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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地说着,话语有些颠三倒四。

“再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他声音温柔。

那大掌再度伸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寻真两手捉住,脸贴着,蹭了蹭,唔了一声。

“怎喝得这般多……”那声音似带着几分无奈。

谢漼的脸近在咫尺,寻真对上那一双桃花眼,痴痴唤道:“漼漼……”

寻真指了下案上的酒:“桂花酒,可好喝了,我特地给你带了一壶。”

谢漼问:“喝了多少?”

寻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鼻子前。

谢漼:“一壶?”

寻真点了一下头,脑袋渐渐耷拉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说到酒,漼漼,我记得我好像酿了两坛葡萄酒来着……你有没有记得喝?”

谢漼:“记得。”

寻真:“好喝吗?”

谢漼:“嗯。”

寻真摸着谢漼的脸,“漼漼……”

谢漼应了一声,而后将她抱起。

寻真软倒在他怀里,再唤:“漼漼……”

浴房中,雾气氤氲。

寻真感觉擦在自己身上的力度温柔又舒服,困意阵阵袭来。眼睛快闭上之时,听到耳旁有人说,“真儿,手抬起来。”

她迟钝地说:“……嗯?”

谢漼抓起她一只手,“乖,自己抬着。”

寻真嗯了一声,听从。

在热水蒸腾的雾气中,她的脑子越发混沌了。谢漼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寻真觉得洗得实在有些久了,她累了,想躺下,便催促道:“好了吗?”

“……很快。”谢漼的声音哑了。

许久,寻真的身子终于被擦干。

谢漼再度将她抱起,朝卧房走去。

一路上,谢漼走得艰难,低下头看,那脑袋不住地往他胸前钻,使劲蹭。刚将她放下,整个人缠了上来,八爪鱼般紧紧将他环住,嘴里还喃喃唤着:“漼漼,漼漼……”

谢漼从未见过她醉态,没想到,她醉后竟如此缠人。

谢漼快招架不住了。

寻真咦了一声,手向他腰间摸去。

谢漼呼吸一滞,抓住寻真的手腕,低哑着声道:“真儿,莫闹。”

意识模糊间,寻真想起谢漼的病,自己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嘴上没了遮拦:“我忘了,你心疾还没完全好呢,不能太劳累……你还总是逞强,算了算了,还是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谢漼本不想趁她意识不清时与她欢好,可她这话实在气人,他俯下身,舔了舔寻真的耳垂,诱她:“不若,只来一次?”

寻真思考状,须臾,道:“好,那就一次。”

床帐缓缓晃动着。

谢漼看着面前之人,脸蛋泛红,眼波朦朦胧胧,似是含了一层雾。口中低低絮语,如呓语般,听不真切。

谢漼只觉她这般醉态,美极,真想将她此时的模样画下来。

但床帏间的绮景画入纸上,终究不妥。

谢漼便暗暗记在心里。

谢漼心中忽生一念,想看她的泪,听她动情娇泣。

力便重了。

很快便看到了。

她粉面垂珠,向他讨饶。

哀哀求恳。

第155章 第155章“我还以为…”……

谢漼失控了。

还是寻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掌抵住谢漼的胸,有气无力,道:“谢漼,快停下……”

谢漼显然已完全失了理智。

寻真失神地望着前方,有很长一段时间,眼前白光刺目,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只感觉魂魄像是飘了起来。

恢复意识时,脸颊微微潮湿,谢漼正在慢慢地吻她。

寻真像卡顿的机器,扭过头,对上谢漼的视线,眼中多了几分控诉。

谢漼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在她耳边唤,尾音压得很低:“真儿……”声音挟着歉意。

寻真气若游丝:“我还以为刚才你要弄死——”

谢漼捂住她的嘴,“不许说这个字。”

寻真撅了下嘴:“……不是说好了,只一次吗?”

谢漼:“的确只有一回。”

寻真瞪他。

谢漼忍不住笑,吻了吻她的眼睛。

寻真:“下次不许这样了,憋久了,你那个容易出问题。”

谢漼唔了一声,将脸埋入她发间,深深呼吸着。

寻真看着床顶,回味了下。

而后唤:“漼漼……”

谢漼:“嗯……”

寻真:“你今天怎么比以前厉害这么多?”

谢漼抬起头。

寻真思索状,而后狐疑地打量着他,道:“该不会……”

谢漼眼皮一跳,瞧她眼波流转,藏点点狡黠,后面定不是什么好话。

谢漼又覆手捂住她的唇,正色,朗声道:“我身康健,并无隐疾,都是真儿你误会了。如今这般表现,真儿总该信了吧?”

寻真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

谢漼默了会,还是没忍住,问:“你还以为什么?”

寻真眼睛弯弯,道:“我还以为你偷偷瞒着我吃了壮阳药呢!本来想跟你说,别为了一时的面子吃这个,很伤身的。”

谢漼沉默。

寻真的眼睛弯起的弧度更深了,啄吻几下他的唇,道:“我信你了。”

“你以后都要像今天这么厉害。”

寻真开始正式上值了,跟谢漼在同一个地方,在尚书省的官署,承天门街东侧。

寻真的直属上司是工部侍郎,年约四十,面容威严、不苟言笑。

虽看着凶,但人还不错。寻真原来还有些不安,会因性别遭受刁难,却意外受到了公正对待。工部侍郎还勉励她道:“既入工部,当勤勉尽责,莫负才干。”

小吏将一摞摞文书、档案、账簿放在案头,寻真看了一上午,大致摸清了当前情况。

下午又去实地勘察,看田亩分布与水利设施。进出官署时,总见四五人聚在远处,装作交谈却频频偷瞄她,低声议论。

寻真就直接无视。

日子长了,那些人也不再将她当稀奇看。

如今,寻真与谢漼都成了京官。

寻真便派人将甄凌、甄恒接来都城,甄凌到了后,又叫上月兰,去望仙楼聚。雅间里,甄凌和月兰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甄凌想留在都城,寻真便给甄凌买了一座宅子,让甄凌把她丈夫也叫来。

“娘!”

一月未见,小恒又高了不少,寻真仰头打量他。

寻真问:“小恒,你是不是又高了?”

甄恒挺挺胸,道:“嗯!足足长了一寸有余!”

长得可真快。

寻真瞅了一眼身旁的谢漼,感觉脖子有点累。

一日饭后,甄恒神神秘秘凑到寻真跟前,道:“娘,我给你看样东西。”

寻真问:“什么?”

甄恒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娘,你跟我来。”

甄恒打开东边藏物间的门,寻真进去,一眼望见里面的椅子,惊呼道:“人体工学椅!”

寻真快步过去,上下瞧瞧,摩挲着椅背、扶手,问:“小恒,这个哪里来的?”

寻真震惊地看着眼前这椅子,五个脚轮、扶手、椅背、可调节头枕,外观上,几乎与现代的人体工学椅一模一样,工艺也很完美。

难道有穿越老乡?

甄恒道:“是爹做的,我也帮了不少忙呢。”

寻真愣了愣,在原地思索片刻,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甄恒笑道:“我就知道,这是爹做给娘的。”

寻真弯腰,正要搬起椅子。

甄恒忙上前:“娘!我来吧!”然后一把将人体工学椅扛起来了,偏头问寻真:“娘,这椅子放哪儿?”

寻真指了下:“卧房。”

甄恒出了藏物间,快步朝正房走去。

这么大一个家伙,他拿得轻轻松松,一点不费劲。

不过两年,小恒就从小可爱变成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了。

寻真感觉很神奇。

人体工学椅放在卧房的案前。

寻真:“谢谢小恒。”

甄恒挠挠头,憨笑道:“娘要是有需要,尽管吩咐,我现在力气可大着呢!”

寻真:“好。”

椅子上积了不少灰,寻真用布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坐上去感受,轻蹬地面,轮子便流畅地转动起来,滑向另一边。

谢漼进来时,寻真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抓着案沿借力,轻轻一推,椅子便转了起来。

他倚在门边静静看着。

寻真余光瞄见谢漼,不玩了,椅子缓缓停下,她勾勾手,唤道:“漼漼!”

谢漼眉眼含笑,大步上前。

寻真抬起双手,要抱抱。

谢漼抱起她。

寻真勾住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跟我说,你给我做了椅子呢?”

谢漼道:“可合真儿心意?”

寻真道:“太喜欢了!”

“漼漼,你太棒了!”

“你怎这么有本事?简直是全天下最全能的人!”

不过是做了把椅子,竟换来她这般夸赞,谢漼心中被汩汩热意填满,眼中笑意深了。

心道,还是得投其所好。

寻真亲了两口他的脸。

谢漼笑道:“一会儿带真儿去个地方。”

寻真:“哪儿?”

谢漼:“去了便知。”

正要出门,谢彦成突然到访。

于私,谢彦成是谢漼的二伯,于公,谢彦成是礼部尚书,官阶比寻真高出许多。不出去问声好,好似有些说不过去。

寻真问:“我要出去跟你二伯打个招呼吗?”

谢漼:“不必,我去即可。”

寻真:“好。”

谢彦成与谢漼谈完公务,临走时,朝正屋望了一眼。听闻侄儿与甄善美如今同住,而甄善美至今未与谢家主动往来,想必是记着当年在谢府的遭遇。他思忖片刻,开口道:“那甄氏今日可在?”

谢漼颔首。

谢彦成道:“当年我们谢家亏欠她,险些害她丢了性命。缮之,你去与她说,若她肯放下旧怨,此后,我家定当以礼相待。”

谢漼:“好。”

谢彦成点点头,正要离开,目光扫过一人。

甄恒正巧从屋内出来,与谢彦成的目光相撞。

甄恒知自己在谢府已是“死人”,便神色如常地移开视线,从容朝另一侧走去。

谢彦成眉微蹙,问道:“那是何人?”

谢漼回头,看了眼甄恒远去的背影,道:“不过新来的小厮,怎了?”

谢彦成只觉那人面容隐隐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摇摇头。

谢彦成走后,谢漼将寻真带去了都城西部的一处宅子。

宅子很大,有五进院落,整座宅子像是建了一半被搁置了,因常年无人打理,显得有些破败荒芜。荒草漫过石阶,门窗残破,廊下蛛网密布。水池表面浮着层绿藻,池水浑浊,呈深绿色。

谢漼牵着寻真的手,慢慢走在小径上。

谢漼:“真儿,我赴濠州治灾前那年冬,可还记得?”

寻真:“嗯,记得,怎么了?”

谢漼:“那时,我已向吏部申请外派泗州,本欲带你一同赴任。又买下此地,等我们回来时,宅子落成,便能带着你和恒哥儿搬进来……谁知,天意难测。”

谢漼本想给她惊喜,等宅子建成了,再带她来看。

“真儿。”

谢漼温柔地唤她一声,轻抚她的脸。

“我早已认定,你是我唯一想共度余生之人。”

“那时,我便谋划与你相守的来日,只是前路未明,不敢轻易许诺。”

后来无数夜里,谢漼才明白,有些话若不及时倾吐,或许永远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寻真:“……是吗?”

谢漼:“嗯。”

谢漼揽着寻真,走进一旁的亭子,坐下,将她抱到膝上。寻真的下巴搁在谢漼的肩膀上,唇动了动,想问,却没开口。

谢漼侧过脸,亲了亲她的唇,低声道:“真儿在想什么?”

寻真:“……没什么。”

回去路上,寻真忍不住想,如果谢漼那时对她说了他的计划。

那么她的选择还会跟现在一样吗?

寻真想不出答案来。

只庆幸。

还好,他没说。

谢彦成回到府中,夜里,躺在床上,白天那张面孔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辗转反侧。

谢彦成想了许久,突然发现那人与恒哥儿竟有几分相似。

谢彦成惊出一身冷汗,脑中居然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想到时,自己也觉得太荒谬,摇摇头,怎么可能?侄儿怎会做出这等事?

却越想越不安,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

黑暗中,孙宜问:“怎了,夫君?”

谢彦成:“无事。”

谢彦成又躺下,心道,明日一早,便去找侄儿问个清楚!

第156章 第156章“赠礼”

纪慎拿着案件审理记录,步履匆匆,往法曹厅赶去。回廊下,五六位同僚正低语闲谈,经过时,耳畔飘来一个熟悉的名字,驻足,听了两句,呆了呆,转身问:“你们在说谁?”

“自然是甄善美!”

纪慎表情困惑。

近日忙于公务,虽零星听同僚说起女官之事,心中诧异,却无暇探问,只打算忙完再作了解。

见纪慎一脸懵,那同僚笑道:“廷秀竟不知?这甄善美的事迹,早已传扬天下,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这奇女子呢。”

又一人道:“那甄善美可是苏州府头名解元,在青麓书院念的书,廷秀是苏州人士,想来也是那书院出来的吧?”

纪慎下意识点了点头。

“要说这青麓书院,如今算是出了名儿!教出个女解元,不到两年就中了!听说每年开春招生,书院门口挤得跟庙会似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廷秀,你与甄善美年岁相当,又同出青麓书院,可曾见过她?”

纪慎恍若未闻,只问道:“他当真是女子?你们莫要诓我。”

“骗你作甚!圣上都下了诏书,还能有假?”

一人取来邸报递给他。

纪慎读完,僵在原地,陷入沉思之中。

想着想着,脸便渐渐红了。

这日,谢彦成一早就到了,被小厮引至书房。

谢漼正立在窗前书写,听到声音,搁下笔,唤道:“二伯。”那神态,似早已料到他会来。

谢彦成神色严肃:“缮之!昨日那人究竟是谁?”

谢漼道:“是恒哥儿。”

谢彦成听到这个回答,呆立许久。

喜于恒哥儿尚在人世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与不解。他颤着手指向谢漼,半晌,才迸出一句:“你莫不是疯了!”

谢漼道:“二伯,恒哥儿如今已随母姓。”

“此事我已禀明圣上。他既入了甄家,日后便为甄家承祧。”

“欺瞒长辈,是侄儿之过。侄儿甘愿领受家法。”

谢漼双手高举,深深作揖。

谢彦成盯着谢漼。

谢漼面色淡然,不见半分愧色。

“缮之!你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谢彦成只觉气血上涌,脑子犯晕,扶着桌案,揉了揉太阳穴,再看向谢漼,斥道,“你这混账!”

谢漼没有说话。

谢彦成缓了好一阵,才勉强镇定下来。

心道,定是那甄善美蛊惑,迷得侄儿失了心智!昨日还想着与她缓和关系,如今看来,这女子野心昭昭,能以女儿身登朝堂、取功名,绝非善类。

谢彦成深呼吸,再度开口道:“你可为恒哥儿考虑过?”

“如今族中孙辈,尚无出类拔萃之人,恒哥儿若留在我博陵谢氏,定举族全力栽培,不比在甄家更有前程?”

“这般得失,你可曾想过?”

谢漼道:“自是都想清楚了。”

“恒哥儿的前程,二伯不必忧心,以后,若恒哥儿愿入仕,我自会在朝中相助。”

“再者,甄善美绝非池中物,他日或能登三槐之位,亦未可知。”

谢彦成沉着脸,盯着谢漼。

谢漼再次躬身,作揖,道:“设计诈死,欺瞒宗族,确是侄儿大错。”

“二伯要如何惩处,侄儿绝无怨言。”

谢彦成气极,甩袖坐到椅子上。

气到不想说话。

谢漼软下语气,唤了一声:“二伯。”

谢彦成瞪了过去。

谢漼看着他,缓缓道:“谢家有许多孩子,但她,只有一个。”

谢彦成一句话没说,起身便走,出去又撞见甄恒了。

走廊尽头,甄恒脚步一顿,似要转身避开。

谢彦成:“站住!”

甄恒立在原地,神色有些尴尬。

谢彦成大步上前,步步生风。

走到甄恒跟前。

谢彦成上下打量着甄恒,恒哥儿长大了,高了,眉眼俊朗。

如今长开了,倒是很像那甄善美。

谢彦成冷哼一声,“长了几岁,连我都不认得了?”

甄恒有些心虚,低声唤道:“伯祖父。”

谢彦成的神色稍稍缓和,拍了拍甄恒的手臂,道:“伯祖父今日有事,过几日再来看你。”

甄恒点点头:“嗯。”

谢彦成离开后,这一整日上值都没心情,挂着张脸,下属们见状个个噤若寒蝉,做事愈发小心翼翼。

谢彦成憋着一肚子气回谢府,饭都吃不下。

孙宜屏退下人,为他斟了盏茶,柔声问道:“怎了?谁气到你了?”

谢彦成心中实在难平,却又觉得此事甚是丢人,难以启齿。想着妻子口风严实,便都跟孙宜说了。

孙宜震惊不已,久久没缓过神来,问道:“恒哥儿真的还活着?”

谢彦成哼了一声,道:“这小子,今日见了我还想装不认识!”

谢彦成想起来,还是气,恒哥儿那么小一个娃娃时,他便带着念书了。

教恒哥儿念一遍,恒哥儿便能立即背出来,还从不哭闹,这般乖的孩子,如今跟了亲娘,竟不想认他这个伯祖父了!

想到这里,谢彦成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几案,道:“这父子俩,都胳膊肘往外拐!”

当夜,谢彦成又睡不着了。

瞪着帐顶直叹气。

恒哥儿活着,固然叫人欢喜,可成了别家的子嗣……

如今谢家孙辈中,个个资质平平,若再无可造之材,家族荣光恐要断在这一代了……

可事已至此,气也无用。

寻真那里,大早上的,就被一声怒吼吵醒了。

从床上坐起,听声音,是从书房传来的。

寻真在窗前望,不多时,便见谢彦成从谢漼书房出来,还与小恒碰上,说了几句话。

两人交谈几句后,谢彦成便离开了。

谢漼进卧房,见寻真神色担忧,问道:“吓到真儿了?”

寻真:“嗯,刚听见好响的一声,他骂你了吗?”

谢漼:“二伯只一时接受不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寻真点了点头。

谢漼:“不出几日,他定会再来见恒哥儿。”

寻真:“好。”

几日后,谢彦成果然登门。

书房中,谢彦成与甄恒聊了几句,便开始考校学问。甄恒对答如流,谢彦成眼中的赞赏越来越浓,心道,恒哥儿如今的学问,足以应试了。

谢彦成越看越满意,恒哥儿这般乖,不像他那个爹。

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却成了别家的孩子。

想着想着,不禁长叹一口气。

甄恒:“伯祖父,你怎了?为何叹气?”

谢彦成:“无事。你爹娘可有为你谋划?何时准备下场?”

甄恒道:“我娘说,由我自己决定。我还想多学两年,等学问更加精进些,再做打算。”

谢彦成听了,心中又是一叹,如今张口闭口都是娘了。

他这乖侄孙,大抵是真的回不来了。

谢彦成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年底一日,有人登门拜访。

瑞宝:“大人,外头有人找,说是您的好友。”

寻真正在书房看书,闻言抬头,问道:“谁啊?”

瑞宝:“姓范。”

范岂?

寻真望向窗外,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雪花。

“请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瑞宝又折返,道:“那位大人说了,只同您讲几句话,不必进屋了。”

寻真:“哦。”

寻真撑了一把伞,发现没什么用,雪粒还是斜飞过来,扫到脸上。

寻真抹了一把脸,收了伞,披上斗篷,带上帽兜,小跑出去。

范岂立在门口,他也没撑伞,头上落了一层薄雪。

此次范岂回京述职后获擢升,拿到告身便要赴雍州任职。

进京后,听闻了寻真的事,为她感到高兴。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临走前见她一面。

范岂也不明白,为何只那么一面,竟记了这么多年。

或许,情之一字,从来就不由己。

雪越来越大,范岂的头发都湿了,寻真便道:“怀逸,要不你进来坐会儿,喝杯热茶?”

范岂摇摇头,微笑起来,道:“我前几日到京都,便听闻了竞舟你的事。”

“竞舟身为女子,却有这般惊世才学,令我叹服。”

寻真笑笑,挠挠头发。

范岂:“明日我便要离京,走前,有个问题想问竞舟。”

寻真:“什么?”

范岂问出的,正是当年寻真与潘竞同去苏州城年终汇报时,范岂曾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寻真一愣,须臾,脱口说出了那八个字。

范岂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瞬时便找到对应的字。

恍若拨开重重迷雾。

纠缠他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范岂望着寻真,眼中印着她身后的雪色,还有她那双一如既往的明亮眸子。

范岂多看了几眼,转过身,从一旁的马车里取出一个锦盒。

“多谢竞舟为我解惑,这盒中是玉,见时便觉与你十分相称。”

“此番前往雍州,这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此玉便当是临别赠礼。”

“祝竞舟得偿所愿,一生自在洒脱。”

范岂递过来,寻真没立刻接下,范岂的手便一直伸着。

寻真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道:“多谢怀逸。一路顺风。”

范岂颔首,上了马车。

寻真回屋后,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精巧的玉佩。形状是一株稻穗。

寻真捏着仔细看,这玉佩做工很精致啊,应该很贵重吧?

看来,下次见到范岂,得回礼过去,总不能白收别人的吧?

第157章 第157章“姐姐…”

寻真把玩了一会儿,便把这块玉挂到笔屏上。

谢漼正在隔壁处理政务,永望来向寻真禀报时,他听见了动静,抬眼看见她披着斗篷出去,回来时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

谢漼做完手头事,便进了寻真书房。

谢漼立在寻真身侧,眼神掠过笔屏,望了书房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木架上的那个锦盒,视线定了许久,负手转身,问道:“方才是谁来了?”

寻真:“范岂。”

谢漼:“他找你做什么?”

“他跟我说,明天就要去雍州了……范岂应该是升官了。”寻真从笔屏上取下那块稻穗形状的玉,“这是他送我的,作为临别礼。”

寻真将玉翻转:“这玉看上去挺贵重的,我正愁该回赠什么才合适。”

谢漼的视线凝在这块玉上。

寻真:“漼漼,你觉得呢?”

谢漼的目光落回寻真脸上,撩袍在一旁坐下,缓缓道:“真儿,至今还没看出范岂的心思?”

谢漼这话一出,寻真懵了一瞬,回想起方才在雪中范岂看她的眼神,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谢漼直接抛下一个重雷:“范岂曾向我求娶过你。”

寻真更懵了,嘴巴微张,许久才问:“什么时候?”

谢漼:“恒哥儿百日宴后。”

寻真又呆了呆,半晌,说出一句:“……为什么?”

谢漼道:“既知他的心意,回礼之事,便不必再费心思。”

“莫要因此生出无端的纠葛,徒增烦恼。”

“真儿,觉得如何?”

寻真恍恍惚惚,依旧懵懵的,应了一声。

所以,范岂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了……

当夜,谢漼的气息带着不寻常的灼热。

寻真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抚上他的脸:“漼漼,怎么了?”

谢漼覆在她身上,喉间溢出沙哑的低语:“今日这般来,可以么?”

寻真还是最喜欢面对面,这样能看到谢漼的脸,还可以拥抱、接吻。

那姿势,感官被无限放大。

看不见人,全身又被完全包裹,会让她特别不安,身体也会比平常敏感许多。

寻真趴在床上,见谢漼今日的状态不太对,有点犹豫。

谢漼粘稠的声音传入耳中:“真儿……”

寻真还是点了点头,道:“不要太久了。”

得了她的同意,谢漼便环住了她。

浪潮跌宕,几乎将人吞没。

寻真被裹在炽热的气息中,挣扎不得,指甲深深掐进枕头,小腿止不住轻颤、抖动。

谢漼一只手撑在她头侧,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控制。

寻真气息凌乱,握了一下他的手臂,声音挟着细细颤音:“可以了……”

谢漼覆住,扣在掌心,俯下身,道:“才开始,真儿这便受不住了?”

寻真的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咬牙,想要撑起身子。

却被灼热的气息重新覆住,无处可逃。

床帐急遽晃动。

谢漼咬住她发烫的耳垂,声音温柔:“下回,还收其他男人的礼么?”

寻真的脸压在枕头上,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浸透枕巾。

声音闷得发颤。

“……不收了。”

谢漼:“真儿说什么?”

寻真:“不收了,不收了!”

翌日,寻真下地,腿都是软的。

她把范岂送的那块玉收了起来,放到角落里。

岁暮,东都城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在阖家欢聚之时,朔方军归京了。

铿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进城门,绣着“周”字的大旗猎猎作响,将士们的甲胄映着寒光,整齐列队向皇城行进。

金銮殿上,圣上升座论功行赏。

庆功宴散场后,士卒们揣着赏银欢天喜地归家,与亲人团聚。

谢府内。

大夫人钱绮自摔断腿后,落下跛足的病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头发白了大半,人瞧着是一年比一年没精气神儿了。

这日,丫鬟激动地跑进来,道:“夫人!朔方军归了!”

钱绮的眼中一瞬焕发了神采,猛地起身,抓住丫鬟的肩膀,问:“当真?”

丫鬟点点头:“是二爷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正在参加庆功宴,待庆功宴结束,十五公子便会回来了。”

钱绮坐在里屋等,等着等着,实在坐不住了。

雪下了一日,地上积雪已很厚了,踩上去咯吱咯吱。钱绮拄着拐,缓缓走向大门。

整整十年了……

钱绮望了眼皇城的方向,炎哥儿终于回来了。

钱绮在谢府大门等着,等得双手通红,浑身直打哆嗦,却始终不见人影。

她派家仆打听,家仆很快折返禀报:“大夫人,庆功宴半个时辰前就散了,十五公子被封了上骑都尉呢!”

钱绮急切追问:“他人呢?”

家仆道:“小的没打听到,只听人说十五公子早早离席,都以为他归家了……”

钱绮的脸色瞬间惨白,由丫鬟搀扶着往回走。

膝上旧伤在风雪中隐隐作痛,心也跟着凉透。

即便回来了,也不愿归家了吗?

炎哥儿不要她这个娘了吗?

钱绮进屋后,丫鬟们为她擦去脸上、头上的雪水,递上汤婆子。徐嬷嬷支开众人,见她神色灰败,劝慰道:“夫人莫要灰心,我猜,炎哥儿许是在席间得知那人还活着,才急着去寻人……”说着,她指了指一个方向,“若知晓那人安好,炎哥儿心里的结也能解开了。”

钱绮神色好转了些,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与此同时,书房内。

永望压低声音禀报:“爷,他还没走,一直跪在外面。”

谢漼颔首。

永望见主子没别的吩咐,便出去了,对跪着那人劝了几句,见人不听,也就算了,关上大门。

入夜,寻真窝在谢漼怀里,将睡未睡,忽听谢漼冷不丁开口道:“谢进在外面。”

寻真:“……谢进?”

谢漼:“三个时辰前便来了,说要见你。”

寻真从谢漼怀里起来,震惊道:“三个时辰前就来了?现在还在外面?”

谢漼嗯了一声。

外面下着大雪,寒风刺骨。

寻真看着谢漼,思考片刻,道:“那我去外面见他一面吧。”

谢漼取来斗篷替她披上,系好,道:“快去快回。”

寻真点了点头。

寻真打开了大门,便见风雪中跪了一人。

那人浑身覆满积雪,几乎变成了雪人。

寻真唤了一声:“谢进。”

年轻的将士背脊猛地颤了颤,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整张脸湿漉漉的。

寻真看着谢进。

听谢漼说,谢进去了边疆,十年未回来了。

十年未见,曾经清秀的少年早已脱胎换骨。

他皮肤黑了许多,也粗糙了,右眉骨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斜斜划过,差一点便要伤到眼睛了。

这十年的风霜印在他脸上。

那双眼睛多了几许坚毅和锐利。

寻真:“谢进,你起来吧。”

寻真走了过去,谢进仰头看着她,目不转睛,渐渐地,眸子里闪烁出晶莹。

寻真去扶。

谢进摇了摇头,伏下身,朝寻真磕了一个头。

头抵在地上,许久未起身。

他肩膀不住耸动,整个身体都在颤。

等了一会,寻真见谢进还不起来,便唤道:“阿进。”

谢进的身体僵住了,数秒后,他直起身,整张脸都是湿的。

一眨不眨地盯着寻真,仔仔细细地瞧。

谢进不肯起来,就这样一直跪在寻真面前。

寻真俯视谢进,清楚地看见他眼眶里滚落一颗又一颗的泪珠。

“姐姐,还活着……”

他哭得像个孩子。

“阿进,我不怪你。”寻真弯下身,拍了拍谢进的肩,“天这么冷,别在这儿了,你回家吧。”

谢进嗯了一声,可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掉。

寻真心想,这么跪下去也不是个事。

上前,搀谢进。

谢进缓缓起身,身子微微摇晃着。膝部以下都湿了,往下滴着水。

寻真将他扶起后,便松开了手。

“回去吧。”

谢进解下腰间的锦袋,递给寻真,眼睛还含着泪。

“姐姐。这是圣上赏我的,给你。”

寻真:“我怎能拿这个,你快收回去!”

谢进收回手,也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眼神看上去有些无措,做错了事般,垂眼看着地,低低地道:“好,那我走了。”

寻真看着谢进的背影。

谢漼一瘸一拐地走着,步伐迟缓而沉重。漫天飞雪中,谢进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寻真唤了一声:“阿进!”

谢进背影霎时顿住,转身,立刻跑过来了。

看了眼寻真,又垂下头。

寻真:“你走过来的?”

谢进:“骑马来的。”

寻真:“你的马呢?”

谢进:“我让人骑回去了。”

寻真点头:“你等我一下,先别走。”

谢进:“好。”

寻真跑进屋,在谢漼的注视下,拿了一个手炉和一把伞出去。

谢进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看到寻真出来,

双手握在一起,不自觉地搓了搓。

寻真将手炉和伞递给他:“拿着,快回去吧,不用还我了。”

谢进拿着手炉,暖意攀着腕骨往上游走,直抵心口。

“姐姐……”

寻真:“还有什么事?”

谢进垂眼看着地:“我如今是上骑都尉了……”

寻真:“……嗯,知道了。”

谢进杵了一会儿,还是道:“那我走了。”

寻真:“好。”

寻真回屋后,谢漼还维持着她刚才进来拿手炉时的姿势,坐在椅上,静静望着她。寻真小跑过去,站谢漼面前,捏住他脸颊两侧的肉,扯了扯,道:“为何这么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