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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伤口止住了,被割裂的血管更是被浓郁的“气”包裹着……这种用“念”来自我治愈的方式,他当然也知道。

可问题是,身为具现化系的他,在强化系方面只能发挥60%的作用,而先前他发动“疯狂小丑”的时候更是压榨了过多的念量,仅凭剩下的那一点点再乘以60%,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速度的修复作用。

会是因为这位揍敌客小姐的念能力么?

她游走在自己身体里的念和她刚放出的时候相比念量没有减少,是放出系?还是具有罕见的治疗功能的放出系?

可是,凯特又认为修复伤口的是属于自己的念,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念量的减少……是这位揍敌客小姐的念在他的体内发生了转换吗?还是说,他受到了影响,于是发挥出了100%的强化系呢?

凯特胡乱地猜想着,比起人类更

喜欢动物的他自从在金的带领下了解了“猎人”的存在,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想要从事生物调查的方向。

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动物相处,熟知数千种野生动物的习性,而人类对于这个的世界认知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未知有待发现和探索。

长久以往,他也培养出了野兽一样的直觉。

在他看来,这位揍敌客同样也像野生动物一样,说话的方式直白,不知道遮掩自己的意图。

受到挑衅就会回击,对于自己杀人的目的也不曾隐瞒,黑色的眼睛足以分辨谎言,在这种情况下,坦白才是最好的方式。

而只要不是处在捕食阶段,表达出自己足够的无害就有机会死里逃生。

呼吸重新恢复平稳,体温逐步回升的凯特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26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六天“能配合一下我……

联系糜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他们有特定的通讯频道,拨通电话的时候也无需经过几道,而是直接打到糜稽手边;至于安全性也不必多说,杀人委托毕竟是一件隐秘的事情,提前走漏消息会增加任务完成的难度。

路线的窃听经过几轮的加护之后很难做到,而通过更朴素的手法的直接旁听——赫露依看了一眼席地坐在酒店里的地毯上、仍然闭着眼睛试图通过“念”的锻炼而加速伤口愈合的凯特,他已经知道了倒也无所谓。

而糜稽对于这件事情需要转告席巴上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赫露姐为什么不直接去和爸爸谈呢!”或许是仗着姐姐不在跟前,电话里糜稽的声音混杂在键盘的敲击声中也显得气冲冲的,“赫露姐不想和爸爸交流,我当然更不想啊!”

“这并没有紧急到需要直接拨通父亲电话的地步。还有,在此之前你也要确认委托人的情况,连在一起的汇报才有意义。”赫露依的回复保持着一贯的毫不留情,“还有,我当初雇佣你的要求是‘全力配合完成我的任务’……你对此还有什么异议吗?”

和弟弟相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对他的态度不能太过冷漠,冷漠就会让两个人的关系不自觉变得疏远;但同时也不能过于宽容,不然他就会忘记对你的尊敬而变得放纵。

对面沉默了下去,甚至连键盘声都停住了。

“糜稽。”赫露依叫着对方的名字,带着无声的威压。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糜稽的回答比赫露依想象的还要平稳,他甚至还恭敬着询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的吗?”

直到赫露依回答了“没有”,甚至还是等着赫露依挂断电话——一般来说,他才是不高兴地直接挂断的那个。

面对弟弟突然起来的乖巧,赫露依显得有些迷茫。

当然了,赫露依并不是在质疑母亲的教育,她曾经学过的礼仪糜稽当然也同样知晓,而只要糜稽愿意他也能装模作样……只是在她的面前,糜稽大多数时候更为随性。

糜稽知道赫露依并不特别在乎细枝末节,她并不是靠这种方式来分辨出别人对她的善意恶意,所以表面上的不敬或者尊敬并不会迷惑她的判断。

当然了,这也是一种和伊路哥的有样学样——伊尔迷向来知道变通,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完全愿意配合伪装自己的行动,而他会将自己对赫露依的态度表现得如此直白,只是因为他很清楚伪装毫无效果,只会是白费功夫。

伊尔迷一直都是实用主义者。

对糜稽来说,随意率真的应答当然让他感到舒适。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放在条条框框之中,虽然他也知道赫露姐的这种“宽容”并不是对他的偏袒,她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这个,可能是因为这是她怪异的又一体现,又可能是因为实力强大导致的目中无人,甚至不会随便将这种视作是挑衅。

赫露依不理解糜稽反常的原因。

还是对需要和父亲联络的这个任务感到不满吗?

但工作就是工作,虽然赫露依也承认自己并不是特别愿意打扰席巴,尤其是理由不够正当充分的情况下。

万一父亲正好在做任务呢,万一父亲在修炼呢,万一父亲和母亲在做什么呢……总之,席巴有太多看起来正当的事情了,而这么小的一点事情,还是出于对她的考验而下达的任务,随便打扰似乎暴露了赫露依的无能。

赫露依的确承认,她并不是那么想看到父亲感到失望,她分明承诺过要成为一个揍敌客,一直也在以席巴作为目标,而对于这点程度的事情都不能独立解决。

所以她才需要糜稽进一步地和委托人的沟通确认,等到父亲有空的时候再汇报才更加像样。

还在锻炼自己的念的凯特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听筒明明已经挂断,却还在盯着电话机的赫露依,忍住了“看起来你们家的关系非常融洽”的回敬。

这可能会被视作对于猛兽的挑衅。

在对方转过头之前他又迅速地闭上了眼,而还是察觉到了的赫露依干脆闪现到了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询问道:“你该交代了。”

“什么?”

“你知道的一切。”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我被金收为徒弟是在两年前,地点就发生在这座城镇,原因是当时他被念能力者追杀,不小心牵连到了我而开了精孔,为了避免我因为他的过失死去而教会了我学习‘念’的方法。”凯特不得不仰着脑袋看着赫露依,他心想这样的仰视就更像是看着一只野兽了,“而后他发现收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一直致力于将我丢下。”

这个时候凯特还不忘补充:“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因为我的死去而出现……活着的我更有价值,再怎么说我追逐他的踪迹也要两年了。”

凯特口吻里对于这份“熟能生巧”蕴含的情绪,赫露依发现自己居然有所同感。

就像是她对揍敌客教授的知识的熟练和自信,而且两年前相遇又跟着追踪对方两年……这对师徒的“融洽”程度完全要赶上她和伊尔迷了。

就是这个相遇的遭遇有些熟悉,怎么听起来和跟在伊尔迷身后的那个叫做“三叶”的管家那么相似,该不会这两个人被迫开念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个人吧?

赫露依意识到自己思维的发散。

这是和糜稽相处久了的又一改变,糜稽在看各种动画电影的时候总是冷不丁地来句吐槽,为了跟上他的思考方式,她的想法也跟着变得活跃了。

但现在还有正事。

“你出身在这里。”联系到他对那群打劫她的人的熟悉,赫露依得到了这个猜测,很好,瞧对方的表情,她又一次说中了,“而且你并没有说,‘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甚至使用了化名。”

虽然说假名在电影里面是频繁出现的桥段,可很多时候都没有必要——在大多数国家,无论是购买飞艇火车的出行还是酒店的下榻,都是无需出示身份证件的。

更别提金是个猎人意味着他还有猎人执照,那是足以无视许多规矩的便利道具,以及,猎人执照本身也是不记名的。

只要持有这个证件本身就能享有这份权利,而丢失、被抢走之类的情况只能说明该名猎人的无能。

简单通俗的丛林法则。

那为什么金会用到假名?委托人知道的……

赫露依的思绪断在了这里,揍敌客不会去主动追寻委托人的动机,她的脑袋就像两个相悖的程序需要同时运行而报出了错误。

于是她继续等待着凯特的回答,一直到目前为止他都在避重就轻。

“有很多人想要找到‘金富力士’的下落,还有很多是猎人,或者说他的同事。”说到这里,凯特压了压自己的帽檐,眼睛被遮住让他嘴角的嘲笑更加明显了,“真不愧是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星猎人。”

最后的那句话听不出是称赞还是阴阳怪气。

这样听起来,很多人对金都有意见,那位“金富力士”还真是某种程度的受欢迎……很明显,这是凯特故意想让赫露依察觉到的情报。

可是还有一点。

“他会来这里的理由。”赫露依没有被那么简单绕过去,她对任务目标的人际关系还有这对师徒之间的相处模式没那么有好奇心,“奥尔波这里有什么?”

虽然这里是凯特出身的城市。

但是金在躲着凯特走,那么他还会来这里就有更重要的理由。

金还自称“考古学家”……

“图书馆。”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地点没有探索的赫露依说,“还有这附近的遗迹和文物。”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神色能够作为验证猜想的答案,这次凯特干脆就把脸埋到了自己的膝盖里。

而这同样足够让赫露依确认答案:“这就是你想要隐藏的秘密了。”

她回想起凯特对于她的提问的过于配合。

想要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确保自己的安全的确也是凯特的目的,而但凡她对他抛出来的诱饵(比如金富力士的真实身份,他身为一星猎人的功绩,他和同事的复杂关系,会有其中一个人是委托人吗?委托人对于金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否知情?)而感兴趣,她就会对问题的重心有所偏移。

人类的确容易在沟通中忘记原本的目的,但就像被设定好的单线程序,赫露依仍然记得她应该尽快确认金富力士的念能力和所处的位置,对于有可能还要完成的暗杀任务做准备。

很显然,知道金来这里的目的就能有助于推测他接下来会去的地方。

“有些刑讯手段对于让人说实话会有些帮助。”赫露依平静地说着恐吓,她歪了歪脑袋,盯着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少年,“不过,你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替我节省一些时间吗?”

就算是她,也想要工作轻松点呢。

第27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七天“你属于揍敌客……

“金在寻找一块石头。为了它代表的财富。”凯特坦白道,“至于石头究竟在哪里我并不确定,知道的只是大致的方位。”

他配合地说,态度冷冰冰的:“这是我知道的……你可以把它当成我知道的全部。”

这么说的他,已经直白地把“我不会透露更多”给写在脸上了。

赫露依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她当然可以态度更加强硬,也可以实际动手试试看他是否真的像他宣称的那般会保守秘密。

只不过这会相当耗费时间。

再怎么说凯特也是个念能力者,哪怕耗光他的念,他的身体强度也足以抵御大部分的伤害。

而且,刑讯的关键可不是疼痛,而是寻找到对方的心理防线——在这个方面赫露依也不过听过一点点皮毛,她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没有实操经验自然也没有自信。

毕竟,赫露依思考起自己对两个弟弟做过的事情,有点苦恼地想,她只是为了照顾他们,增强耐痛力和抗击打力,又不是为了摧毁和折磨。

要是换做伊尔迷,他说不定会非常擅长。

赫露依突兀地想,并且思考起了要不要在这方面也领先弟弟的必要性。

但不管怎么说,不是现在。

图书馆的调查结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解析。

这甚至也建立在凯特提供了金的猎人执照编号之后,已经使用电子数据库的图书馆自然也能够查阅相关的出借记录。

非常简单的查询,甚至都不需要糜稽出手。

一同前来的凯特脸色还是很差,不知道是因为伤口没有彻底恢复还是因为心情不好:“我说过的。”

他重申到:“我也需要知道金的动向,因为这样我才没有逃跑。”

考虑到他和赫露依初见时曾一度摆脱了追踪,这番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不。”赫露依一口否决,“你做不到了。我现在已经记住了你的气味。”

而奇怪的是,这一刻凯特却笑了。

“我只听到金这么说过。”他的神色甚至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听起来很像狗——抱歉,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总之,比起人类更像是野生动物。”

赫露依看了他一眼。

作为被挟持的对象,凯特的态度有点过于轻松和坦然了,也并没有表达出对她的怨恨或者反感,赫露依能够确定这个。

甚至……还有些探究和好奇?

他望过来的目光全是观察,就仿佛已经认定她是什么别的生物。

赫露依转移了话题。

“之前追踪你的时候。”她询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经过的有一个巷口,地上堆满了垃圾,混杂着破碎的玻璃。”凯特指了指赫露依裙摆上的银饰,“再怎么速度快得一闪而过,还是反光了。”

赫露依有些惊讶。

她或许行动上有一些纰漏,但那也不应该是随便就能察觉到的异样,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凯特进一步解释道:“我本就有被追踪的预感,只是借此得到了确认。”

金富力士借阅的书目是这个图书馆仅有一件的孤本。

现在糜稽应该已经通过悬赏之类的方式去确认这本书的内容了,毕竟那里面充斥的专业知识也需要专家的相关解答,和确认委托人的情况一样,都需要一些时间。

而赫露依没有想到最先到来的,居然是席巴的电话。

“糜稽?”电话接通的时候赫露依下意识地喊道,然后从对面一瞬间的沉默中猜出了结果,“……父亲?”

母亲的话会忍不住第一时间就说话,赫露依心想,这一点母亲和糜稽是一样的。

只有席巴,当然只有席巴,这样沉默的等待,就像一直以来的考察和打量。

“赫露依。”果不其然,对面响起了席巴的声音,“目前的情况,糜稽已经全部向我说明汇报了。”

“是的。”赫露依应道,原本靠坐在椅子上运转练习着念的她往前坐了坐,仅有四分之一的身体落座,背也挺得更直了,“我需要怎么做?”

“先确认对方是否是‘金富力士’。”席巴答道,“据我所知,金的踪迹神出鬼没,考虑到猎人执照的号码对上了,那个‘凯特’确实可能是他的弟子,截止到目前你们没有发生足够激烈的冲突,这个状态继续保持。”

赫露依从席巴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

就像她发现了席巴对这个任务目标的称呼,“金”,而不是“富力士”。

“……你认识他,父亲。”

一时之间无人作答,而赫露依听到了熟悉的尖叫声。

啊。赫露依心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那里还盘旋着基裘操控的念。

时隔一个多月,母亲的尖叫还是那般有活力。

赫露依礼貌地等待着父亲对母亲的命令……又或者说安抚,有人捂住了听筒,她没能听太清楚。

“如果真的是他,”过了一会儿,重新上线的席巴回答道,“这极有可能会变成不划算的生意……而且,这还不是能够交给你的任务。”

“我知道了。”赫露依点头,哪怕知道父亲并不能看见,“我不会去挑战注定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估计也就是父亲对她没有杀死或者折磨凯特,而感到满意的原因了。

冲突没有上升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揍敌客并不害怕这个,但这的确避免了麻烦。

就像亏本生意也是生意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没有哪个资本家愿意经历这个。

“你这次的任务修正了。”席巴说,“从杀死变成了确认并跟上对方的行踪,猎人协会内部对于‘金富力士’的下落发起悬赏。虽然我们是杀手,但没有必要放过已经到

手边的酬劳。”

赫露依当然理解。

就像她对糜稽做的那样,这又是一个“给的实在太多了”而灵活变通了原则。

这样一想伊尔迷坚持要积攒戒尼的行为确实也能理解了,很多时候这是非常好用的筹码。

“好的。”她应道,“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又是一阵停顿。

赫露依耐心地等待着,电话没有挂断,明明父亲向来珍惜他的时间。

“你希望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再向我汇报,这很好,一直以来你对于任务的态度都很严谨。”席巴说话的语速……有一些缓慢,就好像他在为接下来说的话而感到迟疑一样,“但我不止是揍敌客的家主,同时还是你的父亲。”

“我不理解。”赫露依坦率地表达着自己的困惑,“是我做错了吗?”

“这不是考试。”席巴回答,“并不是只有‘对’或者‘错’的标准。我的意思是……除了‘汇报’之外,还可以有‘商量’、‘求助’、‘聊天’或者别的需求。而你不必担心这会是对我的打扰。”

赫露依在这一刻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可声带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丢掉了一样说不出话。

父亲似乎从未表达过他的温和……不,或许也是有的。

从来不会记忆模糊的赫露依心想,她记得席巴每一次抚摸着她的头顶,教授着她关于揍敌客的重要准则,可这一次好像更加不一样。

要是这个时候能够看到父亲的表情或者闻到父亲此刻散发的味道就好了。

赫露依突然很想顺着电话线出现在席巴的跟前,回到枯枯戮山上……回去。

回家。

这样的话,她就能够确认这份食物是否是美味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闻不到也吃不着。

“如果我恰巧有要事,还有语音信箱。”席巴听着赫露依的呼吸声,这很难得,他在心里想,赫露依很少会失误地发出声音,“我会在听后尽快回复你。”

“……嗯。”赫露依发出了简直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然后又匆匆改口,“我是说……我知道了。”

“你的母亲还有话要和你说。”席巴的话音刚落,基裘的声音就迅速贴了过来,“赫露依!”

她像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出去了这么久,你怎么只和糜稽说的那么开心!”

“母亲,我们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赫露依纠正,“而且糜稽并不觉得开心。”

她很确定自己只是在纠正,没有告状的意思。

“噢。”但不知道怎么基裘笑了起来,“你的弟弟有点害羞,实际上他很高兴。”

她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就连这一次的通讯都是糜稽提醒我的呢……自信一点,你很受欢迎,赫露依。”

赫露依有些迟疑。

她知道基裘有多固执,也多少意识到母亲的认知可能会和实际情况产生偏差,但母亲并不会编造谎言,既然“提醒”的话……

思考到糜稽之前说过“傲娇”是一种非常“萌”的属性,赫露依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她现学现用道,“糜稽是傲娇啊。”

“的确哦。”伴随着席巴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的咳嗽声,基裘赞扬地回答道,“我真为你们之间的和睦而感到高兴。”

“不过——”她语锋一转,声音也骤然一沉,“你完全没有想过要联系我吗,赫露依?认为妈妈派不上用场?”

和一贯的尖叫不同,她这一次声音又轻又滑,哪怕听筒里传来有些失真,也依旧……黏稠而又危险。

呆在赫露依体内的,那团不属于她的念似乎还在蠢蠢欲动。

“我以为母亲可以确定我的平安。”她指的是基裘曾经说过的话,这团念的作用之一就是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而这一刻电话里传来了刺耳的摩挲声,那是基裘的长指甲摩擦着金属听筒的声音。

原本安静躺着的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满,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在赫露依的体内开始横冲直撞。

“我知道了。”赫露依立刻说,“我之后会记得和您保持联络的,‘妈妈’。”

她甚至还乖顺地改变了习惯的称呼,基裘立刻就笑了:“好孩子。”

“注意安全。”基裘像是担忧的母亲一样给出了自己的忠告,“还有,保持警惕……离外面的人远一点,他们不怀好意,只会试图伤害你。”

“赫露依,我的孩子。”亲昵的、怜爱的,关怀在这一刻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你属于揍敌客。”

赫露依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她回答说。

第28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八天“但我没有办法……

听完了整通电话的凯特保持了沉默。

再加上之前这位揍敌客小姐和“糜稽”——从声音听起来像是她的弟弟,两次的通讯足以让凯特对于这个杀手家族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

揍敌客。

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位于巴托奇亚共和国。然而家族成员的人数和长相均不为人知,他们的照片一张就足以价值一亿戒尼。

能够知道“曲肢”都是金曾经随口一提的结果了,更多的事情就像常年被厚重的云层遮盖的枯枯戮山,只是因为机缘巧合的一阵清风才得以撞见它的面容。

从一开始,凯特就察觉到了这位至今还没有告诉他名字的揍敌客小姐,奇怪的地方。

并不是他率先认为她比起人类更像是野兽,而是因为她看过来的目光本就像是打量着什么别的生物。

而值得庆幸的,是人类似乎不在她的食谱里。

她和糜稽的对话也充满了上对下的压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单方面表达着自己的需求,却在挂断电话之后露出了……类似不知所措的茫然。

凯特知道她对视线的敏感。

可对动物的观测时间是有限的,每次面临一个新的物种,他都需要在惹怒对方之前获得更多的情报,为此适当的冒险也很有必要。

在此之前他甚至还一度将野兽的粪便涂在自己的身上,更替穿着并伪装起幼兽的步伐和声音,这点尝试完全不算什么。

而刚刚结束的这通来电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当男声响起的瞬间,瞧着揍敌客小姐骤然变化的姿势,“紧绷”——凯特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对方。

她在不自觉地紧张,试图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同时,凯特因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进一步地保证而松了口气——金之前有提到过,他和一个揍敌客交过手,应该也就是这位揍敌客小姐的父亲了。

就是金富力士是一个足够神奇的人,神奇到和他频繁来往的、能够称之为“同伴”或者“朋友”的存在也会想要对他翻白眼,因此受到无数次牵连的凯特冷静地想,但这也是等另一位揍敌客赶到这里的事情了。

凯特并不是有意偷听揍敌客家族之间的通讯。

只是这次的事情和他息息相关,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对话会从工作如此丝滑地转向了私下的亲情表达,至少一开始听到“我也是你的父亲”那一句话的时候,凯特忍不住为这样的和睦而露出了笑容。

很早就失去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孤儿的凯特并不了解父女之间的亲情,但不妨碍他欣赏这份美好。

原来揍敌客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不同……然后凯特发现自己高兴早了。

伴随着高昂的女声,那位“母亲”话语里的保护欲和掌控欲溢于言表。

“外面的人都不怀好意,你只会因此受伤”——就算再怎么对孩子放心不下,这句话也不太对劲吧?

应该是小心“坏人”,而不是“所有的人”,就像是生怕受到一点危险一样想要用温室将植物密不透风地保护……却也剥夺了它们抵御风险的能力。

更别提,对一个揍敌客来说,大部分会感到危险的,应该是别人。

现在心口处的伤口都还没彻底愈合的凯特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及最后的那句……”

你属于揍敌客。”

这比“你是个揍敌客”还要让人喘不上气,语言变成了枷锁,像是项圈一样锁住了孩子的咽喉。

这是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凯特并不确信,但他知道除了人类以外大部分的动物都不会这么做。

哪怕是被从悬崖上推下去的幼鹰,也好过这样的驯服——用威压,用恐惧,用爱。

这也是为什么凯特喜欢动物多过于人类,即使是号称最为狡猾的凶狸狐相较之下也显得纯粹,善意和恶意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而随着电话的挂断,赫露依似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回望着房间里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望向她的凯特:“你听到了。”

“假如这让你不适,下次我会避开。”凯特回答道,“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这会方便我对你的称呼,我不能在外面叫你‘揍敌客’。”

“你已经见过我的念能力。”他甚至还猜到了赫露依可能会有的担心,“不是诅咒类,不是调查类,不是操作系,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我能力发动的一环。”

“知道名字也不会是发动的唯一条件,太容易满足的情况不具备‘制约’的作用。”赫露依迅速复述起了自己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念能力讲解,察觉到了凯特对于自己名字的执着。

“为什么”的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很快被“家人以外的人的想法无关紧要”而替代。

但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揍敌客”这个名号有些过于响亮了,赫露依还是被说服了:“赫露依。”

“赫露依。”凯特叫着这个名字,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之下,白色的头发隐隐泛着光泽,竟有那么一丝像是席巴的银色,“我记住了。”

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凯特看起来更加放松多了,甚至于第二天早上还邀请了赫露依要不要一起晨跑。

因为有人在身侧、根本睡不着觉于是干脆冥想了一整晚的赫露依断然拒绝:“这种锻炼不会有什么效果上的提升。”

“我并不是为了锻炼,这里是我的故乡。”刚刚扎了一个高马尾的凯特推门而出,“那我就自己去了。”

他的态度充满了随意,看似只是随口一问。

而当他离开之后,原本靠坐在床上的赫露依紧接着出门了。

她这次特地找了一套相对没有那么显眼的衣服,没有饰品的点缀,没有飘逸的裙摆,灰黑色的长裙颜色暗沉,虽然还是有蕾丝……但一点都不出挑了。

犯过的错误有一次也就够了,考虑到凯特同样身为念能力者,赫露依这次的跟踪比上次更远了一段距离。

她已经记住了凯特的味道,哪怕超出了视力范围也不用担心跟丢。

他先去的方向……是南面的富人街。

在楼顶间跳跃穿梭着,高耸的大楼遮掩着赫露依的身形,凯特沿着马路跑步的速度并不算快,以至于赫露依在赶路的同时还能够留神观察着四周。

这里确实就显得有钱多了。

明显密集起来的人流量,衣装得体而又步履匆匆的行人,车水马龙的喧闹声。

赫露依注意观测着。

凯特有在某处地方稍作停留吗?他有和别人刻意地靠近吗?他说他不知道金的下落,却不代表他没有和对方联络上的手段。

当凯特拐进一个杂货店的时候,赫露依从楼顶一跃而下,急速的坠落吹起了她漆黑的长发,落地的动作却如此轻盈。

她弓着身,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幸运的是,这间店铺的玻璃是透明的。

他站在最外层的货架旁,不用跟进去也能发现他在看着零食,最终抓了什么走向了收银台。

当他出来的时候瞬间闪到墙壁的身后,赫露依很快跟在凯特的身后。

跟着跟着赫露依发现,他们走到了贫民窟,还是昨天他们相遇而大打出手的地方。

甚至,凯特的面前出现了那些试图打劫她的未成年混混。

“拿着。”凯特将装着饼干和面包的塑料袋递了过去,“最近小心一点,可能会出现不止一个你们没有办法击倒的对象。不要乱来。”

站在他对面的那些人说着“我们也是想着快要入冬了需要存更多的食物了”,说话的口气让赫露依想到有的时候的糜稽。

她对自己的发现也有点意外,意思是这些人是凯特的弟弟?

那人数未免也太多了。而且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不相像。

再考虑到人类以十个月为一个孕期,这也不合常理。

“我知道。”凯特摇头,“正像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但这段时间不行。”

他们又说了什么才简单地告别,看着凯特又在继续深入,他前进的方向非常明确,赫露依迅速打起了精神。

直到她看见凯特在一个废墟旁的墙角站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罐头,“嘭”地声响过后,随着包装的打开,鱼的味道也跟着散发了出来。

凯特蹲了下来,对着一个方向“喵”了一声。

很快,从压倒在集装箱的废旧木板底下,钻出了一只大猫和几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这并不是凯特投喂的唯一的动物。

跟在他的身后还看到了翅膀受伤的小鸟,走路一瘸一拐的黑狗,不止一窝也不止一个。

当凯特又一次掏出火腿肠的时候,看了半天的赫露依终于从拐角走了出来:“你不可能救助全部。”

“但我没有办法无视已经看见的。”对于赫露依的突然出声,凯特一点也不意外,他梳理着小狗已经打结的毛发,“他们也只是暂时需要我的帮助。”

赫露依注意到了“他们”而非“它们”的人称代词。

“我知道你会接受我的邀请。”凯特甚至还自顾自地继续说呢,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两根火腿肠,一根自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把另一根递了过去,“你要尝尝吗,赫露依?”

在吃着东西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时之间赫露依竟想到了糜稽。

母亲对这个习惯很不满意,她认为这个做法非常没有教养,以至于在餐桌上,他们总是保持着安静,就连刀叉划过餐盘的声音都不允许发出。

可是糜稽偷吃零食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这个,他曾经说他都刚吃完薯片就碰键盘了,再说了“妈妈一直都觉得我不听话,也不差这么一点”……突出一个债多不愁。

也许是赫露依的沉默太久,凯特都有些不自在地收了回去:“我忘记了,你是个揍敌客,可能吃不惯这个,还有陌生的食物也……”

“毒素对我无用。”赫露依摇头,“还有,就算是揍敌客也是会吃零食的。不要有奇怪的误解。”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补充了一句:“这不足以收买我,我也不会另外付钱。”

“我没有这些打算。”凯特真没忍住笑了,“你吃吧。”

第29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九天|5K收加更穿……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

凯特拿出了一张地图,圈画着他认为金可能会前往的方向。

赫露依看了他一眼,“这是哪来的情报”的询问还没有问出口,他就猜到了率先说:“我也是刚刚知晓……不,我不会回答我是怎么知道的。”

赫露依努力回忆着这两日她对凯特的跟梢。

她很确定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没有时间过长的接触,也没有写信或者打电话的沟通……那么,是什么暗号吗?

都已经那么密切地监视了……

她没有沉溺在这份“输掉了”的懊恼。

她是杀手而非侦探,就像不知不觉赫露依也已经接受了糜稽在某些方面比她更为出众的才能,她会接受自己在有些地方做不到最好。

凯特的情报再加上糜稽的反馈,最终的方向指向了东边。

就像之前知道的那样,想要前往周围的城市,基本都是火车铁路,而不

是飞艇。

这意味着绕行和速度缓慢,以至于他们决定用跑的。

用“念”来强化腿部,本质上还是强化系的范畴。

而放出系比具现化系更为贴近强化系,看着赫露依没有丝毫紊乱的呼吸,心口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的凯特安慰自己,比不过揍敌客似乎也没什么丢人的。

哪怕这个揍敌客比他还要小个两岁。

最近的路途自然也不是城市建设修好的公路。

森林和沼泽成了他们选择的方向,除了为了节约时间,也是因为凯特推测“金估计也会这么走”。

当然,这也意味着危险,除了时不时出没的野猪、巨熊、蛇,还有茂密的花草树木,不小心被划伤也会有流血不止的风险。

哪怕在揍敌客经历过毒药训练,但有些分泌物根本不是毒素,就像之前伊尔迷对赫露依使用的妨碍凝血的药粉,赫露依可不想亲自体验这是否真的会生效。

而且在野外生存上,凯特就显得有经验多了。

食物倒还好说,压缩干粮并不算重凯特自己就携带了不少,但水源就是另外的情况了——不止是人类,大部分的生物都需要水源。

河流的活水并不能直接饮用,不远处在那里栖息在树上站着的“纳克希”,它的唾液只需要一滴,就足以迷晕5吨的虎鲸,但如果使用旁边的一种叶子加以过滤或者咀嚼,又可以得到免疫。

关于怎样的木头更好生火和如何控制火苗的大小又是另外需要注意的,就算赫露依已经习惯了黑暗,但火光同样也有驱赶猛兽的作用。

“我们的食物还很充足。”主动承担了一部分后勤工作,甚至还分辨了蘑菇和香料熬了一锅汤的凯特拆了一包压缩饼干,有汤汁的存在使得没什么味道的饼干都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还没有到需要打猎的时候。”

哪怕这并不能填报赫露依的肚子,但她还是接了过来。

就像曾经面对糜稽没有吃掉苹果的不解,赫露依认为拒绝食物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歹也和凯特共处了几天,赫露依也发现了这个家伙的准则。

他对于动物有着充分的观察欲和保护的念头,并且对于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如果出于特定的理由(比如说捕食需求)他也会选择出手,只不过他尽量避免这么做。

像之前他明明摆脱了赫露依的跟踪,却为了保护并不是同伴的那些人而主动出现,也是因为“这是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奇怪的标准。

赫露依心想,听起来像是有点好心但不多。

当然,赫露依最感兴趣的,还是凯特展示出的念。

那还是他们为了过河而发生的事情,虽然说是“河”,可是河里的淤泥深不见底,哪怕使用了“念”来进行探查,却也就像是试图穿过钢铁的射线一样难以深入。

就和在不同介质中不同的电磁波穿行的速度会不同,使用“念”来扫描的距离和清晰度也是不一样的。

而扫描过去的“念”却像石沉大海一样消失不见,没有办法知道这条河里面到底藏有怎样的生物。

这个时候再绕路的话就只能原路返回,权衡了一下两种选择的风险和消耗,最终他们削了一棵树劈成长条,作为渡河跳跃的支点。

“我先探路。”凯特主动说,赫露依没有和他争抢,凯特并不是她需要照顾的弟弟。

前面都还算顺风顺水。

一次又一次的起跳又落地,在前面的凯特需要控制投掷木头的远近,跟在身后的赫露依需要注意起跳落地的轻盈,不得不说淤泥非常黏稠,以至于木条也一动不动的,所以她跟着的时候不用担心风速的影响。

原本赫露依穿着的长裙早在之前的时候就被她用手裁剪了一下,膝盖以下的料子都被撕扯了,这样能够有效降低因为衣着而带来的不便。

虽然早在出发的时候凯特就提醒过赫露依要不要换上更方便行动的衣物,而这对于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的赫露依来说显得有些麻烦了。

她觉得相比之下,还是这么做会更加习惯,要知道她甚至还摘掉了一直用来锻炼臂力的铁块呢。

而异变是在凯特渡河到正中央的时候发生的。

一条巨大的鳄鱼从淤泥中翻身而出,淤泥的颜色遮掩了它的皮肤,淤泥的腥臭也隐藏了它的味道,以至于等赫露依发现的时候,凯特已经召唤出了“疯狂的小丑”。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小丑依旧在大笑着,这个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严肃的人造产物掷出了骰子:“是4!!真好运啊凯特!!!”

“砰——”

“嘭——”

两声巨大的声响接连着响起,分别是赫露依手上凝聚的念弹和凯特手中的长统步枪。

看起来“4”这个数字代表的是长枪类的热武器,再加上之前“2”的镰刀,赫露依已经见过两种了。

接连两发的攻击落在了鳄鱼的皮上,它哀嚎地发出怪叫,赫露依却没有闻到鲜血。

“巴塞利斯鳄鱼。它的外皮十分坚硬。”这个时候,对于动物学知识储备丰富的凯特换弹解说道,他现在的念能力只能构造出这种燧发枪,“外皮也经常被用来作为防弹衣,甚至超过了某些防弹玻璃。”

“如果你想说的是我们的攻击没有对它造成伤害,这很明显。”赫露依冷冷地说,比刚才更大的念弹在她的手中凝聚,“说点更有用的。”

哪怕是这一次的攻击,也只起到“击退”作用,这条巴塞利斯鳄鱼却被激怒了,咆哮地冲得更近了。

两个人边打边退,凯特的语速终于快了不少:“它的全身都非常坚硬,而最薄弱的地方……是它的上颚。”

“前提是它会张开嘴。”赫露依一顿,“我知道了。”

“?”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的这位临时同伴不退反进,一下子越过了他迎面而上,他快速地移开枪口,原本差点打中队友的子弹射向了空中,惊起了一片飞鸟。

“赫露依!”他几乎是恼怒地喊着这个名字,“等一下!它的唾液比强酸更具腐蚀性,同时还——”

凯特已经说晚了。

主动跳入鳄鱼嘴中的赫露依用“念”包裹着自己,她干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炮弹,刚刚从凯特手中顺手拿来的没有用完的木条也派上了用场,撑住了鳄鱼的口腔。

然后下一秒,蓄力已久的“炮弹”在鳄鱼的口腔炸开。

“轰——”

更为巨大的声响成了鳄鱼的下葬曲,仅剩的念量已经不足以赫露依撑起自己的身躯,已死的鳄鱼在淤泥中扭动坠落着,她试图躲过强腐蚀性的体/液攻击,可还是有不少沾上了她的长发,落在手臂和腿部上,裙子和皮肤一起灼烧了起来。

母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

这是赫露依这个时候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果然和糜稽玩游戏的时候说的那样,一切的恐惧都是火力不足”。

原本的念弹没有办法破甲,那只要更加强大的念弹就行了,估计这就是放出系的战斗方式。

“——同时还有毒。”凯特的补充显得有些缓慢,但他的动作却没有。

在赫露依即将坠入淤泥之中的时候,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而这个时候赫露依恍然发现,他竟然漂浮在空中。

原本的长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魔棒一样的东西,而且还是糜稽喜欢看的魔法少女的那一种魔棒。

这一次,小丑嘴巴里显示的数字是“3”。

“哇。”甚至连赫露依都难得发出了感慨,“你会飞。”

“只是‘漂浮’。”一只手拽着魔棒,另一只手拽着赫露依的凯特纠正道,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正慢悠悠地漂浮到对岸。

他的脸色很差,看起来有点力不从心,考虑到他还算锻炼有素,这并

不是他拽着赫露依的缘故。

也就是说,这一种武器对他的念量会是极大的消耗。

“我希望下次你能在攻击前先通知我。”凯特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因为鳄鱼鲜血的喷涌而几乎全部被腐蚀的浮木,“差一点我们就要游过去……或者,更惨地沉入水底。”

“但现在没有。”赫露依平静地指出他们此刻的平安,哪怕她知道凯特手一松她就真的要掉下去了,“一切很顺利。”

“还有。”在看到岸边的时候,赫露依干脆自己跳了过去,她的着陆还是一如既往地轻巧:“我不会中毒。”

凯特深深地、深深地再吸了口气。

他落地的时候甚至用魔棒撑了一下才避免自己脚软,他认为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也是被气晕的。

凯特很清楚赫露依揍敌客能够有多么自我,以及大多数时候她的行为都是瞬间决定,高情商说是果断,低情商就是鲁莽。

而且。

他看了一眼浑身遍体鳞伤,裙子也已经破破烂烂的赫露依,这么大面积的灼伤她的呼吸不曾有一刻发生变化,就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动作利索。

于是最后,凯特叹了口气。

他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递了过去:“你等在这里,我去找找看附近的草药。”

算了。

没等赫露依拒绝,凯特果断地迈开脚步。

算了。指望一个揍敌客学会配合,还不如靠自己提前预测她可能会有的行动。

……反正,在和金的相处上,凯特已经有充分的经验了。

第30章 快被饿死的第三十天念能力的构建。……

回来的时候,凯特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赫露依穿上自己的外套。

“如果你不想被晒黑的话。”从赫露依的穿着和那通电话中多少猜出了基裘的喜好,凯特把采来的草药丢向赫露依的手边,“你快点恢复更有助于我们赶路。”

他已经发现,他这位临时的同伴不在乎自己的伤痕,却注重效率。

凯特还是难以想象要经历怎样的锻炼才能够无视自己的伤口,该说不愧是揍敌客吗,哪怕她抬手时伤口处的肌肉也牵连到了,可她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绷紧。

这不仅仅是耐痛的问题,哪怕是凶猛的野兽也会知道收缩自己的动作,就和求生意志一样可谓是生物的本能。

凯特的思索被赫露依骤然的出声打断了。

“你无法控制小丑投掷的点数。”咀嚼着药草的赫露依声音模糊,咀嚼后再外敷会更加有效,之前凯特就已经向她展示过了,“这是你‘制约’的一部分。”

尽管目的是征询,她却还是硬生生将问句说成了平句。

赫露依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看向凯特,具体构造的念能力可谓是每一个人的底牌,就算是一贯喜欢在她面前炫耀实力的伊尔迷,愿意告诉她的那一部分都非常有限。

赫露依也没有怎么问过父亲母亲还有爷爷,她知道他们各有各的不愿意——席巴是提防,基裘是想要让她畏惧,桀诺认为她应该靠自己去探索。

她也不需要凯特肯定的回答。

语言的确是人类交流的主要方式,但说中时的反应还会表现在面部的肌肉表情和气味上。

然而凯特承认了。

“点数是随机的。而且,必须在充分使用后才可以重新投掷,在一定的时间内,越往后的投掷越会增加消耗。”他甚至还说出了更多,“你也看到了数字在1-9之间转动,除了你已经看到的三种……”

说到这里凯特刻意停顿了一下,他看见这个时候赫露依歪了歪脑袋,一副“你怎么不说了”的无声催促。

和他想的一样,赫露依对人与人之间要保持的界限没有概念。

换做是别人这个时候就不会继续追问,相反还会心生警惕。

“还有一些长棍刀具,和更加重火力的热武器。”凯特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所有武器我都像长枪那样擅长。”

“我可以教授你。”几乎常见的武器都非常擅长的赫露依主动提出说,“只要在现实中也打造定制差不多的武器,你就可以在投掷不出的情况下提前训练。”

“作为交换。”向来讲究公平的赫露依一脸认真,“这一段时间里,让我观察你的念。”

凯特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喜悦。

就像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一连放了几天的食物终于减少了,原本一直躲着他走的幼猫终于肯从他的面前探出脑袋,那是一种终于被许可了的接纳。

“我本来就在这么做。”凯特笑着叹了口气,他意外地发现赫露依对于“念”的了解尤为有限,考虑到她作为揍敌客的出身,这应该是她家里人的刻意为之,“在具现化系的构建中,摸、舔、闻、抱着需要构造的东西入睡是领悟的最快做法,弄清它的原理会增加成功的概率。”

赫露依恍然地点头,她想起自己也有80%的具现化系,认为这个做法非常可以参考……而她需要决定的,是她需要具现什么呢??

每一次都需要凝聚的念弹实在是太过于耗费时间。

至少也应该子弹提前存储,以便于瞬时发射,如果可以的话,子弹的威力还可以自由变动,以便于不用大炮打蚊子,更能够节省念量……

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的热武器,赫露依决定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就去采购市面上常见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威力从大到小排列,总归会有合适的。

对了,还应该把每一种的零件部位都全部拆开,再翻阅一下相关的机械课程和火力填充……

想到这里,赫露依发现了一个问题。

“魔棒。”这个东西可没有现实的对应,“那要怎么做?”

“外形是纯粹的想象,功能的实现我参考了一下鸟类的飞行方式。”凯特配合地回答道,“实现的效果有待改进,漂浮和飞翔相差甚远。”

“只是参照了一部分的原型,去附加现实中没有的功能,只要有足够的念量和合适的制约,加上一点灵感和试错,就能够实现。”说着这些的时候凯特的表情轻松,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这对你来说并不会多难。”

他当然也有自信这么宣称。

凯特可是史上最为年轻的一星猎人金富力士的弟子,哪怕他的师傅没什么责任感也不止一次想要丢掉他,而最终凯特终究能够找到追上金的线索。

他拥有着人类之中堪称顶尖的天赋,而这份生来的才能和持续的努力缔结了他现在的实力。

赫露依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听起来需要一些想象力。”

而很不幸,所有的课程之中,这是她最不擅长的类型。

美术和音乐,这和礼仪课一样也是基裘要求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揍敌客的墙上都还挂着一些艺术的名画呢,哪怕不考虑到它们在品味上的装饰作用,经历过漫长岁月的一些真迹同样也非常保值,甚至一度超过了黄金抵御通货膨胀的能力——之前有过一个“点石成金”的念能力者,严重导致了黄金价格的跳水。

相较之下真正的艺术品就没那么好仿造了,如果单纯是为了辨别真迹和赝品,赫露依倒是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优秀的作品上也会有“念”的附着,就像是创作者倾注了属于自己的心血,于是它们得以活了过来。

但如果让赫露依自己去创作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她没有想要创作的内容,也不想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自己的念量,就像动物为了节省能量而选择一动不动地冬眠,长期处在饥饿状态她当然应该开启节电模式。

艺术课的老师总是说她没有想象力,也没有创造力。

顺便一提,伊尔迷在这些方面的表现也同样糟糕,什么都卷的揍敌客长子在尝试了几次没什么成果后,明智地选择了第二条路:他伙同赫露依一起对老师恐吓和威胁,让坚持艺术应该有所追求的老师最终还是悻悻然地给这两个人临摹的作品打出了良的分数。

匆忙选择辞职的老师:良最多了!!优秀不可能!!!

考虑到就连这个时候南音也跟在了自己的身后,赫露依认为父亲对此还是知情的,只不过忙碌而且看中实用性的揍敌客家主

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孩子全方面的完美发展那是基裘的吹毛求疵。

总之,一定要说的话,糜稽应该是他们三个里最有创造力的那个。

至少赫露依就没有想过要用机械蚊子进行暗杀的方法,说起来糜稽也差不多时候该测试一下念系了,他说不定会是具现化系的,就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凯特当然不知道赫露依这一连串的思考。

他只是继续着前面没有说完的话题:“我同样有在练习各种各样的武器……所以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交换条件变成行动前的提前通知。”

他说:“我们是同伴,哪怕只是这段时间,我也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出事。”

“你的‘练习’效果很差,光是镰刀的使用方式我就能找出不止三处需要优化改正的肌肉习惯。”赫露依眯起了眼睛,如果这个时候站在她对面的是糜稽就会知道迅速乖乖道歉了。

这是赫露姐心情不好的迹象,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脾气,但正因为如此她轻微的不满都会尤为吓人。

“你在质疑揍敌客的水准。”赫露依的声音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平静了,“以及,我现在依旧能随时杀死你。”

她望过来的目光充满打量和审视,似乎在寻找着最佳的下手部位。

凯特有些无奈,但他同时也认为在这一刻赫露依变得更加鲜活。

冷冰冰的油画因为愤怒而活了过来,从侧面说明了“揍敌客”在她的心中有着比他预料更深的意义。

“我并没有否定这一点,只是这是我更加迫切的交换。”凯特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哪怕只是为了让我配合你的行动——你们应该也会有需要一起进行的任务,就像群狼共同完成的狩猎?”

他甚至还指了指自己:“而我姑且也能作为一个战力。”

赫露依沉默地点点头。

这甚至有些过于谦虚了,她拥有杀死凯特的自信并不代表她的实力完全就在凯特之上,打得过和能不能杀是两个概念,靠偷袭她有三成的概率能够在摇出骰子前将麻醉注射入他的体内,之后就要取决于凯特投掷出的点数。

前提是他的能力就是他展现出的那些,而被凯特含糊带过的其他数字或许会成为他翻牌的关键。

念能力者之间的战斗,没有绝对的胜利,更别提她还没有开始构造。

赫露依衡量着目前的优先程度。

和凯特的同行只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尽管行动前需要知会对方这一点令她稍有不适,但考虑到凯特是她目前遇到的最强的那个具现化系……

这依旧是对她有利的交易。

重新判断过后的赫露依深吸了口气:“……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