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053“没想歪。我就是要收拾你了。……

容翊淮此去,饱尝思念之苦。

原先还未娶到她时,去北境三个月尚能克制,如今食髓知味,在那荒凉地方愈发待不住了。

好在事情办得倒是很顺利,北境的那些人恐怕没想到,朝中会翻出八年前已尘埃落定的事情重新查,对此准备不足。

容翊淮略使手段,便真的从不同证人间矛盾的证词里找到了突破口。

这几次去北境,前前后后已经待了约一年时间,他行事风格冷肃又出其不意,竟真的查出不少端倪。

威北军当年的案子,竟与如今北境细作的事合为一体,均指向盛京的某股势力。

甚至是,皇室势力。

先帝子嗣繁盛,肃云帝虽比不得先皇在子嗣上的繁茂程度,终究已有了三位成年皇子。京中大小王爷近十五人,更不提背后复杂的势力勾连。

他同肃云帝回禀过后,肃云帝沉吟了一会儿。

一向冷峻的帝王,竟难得露出些迟疑的神情,在殿内踱步几圈,最后敲定主意:“新案旧案,一起查。”

“翊淮,你父亲已多次荐了你,朕也有意,让你事成之后接替你父亲之职。”肃云帝道,“至于你父亲,倒是也有个很合适的缺。”

容翊淮默了一瞬,这倒是肃云帝第一次同他说起这件事。

伴君如伴虎,他还是谨慎道:“为陛下和朝廷办案,是我应尽职责。以我的经历和年龄,出任丞相恐还有些尚早。不过,一切以陛下考虑为先。”

肃云帝笑了,语气和缓了些:“你不必感到惶恐。翊淮,你娶的是镇远大将军的孙女,若你拜相,她便是丞相夫人。”

说到这里,语气便低沉了些,似想起某个正值年华却葬送在边境的人,“也是告慰镇远大将军和威北军。”

容翊淮心中不免泛起了涟漪。

若是做了丞相夫人,她必定是会高兴的吧。

如今母亲崔瓷是诰命夫人,若他在朝堂上得力,应该也能为宋湘灵挣一个诰命。

她本就无父无母,尽管在将军府千娇万宠地长大,容翊淮却还是想将更好的东西补给她。

心底迅速盘算完这些,他敛了神情:“是,悉听陛下的旨意。”

肃云帝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容翊淮行礼告辞,打马扬鞭疾驰回丞相府。

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她。

为迎他回来,丞相府中已设了丰盛的家宴,各色菜品均按照年节的规格所设,容翊淮一向没什么口腹之欲,眸光淡淡瞥过一桌的精致菜肴,点了点头。

倒是不少是她爱吃的。

她身边坐着个姑娘,长相是他陌生的,只是近日家书中也提到远房表妹乔蕤来了。便微微点头,以示见过。

乔蕤知道他的性子,落座后,便喊了一句:“翊淮哥哥。”

宋湘灵持著动作一顿。

果然,她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啊。

容翊淮看了宋湘灵一眼,给她夹了些她素日爱吃的菜。

乔蕤捧脸看着,嘴角挂笑,看他们这幅样子,忍不住问:“翊淮哥哥,你去北境这几个月,一定很想嫂嫂吧?”

“嗯。我当然很想她。”容翊淮这才瞧了乔蕤一眼,“乔蕤,以后叫我表哥就好。”

“不然,怕她会生气。”

宋湘灵一怔,刚想反驳,便见乔蕤已经带着一脸“我明白我明白”的神情闷头扒饭去了。

反驳的话便堵在了嘴边,只看见他唇角还未放下,更是气闷地忍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怎在饭桌上就说起“想她”,“怕她会生气”这种话,多令人害羞啊,还显得自己不够大度。

容翊淮明明视线连移都没移开,却准确无误地一把握住了她作乱的腿。

先制住,随后不动声色地捏了一把,似是在让她老实点。

宋湘灵气急,想将腿抽出来,可他却不放,面上还一派云淡风轻。

容相和夫人均在,怕闹出更大的动静,宋湘灵当真安分了,她偷偷低头看了眼。

依然是那双指节修长的手,因为发力,骨肉匀亭的手背上还可看见蜿蜒的青色脉络。

明明是用来拿笔还是持弓都不会违和的一只手,此时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住她的腿。

宋湘灵瞥了一眼就赶忙移开视线,夏日的衣衫太薄了,明明隔着软软一层清凉的纱,却像是腿肉都直接被他大掌箍住,发着热,软肉都在指缝间鼓出好看的弧度。

她心想,怎觉得他手劲愈发大了。

容青厉和崔瓷不知桌下正在发生的事情,依然笑着问容翊淮此行的一些细节。容翊淮也淡淡答了,神色如常。

过了会儿,大概是宋湘灵老实了没有再乱动,那只手这才堪堪松开,重新回到桌上放好,让她逃出生天。

宋湘灵也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造次。

乔蕤还是小孩子脾气和口味,吃了几块甜口的软糯糕点后便半饱,又吃了些旁的菜肴,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原本按照礼仪,她应当继续在堂中留候,可是晚膳前,宋湘灵和她一同在外面铺子里订做的香粉送到了。那香粉是二人精心挑选材料制作的,隔着盖子和盒身都能嗅到香气,让乔蕤心痒得很。

容青厉看出她魂不守舍,笑道:“只是家宴,你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用顾忌那么多,想去就去吧。”

乔蕤欢快地应了声,便带着婢女离开了。

这般匆忙离席,哪还有两个月前刚到盛京、迫不及待想见容翊淮的样子。

见她身影消失在院中,宋湘灵便问容翊淮:“我刚哪有生气?”

顶多是为了那个称呼有点不舒服。

容翊淮敛眸:“原来没有生气吗。”

“我看刚刚给你夹的菜,都要被你戳烂了。”

桌上余下三人都看见了她刚刚从碗中丢到碟子里,那块软趴趴、被筷子尖戳出了不少凹陷的胭脂鹅脯上。

明晃晃地在证实,刚刚宋湘灵的确心情不佳。

宋湘灵:“”

她怎么忘了,容翊淮这人一贯眼尖。

崔瓷看着小两口,喜上眉梢。她和夫君对视一眼,亦在容相脸上看出了笑意。

晚膳用完,崔瓷忍不住将自家儿子拉去旁边,又细细说了一通。

她知道,今晚小别胜新婚,恐又要失了分寸,还是得趁早提醒,免得明日又看见阿灵偷偷涂药。

容翊淮听着,应着,只是崔瓷盯着他,却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多少。

宋湘灵倒是在一边频频点头,如小鸡啄米。看得容翊淮咬牙想笑。

这么久不见,还想躲着他?

末了,崔瓷讲得口干,让婢女续个水的功夫,便见儿子拉着阿灵离开了。

一进院子,容翊淮便将她打横抱起来,往房中走,宋湘灵知道他急切地要做什么,赶忙道:“不行不行,小蕤还在院里”

容翊淮皱眉:“我与你的院子,她待在这做什么?”

“我们之前订了两盒香粉,今日正巧送到,小蕤大概还在等我一起试试呢。”她在他怀里,越说,越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便低了下来。

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手则托着她的腿,闻言不满地颠了下。

宋湘灵尖叫一声,赶紧把他的脖颈环住,因着这个姿势,饱满的弧度便贴上了他结实的胸膛,挤压得扁扁的。

而房中的乔蕤亦听见动静,慌忙跑出来,便看见表哥抱着嫂嫂,而嫂嫂羞红了脸的模样。

她一下子怔住了。

容翊淮面色如常,小心把宋湘灵放下来,对乔蕤道:“回你自己院子去。”

宋湘灵赶紧推了他一把,他作为表哥对表妹说话也太凶了吧!

小蕤在丞相府的这些日子,谁也没有对她说过半句重话。

原以为乔蕤会委屈,谁知她反而眼睛一亮,快速回答:“抱歉表哥,我马上走!”

说完,手里揣着香粉一溜烟地离开了院子。

宋湘灵气得锤他:“你干吗这么快就赶人走?她肯定想歪了!”

容翊淮牵起她的手,灼灼的眼睛紧盯着她,像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没想歪。”

“我就是要收拾你了。”

一听这话,宋湘灵的脸红得更胜刚刚。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院中的下人们亦偷笑着赶忙离开了,容翊淮带着宋湘灵进了浴房。

沐夏倒是有眼力见,宴席还没结束的时候便让人备上了热水,现下温度正好。

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除去了身上衣物,容翊淮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语气不善。

“两个月的时间,看来还没让我的阿灵学乖一点。”他的手指逐渐向下移,“刚刚哪条腿踢的我?要怎么惩罚才好?”

宋湘灵呜咽了一声,刚刚他禁锢住自己的腿那么久不放开,明明已经惩罚过了,为何眼下又提起这事?

“乖,说话。”看她羞得浑身粉红的样子,容翊淮心情不错,撤出两只手指,轻轻掐住她的面颊。

“唔别这样”

湿润滑腻的触感被轻轻浅浅地涂在下颌上,宋湘灵挣扎了两下,可是容翊淮另一只手又制住了她的腰。

他手心带着烫人的热度,所到之处无不在点火,很快便烧得宋湘灵理智全无,尽数由他掌控。

“还好是在浴室里,本来就到处是水。”他更狎昵地欺身而上,“乖宝,放松些。”

这次沐浴,两个人都洗的不安生。

甚至越洗越不干净了。

直到浴桶里的水晃出去大半,容翊淮才大发慈悲,把她抱了出来。

轻轻擦干净身子,他长手一勾,轻薄的布料便在宋湘灵面前晃了晃。

宋湘灵眼前一黑。

不是塞进衣柜的最下面了吗,是怎么被翻出来的?

“我给你穿上。好不好?”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耳廓上,痒痒的,酥麻感从耳垂传入四肢百骸,更是让她连直起脊背都要做不到。

“你怎么会买这种东西你不是正人君子吗,混蛋!”轻薄的布料果然上了身,感受到身后愈加粗重的呼吸,宋湘灵一边颤一边骂他。

“是啊。”容翊淮轻笑,“多亏阿灵让我知道,原来我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布料沾湿,明明刚刚穿好,现在又被他随意地拨到一旁。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张浓艳俏丽的脸上露出些羞愤的神情,皮肤白净如瓷,丰盈有度,只是那越丰,越白,越细,越干净,便惹人越想磋磨毁坏。

心头叫嚣的欲望从未这般热烈。容翊淮在她耳边问:

“我此去一趟,阿灵都没发现,丢了什么东西么?”

被他一提醒,宋湘灵马上反应过来了。

她更是激烈地回身骂他:“你怎么连那东西都拿?你真是登徒子!混蛋!”

容翊淮听她骂自己,可是生养在娇闺中的女子,连骂人也都只有这几个丝毫没杀伤力的词,忍不住又笑了笑,在她腰上留下动情的红痕。

“什么东西?”他非逼着她说出来,“肚兜,亵裤?怎么,阿灵觉得害羞说不出口吗?”

第52章 054你拿我的小衣做什么?

明明是每个女子都要穿的贴身衣物,却被他说得平生色气的味道。

他当时出发去北境后没多久,披月便发现有两件肚兜不见了。和宋湘灵提起时,却以为只是她衣裳太多,随便塞在了哪,便谁都没有在意。

何况丞相府的守卫森严,她这小院也从来没有进过外人,总不能是别人偷了去吧。

谁知,原来真是被偷了,而那登徒子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一想起他浑身清贵淡漠,去北境的路上英姿飞扬,却在行囊中偷偷藏了她两件轻薄小衣,她便臊得不行。

被他的指腹恶劣地磋磨着,宋湘灵快受不了了,带着哭腔问:“你拿我的小衣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穿?”

容翊淮抵着她:“做什么,当然是做想你的事情。”

有几个深夜,便是用着轻薄衣料来做些旁人根本想不到,原来一向寡淡的小容大人也会做的事。

他从来不是圣人,他亦有欲。

这欲甚至显得不堪,如同熊熊烈火,将他整个理智都烧灼。

宋湘灵羞耻极了,被折腾得狠,在他怀中被逼出眼泪,又被他伸出手指擦掉。

手指已经撤走了,眼下支撑着她的,是另外的物事。

又想起之前嫂嫂支的招,

宋湘灵看准机会,正想去蹭他的腰时。

他的手便将她脚踝握住,往上推:“两个月了,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我们分别了两月,阿灵还想着用老招数对付我?”

她脚踝细伶伶的,莹白又骨骼分明。容翊淮的手掌大,两人的身体像是天造地设地契合,她脚踝在他圈着的掌心中,严丝合缝,一点儿空隙都不露。

又是完全被掌控的动作,宋湘灵没辙,又嘤嘤呜呜地骂他:“容翊淮,你要不要脸呀,连我的小衣都偷,赶紧还我。”

被她想到骂人的新词了,虽然语气软趴趴的毫无威慑力。容翊淮一笑,令她身子都弓起来:“那几件小衣已经不能看了。乖,我买新的给你。”

宋湘灵脑海中顿时浮现生。动的画面,他是如何用自己的小衣裹住,青筋分明的大掌覆上去,包裹

怎么就不能看了,那布料一定是被蹂成了皱巴巴,湿漉漉,软塌塌的模样,深一块浅一块的

不能再想了。

因为容翊淮笑了一声,对她的状态了如指掌:“你好像有点兴奋。”

宋湘灵急着反驳:“哪有?我是在想你这么坏的行为,要赔多少件给我”

容翊淮盯着面前漂亮的她。就是这张嘴,向来说不出什么实话。

从头到尾,就是小骗子。

“好啊,赔给你。一百件,一千件,都赔你。”

第二日,宋湘灵在容翊淮的怀抱中缓缓醒来。

他还阖着眼,面容平静,怀抱却紧得吓人,宋湘灵面前便是那片好看的胸肌。去了北境几个月,线条好似愈发饱满。寻常正经穿衣服的时候,旁人恐怕想不到,布料下还能有这样的好身材。

她怔了一会儿,伸手推了推,没有挣开。

不过这动作却把他惹醒,有些不满地睁开了眼,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睡够了?”

宋湘灵嘟囔了一声:“好热”

容翊淮笑了声,放开她。

宋湘灵重获自由,赶忙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把身体摆成一个蜷缩的姿势。

容翊淮看她那样子忍不住失笑,伸出一只手压在她腰侧和小腹,轻轻揉了揉:“还胀吗?”

昨晚到最后,她一直推他,嘴里说着胀。

肚子里满当当地吃满,容翊淮再不舍得离开,终究还是抽身。

大掌按压在她的小腹上,带着温暖的温度。容翊淮很满意,他去了两个月,走之前叮嘱厨房一定要多做她喜欢吃的餐食,想着能把人再喂胖一点。

若是日日相见,大概看不出潜移默化的改变,可是与她两个多月没见,几乎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容翊淮心下就清楚了她的变化。

小小的人,皮肤白皙细腻,该纤瘦的地方显瘦,该丰满的也丰满。他是知道宋湘灵无论如何都会很好看的,可是如今的她,却极像一朵承受雨露滋润而盛放的花,叫人忍不住一采再采。

“这里也多了些肉。”容翊淮揉着她的小腹,“很可爱。”

宋湘灵却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小厨房开了窍一样,每日都给她准备极多好吃的,无一不合她的口味。

况且乔蕤也在,再加上窦晚,三个女郎时不时便会去外面的醉花轩或者春华楼,将人家从盛春到初夏的新品尝了个遍。

她抓住容翊淮的手,想制止他继续摸自己小肚子的动作:“是长胖了一些,看来近日不能多吃了。”

“没关系。”他道,“手感很好。”

在北境,容翊淮每日清晨便起身,要么赶路,要么办事,自律清醒至极。

偏偏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体也被她带软,带得骨头都快酥了。

两人黏黏糊糊在床上贴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起身。

容翊淮揉着她,忽然道:“阿灵,你想要诰命吗?”

宋湘灵一怔:“诰命夫人?”

“是。”容翊淮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解释道,“昨日陛下传召我,同我说,若手上这件事办好,或许,我可以接替父亲丞相一职。”

宋湘灵没做声,心里却在嘀咕,天,皇帝竟然给了如此诱人的条件?

在她的印象之中,大庆开国百年,有过数十位丞相,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在出任时也已经年过三十,那是位锐意革新的丞相,尽管因年纪较轻饱受同僚非议和妒忌,最终却能名垂青史。

若容翊淮查清案子,真的接替了容相一职,他将会打破百年的历史,成为更年轻的一个。

如此高不可攀的职位,如此引人饱尝的权势,难怪,他什么都不顾,执意要和将军府结亲。

宋湘灵想,若自己是男子,当如此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时,一定也会迫不及待要伸手采撷。

权力的果实,向来是无比诱人的。

宋湘灵哦了一声,又问:“我明白了,但这和诰命有什么关系?”

“昨晚骂我的时候脑子转得倒是很快,怎么这会儿反应不过来了?”容翊淮笑道,“若我真能为丞相,你便是丞相夫人。我若上奏请你为诰命夫人,想必陛下也不会拒绝。”

宋湘灵知道,诰命夫人向来是朝中官宦妻子们都想要的一向荣誉。除了可以享受尊荣,参与皇室的祭祀庆典活动之外,更有朝廷的不菲赏赐。

想到这,宋湘灵悟了。

这桩各取所需的婚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升迁、受益。

她是他的合作伙伴,亦是要从中获得利益的。

她便点了点头:“那我想要。”

容翊淮眼中,这会儿的宋湘灵乖极了,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他将她揽进怀里,情不自禁地贴了贴她的额头。

“好,阿灵想要,为夫就去争。”

话音刚落,便感觉怀中人又在推他。

他皱了皱眉,往怀中看去,便看她从自己的臂弯中探出一张皱着的小脸来:“我饿了。”

容翊淮松开她,将沐夏唤进来。

沐夏在丞相府中做了许久的奴婢,办事极为稳妥,走进来时垂着眸,丝毫不往榻上去看,只四平八稳地将早膳端进来,放在案上。

容翊淮将托盘端过来,用筷子夹起一只小笼包,喂给她吃。

小笼**薄馅足,宋湘灵的馋虫早被勾出来了,一口一口细细嚼着,吞咽着。

乖的不得了。

容翊淮看着她吃,心情极好。

他没告诉宋湘灵,丞相府的规矩,早膳一般要在堂中同家人一起吃,宋湘灵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睡晚了,便在院里吃。若觉得身上酸软不想下地,他就坐在床沿喂给她吃。

她不需要遵从丞相府的那些墨守成规,只要开心自在就好。

有容翊淮的态度,容青厉和崔瓷对她同样极为宽容。宋湘灵在丞相府,受宠程度甚至胜过以往。

宋湘灵就这样一口一口吃完小笼包,又被他喂下豆浆。

奶白色的液体挂在唇角,颤巍巍地,她本能地伸出小舌舔去,看得容翊淮心中亦是一紧。

有时候真的有恶劣的念头,想让她舔点别的。

她那么娇,若是真的让她做了,恐怕要哭半天,又和他抱怨半天。

他也舍不得。

宋湘灵喝完豆浆,抬眼便对上了容翊淮深深的眸色。

这种神情她再熟悉不过,就是要狠狠收拾她的灰暗神情。

她顿时紧张起来,在榻上挺直了脊背,将托盘推远:“我吃好了。”

“我还一口没吃呢。”容翊淮靠近,“伺候你那么久,讨个利?”

还没等她同意,人便压了过来。

可怜宋湘灵,刚刚被喂饱,又要反过来喂饱他。

当然,是用其他的方式。

另一边,堂上。桌案上放着精美的菜肴,却无人擅动,容青厉等候着,脸色越来越黑。

崔瓷在一旁,听了婢女来回禀的话,掩口笑了笑,看向夫君:“我们先吃吧。翊淮已经让人把早膳送去院中了。”

容青厉一听更是恼怒,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成什么样子!”

乔蕤在旁插嘴道:“表姨夫,您就别怪表哥了,他毕

竟刚刚从北境回来。”

“我昨晚还看到,嫂嫂是被表哥抱回去的。”想起昨晚昏暗灯光下看到的那对人影,嫂嫂红透了的脸和表哥绷紧的下颌线,乔蕤反倒比当事人还激动,“现在肯定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打雷都分不开的啦!”

“表哥运气真好,怎么娶到这么漂亮的嫂嫂的。”她又嘟囔了两句。

“好了蕤儿,你不是说想吃牛乳糕?让她们陪你去厨房看看做好了没。”崔瓷看夫君一听阿灵昨晚是被翊淮抱回院中后便愈发沉了脸,赶忙支走乔蕤,又给容青厉夹了块爽口的腌菜,“小夫妻,多正常啊。他们关系亲密,对咱们丞相府开枝散叶,岂不是好?”

容青厉听了这话,紧抿的唇角才松开来些:“罢了。”

崔瓷又笑了笑,低声道:“再说,当年你,和今日翊淮相比,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听了这话,一贯冷静的当朝丞相竟有些羞惭,轻咳两声:“哪有?我何曾同他一样,连早膳都不与长辈一起吃,偏拿到房中去的?”

崔瓷笑了一声:“你是没有,你那时候都顾不上吃早膳。拉着我就——”

“咳咳。”容青厉的耳廓也漫上红色,“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乔蕤欢喜地捧着牛乳糕回来了,一边吃,一边道:“刚做好,厨房说还没来得及送去表哥和嫂嫂那呢。”

崔瓷想着阿灵爱吃这种软软的糕点,便含笑道:“蕤儿一会送些给你嫂嫂。”

片刻后又叮嘱:“缓一些再去,啊。”

第53章 055湘灵,你有时候和容翊淮越来越……

乔蕤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端着牛乳糕去了表哥和嫂嫂的院中。

站在院内,她还谨慎地看了眼旁边劳作的小厮,见沐夏姑娘已经出入房中,取了盛早膳的盘盏,这才欢欢喜喜地进去了。

房内的窗户大开着,容翊淮已装束整齐,站在镜前整理腰上革带,看见乔蕤进来,淡淡冲她点了个头。

沐夏刚刚便看见乔蕤,将她过来的消息汇报给了两人。宋湘灵亦不惊讶,一边问:“你怎么来啦?”一边往头上戴发簪。

“厨房新蒸出来的牛乳糕,说还没来得及往嫂嫂这送,我就端过来啦。”乔蕤将盘子放在案上,“我尝了很不错的,嫂嫂和我口味喜好一致,应该也会喜欢。”

宋湘灵现在还未上妆,便道:“好呀,我来尝尝。”

谁知正往头上簪的发簪却有些不听使唤,宋湘灵没辙,唤了声:“容翊淮,总簪不好,过来帮我看看呀。”

容翊淮嗯了一声,放下正欲往束带上挂的玉佩,走过来帮她簪发。

两只手都空闲了下来,宋湘灵便拿帕子擦了擦,拈起块松软香甜的牛乳糕,一边看镜中容翊淮认真为她束发的模样,一边慢条斯理地吃。

一副怡然自得,任凭夫君为自己服务的模样。

乔蕤看了忍不住偷笑:“看来我和姨夫姨妈说的话是对的。”

“我说表哥刚回来,和嫂嫂肯定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她眨眨眼,“看我说对了吧?”

宋湘灵还没回答,容翊淮便含笑:“不错。”

“束好了。”他将簪子插。入发髻,退后两步。

宋湘灵心想,在人前的时候,他这夫婿果真十分称职,也难怪大家都说他们感情好。

在人后就恶劣了些,没日没夜压着她欺负。

不过,她好像还挺吃这一套的。

乔蕤嘻嘻笑了两声,又道:“嫂嫂,我听姨妈说,宫中近日要举办荷宴?你收到帖子了吗,可要参加?”

宋湘灵点头,帖子是昨日送到府上的。因肃云帝的亲妹慕阳长公主酷爱荷花,每每到了初夏第一批荷花盛开的时候,便会在宫中召开宴会,遍邀京中王侯和夫人。

就连政事繁忙的肃云帝,偶尔也会出现在这荷宴上,与臣民同乐。

一看乔蕤蠢蠢欲动的神情,宋湘灵就明白了,笑着问:“你想去?”

“想去的!”乔蕤眼睛睁大了,她自小在太原郡长大,听说过京中盛宴繁华的景象,却从不曾亲历过,不免向往。

“好,那日我带你去。”宋湘灵道,“估摸着你窦姐姐应该也会参加。”

“好久不见窦姐姐了,正好,我还想着把上次的香粉拿给她看看,请她给些建议呢。”乔蕤道。

宋湘灵想,窦晚这些日子几乎都在府中。名为萧隋安的未婚夫已经来了京,且她瞧着那架势,似是非要娶到窦晚不可。

可窦晚的态度亦很坚持,她心悦赵玉,脾气上来的时候说非赵玉不嫁,惹得窦府一时鸡飞狗跳,窦大人怒极,已经将她关了禁闭。

是而已经多日都未出门了。

宋湘灵对赵玉的印象说不上好。毕竟窦晚已为他同家里闹成这样,却并未见他有过什么表示。倒是映证了之前窦家护卫说的话,不过是仰仗着寿亭公祖上荫蔽,游手好闲罢了。

可惜,她同窦晚说起这些时,窦晚亦会不高兴。

乔蕤看向容翊淮:“表哥,你要去吗?”

“哪日?”

“三日后。”宋湘灵回想帖子上的时间,又道,“小蕤,不必问他,他应是不会去的。”

从前盛京中可不少这样的活动,他基本从未出席。

几乎唯一的一次,便是去年文定公主办的赏花宴,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出现,藏起了自己的纸船,于无人处给了她。

“嗯。那日还有公事要办。”容翊淮淡道。

这便是不参加了。

宋湘灵早知道他会是这回答,便将他晾在一边,将帖子取出,同乔蕤看起上面的日程来。

乔蕤看得仔细,喃喃道:“好大的阵仗不愧是长公主殿下举办的荷宴。届时皇室一定都会出席吧,还有几位王爷和公主,应该也会来?”

容翊淮系玉佩的动作微妙地一顿。

他摩挲了下璎珞,忽道:“几时开始?”

宋湘灵疑惑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有公务,不去么?”

“我改主意了。”他将璎珞整理好,玉佩自然垂下,“说起来,这似乎还是你我成婚后第一次结伴出席宴会,我也是该去的。”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

这日清晨,宋湘灵和乔蕤穿戴好,乘上容府的马车。

乔蕤坐在马车上,激动地撩起帘子,道路愈往皇宫的方向走,人便愈少,周围的护卫也愈加神色严肃,她有些遗憾:“这就是表哥平日上朝的地方?真严肃。唉,表哥明明说也会去,怎么临时有事又被叫走了。”

宋湘灵宽慰她:“无事,他说了办完事情便来寻我们。索性上午议程宽松,无非是自行赏玩,他能赶上中午的宴席即可。”

何况她看容翊淮,也不是个有闲情逸致赏花的人。

乔蕤放下帘子:“那也好,等会我们就直接去找窦姐姐吧。”

进了宫,容府的马车进不去,要换乘轿辇。

宋湘灵和乔蕤提着裙裾下了车,坐上了皇宫准备的轿辇,沿着外命妇入宫方才可通行的道路,雕栏画栋、红墙绿瓦,平生肃穆,不一会儿功夫,轿辇便到了清荷池。

“容夫人,乔姑娘,已经到了。”抬轿的宫人道,轿辇压低,方便她们下来。

眼前是一处月门,再往里,是清波荡漾的清荷池。

宋湘灵道了谢,旁边跟着的披月熟练地递给为首的宫人一些赏钱。那宫人的笑容愈发开怀,小声道:“谢容夫人赏,奴才听闻今日皇后和贵妃也会来。”

这倒是个消息,宋湘灵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宫人离开了,宋湘灵带着乔蕤跨入月门,瞬间便闻到了属于初荷的袅袅清香。

池边的亭台中,已经布置了大小不一的桌子,三三两两的大人、命妇、贵女们聚在一起,原本正在谈天说地,乍一见门口又到了新客,视

线便聚集在宋湘灵和乔蕤身上。

最为惹眼的,自然是宋湘灵。

在未出嫁前,她便是盛京有目共睹的美人,当年众多世家公子求亲、抢着给将军府下聘书的壮观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不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不过见到宋湘灵,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样长相的女子,当然有成为焦点和话题的能力。

眼下还是她出嫁之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大家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都看得出来,无论是在将军府还是在丞相府,她都是被精心地、竭尽全力地娇养着的。

宋湘灵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去亭中坐下的几步路时间,亦有几位夫人和贵女上来攀谈,话语带笑,隐隐也能感到奉承讨好之意。

她心中了然,作为将军府的千金,如今又嫁了在朝中炙手可热的容翊淮,想要结交她的人,自然比以往要多得多。

今日宴会的主人慕阳长公主也款款走来。她身着华服,头上戴着明珠宝石镶嵌的发冠,气度非常。作为当今圣上一母所生的亲妹,她的地位自不容小觑。

慕阳也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小女儿华曦郡主的年龄和宋湘灵也差不多。

是而,长公主在看向宋湘灵的时候,更是亲切,将她的手握住轻轻拍了拍:“湘灵,许久不见。今日还是新婚后头一回参加宴席吧?你不必拘束,好好赏玩,知道么?”

宋湘灵乖巧应了:“好。多谢长公主殿下。”

慕阳是真的喜欢这姑娘,看她落落大方的样子更是欣喜,又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将人放走。

窦晚便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手:“湘灵,小蕤,到我那里去坐。”

窦晚原本坐的亭子要靠里面些,宋湘灵一路走过去,倒是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对上左盼的视线,她笑了笑。而左盼则做贼似的低下了头。

左盼旁边坐着叶盈,看见宋湘灵后,倒是很体面地也冲她一笑,算作打过了招呼。

只是恐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此刻她的指尖正紧紧捏着袖口。

一看左盼那神情,宋湘灵更觉好笑,这是已经害怕上自己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先前对她出言不逊的时候,反倒挺勇敢的。

窦晚也看到了鹌鹑一般低下头的左盼,嗤笑了一声:“在净慈寺没待够三个月就给放出来了。我听闻,是左大人又去求了陛下,说为了女儿的前程和终身大事打算,不能长久待在净慈寺和那些清修的姑子们一起,声泪俱下,据说连衣襟都哭湿了一大片。”

“陛下这才允准,让左大人提前把她接出来。”窦晚道,“不过,虽没满三个月,七八十日总是有的,也差不离了。我看啊,这位给事中千金的婚事,怕是难了。”

尽管对外只说是清修,可毕竟是受陛下责罚,何况又是在寺庙里,眼下满盛京都将她视为笑柄,谁还会去提亲。

宋湘灵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左盼,见对方根本不敢将头抬起来同她对视,便又将视线重新移回正前方。

耳畔传来窦晚的声音:“有没有人说过,湘灵,你有时候和容翊淮越来越像了?”

宋湘灵一怔,语气还是平淡的:“哪有。”

窦晚无语:“现在,就有。”

乔蕤小声接话:“嫂嫂,其实我也觉得有。”

“肯定是错觉啦。”宋湘灵对她们俩这样说道。

为什么要像容翊淮?虽然他平常绷着脸抿着唇的样子是挺好看的,可是她也不要像他。

在亭子中坐了下来,宫人们呈上了茶水。既是荷宴,连茶水都是用荷叶制作的,尝一口有淡淡的清香,很是风雅。

乔蕤拿出了袖中的香膏,这是她选了好几种花朵后找盛京匠人配出来的,膏体呈淡粉色,还亮晶晶的,她递给窦晚,道:“窦姐姐,你闻闻这个香膏,可有什么建议?嫂嫂说还不错。”

窦晚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将香膏接过去,轻轻嗅了嗅。

她见过的好东西极多,一闻这香气便有了考量,便细细道:“挺好的,不过在后韵上倒是可以再改动些,不妨试试”

不远处,前来赴宴的容翊淮和萧隋安,视线齐齐看定亭中的女子。

只不过,是各看各的心上人。

萧隋安作为靖南节度使之子,甫一进京,便引来瞩目。

多的是人想与他结交,只有某个女子,从头到尾躲着他,眼里只有个他根本瞧不上眼的纨绔。

他看着窦晚,笑了下:“翊淮,我倒是很羡慕你,轻易便能娶到心上人。”

容翊淮闻言,苦笑了声。

哪里轻易?

明明惊心动魄。

当时不过去了北境一趟,他的心上人便与燕王定下了婚约。

回来后不过是短暂地犹豫,去将军府求亲的人就快要把门槛踏破。

他生怕行差就错,把心上人拱手让了他人。

这些话,他倒不愿同萧隋安讲,只道:“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萧隋安苦笑了一声:“就算难,也没有我艰难。起码你现在同夫人是两情相悦,她也很喜欢你的吧?不像我同窦晚。”

容翊淮听了他这话,却倏然沉默了。

成亲已经好几个月了,他似是从来没有从阿灵的口中听到过喜欢两个字。

毕竟,平日叫他都是全须全尾的名字,一点儿也听不出情意绵绵,平日与他相处时,除了和她有肢体接触时看见她一二害羞神色,旁的时候倒是全然没有。

容翊淮想到这里,心忽然颤了一下。

他知道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在执意索取。若不是燕王退了婚,他根本就没有娶到宋湘灵的机会。

可是,他会不会是宋湘灵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成婚数月,相识十余载。可她会不会,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第54章 056你说的没错,她当然是喜欢我的……

容翊淮莫名地恐慌起来。

若是在成亲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认为,只要把人娶到,他就觉得够了。毕竟他不是耽于情爱之人,从来都不是。

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娶到她,才只是一切的开始,而他的欲望原来如此贪婪,还想让她喜欢他,想让她爱他。

这种感觉太不好受。容翊淮也会觉得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住,丝线的另一头便在宋湘灵手里,在宋湘灵的眼角眉梢唇角。

她皱皱眉,扬扬唇,眼睛弯一弯,小小的神情亦如同蝴蝶的翅膀扇动出暴风,让他心底产生万丈波澜。

她,到底有没有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萧隋安见容翊淮半晌都没说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亦是个机敏聪慧的人,仅这一眼,便从容翊淮有些绷紧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萧隋安轻轻皱眉。

盛京人皆说,丞相之子容翊淮与其夫人青梅竹马,终于修得正果,是天作之合。

难不成,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简单顺遂?

他正欲开口:“翊淮,你”

便听到容翊淮平静,却隐隐显得执拗的语气:“你说的没错,她当然是喜欢我的。”

萧隋安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容翊淮忽然瞳孔一缩,看见一熟悉身影端着一杯茶,走到了宋湘灵所在的亭中。

他几乎想也没多想,立刻赶了过去。

萧隋安被落在原地,一愣,往那边看过去,原是一身华贵的燕王,竟又不知为何

去了宋湘灵那边,正在与她攀谈。

再看容翊淮紧张的神色,何曾还有平日的半分从容。

萧隋安顿了顿,心头的猜测仿佛也得到了证实。

容翊淮和宋湘灵,还真没那么简单。

另一边,窦晚正在和乔蕤兴致勃勃地讨论香膏的后调要使用什么原材料,才能在保证香气悠远的同时,不破坏现在膏体粉红的、亮晶晶的好看颜色。

宋湘灵对这个并不太懂,她只喜欢买现成的,并不曾自己制作,便撑着头,饶有兴趣地听她们谈论。

谁知,身边忽然暗了下来,宋湘灵一偏头,便看见燕王走过来,微微俯首问道:“这是在说些什么?本王路过,听得如此激烈的讨论,便停下来问问。”

乔蕤还未见过燕王,对上视线后,对面前高大俊逸的皇子也微微红了脸,李潭渊道:“这位便是丞相夫人的远方表亲?本王亦有所而闻。”

“小蕤,这位是燕王殿下。”宋湘灵平静提醒。

她似乎已经习惯,燕王总是会找各种奇怪的理由,出现在她的周围,古怪地同她攀谈两句了。

乔蕤一听,赶忙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窦姑娘,今日倒是有兴致出来走走了?”李潭渊笑道,又转向宋湘灵,“还有容夫人,倒是很久不见了。”

他视线转向宋湘灵耳垂上挂着的玉石耳珰,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很好看,衬你。”

宋湘灵微微蹙眉,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珰。这便是当日容翊淮听说自己在千金竞同左盼为一副不值钱的耳珰竞价之后,派人制了来的其中一对,当然,品相和价格同当日千金竞的那一对相比,都一骑绝尘。

“容夫人大喜之日,本王亦送了一对耳珰作为贺礼。那耳珰是宫中匠人所制,选取的材料亦是无上佳品,想来容夫人是能看得上的。”李潭渊很好心,亦很无辜的样子,“倒是从未见你戴过。”

听了这话,宋湘灵一愣。

燕王给她成亲的贺礼,是一对耳珰?

她怎毫无印象。

虽说当日在清点贺礼造册的时候,她并未全程动手,只是挑了些自己喜欢的拿了回去。

难道是容翊淮清点的?可他倒是从未对自己说过。

再者,皇室的贺礼一般都用普通臣子无法使用的明黄色匣子包好,按说在贺礼里,应该也很显眼才对。可她就是毫无印象。

就在宋湘灵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身旁便又快步走来一个人,将宋湘灵挡在了身后。

容翊淮来了,两个一般高的男子,正在此处显而易见地对峙。

“容某替夫人感谢燕王好意了。”容翊淮语气微冷,话也硬邦邦的,“只是,我不喜欢自己夫人的耳垂上,戴着其他男人所赠的耳珰。”

听了这话,李潭渊勾了勾唇角:“倒是可以想见。翊淮,你一直都是这性子。”

容翊淮亦直视着他:“见笑了,容某看中的,绝对不会相让。”

听了这话,乔蕤和窦晚对视了一眼,无声地齐齐尖叫。

可宋湘灵却没有那么自在了,旁边亭中的公子和贵女们亦发觉不对,看向了这边,让她无意识又变成了焦点的中心。

李潭渊看出他视线中的执意,遗憾地倒退了一步:“翊淮,你会错了本王的意,本王只是路过,便随意交谈两句,并未有其他的意思。”

“你作为夫婿,也应当大度些。”李潭渊语带劝告,却像是在暗讽他多疑,听得宋湘灵愈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容翊淮笑了声:“这是容某的家事,不劳燕王费心。叶姑娘来了,燕王还是好好哄一哄你的未婚妻吧。亦或者,以后王府若有了正妃和侧妃,少不得殿下还要在她们之间左右逢源,希望到时,殿下也能大度地将一碗水端平。”

这下,不仅仅是李潭渊,就连窦晚和乔蕤,也听出了他话中浓浓的敌意。

两人又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这可是在皇宫,眼下参加的可是宫宴,面前的是当今圣上的第二位皇子!

容翊淮这话,属实是有些过了。

李潭渊的眸色亦沉了下来,看得出也是不高兴了。可他斟酌了片刻,想起容翊淮近日常常去父皇的议政殿,却又忍了下来。

他在陛下身边的探子已经清楚,父皇让容翊淮查的,是北境细作一事。

父皇没将此事交给太子或自己,反倒是让容翊淮去查这案子,这份受信任和重视的程度倒是让李潭渊亦感到吃惊。

他敛了笑容,也是忽然发觉,从前那个在朝堂上出众但寡言的男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稳稳当当地攫取了父皇相当的信任。

竟已经敢当面同他这个皇子叫板了。

李潭渊深吸一口气,将怒意忍了下来,只在心底狠狠给他记了一笔账。

叶盈也已经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对李潭渊道:“潭渊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李潭渊转身:“无事。走吧。”

叶盈咬了咬唇,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所有人,包括宋湘灵和容翊淮,都在说她的潭渊哥哥不可能只有一位王妃。

这件事,叶盈亦是知道的,只是她从前向来侥幸,毕竟潭渊哥哥同宋湘灵退了婚,而不是将她和自己一起娶作王妃,这不就说明,他只想立自己一人吗。

可是眼下,叶盈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不确定和恐慌。

她偏偏又什么都无法做,只能跟在燕王身后,笼罩着整个皇室的阴影,完全没有一丁点的选择权。

见人走了,容翊淮这才平静了些,坐了下来。

宋湘灵问:“他真的送了我个耳珰?我怎么都没瞧见呢?”

见自己的夫人还不依不饶地执着于其他男子送的礼,容翊淮瞥了她一眼,语气便不那么客气了:“送过。至于为什么,理由我刚刚已经说过,那是真实原由。”

换做从前,容翊淮还不会发现原来他的掌控欲强到如此地步。

他看着面前的宋湘灵,头上戴的簪是自己从北境寻来的红玛瑙,耳垂上坠的珰是自己找匠人打造的,身上穿的衣料,从里到外,乃至最不为人所知的小衣,都是他准备的。

若再往里,她的每一寸皮肤,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被他抚。摸亲吻过无数遍、留下过数道他曾经到访过的痕迹。

宋湘灵摇摇头:“不是,我是问你把那耳坠放哪了。”

“已经毁了。”他轻描淡写。

宋湘灵睁大眼睛。

乔蕤和窦晚亦睁大眼睛,随后自觉地离开了亭中,就当没听到。

“那可是皇室赠送的东西!”宋湘灵语气都拔高了两分,“你糊涂了,怎么敢直接毁掉!”

哪怕是藏起来,或者干脆直接压箱底也好啊,反正她也不会戴,何苦要直接毁掉,若是东窗事发,必定会落人口舌,甚至招致祸事。

“看见就不开心,所以干脆毁掉了。”容翊淮喝了一口茶,“放心,事情是段廉和李芜一起做的,再无旁人知晓。夫人若想此事为人所知,倒可以把声音再拔高一些。”

宋湘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随后发现,他用的茶杯是自己用过的。里面的荷叶茶水是自己喝过的。

“这是我的茶杯”她提醒。

“我知道。”容翊淮亦抬眼看她,“难不成我用她们二位的?”

宋湘灵:“你可以唤宫人再为你倒一杯。”

容翊淮放下茶杯,又软了语气:“阿灵,不要为我的行为生气。”

“你知道我的,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而且若我做出的,它就必定要圆满,我有这个能力,让一切按照我的意愿发展。”他语气沉着,一双眼盯着宋湘灵,“所以,放心。”

“我只是身为一个丈夫,只希望我的妻子不要用除我之外,其他男子赠与的东西,只是这么简单又卑微的要求罢了。”

第55章 057原来阿灵也会为他吃醋吗?

宋湘灵:“”

她忍不住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就算你没有将那耳珰销毁,就算你告诉我燕王送了耳珰,我也不会戴的。”

翊淮心一动,面上依旧平静:“当真?”

“当真。因为加上我之前的,还有你送我的那些,我的耳珰实在太多,都戴不过来了。”宋湘灵问,“昨日,沐夏还送了一张盛京的首饰铺订单给我,你又找人做什么了?”

容翊淮淡道:“先保密。但你会喜欢的。”

宋湘灵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戴燕王送的耳珰,真的只有太多了这一个原因?”他又问。

宋湘灵肯定是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的,可他若不逼问,她便真的不说。容翊淮太了解她。

“唔,”宋湘灵狡黠地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正好有宫人路过,容翊淮面不改色地让宫人为自己添了杯子,续了茶:“既没有其他的原因,那我也不必给阿灵做新的了,反正已经戴不过来了。”

宋湘灵喜欢那些亮晶晶的首饰,闻言便急了:“不行!”

对上容翊淮似笑非笑的视线,她没辙了,压低声音道:“好嘛好嘛,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啦,我现在很烦燕王,总觉得他假惺惺的,我才不愿意戴他给的耳珰呢。”

容翊淮心底这才舒服了些:“嗯,我和阿灵所想一样。”

宋湘灵笑嘻嘻地戳了戳他:“那说好了,你还要给我买耳珰哦。还有,上次说的小衣你也得赶紧赔。你说了,要赔一百件。”

容翊淮喝下一口茶,很是平静地提醒:“阿灵,你真的要在大庭广众的宫宴里,和我说这个?”

宋湘灵顿时缩了回去。

像只小猫似的。容翊淮又在心里想。

虽然不乖,虽然时不时便会挠他一爪子让他受伤,可也是真可爱,让人根本不忍心对她说任何重话,只想把最好的东西捧过去,献给她。

荷宴很快便开始了,慕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叫了大家去清荷池边的一处吟风轩,席上已经摆满了各类菜肴,很是诱人。

身为夫妻,宋湘灵的座位自然同容翊淮在一起。

他自然而然落座,还提醒道:“今日席上是竹叶青酒。你不适应里面的一味原料,不要喝。”

宋湘灵点点头:“这你也知道。”

“你忘了?”容翊淮慢条斯理地剥了颗葡萄,“去年赏花宴,某个醉鬼坐着我的马车,一路都拿我当枕头。”

深紫色的葡萄皮被他细细剥开,露出里面通透水润的果肉来。容翊淮将葡萄放入她的盘中。

果汁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往下流。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宋湘灵盯着他的手,一时又想到了点别的。

过了会儿,乔蕤也来了,坐在宋湘灵的旁边。

宋湘灵压低声音问:“你窦姐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乔蕤小声道:“窦姐姐刚刚被她的未婚夫唤去了诶,他们来了。”

宋湘灵看向吟风轩入口,两人果真前后来了,窦晚走在前面,似有些气冲冲的,身后的萧隋安表情也不好,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看起来是吵过一架。

进了门后,两人一左一右分开来,窦晚来了她们这边。

见她沉默着不想多说的样子,宋湘灵没问,让宫人给窦晚乔蕤两人各准备了一碗冰牛乳。

众人都坐定,宴席却未开始,宋湘灵看见那主位空着三个位置,心中便有了计较。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公公过来报:“陛下驾到,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拜。

宋湘灵心中暗自吃惊,没想到今日的荷宴不只是皇后和贵妃,连皇帝也来了。

她跟着下拜,余光中看见明黄色的衣角和靴面踩过地毯,随后是玫红色的裙裾,飘摇而过。

“不必多礼,今日只是宴会,起来吧。”肃云帝已经坐到了主位上,和颜悦色地对大家道。

宋湘灵起身,看了眼座上。皇上同皇后二人皆穿着明黄色的华服,坐在最中间的主位。慕阳长公主虽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可是皇上和皇后来了,便和一身玫红色衣裙的贵妃一起,坐在旁边偏下的位置。

宋湘灵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和玫贵妃相比,她看似要年长一些,无论是打扮还是仪态,都端庄典雅挑不出任何错处,很有母仪天下的威严。而旁边的玫贵妃,则显得要张扬许多。

她暗想,如今太子和燕王在朝堂上大抵不如看似那般和睦,那这位皇后和贵妃,在后宫恐怕也斗得如火如荼。

一道道菜肴按顺序摆上了各自面前的桌案。肃云帝看后,很是欣赏地对长公主道:“慕阳,你倒有心,这荷宴年年办,倒是年年都有心意。”

“是啊。陛下您看,这道菜竟是将一整朵荷花炸过,不知慕阳妹妹是怎么做的,竟还能让花朵保持原本的形状,还请妹妹说说看,让我也听一听,学一学。”玫贵妃看着面前菜肴,娇嗔道。

皇后的眼风扫过玫贵妃,淡淡道:“听闻前几日,贵妃妹妹便用一道特制的精巧菜肴留住了皇上去你宫里,看来,这法子还不错。”

玫贵妃听懂了皇后话中的意味,却看向肃云帝:“那道菜是上次,陛下带臣妾微服去京中的春华楼品到的新鲜玩意,既然陛下爱吃,我便找了春华楼的厨子学了一手。可臣妾不太擅长此道,还好陛下不曾嫌弃。”

肃云帝道:“你有心,朕怎会嫌弃。”

宋湘灵暗忖,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还是在宫宴中,这两位娘娘便显露出争锋之意,何况是在后宫里。

好在,皇后和贵妃都还留有余地,没有再继续就此事说下去。

宋湘灵心一松,正欲好好用个膳,却听见玫贵妃忽然笑道:“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小容大人同夫人一道出来。缘分果然阴差阳错,这二位,一开始倒是险些都进了皇室,没想到竟会结为良缘。”

宋湘灵一怔,抬头看向玫贵妃,有些不解。

相比之下,容翊淮显得淡然得多。

席间有不明就里的客人,闻言便问道:“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慕阳长公主面上有些尴尬:“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再提,白白让小容夫人心里多想。”

玫贵妃掩口笑了句:“是我多嘴,自罚一杯。”

见大家想要用糊涂账揭过,宋湘灵疑惑的目光又看向了容翊淮。

见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要恼怒的模样,容翊淮解释道:“是长公主曾为华曦郡主的婚事向陛下请过旨,当时很不巧,选的是我。”

宋湘灵目瞪口呆:“你,你拒绝了?”

竟还有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自然拒绝了。”容翊淮道,“我对做驸马没有兴趣。”

“何况,我与郡主先前根本没有过往来,如此便结下婚事,岂非荒唐。”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宋湘灵的神情。

即便听了他的解释,可却并没有高兴起来,容翊淮不禁暗想,她这种反应,可是醋了?

原来阿灵也会为他吃醋吗?

容翊淮一时心头狂喜起来,又将声音愈发放柔了些:“阿灵,我在未向你提亲之前,便已经属意了,我要娶你的。我的选项里,再无他人。”

宋湘灵暗忖,那是自然。

毕竟他要查清案子,接手容相的官职,便需要将军府的助力。

除此之外,再无人可以为他提供这样的帮助。

而若是真的娶了皇室女,只怕更会遭皇上对外戚的忌惮,还想拜相?岂非白日做梦。简直与他的抱负背道而驰。

宋湘灵点点头,她知道的。

可是为何,心还是有些堵堵的,好像胀着什么东西似的,卡在那里,上不去,亦下不来。

她从前只顾自己的婚约,似乎没有想过,容翊淮在整个盛京亦是如此优秀和显眼,想嫁给他的贵女,一定只会多不会少。

都是因为一直被他坚定地选择着,让宋湘灵都忽视了这些。

皇后似乎看懂了她面上的表情,便轻轻对贵妃道:“好端端的,为何非提起这事来,玫贵妃,是你失了分寸了。”

玫贵妃面色一僵:“是臣妾多嘴,刚刚只是有感而发。”

慕阳长公主看了宋湘灵的神情,亦有些怜爱,赶忙哄道:“放心,我家华曦郡主一直养在公主府,从未与小容大人见过,不比你,与他青梅竹马,这才是天作良缘,顺理成章。”

宋湘灵便笑笑:“谢谢长公主殿下的,我省得的。”

话题到这才算彻底揭了过去。

容翊淮心情不错,想着刚刚萧隋安的那个问题,就算他一时给不出明确的答案,大抵也差不离了。

阿灵对自己,绝非毫无情意。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变得轻飘飘的,随后的席间,注意力便一直在宋湘灵那边,为她布菜续茶,不亦乐乎。

尽管发现宋湘灵在听到解释后,情绪很快便恢复了

正常,他亦没有过多在意。

宴席正在进行中,却忽听外面闹哄哄起来,有人在叫嚷着:“不好了,寿亭公之孙赵家公子,不慎落水了!”

宋湘灵一怔,而旁边的窦晚,则是蹭一下站了起来。

皇上亦有不悦,但还是派身边的两名护卫前去帮忙,寿亭公是朝中老人,他的后代在宫宴上遇到这种事,就算不会危及性命,他也是要好好解释一番的。

便亦起了身,大步离开了吟风轩。

肃云帝一动,其他人也跟着站起身来,纷纷走到清荷池的旁边。

容翊淮面色稍沉,拉着宋湘灵的手。

宋湘灵此时注意力都在池边聚集着的人们那边,全然没顾自己的手此时被容翊淮攥在手中。

“诶,怎看起来池中似是有两人?”玫贵妃惊愕道。

落水的人均是浑身湿透,头发和衣裳紧紧黏在面上、身上,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

宫中护卫已经齐心协力地将两人捞了上来,其中一身形高大的看似是男子的身影倒在了地上,不住抽搐吐水。另一人身形则显得娇小一些,还有意识,本能地用戴着玉镯子的手撩开了糊住面部的湿发——

众人更为惊愕,窦晚则讶异出声:“左盼?!”

第56章 058容翊淮也来逛青楼了??

随着湿漉漉的头发被拨开,下面露出一张花了妆的脸,宋湘灵也认出来了,那就是左盼。

左盼是四品官员之女,今日设宴,她没有资格与皇室坐在吟风轩的正殿,只坐在侧殿与其他人一同用膳。

而寿亭公的孙子赵玉,是有资格的。刚刚宋湘灵也在席上看见了他,只是他什么时候悄悄离席的,她倒是没有发觉。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是为何会一起落在这清荷池中?

眼下,两人衣发皆湿,在水中抱作一团,又被一同救上了岸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皇帝皱了皱眉,皇后轻轻抬手,宫人赶忙为浑身湿透的左盼递了一件外衣遮盖。

赵玉已经人事不知,左盼吐了几口水后便清醒过来,披上外衣后赶忙跪下:“臣女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安宁,臣女知罪!”

皇后亦蹙起黛眉:“寿亭公之孙赵公子尚未清醒,那便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盼的眼眶红了:“回皇后娘娘,臣女在宴席饮多了些茶水,想出来更衣,谁知忽听见好大一声落水的动静,便听到有人在喊赵公子不小心跌入了清荷池。臣女见他在水中挣扎呼救,想必是不通水性,见护卫大都聚集在吟风轩附近,怕误了救人的好时机,便跳下去救了人”

“你会游水?”皇后狐疑。

“回皇后娘娘,臣女是会的,只是赵公子对臣女来说太重了,臣女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稳住不让他往下沉去,撑到了护卫赶来”

皇后同肃云帝对视了一眼,道:“这倒也算是救命之恩了。”

玫贵妃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终究不太体面,都是未婚男女,如此便坏了男女大防。”

皇后道:“贵妃妹妹倒也不必如此苛刻,左家女毕竟是情急救人。虽的确坏了规矩,但不如陛下给个赏,赐二人个婚事,一来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本宫瞧着,年龄长相倒也合适,二来,亦不会有人再说什么闲话。”

窦晚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岸上落汤鸡一般的左盼。可此时,根本轮不到她说话,她只能沉默着。

肃云帝沉吟了片刻:“皇后说的有理。先带赵公子和左家女各去更衣休息。朕明日自会问一问寿亭公的意思。大家先回宴上吧。”

只是这样一闹,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宴席上了。

宋湘灵担忧地看了眼窦晚。后面的宴席中,她几乎再一口未动。

窦晚的打击的确挺大,她正在和家里闹,想退了和萧隋安的亲事,让家里做主让她嫁给赵玉。

谁知自己这头还没成功,那头赵玉便落了水,湿着身子被和左盼一起救上来,估计明日就会下圣旨赐婚。

想起刚刚岸边被救上来的男子,一贯优容闲适的外表和气度不再,不省人事地本能吐着池水、身上裹着滑腻水草的模样,还有旁边楚楚可怜,借机邀功的左盼,窦晚皱了皱眉,胃中产生恶心之感。

宋湘灵担忧地看她:“你没事吧?”

窦晚摇了摇头,没说话。

宴席很快结束了。窦晚依然沉着脸。萧隋安走过来,道:“小晚,我送你回去。”

结果窦晚只是抿着唇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独自带着婢女往前走了。萧隋安亦是皱了眉,却还是紧跟在后面。

宋湘灵刚想说什么,容翊淮却将她拦住了:“她有她表哥送,无事。阿灵,我先送你和乔蕤回去。”

走出皇宫,上了容府的马车,宋湘灵依然沉思着,也不说话。

容翊淮看着好笑,问:“还在想刚刚宴席上的事情?”

宋湘灵嗯了一声:“这事我总觉得蹊跷。赵公子再怎么不谨慎,在宫宴上便落了水,着实显得匪夷所思,而左盼,与赵公子非亲非故,怎就会去舍命救人。”

容翊淮淡淡道:“没有蹊跷的事,唯一的可能,便是背后真实的原因还没有被发现。”

宋湘灵:“那你怎么想?”

“怎么想?”容翊淮笑道,“旁人的事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我只想知道,今日听了长公主的话,阿灵是不是有点醋?”

宋湘灵:“”

她若无其事,却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袖口。只是还没揉搓几下,手便被容翊淮拉了过去。

“不用回答了。”他笑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宋湘灵翻了他一眼:“乱说。”

什么醋了,谁醋了啊!

她只是在想,容翊淮当然不会去给皇室当驸马,拒婚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嘛。

容翊淮心头一动,若不是乔蕤还在马车上,他只想亲口用唇堵住那张总是不说真话的嘴巴。

乔蕤嘻嘻笑着,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表哥,嫂嫂,我不看,你们想亲就亲,就当没我这个人。”

容翊淮淡道:“你确定没有在指缝里偷看?”

被抓包的乔蕤赶忙将手指合拢。

宋湘灵恼羞成怒:“容翊淮!再闹你就给我滚到别的马车上去!”

因为羞怒,也顾不上控制音量了。听了这话,不仅容翊淮笑得一派温柔,连连哄她,连外头驾着马的容家车夫,都险些一鞭误抽在马蹄子上。

吟风轩旁的偏殿。

左盼已经换了衣服,婢女心疼地为她暖着手,道:“姑娘何苦,为何要去救那赵公子?这对您的清誉有损啊!”

“我还有什么清誉?”左盼脸上,刚刚回皇后话的羞怯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空白,“我在净慈寺跟姑子们清修过三个月,盛京世人眼中,我已同姑子无异。不会有人再上门提亲了。”

即便有,也不过是一些八。九品小官家的庶子,要么长得歪瓜裂枣,要么性情人品下作,她可是正四品给事中之女,怎可配得他们?

她从宴席中出来,亦是心头不快,想出来走走。

结果便听到有人喊赵玉不小心跌进了池里。左盼瞬间知道,机会来了。

若舍身相救,两人全身尽湿衣冠不整还被圣上看到,被赐婚的概率很大。

虽说这赵玉在朝中没有任何官职和实权,可他毕竟是国公的孙子,单是祖上的赏赐和积累都够再撑百年。

这是左盼在去净慈寺前都不敢肖想的婚事,可今日,富贵险中求,她竟真的将这婚事攥在了手中。

她扯出一个笑容来。

这日,宋湘灵在家中同乔蕤一起看话本。一册翻完,两人都兴致缺缺。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即便中途下过雨,微凉了半日,在第二日清晨太阳升起来之后,便又

愈发让人觉得燥了。

乔蕤小声道:“嫂嫂,又是好久不见窦姐姐了。”

那日荷宴上,她将自己做的香膏给了窦晚,让她回去试试涂在腕上、颈上的留香效果。窦晚笑着接了,原本很开心的事,却在赵玉落水被左盼救了之后,她心情便急转直下。

赐婚的圣旨第二日便下来。窦晚原先的那一点侥幸也彻底断了,她即便心悦赵玉,也是断断不可能去和左盼做平妻、更不可能做妾。

窦府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背地里颇松了一口气,也放松了对窦晚的看管。

眼下,是窦晚自己不愿出来。

宋湘灵看了眼外头,忽道:“我记得,先前窦晚说盛京中有一家听雨楼正在筹建,她挺想去的,听说近些天已经开张了,不如我们喊上她,一起去逛逛?”

乔蕤吃吃一笑:“嫂嫂,那地方我们女子怎么进去呀?”

听雨楼名字风雅,实则是盛京内公子和郎君们听曲看舞的地方,不接待女客。若不是窦晚先前对它感兴趣,宋湘灵一时还想不到这个主意。

“打扮成男子便成了,带上护卫和小厮,不会有人怀疑。”宋湘灵道,“这一招窦晚擅长,让她帮我们,我差人去叫她。”

果然,听说是去听雨楼的,一直在闺中惆怅不已的窦晚才勉强来了些兴致,答应了一同前往。

她们换上男子的衣物,又在面颊上遮了一层比肤色更深的粉,将白嫩无暇的肌肤盖遮了遮,便坐马车去了听雨楼。

窦晚帮她们改化了浓眉,也将肩膀垫宽,乍一看,倒是三个风流倜傥的弱冠人,身边的护卫们再靠近一些,将她们护在里面,若不细看,果真不会惹人怀疑。

“楼里据说有位兰芝姑娘,琴艺极好。不知今日我们有没有运气能听她弹一曲。”窦晚对听雨楼果真熟悉。

马车很快到了听雨楼,即便外头阳光正好,听雨楼内则依然是一派红袖靡靡。三人下了车进入,楼里年纪稍大的一位妈妈便迎了上来。见到三人身上的绫罗,妈妈热情地招呼她们进了二楼一处包厢。

“我听说三楼风景好,要多少钱?换我们上去。”窦晚道。

“三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三楼已有贵客一早便包下了,实在是没办法换。不如我为您三位免了茶钱,再多叫几位姑娘上来陪着?”妈妈一脸歉意。

宋湘灵不免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装饰果真与一二楼不同,显得格外恢弘精致,此时门户大关,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人。

“兰芝姑娘今日可在?”窦晚又问。

“兰芝也在三楼陪着呢。”妈妈赔笑道,“今日还有雪芳、柳儿,也弹得一手好琴,还有章儿,舞技极好,我叫了她们上来陪三位。”

“那好吧。”窦晚一听便有些兴致缺缺,她即便来了听雨楼,也只想看最好的那个花魁,“你先去叫人,把食单拿来我们点着。”

“哎,好好好。我这就去叫人。”妈妈笑着扭着腰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三位环肥燕瘦的姑娘便娇笑着进了房间,不知是谁的纤纤玉手正欲将包厢门合拢以便寻欢作乐,宋湘灵却被扑面而来的脂粉味扰得有些发闷,便叫那姑娘只关了一半。

果然是妈妈精挑细选的人,只见雪芳穿一广袖窄腰浅色衣衫,明明是清淡的颜色,却似刻意小了半号,箍出引人遐思的曲线。旁边坐着弹琵琶的柳儿,衣裙是渐变的青色,指甲上亦涂着青绿色的颜料,如同危险的蛇。

而那位章儿,则身轻如燕,眉间以花钿点缀,她衣上的熏香好似最浓,轻盈一舞间,便将香气洒遍了包厢的各个角落。

小厮送上了点好的吃食来,窦晚一边看舞,一边低声对宋湘灵道:“难怪听雨楼刚开,便如此座无虚席。”

宋湘灵点了点头,赞同道:“若我是男子,也会想为她们一掷千金的。”

这几位姑娘,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段无一不美,又如此多才多艺,难怪讨人喜欢。

窦晚压低声音:“那,容公子呢?”

宋湘灵想了想:“他应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从小家教甚严,冷情冷性,想的都是功绩和仕途,恐怕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满足私人的欲望。

一曲弹完,柳儿放下琵琶凑了过来,一边为窦晚倒茶,一边媚眼如丝问道:“公子,都来这听雨楼了,怎的还只饮茶?不如尝一尝我们这儿最好的秦淮春,柳儿陪你一醉方休,可好?”

宋湘灵看着她俯身过来的身姿,原本便低的领口在弯腰的动作下,里头的风光更显得起伏明显,几乎压出一道深深的阴影,她不禁想,难怪,若是男子,一定很难抗拒这种诱惑。

好在窦晚平日里见到的美人不少,面不改色地婉拒了柳儿的邀请。

乔蕤坐在旁边,乖乖的,反倒又吸引了章儿的注意。只见她水蛇一样的细腰扭过来,将红绸轻轻丢在这羞涩郎君身上,又拈起糕点,送入这小郎君口中。

见“他”脸红,章儿更是得意。

这是一人伺候一个。雪芳亦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来到宋湘灵面前。

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见面前的郎君,视线上移,似在透过隔间房门的那半扇空隙,看着三楼贵客所在的房间。

雪芳亦回头看去,只见那紧闭的房门却打开了些,听雨楼的小厮正从里面取出一空了的酒壶去换。

而里头,一身红衣的兰芝姑娘正在表演绝技,轻轻立于桌上,一边下腰,一边为面前的男子斟酒,巧笑倩兮,极尽妖娆。

的确是等闲顾客看不着的。既看到了这一幕,应当暗自叫好吧?

可雪芳却发现面前的郎君微皱了眉头,视线中并无一丝惊艳,直到那三楼房门又关上。

雪芳笑道:“公子可是对三楼的贵客身份好奇?听说是朝廷要员呢。”

宋湘灵嗯了一声,心情乱糟糟的。

可不就是朝廷要员。

刚刚那红衣姑娘给斟酒的青年男子,不是容翊淮又是谁?

第57章 059还是阿灵身上的香气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