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威仿佛松了口气,“这个、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都是听命行事,哪敢打听这些?”
他的确没撒谎。
巫萤晚应该也料到了,便没在这个问题上执着下去。
她将那十几支烟,用力圈在手心。亮红色的十几个烟头,密密扎扎地挨在一起,冒着熏人的烟气。
“最后一个问题。”巫萤晚将所有烟头,对准了张扬威那处淌干了血的断肢。
张扬威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您问、您问……”
她说:“在城里散播病毒的人,是你吗?”
张扬威哭丧着脸,“姑奶奶,我真的是被逼的……呃——”
嘴里塞满香烟,他完全发不出声音。
本以为会用来烫他的香烟,此刻全被塞在他口中。张扬威痛苦地大睁着眼,睚眦欲裂,整张脸都在迅速发红,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令人作呕的臭味。
巫萤晚用手钳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迫使他将十几支香烟都吸入肺中。
她冷艳又慈悲地,将正确答案告诉他:“答错了,应该说是我。通缉犯A0001。”
张扬威死死盯着,正用着朝微面容的她,他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
“真正的污染源,不是自来水厂,而是这牌子的香烟,”她娓娓道来,戳穿他不自量力的谎话,“而且不是在烟丝里,是在……烟蒂上。”
所以,她将十几支烟都塞进了张扬威嘴里。
他也被感染了。
巫萤晚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
她朝瘦子勾勾手指,他便胆战心惊地将结缘花送过来。
她拿着花,又砍掉了张扬威另一只手。用他自己的鲜血,滋养这拥有洁白伪装的邪恶之花。
“去把舞厅里所有结缘花,都拿来。所有。”她吩咐那个呆头鹅瘦子。
巫萤晚的目光,扫向那个巨大的激光灯球。
毫无犹豫,她手一扬,短刃飞出。
巨大的灯球砸落在地,顷刻间碎开,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碎裂的灯球里,淌出大量触目惊心的鲜血。浓烈、腥臭的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是张扬威一早就储存好的鲜血。
和那些私自种植的结缘花一样,都是他为虎作伥、替智能人搅乱亚母林城的工具。
如今,也成了惩罚他的刑具。
巫萤晚穿着蔺寒时的米白色外套,袖口处被染上几颗肮脏的血珠。
她单手执刃,黑靴踏在赤红的血泊中,犹如地狱来的修罗。
而倒在血泊和结缘花中的张扬威,彻底失去理智,很快就会异化成见人就咬的可怕丧尸。
已异化的丧尸,会散发出吸引同类丧尸的臭味。
也就是说,很快,五号街区附近的丧尸们,都会出现在这里。
这对身处这座唐楼里的人来说,是一件恐怖至极的事情。
【七楼。诊所。】
蔺寒时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
他冷静地收好所有药,准备离开,推开门后又停住脚步。
蔺寒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那几个你接生过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老头子语气平静:“都死了。”
蔺寒时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被砸开一个大洞,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生物,掉了下来。
断裂的楼板边缘,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落恶心的鲜血。间或还飘落一些,染着猩红血液的白色花瓣。
多亏蔺寒时身手好,他下意识拉开了医生老头。不然这老家伙已经被砸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这丧尸这么难杀!!补天花板的钱我会赔的……”头顶传来一个满怀歉意的女声。
蔺寒时抬头,警惕的目光,向那块被某种强悍力量砸开的天花板望去。
这一眼,正好对上了朝微那张脸。
这个他一心想替巫萤晚抓到的女人。
此刻不仅正在楼顶作恶,甚至……她还穿着他白天穿过的外套。
欺人太甚!
第46章 老婆! 她不扭捏:“因为我想和你约会……
巫萤晚看到蔺寒时那张五官冷锐的脸, 也是一怔。
“你在这儿?”她下意识问出了声。
可还没等来答案,一枚直击她要害的子弹,先发夺人, 在她耳边的空气中摩擦出一阵看不见的火花。
要不是她反应敏捷,迅速避开, 现在那枚子弹已经击中了她的心脏。
好狠的男人。
巫萤晚再回身时,蔺寒时已经顺着天花板那个大窟窿,翻身上了八楼。二话不说,便要拿她的命。
可他打不过巫萤晚,几个回合下来,占不到一点便宜。
对峙间, 蔺寒时看到混乱狼藉的舞厅,桑葚般黑红色的血泊, 染着猩红的结缘花簇,还有空气中疯狂躁动着的、正在诱惑更多丧尸前来的浓烈血腥味。
“费这么大力气, ”他阴沉沉的眼神, 瞟向巫萤晚,“是想杀谁?”
顶着朝微面容的巫萤晚, 嬉皮笑脸:“总之不是你。”
蔺寒时审视般的眼神,在她的外套上掠过。
想起刚才她那句【你在这儿】, 他握枪的手指收紧几分,“去过我房间?”
巫萤晚这才想起来应该心虚。
她摸摸鼻子, 突然又想到什么,故意撩了一下头发, 理所当然道:“不可以吗?”
极短的一个瞬间,蔺寒时恍惚觉得,她摸鼻子的小动作有些熟悉。
但面对这张攻击性极强的脸, 他没心思多想。
“死人就可以。”话落,蔺寒时朝她射出一枪。
他料到自己肯定打不中她。
一个旋身,趁她躲避子弹的工夫,他反其道而行之,抓住了一旁傻愣着的那个瘦子。
声东击西。
巫萤晚笑了下,却眼神兴味地盯着瘦子,道:“他抓你,一定是想拷问你,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不如……”她露出一副怜悯的神情,“我现在就杀了你吧?”
“疯子。”被看破伎俩的蔺寒时,猛地抽出瘦子的皮带,将他双手一捆,要带他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的惨状,还有刚才那个异化的丧尸,显然都与亚母林城的病毒脱不了干系。与其单枪匹马在这里跟这女人缠斗,不如先走为妙。
“城里的病毒,来自于这牌子的香烟,”巫萤晚突然叫住他,大声说出这个秘密,“就在烟蒂上。”
蔺寒时果然顿住动作。
他回身望向巫萤晚,冷冰冰的眼神里,混杂着一丝不多见的狐疑。
“为什么……告诉我?”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个女人的行为逻辑了。但总之,她是巫萤晚的敌人,也就是他的敌人。
巫萤晚倒是一点都不扭捏:“因为我想和你约会!”
她刚刚想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法子——反正蔺寒时也不认识她这张脸,干脆借机去标记他!
她保证,她就是想闻闻他的信息素味道~
就说易感期的A格外敏感吧,脑瓜子机灵得不行。
蔺寒时:“……”
欺人太甚!!+2
“你叫什么名字?”蔺寒时问道。
巫萤晚长睫忽的一扬,眼神亮晶晶的,满心期待:“朝微!我叫朝微。你也可以叫我主人。”
“……”蔺寒时差点就动胎气了。
“朝微,”他冷下声音,“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巫萤晚:o(╥﹏╥)o
这不太好吧。不嘻嘻。
蔺寒时绑着那个呆头呆脑的瘦子,作势要往舞厅大门离开。
但很快,他发现了周围的异样。
墙楼震动,老旧的天线吊灯晃晃悠悠,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叫声。
楼道里也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响声,有轻有重,仿佛有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在朝这个方向涌来。
不好!
五号街区的丧尸们,闻到张扬威身上的臭味,都疯狂朝这里聚集过来。
还有那些隐藏在这栋楼里的感染者们,因为闻到了结缘花混合鲜血的味道,而被激发出了体内的狂性,也开始快速异化成新的丧尸群。
蔺寒时猛地回头,眼神攫住巫萤晚,几乎不敢相信:“你要……把丧尸都吸引到这里,然后全部杀掉?”
双拳难敌四手,她居然想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丧尸?
巫萤晚还穿着他的外套。
她挽紧宽大的袖口,笑吟吟道:“我喜欢速战速决。”
五号街区是亚母林城最混乱的地盘,错综复杂盘踞着各方势力,也是丧尸潜伏最多的区域。
她先解决掉这里的丧尸群,等于断了幕后始作俑者的一条右臂。也省得其他势力黄雀在后,利用这些高攻击性的丧尸群,搅浑了亚母林城这池水。
蔺寒时的同情心没那么泛滥。
他没想帮她。
他的视线在舞厅里转了几圈,最后瞄准了一个方便跳下去的窗户。
“祝你好运。”他说。
然后他便要带着那个瘦子跳下去。这家伙居然全程都没挣扎过,真是傻得可以。
“救、救命啊!”地板上那个被打穿的大窟窿里,传来了七楼老头子的呼救声。
暴动的丧尸,正往八楼这个结缘花味道发散地,疯狂涌去。
但不巧的是,张扬威的丧尸躯体,被砸到七楼去了。
那股臭味,也会引来丧尸同伴。
蔺寒时本想一走了之,可听到那老头的求救声,他折回来,蹭的从大窟窿里跳了下去。
很快,他又扛着一个人形物体,跳了上来。
巫萤晚本以为他是下去捞活人的。
没想到他捞上来的,是那胖老板的丧尸躯体。
蔺寒时将那散发着恶臭的躯体,往正在战斗中的巫萤晚脚边一扔,“送你的。”
巫萤晚杀掉两个丧尸之余,抽空白了他一眼,“小心眼。”
蔺寒时扯着瘦子的衣领,要带他一起从八楼窗口跳下去。下面有外伸的雨棚,作为缓冲辅助。
谁知,就在他们要纵身跃下时。
——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瘦子,突然间,双眼闪过一丝非人类的冷光。
如同机械体被按下启动键的那个瞬间,呆滞笨拙的瘦子,忽然从僵硬中苏醒起来。
他的一条手臂,眨眼间就变成一柄锋利的刺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离他最近的肉/体,蔺寒时,凶狠地刺去。
蔺寒时没有防备,心头一凛。
那机械刺刀,直直冲着他的腹部而来。尽管他体内有机械纤维,只要心脏无损伤,他就可以很快恢复躯体机能。
但在这危急的瞬间,他的本能反应就是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
蔺寒时拼尽全力,一脚踢开那个双眼闪烁着冷酷银光的瘦子。
却也因为这一下,他肢体失衡,直直往窗外仰面坠下。
八楼。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摔下去,哪怕是对战斗力强悍的蔺寒时来说,也可能会落个骨折的后果。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有四个月的宝宝。
身体正在极速下降。风声擦着他的耳郭在嘶鸣。
浓稠的夜幕,在他眼前不断缩小,被眼角环绕的高楼大厦所蚕食。
蔺寒时闭上眼,握紧拳头,想要催动时间晶核,暂停时间来自救。
可就在这时——
“老婆!!”一个不太熟悉、但非常刺耳的女声,骤然在他面前炸开。
声音由远及近。
顶着朝微面孔的巫萤晚,追着他,从八楼跃了下来。
蔺寒时仰着脸,双眸大睁,看到她极速下坠的身影,将夜幕中高悬的明月,生生撕开成两半。
看到高楼无数霓虹灯,在她飞速下坠的面庞上,变幻出各种光怪陆离的色调。
那些迷离而扭曲的色彩,一时将她涂抹成邪恶的魔女,一时又将她涂抹成心软的救世主。
他从没有认真端详过这个女人的脸。可这一刻,也许是危险中飙升的肾上腺素,在主导着他的感知。
他仿佛穿透这副陌生的皮囊,看到了另一双熟悉的眸子。
他恍惚见到了……巫萤晚看他的眼神。那种歇斯底里的、又暴烈浪漫的眼神。
操控着空间晶核,巫萤晚在空间快速移动。
在蔺寒时坠地前的一瞬间,她稳稳抱住了他的腰,两条手臂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他。
蔺寒时双脚踩在地上,眉头紧了又紧,脸色不好看。
如果这女人不是趁机搂着他不肯松手的话,他可能会真心感谢她一秒钟。
幸好她是抱着他的腰下来的,如果是打横公主抱的话,他可能会忍不住直接掐死她。
欺人太甚+3
然而某个终于抓到机会贴贴老婆的易感期A,可不知道他这些心理活动。
巫萤晚闻到蔺寒时身上的味道,尽管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但这并不妨碍她窝在他怀里猛猛吸入。这种感觉,舒服得就像在疲惫一天后泡了个温泉,全身每个毛孔都幸福地舒展开来。
这才只是老婆身上、只有她能闻到的味道。
这要是换成他的信息素味道,那她得幸福成什么样子呀?!
巫萤晚美美想象着,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
就是有点小问题……蔺寒时的腰,怎么好像变粗了??
分开几个月,在基地科研所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明显发觉他消瘦了几分,五官的冷厉感愈发突出了。
可怎么人瘦了,腰倒是粗了?
巫萤晚这样想着,下意识就想捏捏他的腰,然后就——摸到了他暗暗抵着自己的枪。
“把手收回去。”蔺寒时用一种威胁式的口吻,命令她,然后用手\枪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巫萤晚望向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冷漠又抗拒。厌恶的意思,明晃晃写在脸上。
“我刚刚救了你……”她抓住时机邀功,还不忘露出那种、完全不符合这张冷傲而艳丽的面孔的可怜表情。
她不想离他那么远,双手索性抓着他那支黑色的、冷冰冰的枪身。
“是啊。”蔺寒时冷哼,突然迫近她,一手揪住她的外套衣领,另一只手将枪口抵住她的眉心。
他很高,比她高大半头。身影可以将她笼住。
他借着身高优势,眼神从上往下、充满傲慢地俯视她,说:“所以,我才没一枪杀了你。”
对峙的时间,仿佛被凝固一样,过得格外的慢。
巫萤晚忽的一声轻笑,拆穿他的心思:“是不杀?还是杀不掉呀?”
他打不过她。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蔺寒时突然也跟着她笑,笑声淡漠而古怪,像机械体伪装人类时、会发出的那种惊悚的轻笑。
他收了枪,说:“也许用不着我动手,你就死了。”
话罢,他用力扯下了她身上的外套。
这是他的外套。
然后转身,飞快消失在了漫漫黑夜里。
夜风嘶嘶地呜鸣着,巫萤晚听到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叫蔺寒时。”才不是什么【老婆】。
她叹了口气,准备也回去算了。
毕竟没外套穿,是真的有点冷。
往反方向走了两步,巫萤晚突然抬起头,望向八楼。
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事情没做完……
认命的帝国神明,敬业地上楼继续打架了。
收拾完所有丧尸后,她将那个呆头呆脑的瘦子抓过来,发现他已经自杀死了。
巫萤晚一刀割开他的皮肤组织,露出了里面已经暂停工作的主控制器。
这果然是个机械人。
它的主控制器上面,赫然写着自毁程序的指令。
蔺寒时当时正好绑着它。主控制器便把他当成了外来阻力,无差别自动攻击他,所以才导致了后来堕楼那一幕。
自毁程序。
机械人的主人,究竟不想她查到什么呢?
……
巫萤晚带着那具机械人残躯,回来了。
这一晚上可把她累坏了。
易感期本来就很难受了,还要她这么奔波。真是命苦。
要不是偷溜着
巫萤晚将机械人残躯丢给骨凌刀,他会拿去处理。
骨凌刀却叫住她:“刚刚霍荞派人来,说要请你过去一趟。”
“不去。”她不是累,只是不想看到霍荞那张讨厌的脸。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看到霍荞跟蔺寒时站在一起,就恨不得冲过去捶她一顿。
骨凌刀顿了顿,接着道:“还是去吧。她说,蔺寒时刚刚被通缉犯A0001袭击了。”
巫萤晚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他被刺杀那也是家常便饭,没死就行了,关我什……什么?通缉犯A0001?”
那不是顶着朝微面容的她吗?
她明明是救了蔺寒时。怎么成袭击他了?
……
霍荞这边。
她用不太信任的语气,再次向蔺寒时确认:“你敢肯定,是通缉犯A0001打伤了你?”
蔺寒时一手按着肩上的伤口,一手微微握拳,笃定道:“对。就是她。”
这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蔺寒时曾在时间倒流之前,见过巫萤晚藏在纸星星里的记忆。
他知道,朝微就是那个与她结成命契的怪物女人。
既然朝微也在亚母林城,那他决不会放过这个抓捕她的好机会。
第47章 找到天之眼 他会痛,只是也擅长忍痛罢……
巫萤晚听从骨凌刀的意见, 还是来了。
她将病毒污染源头的线索,分享给了霍荞与蔺寒时。
毕竟是通力合作清除亚母林城内的病毒,巫萤晚并不打算瞒着他们单独行动。个人恩怨暂且不论, 彼此合作,至少不会延误最佳的救人时间。
更何况, 皇帝陛下这次派她来亚母林城,除了要她救治感染者,还有另一个任务——阻止霍家和代号S的交易。
她当然要和霍荞合作,这样才方便监控她的行踪和下一步计划。
霍荞从霍家带来的医生,正在给蔺寒时包扎肩上的伤口。
巫萤晚就站在一旁。骨凌刀就站在她身后。
她眯起眼,紧紧盯着蔺寒时, 像是非要从他身上、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不可。
居然说是她袭击了他?
虽然她早就知道蔺寒时的为人,有仇必报, 但没仇怎么也硬报啊?!
蔺寒时佯装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倒是霍荞,她实在看不下了, 侧身往蔺寒时前面挡了挡, 说:“是通缉犯A0001打伤了他,巫小姐是有什么疑问吗?”
他他他。
说得这么亲密, 他跟你很熟吗?
巫萤晚心中不悦。
“有啊……”她看也没看霍荞,移开半步, 换个角度继续盯着蔺寒时,“我就是纳闷, A0001为什么要打伤小蔺将军?”
霍荞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替蔺寒时回答:“因为他撞见通缉犯A0001正在行凶, 导致五号街区东方大道的一座唐楼内,出现了大量狂化的丧尸。”
“对,”蔺寒时接过霍荞的话茬, “当时我便与她交手了,可惜我打不过她,只能先行离开。”
蔺寒时想利用霍荞的势力,在全程抓捕朝微。
霍荞其实并不完全信任他。她的人早就在亚母林城内严防布控,如果出现通缉犯A0001的行踪,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但她想利用巫萤晚,趁机抓住这个得罪了霍家的“通缉犯”。这样做也可以分散巫萤晚的注意力,省得她搅和了霍家与代号S的交易。
所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这个A0001,就是最好的办法。
巫萤晚看他们俩一唱一和,易感期的A,心里有点酸酸的。
对着她就喊打喊杀的。
跟霍荞就你一句我一句,不守O德。
她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腿一软,伤心欲绝地倒进了骨凌刀怀里。
骨凌刀稳稳地揽住她,“累了就先回去。”
巫萤晚易感期的事,没有对外宣扬。但骨凌刀时刻都在关注她的状态,她皱皱眉头,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巫萤晚轻轻嗯了声。抬起头时,她眼圈都红了,脆弱地说:“那你抱我……”有一说一,她是真的腿软了。
后面的蔺寒时,没忍住猛咳两声,霎时脸色难看。
他阴阳怪气道:“这里还有外人。”
插不进他们三人圈子的霍荞,揉了揉眉心。
她下意识想出去回避一下,但转念又反应过来,这里可是自己的主场。
“你,出去。”她指了指医生,让这个外人出去。
巫萤晚软软地靠在骨凌刀肩头,倒是还没要走的意思。
蔺寒时倒是下起了逐客令:“既然巫小姐要先回去休息,那我也就不留了。”
出乎意外地,他并不急着要把骨凌刀从她身边弄走。
他要的,是一击即中,是彻底打死敌人。
一边说着,蔺寒时一边起身,将因为包扎而半敞开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重新扣回去。
巫萤晚还靠在骨凌刀肩上,眼圈发红地偷瞄蔺寒时。在看到他动作间、衬衣内微微鼓起的薄薄的胸肌时,她心里更难受了,简直是委屈。
然后转身抬起胳膊,想求证什么似的,紧紧搂住了骨凌刀的胸膛。
结果就更委屈了。
未婚夫没有老婆好抱……
骨凌刀身上,没有那种令她迷恋而又唾弃的味道。
如果可以的话……不然她再去偷件蔺寒时的外套,让凌刀哥哥穿上?
她还沉浸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中,下一秒突然被人掐住胳膊,往后一拽,硬生生将她从骨凌刀怀里扯了出来。
巫萤晚反应很快,当即便猜到是蔺寒时的小心眼发作了。
她故意又一个脚软的假动作,想顺势摔进他怀里去,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蹭蹭啦。
谁知蔺寒时根本没打算接住她。还好霍荞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蔺寒时还要冷哼一声,高贵冷艳道:“我受伤了,需要静养。请巫小姐不要影响我休息。”
他说话的音调,硬邦邦的,拳头也捏得硬邦邦的。
他完全没想过巫萤晚这是易感期到了。因为曾经的小孤女,在易感期时只会加倍依赖他,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气死他。
他现在都开始产生怀疑了,契定情契的红晶核到底有没有用?
然而,被冷脸对待的巫萤晚,却完全看不出不高兴的意思。
她看着蔺寒时因为愠怒而微微发红的眼尾、因为嫉妒而无处可藏的额角青筋、因为情绪波动却又下意识压抑的微重吸气声,还有他半掩在身后的、用力到腕骨关节泛白的拳头。
无一不令她心跳加速。
仿佛浑身每个身体细胞里,都被激荡起一阵汹涌的、无法抗拒的陌生亢奋感。
这一刹那,巫萤晚心底阴暗的征服欲在疯狂膨胀。她突然非常渴望,能看到他露出那种失控的、焦灼的、既无法挽回又无法不堕落的眼神,痛苦的眼神。
“蔺寒时,”她忽然叫他的名字,“你会和霍小姐联姻吗?”
一双刚刚还可怜巴巴的、红红的杏儿眼,此刻就那样直白地、极富攻击性而又耐性十足地盯着他。
蔺寒时很明显的愣怔住了。
她这样大胆又莫名其妙的问法,让在场的霍荞和骨凌刀,也同样是心头一震。
蔺寒时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反问:“你说什么?”
巫萤晚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又重复道:“你会和霍小姐联姻吗?”
蔺寒时瞥了眼霍荞的表情,对方并没有露出什么为难的意思。
他顿了顿,没有回答便径直走了。
……
蔺寒时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里像刚被强盗洗劫过一样。但好在,除了那件他抢回来的外套,什么也没丢。
哦,好像还丢了一只袜子。
神经。
他也挺不理解的。
朝微来偷他外套做什么?那只是一件非常普通的衣服而已。
迅速将房间归整了一下,蔺寒时准备去洗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蔺寒时心生警惕,轻着脚步走过去,便听到门外传来越星哭爹喊娘的声音:“救命啊哥……”
蔺寒时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结果开门一看,这小子毫发无损,只是看着有些狼狈,一头银发微微凌乱,衣服上也破了几道口子,浑身脏兮兮的。
“被抢了?”他给越星递了杯水。
被说中的越星,喝水一呛。
“亚母林城真不是个好地方,我溜出来没多久,就被一群小孩子堵着要钱,差点把我衣服都扒了。”越星越说越委屈,“一路连滚带爬,我才滚过来的……有吃的没?”
“溜出来做什么?”蔺寒时知道,越星是被皇帝陛下点名指派,跟随巫萤晚一起来的。
“找你啊。”越星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是怕被巫萤晚标记了。要不是一路波折,他早到了。
蔺寒时先给他找了点吃的垫垫肚子,又让人去厨房做点热乎的饭菜送来。
他边翻衣柜,边漫不经心道:“我这里不是更危险?”
越星狼吞虎咽的动作一顿,脑子这才转过弯来。
好像是有点道理啊。
这亚母林城局势混乱,哪里还能比帝国战力天花板的巫萤晚身边更安全?
蔺寒时将找到的衣服丢给越星,“衣服破了,先将就穿我的吧。”
他很顺手地将越星用出来的垃圾丢掉,将一片狼藉的餐桌也一并收拾了。房里的收纳也是简单而整齐的。
越星摸摸下巴。
怎么觉得哥做家务,又娴熟又贤惠的?
蔺寒时丢给他一个枕头,“今晚床给你睡,我睡沙发。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越星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他早就认识蔺寒时了,要不是哥救他,他很多年前就死了。
可惜他不知道,那是真正的奴隶蔺寒时,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只有编号的奴隶少年。并不是眼前这个他一直认作恩人的蔺寒时。
越星朝蔺寒时挨过去,真心实意说:“哥,你真贴心。如果我是巫小姐,一定嫁给……呃——”
又一只枕头,直接砸到了他脸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
越星把枕头从脸上扒下来,突然开始正经起来:“其实我不是被抢劫了,我是主动把钱给那群小孩的。”
“发烧了?”
“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越星满脸神秘,“那群小鬼中的一个小男孩,长得跟骨凌刀有六七分像!”
蔺寒时终于将眼神移到他身上,但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看他一副困惑的神情,越星好心替他解释:“那小男孩看着就几岁大。骨凌刀无父无母,总不能还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弟弟吧!所以啊,所以!这代表什么?”
蔺寒时拿看笨蛋的眼神看他:“……”
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那小孩也是机械人。所以基因组合与骨凌刀有所类似。
越星倒是越说越得意:“说明那很有可能是骨凌刀的私生子啊!我的哥,你的机会来了!”
蔺寒时沉默良久,表情严肃。
他居然觉得……这主意还不错。
越星还在喋喋不休:“最古怪的是……我找了张骨凌刀的照片给那小孩看,问他认不认识。那群小东西居然囔囔着说,他们刚刚才见过这个大哥哥,还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
“我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们了,要他们也带我去。”越星说了个离谱的巨额数字,不忘让蔺寒时赔偿他的损失。
“结果,他们把我带到了一处废弃的旧工厂附近。为了对付入侵的怪物,那里曾经爆发过一场自毁式的化学污染,周围寸草不生。工厂里到处都是有毒废弃物和腐蚀性物质,都是原来用来对付那些异种怪物的。我们正常人类进去了,哪还能活着出来啊!”
“但那群小鬼说,骨凌刀不仅进去了,还安全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匣子。”
蔺寒时蹙眉,不语。
骨凌刀,那个怪物。
意识到骨凌刀是机械人后,蔺寒时特意去打听了他的传闻与资料。
据说骨凌刀之所以能被族长选中负责保护巫萤晚,是因为他作战时简直像一头怪物,勇猛强悍,面对敌人直击要害的攻击,也可以做到悍不畏死,拼了命地搏杀。简直是拿命在保护巫萤晚。
更像怪物的是,听说骨凌刀是没有痛觉的,所以能够一气呵成,在最快时间内破解敌人的进攻。
而且他还有令人惊叹的复原能力,哪怕是受了重伤,没几天便可以恢复如初。
这些传闻也让蔺寒时更加笃定,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机械人。
看来,骨凌刀能安然无恙从旧工厂里出来,是因为他身上的高级仿生组织,并不会受到这些化学物质侵蚀。
“黑色匣子里,是什么?”蔺寒时最关心这个问题。
越星摇头,“不知道。”
……
巫萤晚打开了骨凌刀带回来的黑色匣子。
里面居然是一枚黑色的……戒指。
黑色戒指款式简洁,几乎没有特别的装饰和花纹。唯独顶端镶嵌着一颗形状怪异、质地特别的晶石,看起来有点像某种神秘的高科技产物。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枚,略带暗黑风格的戒指,喃喃道:“这就是……天之眼?”
骨凌刀低眉,专注地盯着她,“嗯。”
巫萤晚将黑色戒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不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吗?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那边告诉她,天之眼能知天下事,可以让她事半功倍。
所以骨凌刀今晚才会和她分开行动,秘密去取。平时如果不是她主动要求,他几乎都守在她身边,保护着她的安全。
巫萤晚眼角扫到他的双脚,突然发现,他换了一双风格与他很违和的皮鞋。
“凌刀哥哥,你换新鞋了?”平时在非正式场合,他都会穿方便作战的军用靴。以免她有危险时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出手。
骨凌刀还是听不出情绪的一个字:“嗯。”
“原来的鞋,坏了吗?”
“嗯。”匆忙来到亚母林城,他也没带新的鞋子。
巫萤晚注意力都在天之眼上,随口敷衍般一句:“那我明天给你买一双新的吧。”
骨凌刀似乎愣了下,但并不明显,还是老样子:“嗯。”
他不会说谎。
假如巫萤晚再追问两句,比如,鞋子怎么坏的?
他就会回答:去取天之眼的时候,被那些残余的化学物质腐蚀了。
他的脚掌和脚背,也被腐蚀掉了一半。
他很痛。很痛。
骨凌刀知道自己是机械人。他和蔺寒时一样,伤口会恢复,断肢会重新生长。
但他不像其他机械人那样没有痛觉,他会痛。
只是他也擅长忍痛罢了。
巫萤晚已经将黑色戒指套到了手指上。
她无意间摸到一个非常细微的凸起,“这是什么?”
就是这下,让戒指顶端那枚怪异的晶石,突然射出一道无机质般的银光。
紧跟着,晶石上方投射出一面小小的透明光屏,还伴随着毫无感情的AI机械声:“想问什么?”
原来她无意中启动了天之眼。
巫萤晚觉得神奇,她兴奋地看了眼骨凌刀。
刚想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她转念一想,极其谨慎地说:“谁知道你有没有用,让我先考考你!”
“请便。”这AI声还蛮嚣张的。
巫萤晚乌黑的眼珠子一转,故意使诈:“你说,两个小时前,我吃了什么东西?”
天之眼迅速作答:“两个小时前,你根本没吃东西。”
巫萤晚眼神一亮,居然被它说中了。
看来天之眼的确是无所不知。
但这硬邦邦的AI,突然在那片小小的透明光屏上,投影出了她两个小时前所处的场景。
“两个小时前,你正跟蔺寒时抱在一起。”好冷漠的声音啊。
原本还盯着画面的骨凌刀,听到这句话,他突然移过视线,定定望向巫萤晚。
忽然被拆台的巫萤晚:……
哈哈,有些尴尬。
第48章 枪 “想闻闻老婆发=情时的味道……”……
巫萤晚冲骨凌刀眨眨眼, 嘴角轻轻抿了下,似乎欲言又止。
骨凌刀却主动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没打算追问下去。
他很清楚, 巫萤晚因为超S级精神力而天生淡漠,她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她和自己这个机械人一样, 只会做正确的事。
所以,这很正常。
可巫萤晚却反向出击,追着他问:“凌刀哥哥,你是吃醋了吗?”
沉默良久后,骨凌刀脸上,非常罕见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他诚实作答:“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什么样的情绪叫作“吃醋”。
巫萤晚好似比他还着急,“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就是……”结果,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情形,有点像倒数第二非要给倒数第一讲课, 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的。
但巫萤晚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她一本正经地保证:“那等改天, 我让蔺寒时教你。”
骨凌刀的学习态度,也是一丝不苟:“好。”
被人类冷落的AI, 天之眼,这时突然闪了一下。好似是在提醒他们俩, 还有外机在场呢。
巫萤晚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完。
她打开天之眼, 想继续求问。
谁知天之眼居然刷的关闭了光屏,礼貌但冷漠的AI声响起:“天之眼今日已暂停服务。请明天再来。”
“什么?”巫萤晚瞪圆了眼, 在戒指上戳了两下,“你到底是不是AI啊?怎么和人一样还要休息?”
天之眼:“我每天只回答一个问题,请知悉。”
巫萤晚正想说“我还没问呢”, 转念又乖乖闭了嘴。
好吧。早知道,她刚刚就不问那个该死的问题了。
浪费机会。
事已至此,明天再问吧。
巫萤晚将黑色戒指取下,交给骨凌刀保管。
“凌刀哥哥,今天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她说着,转身又去换了一套朝微的衣服。
骨凌刀知道她要出去。
他不问,也知道她要去哪里。
他盯着掌心的戒指。
低沉内敛、放在背景中毫无存在感的黑色。可它偏偏是一枚戒指,与众不同的戒指。
小小的一圈,戴在尾指太大,无名指却正好。
骨凌刀沉默地垂着眉眼,突然也很想问问天之眼:【婚礼,还会有吗?】
但未发生之事,天之眼无法回答。
……
蔺寒时将随身佩戴的枪取下,放在床头柜上。
他脱了衣服,露出已被包扎过的伤口。
轻微渗出血丝的白色纱布,从他的一侧肩膀,斜向延伸到另一侧的腰间,手法专业地缠了几圈。
小臂处断肢重生的伤口,也缠着醒目的纱布。
越星还在吃东西,见他这惨状,嘴里嘟囔着:“这一身伤的,我给你治治吧。”
“谢了,不用。”蔺寒时体内有机械纤维。这些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他拿上浴袍,走去浴室。
终于可以安心洗个澡了。
关上门,蔺寒时背过身,双手按在腰间皮带上,准备解开。
皮带扣弹开的“咔哒”声,骤然间在浴室微微湿热的空气中炸开。
可就在同一瞬间,一道淡蓝色的精神力光刃,猛地从蔺寒时掌下飞出,直击身后那面用作空间分割的巨型艺术画。
画布瞬时被光刃割开,落在地上。
藏在后面的朝微,毫发无损,甚至面带微笑地望着他,评价道:“警觉性不错。”
看到这张美丽而危险的面孔,蔺寒时不由地眼神微变。
还真当他这里是旅馆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慢条斯理地将浴袍披上,“通缉犯也敢光明正大来这里,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我早说过了,”巫萤晚的眼神,不由自主盯着他手腕上的腺体,“我想和你约会。这话又不是骗你的。”
换了一副皮囊,她都懒得花心思和他说谎,怎么还不信了呢?
蔺寒时心知打不过她,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到外面的越星,心生一计。
他思忖着该怎么制造出一点声响,引起越星的注意。他这么机灵,一定会去找霍荞来帮忙。
谁知巫萤晚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原还在几米外对峙的她,忽然以叫人看不清的速度,闪现到了他眼前。
然后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制着他的腰胯,用力将他抵在了门后面。
这糟糕又完全被压制的姿势,发出了“咚”一声巨响。
门外的越星,当然听到了,大喊:“怎么了哥?”
蔺寒时刚想回答,便听到这个女人故意压着嗓子,轻声在提醒他:“如果你不介意被人看到的话,也可以跟他说点什么……”
“我没事。”感觉到有个冰冷硬质的东西,正顶着自己的腹部,他只能这样回应越星。
那应该是一把枪。
彼此之间的距离,被她压缩到几乎没有。她甚至可以说是伏蔺寒时胸前说话,浓密卷翘的眼睫,仿佛可以扫到他的下颌。
可她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却不去看他强装镇定的眼神。
这可是猎人们最中意的战利品。
巫萤晚此刻,更像个毫无防备与戒心的、自负的猎人,一心只顾着,贪婪地盯着猎物近在咫尺的下颌线条,以及那鼓起的、正微微颤抖着的喉结。
她突然很想用指甲,轻刮一下他的喉结。然后神经质般,近距离地听他因为恐惧、而从喉头逸出的轻微吞咽声。
一定会非常可爱。
还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夹杂着一丝属于他自己的血腥味,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甜美了起来。
丝丝缕缕好似化为了实质,自发地,将她缠绕在一起。
还有他脖颈间戴着的硬币项链。那是曾经的她送给他的,他一直贴身戴着。
哪怕他现在拥有无数价值连城的钻石与珠宝,却依然日夜佩戴着一条简陋的、廉价的手工项链。
真像一条被主人捡回家的小猎犬,戴上了一条只能暂时束缚它的项圈。可直到长得威风凛凛、凶猛无比的那一天,它也从未撕扯过这条根本无力束缚它的项圈。
蔺寒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敢肯定,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息,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猎物这般惊恐而又克制的表现,反而更加取悦了巫萤晚。她忍不住呵地笑出声,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觉悟,才不管门外的越星有没有听到。
蔺寒时比她以为的,更害怕。
他甚至下意识动了下身子,下意识想马上捂住她的嘴。
可却被她抵住腹部的枪,压了回来。
“嘘……”他无力地警告她。
巫萤晚将他眼神与身体的变化,一一拓印在脑中。他不甘心认输、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比大汗淋漓后的一杯冰水,还要令人神清气爽。
不久前,在五号街区,她还被他用枪指着眉心。
也不知道蔺寒时想到这么快就局势反转,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别出声。”蔺寒时蓄力的动作,往后一松,任由她压制着自己。
他似乎放弃了抵抗,仅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但落在猎人眼里,这更像是一种委婉的……求饶。
求饶。
一联想到这个会激起人征服欲的词语,巫萤晚的心脏,就好似被人轻轻捏了下。
然而她胸腔里弥漫起的,却不是痛感,而是迅速生长膨胀、声势浩大的刺激感。叫她头皮发麻、浑身发烫。
此刻已然没了法子的蔺寒时,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如果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线索,我想,我应该能帮上忙。”
“真的?”巫萤晚反问,眼底的笑意毫不遮掩。
“真的。”蔺寒时还以为她心动了,忙不迭抓住机会。
可这个女人却轻慢一笑,像在捉弄一个等糖吃的小孩:“帮我,你有那能力吗?”
蔺寒时懒得跟她逞嘴上功夫,开门见山:“那你想要什么?”
巫萤晚笑盈盈望着他。
那双美貌却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因为她毫无吝啬的笑意,而被眼周肌肉挤压得有些轻微变形,意外显出一点点类似于……清纯的轮廓。
她仿佛是突然才记起自己易感期的事实,顷刻间,便换上了一副柔弱的、无害的、求援般的可怜口吻:“我想……闻闻老婆发=情时的味道。”
话落,她将手里的枪,徐徐移到蔺寒时的手腕处。
冷硬且强势的枪口,瞄准了他尚未有所反应的腺体。
蔺寒时倒吸口气,眼角余光扫到那柄枪上——那是他亲自放在床头柜上的、属于他的枪。
第49章 我难受 “放过我吧,我已经被标记过了……
蔺寒时似乎忘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 将视线焦点移到那把枪上。
朝微到底是什么时候,偷了他的枪?
明明他一直在这间房内,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踪迹, 甚至连她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你是在想,我是如何偷到你的枪的?”对方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边说着,她持枪的手,边顶着他的手腕用力压去。
腕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意,这反而让蔺寒时冷静下来。
耳边响起浴缸注水的声音,巧妙地遮掩着彼此的心跳声。
他突然直视她的眼睛,非常笃定地说:“你也可以控制空间晶核, 所以能做到随便进入我的房间,对吗?”
陡然间被拆穿最大秘密的巫萤晚, 眼神一变。
原本还贴着他的上半身,悄悄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这代表她进入戒备状态了。
他怎么会知道?
巫萤晚失去了时间倒流前的记忆, 所以并不知道蔺寒时透过她的“记忆星星”, 已经看到了她与怪物女人结成命契的画面。
所以她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无冤无仇的蔺寒时, 非咬着朝微不放?
“只要巫萤晚愿意与你结成命契,就可以共享彼此的生命与力量。巫萤晚不死, 你也便会永远不死。反之亦然。不仅如此,你们还可以共享彼此的力量, 你也可以拥有她的超S级精神力和控制空间的能力。”
蔺寒时甚至将当初那个怪物女人的原话,原模原样说了出来。
说中对方心思的快感, 让蔺寒时稍稍放松了一丝警惕。他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我说得对吗?朝微。”
他故意将话题停在这里。
然后,果真,他在朝微眼底看到了一丝破绽, 连她用枪压着他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变小了些。
蔺寒时往前送了下.身体,好让自己双腿有力些,站得更稳些。
他以为自己的小伎俩,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起码让她没再惦记着刚刚那句,说想要闻他信息素味道的胡话。
可就在蔺寒时顺势想将手腕,从她的枪口下移开时。
她故作惊惶的眼神,却倏然切换成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笑望着他,真心夸赞道:“完全正确。需要什么奖励吗?”
知道这些又如何?巫萤晚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
几次三番戏弄蔺寒时,只不过是逗他玩而已。
——她没告诉过除了骨凌刀外的任何人,朝微拥有异形能力这件事。
蔺寒时根本不会想到。
朝微这副皮囊,也是她巫萤晚的第二张脸。
“你在做什么……”蔺寒时还想反抗,可已经晚了一步。
用枪抵着他腺体的巫萤晚,突然开始释放伪装后的信息素味道。
那是一种刺激感官的鸡尾酒的味道,带着迷人果香味的前调,却完全无法掩盖那股烈性酒所独有的锐气。
蔺寒时被这股味道激得头皮发麻。
脑中的理智像被搅在一起的果汁与酒精,既混乱又堕落。
他的呼吸先是一滞,而后便不受控制般紧促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迫着他的心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逼得他不得不加快呼吸节奏。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来自彼此实力差距的冲击感。
如此强大的、不容抗拒的信息素压制,他只在……巫萤晚身上感受到过。
对这个信息素味道,他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匹配不匹配。
因为他完全是被压制的一方,无孔不入的压迫感和畏惧感,让他连没有退缩的机会都没有。
“你……我……”喉头发紧,蔺寒时赤红着眼,说不出来话。
可他越是张嘴想说什么,手腕腺体处的压力,便压得越重。刺激得他的腺体迅速鼓起,仿佛已经进入发情反应的预备状态。
巫萤晚瞥了眼他惨烈的手腕,轻声感慨:“啧,真可怜。”
就像在玩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强者对弱者总有些泛滥的怜悯。她持枪的力道,跟着松了一松,好让他好受些。
就连伪装的信息素味道,也收敛了几分。
蔺寒时现在觉得舒服多了。
起码,他可以说话了:“放过我吧……我、我已经……被一个A标记过了。”
作为被同一个A二次标记过的O,他没法再被其他A标记了。终生都要活在唯一的A的信息素味道之下。
弦外之音就是——【你没法再标记我了,不如放过我吧。】
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句话,蔺寒时本以为会是无比耻辱的。
然而当真说出口,他脑海中却只剩下一堆混乱的念头,后怕、恐惧、愤怒、无力,以及还有……一丝侥幸。
也许这个时代的ABO基因素,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信念。哪怕他的灵魂来自于现世,但他却莫名其妙对“守贞”有着强烈执念。
即便没法标记成功,蔺寒时也不想被注入不属于巫萤晚的信息素。
他完全无法想象,假如身体里混杂了别人的信息素,自己会是什么样心态和情绪。
被巫萤晚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态度。
不过另一位当事人巫萤晚,此刻就用朝微的脸,站在他面前。
闻言她也是一怔,似乎也没料到,蔺寒时会用这个理由拒绝自己。
她本以为他又会使些阴谋诡计,或者花言巧语哄骗她。
结果却突然坦诚,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欺负他了。
可她不死心,试探着说:“那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告诉她,好不好?”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他说“不好”的机会,巫萤先一步抱住蔺寒时的腰,脑袋窝在他的颈边,又轻又柔地蹭他的下巴和胸口。
背后就是门,蔺寒时被她扑到门上,他双腿软得几乎站不稳,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门外的越星,闻声,发出疑问:“哥,你还没洗澡吗?在里面做什么?”
巫萤晚听到越星的声音,张嘴就要回应。
蔺寒时一惊,下意识紧紧捂住她的口。
她被困在他的掌心下,只能抬着下巴看他。浓长的眼睫上下翻扫,她眼巴巴地盯着蔺寒时,犹如一只失误被逮住的可怜小鹿。
却又像个诡计多端、嚣张自负的猎人,将他此刻脸上的惊惶与无措,一一纳入眼底。
蔺寒时一低眉,撞上这近似于观察的审视眼神,他蓦然一阵莫名心悸。
太诡异了。
他竟觉得这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和巫萤晚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他忙不迭松开捂住她的手掌。
处于劣势的蔺寒时,还不忘在反派面前留个言卑气弱的好印象:“抱歉,是我太冒昧。”
“不要紧。我也是。”巫萤晚冲他粲然一笑,冷艳锋利的五官仿佛瞬间融化开来一般,竟透着几分柔和的天真感。
前提是——如果此刻她没用那把真枪,抵着他下面的枪的话。
被抵住软肋的蔺寒时,瞬时羞愤难当,耳骨与颈间变得又红又烫。
原本还因弱势而收敛锋芒的双眸,霎时间变得赤红一片。眼底暴起的红血丝,清晰得几乎可以数得出来。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掐住了她纤细的、脆弱的脖子。
“再碰我的话……”蔺寒时压着眉眼,眼神凌厉,最后一次警告她:“你可以猜猜,是你先一步杀了我,还是我先掐死你……”
巫萤晚当然有能力摆脱他的桎梏。
但她故意放弃了反抗。
这一刻,她瞧着他绯红的眼尾,听到他因愤怒而变得格外用力的吸气声,莫名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兴奋感,以及……满足感。
缺氧的感觉,跟着涌上来。
她的心脏,仿佛是在被什么情绪极度裹缠着、挤压着。
但那种感觉却不是痛,也不是麻木。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吸引力。
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征服欲,阴暗、潮湿、不可理喻,像毒蛇一样摇晃着、蛊惑着,徐徐攀上她的心头。
易感期中那些无法形容的剧痛,抑制剂解决不了。骨凌刀的陪伴也未能奏效。
但蔺寒时的痛苦,却可以刺激她的神经,可以舒缓她的悲痛与苦难。
也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力量来源于她,所以他就像她身体中的一部分,注定要替她分担一些折磨和痛苦。
巫萤晚心安理得。
她就那样安静而疯狂地,享受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
就像一个正在欣赏艺术品的参观者,不远万里前来,虔诚地感受着,这场在外人看来简直惊悚的新奇体验。
她知道,他此时万分痛苦。
所以她才愈发亢奋。
他的痛苦、难耐、溃不成军,才是她最满意的发/情期味道。
不过是拿枪抵着它而已,蔺寒时这就要发疯了。
要是知道在基地科研所时,它还被她恶趣味地用发带绑了个蝴蝶结,那蔺寒时岂不是要原地吐血了?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巫萤晚便觉得肾上腺素飙升,亢奋到双颊微微泛红。
浴缸的水,已经满到漫出来了,淌到地上,发出一阵哗哗的水声。
时间就像那些连成一线的水柱,缠绵而漫长。
直到被他掐得发不出声音来,巫萤晚才拍拍他的手背,艰难地用嘴型提醒他:“巫、巫萤晚……”
蔺寒时这才从失控中清醒过来,猛然间松开了掐着她的双手。
巫萤晚……
其实从初次和朝微交手起,他就牢牢记着,他不能杀死朝微。只能替她捉到她。
朝微和巫萤晚契定了同生共死的命契。
她死了,巫萤晚也活不了了。
他根本就拿朝微没办法,每句狠话都是虚张声势。
巨大的失落感和无力感,一瞬间席卷全身,蔺寒时几乎站不稳,半倚在门背上。
巫萤晚大口呼吸几下,状态恢复得很快。
充血的面颊也恢复如初。
而作为施暴者的蔺寒时,看起来,状态比她还糟糕。
刚刚掐着她时还用力到青筋暴起的双手,脱力后却扶着墙在细细颤抖,因用力而凸起的骨节微微泛白。
他身上的浴袍,也在拉扯间散开,露出整片胸膛。
巫萤晚怕他着凉,伸出手,想将他的浴袍拉好。却被他非常无情地推开双手。
蔺寒时没有看她,侧着脸,低垂着眉,肢体语言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逃避倾向。
似乎是怕被她看出自己的脆弱和难以为继,他语速很慢,勉力将一句求饶的话,说得完整和稍有气势:“算我求你,你走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今晚见过你。”
巫萤晚难得地沉默了。
似乎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她才点头答应:“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蔺寒时听得横眉冷竖。
他真想说“你别来了”,但又不敢激怒她,只能用一种商量般的口吻,道:
“朝微,我知道你和巫萤晚已经结成命契,她,不能死……所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大可以放心。”
“在亚母林城这段时间,我会帮你遮掩行踪,尽量不让霍荞抓到你。但也请你不要打扰我。我说过了,我已经被标记过了,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蔺寒时说得真心实意,可惜巫萤晚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地应声:“嗯嗯。”
正在出神的她,一直盯着他颈间的项链看。
他出了点薄汗,硬币项链便轻轻贴在他锁骨往下的皮肤上,随着他的呼吸频率,而有节奏地轻微起伏。
被嵌入硬币的融合晶核,在橘黄色的暖灯下,散发出柔和的暗红色光芒。
经他一番改造后,这枚融合晶核,已看不出来原本的红晶核模样。倒更像是这枚硬币吊坠的一部分,两者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巫萤晚纳闷。
和蔺寒时阴差阳错结成情契后,她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也没管那两枚红晶核。所以并不认识这东西。
她想仔细瞧瞧,便探手去抓。
蔺寒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项链。但他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没礼貌没分寸的疯女人,动作实在太快了。
然而,当她的手指,触碰到融合晶核时。
蔺寒时的心脏骤然一停,瞳孔因惊悚而轻微放大。这具肉/体,犹如一台失灵的机器,血液停止流动,呼吸也被生生切断。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灵魂好像被强硬抽离出来。他仿佛都能看见自己变异的、扭曲丑陋的五官。
只是极短的瞬间,所有身体感知又回到了他的体内,大脑恢复了控制力。
可接替那种撕裂般的错觉的,却是更加强势、更加凶猛的失控。
心底的那座雪山,正以可怕的速度崩塌。
火山正在苏醒,咆哮、汹涌着的岩浆,翻滚出一阵阵黑色的烟灰、浓雾。烧得他沸腾炙热,烧得他千疮百孔。
身体仿佛被施了咒。
好似有邪恶的神,在他身上附加了本不该落于他的神罚。
而现在,就是诅咒应验的那一刻。
——蔺寒时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过。
真实的、生理性的裂痛。
那是一种,身体仿佛被细细分割、然后又被融合被重组的剧痛。并且所有痛感,在同一个瞬间侵占他的大脑神经,压倒性地霸占他所有的身体感知。
他痛得浑身颤抖,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蜷缩起来。
可这仿佛不会停止的裂痛,还不是最恐怖的。
更令他恐惧和胆寒的是——
——算不上多宽敞的浴室内,朝微的信息素味道还未散去。此刻,那些信息素味道好似都化为一丝一缕的实质,紧紧缠绕着他的鼻尖、缠绕着他手腕上的腺体、纠缠着他激烈跳动的心脏。
这滋味,他实在再熟悉不过。
手腕上的腺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他被这些趁人之危的、肮脏的信息素,勾得快要发/情反应了。
蔺寒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弯垂着头颈,任凭汗珠沿着下颚线滴坠。
原先还紧紧抓着浴袍布料的双手,此时已经顾不上拉好再次散开的领口。
他死死握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压着那躁动的腺体。似乎是想用这种带有强烈自我暗示意味的肢体动作,来对抗脑海中那些不安分的潜意识。
他殊不知,自己这副隐忍而不得的模样,才愈发显得……显得诱惑力十足,以及好欺负。
巫萤晚暗自叹口气,走开了些。
蔺寒时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
却还是无法阻止口中逸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喘息声。
他快被折磨得要死掉了。
比生理性疼痛更难堪的,是那些无处可藏的耻辱感。
——没想到,随便一个比他厉害的女人释放信息素,就可以让他不堪一击。就可以让他暴露这副脆弱且类似求欢的肮脏神态。
巫萤晚在这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浸过冷水的毛巾。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凑到他面前,甚至好心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她眼神里的困惑不像是装的。声音温柔地关怀他:“你怎么突然……”进入发情状态了?
后面半句,她没说破。
少见的大发慈悲。
蔺寒时看起来很痛苦。
那种生理性的、反复撕裂又融合般的痛苦,她最能感同身受。
看在这份上,她不想再说刺激他的话。
天地良心,她这次真是无辜的。
明明她已经收敛信息素了。
蔺寒时缓缓抬起眉眼,对上朝微的视线。
身后就是门,他无处可逃。四肢像泡了水的棉絮,又软又重,压得他抬不起来。
他的发尾、额角、颊边,都渗出了一层细腻粘人的细汗。蒸得他的耳骨、眼睛、鼻尖和嘴唇,都是堕落的潮/红色。
巫萤晚盯着他,只能又轻轻叹口气。
这一下,却让蔺寒时同步皱了下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下,又酥又痒。
他看到这个女人放下了枪,姿势从蹲着改为双膝跪在他身前。
她拿起刚刚找来的毛巾,已经用冷水泡过了,轻轻将它裹在他的手腕上。
然后又轻柔地捧起他的脸,仔细替他拭去额角与鼻尖的细汗,轻声细语安慰他:“难受就说出来。不用忍着。”温柔得像……另一个人。
蔺寒时没有说话。
他移开视线,不看她的脸。
朝微好像在关心他,就在他眼前。
她凑得那么近,近到他稍微倾斜一下角度,就能碰到她正一张一合的嘴唇。
他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后背便一阵冷汗。
第50章 反派小姐 “蔺寒时,你属狗的?!”……
“你……可以……走了……”蔺寒时说话的语调, 还是断断续续的。
他赶她走。
不能再和朝微继续这样下去。
况且,他也要泡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巫萤晚本还想说什么,瞥一眼他的惨状, 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真不经玩。
蔺寒时突然也跟着心一沉, 心底好像多了一丝没来由的失落。
他们彼此谁也没有意识到,随着两人气氛的缓和,蔺寒时的状态也稍有好转。
临走前,巫萤晚贴心地将窗子都打开了,方便信息素的味道快速散去。
然后替他将浴缸的水温调整好。
她知道,他马上肯定要泡冷水澡了。
“你自己泡吧。我先走了。”抛下这句话, 巫萤晚便从窗户跳了下去。
她一走,蔺寒时便觉得自己状态好多了, 无孔不入的痛感消失了一大半,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所以, 是朝微的压迫感, 引起了他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
他走到浴缸边上,还是决定泡一会儿冷水。
可没想到——
“等等——”本该消失的朝微, 突然又回来了。
蔺寒时被惊得一个趔趄,直接摔进了浴缸里。
猛烈的痛感和发/情反应的失控感, 一瞬间又排山倒海般袭来,同时在他体内翻搅着。
这次, 巨大的响声,终于引起了浴室外面的越星的注意。
他觉得不对劲, 走过来,隔着一道门,拍门问:“哥,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老是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没事!”巫萤晚代他回答,声音响亮。
外面的越星:……
是我听错了?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巫萤晚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弯腰,捡起蔺寒时的枪。
“老婆,我帮你把枪放回去。”她一副邀功的口吻,还贴心地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知道蔺寒时的习惯,非常讨厌将东西随处乱放。
幸好她想起来了,又折了回来。
啊~
真没见过像她这么体贴的反派啊。
顶着朝微的面孔,巫萤晚就这样打开了浴室门,旁若无人般,大大方方地将枪送回了蔺寒时的卧室。
越星亲眼目睹一个陌生女人,从自己眼前走过去。又走回来。
他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大脑CPU都要烧坏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才大声质问她:“你是谁啊?什么时候进去的?你想做什么?”
巫萤晚停下脚步,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越星。
她似乎真的思索了一秒钟,诚实地回答他:“通缉犯A0001。”
越星当场石化。
巫萤晚朝他丢下一句:“辛苦你照顾他一晚。”他,指的是蔺寒时。
她便又往浴室走去,要从那边的窗户跳出去。
没过几秒,仍旧石化在原地的越星,突然听到浴室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他拔腿就往外跑,保命要紧。
但想想又不厚道,他还是决定去浴室里看看情况。
里面的场景,简直……不敢想象。
仅能容纳一人的白色浴缸里,此刻竟然同时倒着一对浑身湿透的男女。
水液漫得满地都是,随着他们挣扎推搡的动作,还在不断从浴缸边缘溢出来。
只见那个嚣张的通缉犯,此时正狼狈地坐在蔺寒时腿上,大半个身子都被泡在浴缸里。
蔺寒时则横着铁臂,从她背后锁着她的腰,将她上半身都锢在自己怀里。
而空出的那条手臂,则绕到她的前颈,五指用力到指关节泛白,死死钳着她的脖子。
——而他本人,半个脑袋都埋在她的一侧肩窝里,发狂一般,狠狠地咬住她肩上的软肉。口齿间瞬时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猝不及防被咬的巫萤晚,费劲掰开他的嘴。
“蔺寒时,你属狗的?!”她忍不住痛骂他。
是狗也不能乱咬人啊。
她敢发誓,刚刚见到蔺寒时虚弱地躺在浴缸里、双眸红红地盯着她的这一幕,她脑中不合时宜地跳出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回忆。
大脑便不受控制地,一闪而过了一个想要咬他的念头。
仅此而已。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没想到蔺寒时这个神经刀,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发情反应?
否则他突然哪来的力气?直接将她拖到了浴缸里,单手锢着她,就在她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巫萤晚懒得细想。
她飞快推开蔺寒时,任由他仰面淹倒在浴缸里。
她站起身来,用手按着肩上的伤口。
她的血液,是透明无色的。
担心被蔺寒时发现,她不作耽搁,迅速从窗户跃了出去。
消失了。
此时最受震撼的,恐怕是越星。
他很难下结论,到底会是蔺寒时先杀他灭口,还是通缉犯A0001会先要他的命。
他三两步冲过去,将蔺寒时从蓄满水的浴缸里捞上来,拍拍他的脸,“哥,你没事吧?”
朝微走了,蔺寒时又被冷水一泡,理智终于恢复了大半。
痛感削弱,他的身体反应看起来也正常了许多。
他用手抹掉满脸的水痕,对越星道:“没事。”
越星的眼神,无意中扫到他狼狈的手腕。他的腺体暴露出来了,还残留着有过反应的痕迹。
越星也是O属性人类,他当然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觉得,自己要死得更快了呢。
他赶紧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你咬她干什么?她看起来就不好惹。”
咬她干什么?
蔺寒时低头思索,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当时,正被剧烈痛感折磨的他,脑海中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一个想要咬她的念头。
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抢先理智一步,咬在了朝微的肩上。
不过现在想来,满地湿痕的浴室、漫着水的浴缸、身心煎熬下湿淋淋的眼睛,还有愤怒下失控的咬痕,这一幕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只是被咬的主角,是当时还是小孤女身份的巫萤晚。
那时,也是她的易感期。
想来也怪。
蔺寒时用指腹揩了下嘴角,竟然没留下朝微的血迹?
他记得当时下了狠劲,隐约还闻到了血腥味。
可她居然没有流血?
难道是他的错觉?
还有这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的痛感,难道也是他的错觉?
为什么他现在,忽然间又什么痛感都不存在了?
这些问题,也许只有天之眼能够回答他。
蔺寒时思忖间,一颗水珠从他下颌滑落,坠到他脖颈间的项链上。又跌落进浴缸里,消失不见。
假如他找到天之眼,天之眼就会告诉他。
——那些犹如被千万次切割、又被反复重组的剧烈痛感,正来源于身处易感期的巫萤晚。
对他而言已称得上难以承受的痛感,却是巫萤晚每次易感期时、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的一部分痛苦而已。
他们之间契定了红晶核,不仅会作为命定伴侣羁绊一生,还拥有了同步情绪和异体共感的能力。
而共感的媒介,就是两枚红晶核结成的融合晶核。
也就是被蔺寒时阴差阳错戴在身上的项链。
——只要巫萤晚触碰到融合晶核,蔺寒时就能同步感觉到她的情绪与感受。
只要她离开他身边一定距离,共感联结就会断开。
只不过,哪怕蔺寒时能从天之眼那里得到这些线索。
他也不可能会猜到,朝微和巫萤晚就是同一个人。
蔺寒时沉默许久,才接上越星的话:“惹都惹了。”
他有预感,朝微会继续来纠缠他。
最无解的是,他连朝微为什么缠上他都弄不明白。
越星也觉得挺棘手,他胡乱提了个建议:“要不然找霍小姐帮帮忙?霍家势力那么大,连我父皇也要让三分呢。”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蔺寒时和霍荞不对付,他这样说,岂不是让他去求霍荞?
可谁知蔺寒时这次却一反常态,竟然认同了他的想法。
半小时后,客厅里。
不久前还对朝微信誓旦旦保证【会帮她遮掩行踪,尽量不让霍荞抓到她】的蔺寒时,此刻已经在向霍荞献计,该如何快速抓捕通缉犯A0001。
霍荞脸色铁青,重重一锤桌子,厉声喝道:“蔺寒时,你别欺人太甚!居然想让我用五感系晶核……”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这个混球。
知道她有五感系晶核,可以千百倍的强化五感能力。
他居然要她去闻张扬威异化成丧尸后的气味,借此来寻找通缉犯A0001。
这不是拿她当……当狗用吗?
“通缉犯A0001和异化后的张扬威交过手,身上一定有她的味道。这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最大的突破口。”
蔺寒时说得有理有据。
“霍小姐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只不过,万一A0001还要炸毁第二个第三个仓库,那到时候……”
“好了,”霍荞打断他,脸色已缓和许多,“我自有分寸。”
……
对这两人的阴谋诡计毫不知情的巫萤晚,此时刚风尘仆仆地回到住处。
开了灯,她直接往沙发上一瘫,累得连脱鞋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反派的一天,真是太奔波了。
结果就是,老婆的信息素味道都没闻到,真是白忙活一场。
痛也就痛吧,忍个五天就过去了。
巫萤晚在心底安慰自己。
不过和蔺寒时接触,还是有显著成效的。
往次易感期,她总会被强烈的痛感,折磨得整宿睡不着。可这次她居然就这样赖在沙发上,便睡了过去。
次日。
巫萤晚是从舒适、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
昨晚懒得脱的鞋子,此时已被整齐地放在鞋柜里。
不用问,肯定是骨凌刀进来,把她抱到了床上。
巫萤晚的早餐,一向都是他做的。
现在在亚母林城,也不例外。
族长大人在的时候,骨凌刀是不被允许与巫萤晚同桌用餐的。
但现在在亚母林城,可以例外。
难得一夜好眠的巫萤晚,神采奕奕,整副心思都在此次的任务上。
她问:“凌刀哥哥,天之眼呢?”
今天总能提问新的问题了吧。
“今天就要?”骨凌刀似乎一愣,却依旧顺从地拿出天之眼,放在她面前。
“当然啊,速战速决嘛,”巫萤晚漫不经心,“凌刀哥哥,你要用天之眼吗?”
骨凌刀摇头,“不。”简洁得不愿多说一个字。
巫萤晚将天之眼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又从身上摸出一枚……与天之眼款式相似的黑色戒指。
她忽然牵过骨凌刀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相似款的黑戒,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尺寸正好。
显然是早有准备。
她低头看着两枚实际并不相配的黑戒,喃喃道:“昨晚我翻遍了整个亚母林城的商场,这枚是最像的了。”
她是趁夜偷偷去的,留了双倍价格的现金。
毕竟这样才比较符合反派的人设。
回来时,巫萤晚还不忘给骨凌刀选了一双新鞋。
她说过的,要给他买一双新鞋。
反派小姐,偶尔也会认真当一下未婚妻。
在骨凌刀怔愣的瞬间,巫萤晚已先一步扣住他的五指,扬起脸,笑望着他,“这两枚戒指,就当是我们的婚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