这个婆子再说些什么，这位伍娘子已经把人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温晏走出书铺，就往那位抓鬼主簿家门口走。
只是，温晏心中有些担忧，这位伍娘子先前才把一个恶客送走，她这样的陌生人前去敲门，也不知这位伍娘子会不会来给她开门。
温晏微微颦眉，在这户人家的大门前叩了三声，扬声道：“请问这里可是前任荆门军主簿家？还望开门请见。”
果不其然，温晏站在门口，叩门半天，也不见屋中有人应答。她有些无奈，取出早已写好的拜帖，看向肩膀上的凤鸟，说道：“凤鸟，送拜帖一事就拜托你了。”
她肩膀上的这只漂亮小鸟高傲又矜持地点了点头，叼起温晏写的拜帖，翅膀一拍，飞过了院墙，来到屋内。
屋中，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的夫人正在闭目养神，凤鸟灵巧地飞入窗内，丢下拜帖。
只是，靠近这位夫人的时候，凤
鸟的目光中有些困惑。
这位夫人把拜帖捡了起来，凤鸟看见她拆了信封，拍了拍翅膀又重新飞了回去。
温晏等候在门前，听见凤鸟传音，说是它已经把拜帖送给了前任荆门军主簿家的夫人。
凤鸟的声音中难得有些迟疑：“还有一事。”
“你直言即可。”
凤鸟从来都是骄傲矜持自信的，温晏难得见凤鸟并没有直言。
“这位夫人身上的气味混了安神香与灵梦草。”
安神香和灵梦草？
温晏在心中暗自想道：这不是客栈中的迷香吗？竟然在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家的夫人身上出现。此事必有蹊跷。
凤鸟说完，在空中盘旋着数圈，戒备地看着屋内。
温晏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凤鸟，知道凤鸟盘旋于空中是为她警戒，传音道：“安心，我会时刻注意。”
天空中羽毛淡蓝色的漂亮小鸟轻轻地啾了一声，似乎是在回答。
温晏微微笑了一下，看着努力为她警戒的小鸟，她的心中就生出了一股安定的力量，她站在门前，轻轻叩响了门。
屋中这位身量很高的伍娘子6听到门前的叩门声，又看了看手里的拜帖，眼眸的黑色瞳仁在日光下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着的，有如某种危险隐蔽的动物。
忽然，屋中跑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女，“阿娘，是不是尤家的人又来烦你了？”
这位夫人眨了眨眼，恢复了正常的瞳仁，朝着少女招招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是，我见到拜帖上并不是尤家人，也不是宋婆，而是一位没有听说过的人。”
少女踮起脚，看到拜帖上的人名，好奇地问道：“温晏，阿娘，这又是谁？”
这位神情冷得像是冰一样的夫人蓦然回神，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得。”
“阿娘，你要见她吗？”
“让阿娘想一想。”
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家的夫人拿着这封拜帖，沉思了许久，在她的女儿一再的询问一下，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拿着拜帖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移开门上的木栓打开了院子里的门。
“久等了。”
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家的夫人见到一位头戴五岳冠，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女冠站在门口朝着她微微一笑，身旁的狐狸也像是通着灵性一般，抬起头盯着她看。
“我们想来拜访荆门军主簿的家人，不知您是……”
“主簿是我的……”伍娘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是我的夫君。”
温晏一愣，【明断是非】神通法术的超强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伍娘子在说谎。
怎么回事？她难道找错人了？
“你就是温道长吧，我姓伍，你叫我一声伍娘子即可。温道长，请跟我进来。”
温晏心中困惑，并未挑明她已察觉谎言，现在先静观其变吧。
温晏传音给凤鸟，让凤鸟一切小心。
她心中提着警惕，向着这位夫人微微颔首，温和地说道：“那就打扰了。”
等到温晏和那只充满灵性的狐狸进了院子，这位穿着藕粉色小坎肩，素色小衣和长裤的夫人盯着温晏和她身旁的这只杂毛狐狸，宛若一条暴露在阳光下的蛇。
“不知你们所为何来？自从我夫君过世后，我们家道中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图谋了。”
温晏说道：“我是修道之人，对神鬼之事很感兴趣，我听说荆门军主簿有捉鬼的本领？”
伍娘子的神情凝固住了一秒，脸上的柔弱神色褪去，笑容竟有几分讥诮，轻声询问道：“不过是一些空穴来风的流言罢了，怎么会有人信这些无稽之谈。过去那些人只把这个当成是笑话听，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会有人认为我夫君真的会捉鬼？”
“人人都言主簿擅长捉鬼，未必无因。况且，我知道这世上确实有妖魔神鬼。作为枕边人，夫人应该最清楚主簿曾经是否斩除恶鬼，庇护了江陵府的百姓。”
伍娘子的脸上神色讥诮，质问道：“那为何当年主簿亡故之时，没有道门之人前来相助？我只看见这世上妖邪丛生，却不见有仙人下凡斩妖除魔。”
不过，很快，这位伍娘子收起了讥诮的神色，她用帕子擦拭眼泪，“抱歉，我失态了。”
“娘子节哀。”
温晏选择相信她的直觉，更何况还有凤鸟的草药之术作为佐证。她心中默念口诀：“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明断是非，急急如律令。”
加持了【明断是非】神通法术，温晏的目光看了这位夫人，既然那一句话是假话，能成为谎言的唯有这位夫人的身份。
温晏再次确认一遍，询问道：“夫人，里面那位就是你与主簿的孩子吧。看着真是伶俐聪慧，夫人的福气在后头。”
“是。”
温晏睁大了一双水杏眼，开始头脑风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眼前这个人不是荆门军主簿的妻子，可是这孩子竟然真是她和主簿的女儿。
她又看向里屋，屋里的小女孩正在探头探脑，看向妇人时，目光孺慕也做不得假。
难道这位伍娘子是外室一类的存在？
可是，附近的邻居都认为她是荆门军主簿的娘子，
温晏感觉自己缺了一点最重要的线索，她决定再试探一番，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位伍娘子，继续与伍娘子闲话，说道：“伍娘子看起来如此年轻，实在看不出来已为人妇。”
温晏的这番言语可以理解成是质疑，也可以理解成是在惊叹伍娘子的年轻，只看这位伍娘子如何理解。
伍娘子招手让里屋的少女回去，却见这孩子跑过来，直接站在伍娘子的身后。
伍娘子有些无奈，看起来对这个孩子没办法。她叹口气，微微垂下头，对着温晏说道：“少年夫妻，一人早逝，只留另外一人于世间。看起来年轻又如何，我已经心如死灰。如今不过是为了照顾长大我的孩儿罢了。”
温晏抱住了小狐狸，站在这处院落里，看着这位妇人，心中生出一股寒冷之意。
这次伍娘子居然没有说谎。
这又是为何？
伍娘子与前任荆门军主簿是少年夫妻，却又不是前任荆门军主簿的妻子。
总不能这位伍娘子不是主簿的妻子，而是主簿的丈夫吧。
温晏突然之间沉默了。
在【明断是非】神通法术给出的一些信息线索里，这个猜测是最离奇，也是最符合那些线索的。
有一瞬间，温晏甚至都在想这么离奇的故事之下，这位擅长捉鬼的前任荆门军主簿是不是还没死。
“主簿是真的过世了？”
兴许是温晏问的问题太离奇了，伍娘子看着温晏的神情和看着一个江湖骗子没什么区别，她颦起眉，就要将温晏送客。
“温道长，你这是何意？罢了，你还请回去吧。”
温晏自知失言，这话在未亡人面前问的属实冒昧。
荆门军主簿之死是蛟龙当年亲眼所见，蛟龙妖力高深，要在它面前瞒过死亡，几乎不可能。
这位主簿也没有理由在那时舍弃官职身份，假死脱身。
至于她心中更加离奇的一个猜测，温晏不想当着孩子的面问询。她看向这位夫人身边的女孩儿，说道：“夫人，我有些不解想问询，不知能否让令千金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道士总不至于做媒吧。”
“不可对客人无礼。”伍娘子略带歉意地看向温晏，“小儿无状。道长，还请别放心上。”
说着，伍娘子就推了推身边的女儿，让她回屋里去。
等到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回了屋里，应该听不见这边的说话声音，温晏这才开口询问，只不过依然压低了声音。
“伍娘子，你是主簿的丈夫还是主簿的妻子？”
这样一句轻声细语的询问，落在了被问话人的耳中，却是犹如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的夫人终于不再面带笑容，眼睛中的瞳孔变得细长，像是一条真正的蛇一般。
他
的脸庞也像是蛇蜕皮一样，从柔婉的女子轮廓，变成了一张男子的脸庞。
蛇妖十五冷冷地看向温晏，吐出的声音也是男子低沉的声音：“许多年了，终于等来一个有些真道行的道士。”
温晏轻舒一口气，神情看起来没有分毫害怕，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还好她以前阅览群书，看过正经的，也看过不正经的。尤其是穿越前冯梦龙《醒世恒言》中的一些故事，让她曾经是大开眼界。
现在看来，人生之中的经历都是有用的，即使一时没有用处，之后也会有用。
温晏看的那些不正经的小说话本，不也在今日用上了？
要不是她曾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怎么能猜到主簿是女扮男装，伍娘子是男扮女装，二人虽是夫妻，却是身份错位。
这位“伍娘子”许是被温晏叫破了伪装，演都不演了，再也不见方才那副柔弱无依的模样。
苍白邪气的脸庞上有着竖着的瞳孔，神色无比阴沉。如果被那位在门口纠缠着要给柔弱伍娘子介绍良人的宋婆子看见了，怕是此生再也不敢踏足这处院落半步。
不过，这位“伍娘子”只在识破了他真实身份的温晏面前才露出了真实的性格。
“你究竟是什么人？”温晏忍不住问道，“还是，你根本不是人，你是蛇妖。”
温晏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位夫人不是人，这不是这位“伍娘子”根本没打算掩饰，直接变了竖瞳仁。
昨夜，温晏在客栈墙壁上见到了那只猩红的蛇瞳，今日绝不会认错。
“道士的眼光不错。”这位“伍娘子”说话时的声音都似乎是在带着嘶嘶作响的颤音。他冷笑着说道：“我就是蛇妖。你既然知道荆门军主簿会捉鬼，难道没听说过荆楚之地住着巴蛇一族吗？”
温晏：“……”
她当然知道荆门军驻扎地附近有巴蛇一族，但是她怎么会预想到荆门军主簿的夫人是蛇妖，还是公的。
温晏心想，若不是我有神通法术【明断是非】，也不能从你的话中分辨出真假，再从这些真假信息中推测出你这样一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夫人竟然是男扮女装。甚至你还不是人，是一只蛇妖。
这谁能想得到呢？
温晏的目光看向屋内探头探脑张望的小女孩，伍娘子脸上恢复成温柔的模样，让孩子回屋里去待着。
“伍娘子，你和这个孩子的关系是……”
转头，这位男扮女装的伍娘子又是阴沉沉的神情。他嘶嘶地说道：“我是蛇妖十五，伍娘子是我在人间的化名。她是我的女儿，人族道士，别想对她下手，不然我宁死也不会放过你。”
是的，巴蛇一族排行十五的蛇妖与江陵府荆门军主簿有个孩子。
温晏心中大为震惊，她先前想过主簿和蛇妖十五是分桃断袖，这个女孩可能是他们捡来的孤儿。未曾想，主簿会是女人，蛇妖甘愿当她的夫人来为她做掩护，以及这个孩子居然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温晏来此最重要的目的是问清楚谁把巴蛇一族吞噬万物的功法传了出去。
“巴蛇一族的功法是吞噬万物。你们一族吃人修炼，可你又与前任荆门军主簿成婚……”
温晏没有说完后面的那些话，可她不赞同的目光已经说明了她觉得蛇妖十五就是在假意欺瞒，甚至是不怀好意。
蛇妖十五听到这番质问，生气地说道：“我从未吃过人，从前是修炼功法不同。我一直觉得族中将本族功法修炼至了邪路，吞噬万物不只是吃人这么简单，更像是一种进化之道。”
“罢了，我与你一个人族道士说这些有任何用处？”他转而说道：“总之，我从未吃人，如今我与娘子有了一个孩子，更不可能去吃人了。”
温晏沉思片刻，询问道：“巴蛇一族曾经把这门功法送给了蛟龙，并且告知蛟龙想要成仙成神，就要吃人。你说，可有此事？”
如果不是那条蛟龙与清溪县的王老夫人有一段因果纠缠，怕是早已有无数人丧命于蛟龙之腹。
蛇妖十五闭上眼睛，缓缓地点头说道：“我与同族有着杀妻之仇。我妻子当年有修炼天赋，自学了障眼法，遮掩住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进入了荆门军当一个小小的文书，后来在仕途中几番沉浮，一路晋升为了主簿。在江陵府这个地方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本可以生活无忧地过下去。”
温晏认真地听着，这种时候一般会出现一个转折。
“只是那些年，江陵府有许多妖鬼作祟，为祸百姓。我早已劝过她不要理会这些杂事，反正那些妖鬼不会来祸害我们家。可我妻子秉性正直，为百姓驱鬼逐妖。在这一片渐渐传出了名气，江陵府都听说过荆门军主簿竟然会捉鬼的传闻。这些传闻引来了我同族的注意。我想带他离开这里，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的时候，她已经丧生于我族人手中。”
温晏的神通法术判定他说的都是实话。
“只不过当年，他们杀了我妻子之后，蛟龙来的太快，他们尚未来得及进一步查验尸身，这才让我妻子女扮男装的身份没有被叫破，而我也趁机变了一个柔弱的凡间女子，一直待在人间，守护着我与她的女儿。我的那些同族，它们永远都不会想到，我竟然会扮成一个人族女子的模样，我的伪装至今都没有被人识破。你去的那间客栈是府城最好的，我作为蛇生长于山间草木中，对于制作安神香料的草药很熟悉，在常人陷入沉睡时，我就会现身于墙壁中，寻找道门高人。”
原来如此。温晏恍然大悟，为何那间客栈会有安神香和灵梦草制成的香料，原来是蛇妖十五的谋划。
“这些年，我见到的都是行骗江湖欺世盗名之人，从未见过有玄门高徒出现。直到你叫破了我的身份，我想人族终于有一个有些道行的人来了。若不是之前我娘子百般阻拦，后来是我暗中出手，光凭江陵府城中的这些妖鬼精怪，就够这里成为人间鬼蜮了。”
不过，温晏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既然巴蛇一族认为吃掉人族才是吞噬万物最好的修炼方法，又为何要把这门功法趁机献给蛟龙？”
蛇妖十五冷笑一声，说道：“我的这些同族贪婪却又胆怯，当然不敢承担大肆掳掠人族这样子的因果。”
因果，这不是温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可是，如果这些因果真的能有效，为何江陵府荆门军的主簿还是死了？
蛇妖十五的脸色十分阴沉，说道：“十几年前，那股庇护人族的力量消失了。所有的妖都在蠢蠢欲动，但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他他们都在等待着有一个妖会不顾千年来的那些规矩，率先开始大肆猎杀人族，到时其余妖族就可以根据这个莽撞妖族同类的情况来判断，是继续与人族友好相处下去，还是可以直接将人族作为食材上的一种。”
温晏恍然大悟，“蛟龙就是巴蛇一族挑选的那个幸运儿吗？”
蛇妖十五点头说道：“蛟龙实力强悍，但是偏偏没有什么家族传承，却又十分想要成仙成神，如此一来，岂不是最好的幌子和棋子？只是没有想到蛟龙得到了那门功法之后，明明十分心动却能忍这十几年间没有吃掉一个人做。”
这也是巴蛇一族族至今不敢大开杀戒的原因，它们投鼠忌器，担心反而杀了人族会被这条蛟龙报复，谁都不知道它能为他的那位人族朋友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听完蛟龙的话，温晏若有所思，看来这就是妖族各方保持着平衡的原因，妖族都希望有一方不顾一切的去打断这个平衡，其中产生的后果也会由那个
第一个打破的妖去承担。
温晏默默地无语，听起来江陵府的这些妖族都是又无能又贪婪之辈。
她抱住小狐狸，把脸埋在小狐狸柔软顺滑的皮毛里，还是她的狐狸朋友更真诚一些。
凤鸟变化成的小鸟也依偎在温晏的身边，歪了歪头，啾了一声，蹭了蹭温晏的脸颊，安慰了一下陷入难过情绪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