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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和他吵架,哪来的和好。”

“嗯,”庄饮砚颔首,顺着他的话说,“的确没吵架,是你单方面的分手。”

“诶,”人没转过来正视他,而是伸手打断他的话,周时逸说,“别和你哥一样,把我说得好像渣男似的,分手这事我可是征得过他同意的。”

“行,不聊这个,聊聊正经的吧,”反正下午没课也没排班,庄饮砚就在这多待会,“如果洗掉腺体的标记残留,会对我的身体有什么损伤吗?”

“临时标记的话,损伤其实比较少啦,但像你……”

刚要和他细细科普,医院突然想起一阵紧凑的铃声,位于两人头顶的广播响起。

“请Omega检测中心周时逸主治医师、药物检测中心林尔医师、Alpha腺体检测中心王蔚渠副主任医师、血液内科陈宗起主治医师到急诊室来一趟。”

“请Omega检测中心……”

广播还在循环,瞧见周时逸神色越来越严峻,庄饮砚站起来问:“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突然一下叫这么多科室的医生。”

“嗯,八成是,”周时逸换了一副新口罩跟手套,和他说,“你先回去吧,看这紧急程度,我这一时半会怕是没工夫回来了。”

“行,那你注意身体,我先走了。”不愿意给他添堵,庄饮砚说完就收拾东西走人。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跟匆匆往楼上赶的护士和医生交叉路过,庄饮砚的心脏倏地剧烈抽痛了两秒,唇色苍白捂住自己的胸口部位。

里头像是被生生挖掉一块,空缺的地方成了风声鹤唳的喧闹口,不安、焦灼……各种难以言明的情绪蓬勃而发。

咽了口口水,回望他们奔跑的方向,庄饮砚的脚尖朝那处迈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情绪后,青年皱眉又将脚步回收。

直到他在楼下看见熟悉的人影,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猛烈……

赵导和汪君菘焦灼地左右踱步,庄饮砚朝他们走过去,张嘴还没问出话来,汪君菘先崩溃了。

看见庄饮砚的时候甚至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也在这,眼眶微红,朝他大声地说:“学长!肖哥……肖哥出事了!”

就在这话落地的一刹那,庄饮砚脑子里全是鸣叫,眼前只剩下他们着急上火朝他解释的模样,庄饮砚眼前一黑。

见他要倒,汪君菘和赵导急忙扶住,手机持续震动,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庄饮砚战战兢兢接听,里面的声音格外熟悉。

“不好意思小庄同学,虽然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希望你……”

“一分钟,”庄饮砚眼神涣散,片段闪回刚才诸位医生往同一方向奔的场景,庄饮砚甩开他们往楼上跑,喘着气强调,“等我一分钟。”

呼喝的疾风在他耳边吹过,中间不小心因为地板打滑擦到行人,庄饮砚也来不及道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肖询这个人,不论如何都不可以出事!

他亲眼见过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看到过自己视如珍宝的人在自己面前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模样,也感受过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鲜血横流,碰到自己身体,最后逐渐冰冷的触感。

生命像脆弱而又坚韧玻璃花,该让它绽放的不该是红色的血液,而该是各色鲜艳而曼妙花映射出的光芒。

跑到急诊室的时候,走道来来回回的人像搬家的蚂蚁,一个个接连跑出来,还带着沾血的纱布和各种测试用具。

周时逸匆匆忙忙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惊呼:“你怎么来了?”

“是我让他来的。”披着白大褂,肖鹤安仅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眸,他朝庄饮砚走去,盯着他的眼睛坚决道,“小庄,我需要你的协助。”

“不可以!”

周时逸第一时间把他护到身后,厉声打断对方的话,“院长,我可以帮你联系到D国最具有权威的药物研制专家团队,但你不能放我弟弟进去冒险,我弟弟如果出了什么事,十个肖询都不够赔!”

“你联系到D国专家是多久?肖询现在就快死了,耽误之急是要让他的信息素数值立刻降下来!”

一连串有来有回的话语让庄饮砚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可以清楚的得到认知,肖询危在旦夕,这次是真的快没命了。

大门打开,里头又走出来一个他极为熟悉的人,邬缪瞧见他先是愣神,随后在肖鹤安焦急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邬缪叹气:“目前不知道被注射的未知成分到底是什么,信息素数值已经升到两百了,如果继续往上,等他的身体和腺体彻底负荷不了,很快就会因为腺体爆裂器官衰竭而亡。”

“这不可能,他昨天还在给我点外卖,还偷偷躲在咖啡馆外面的灌木丛看我,怎么可能突然就生病了!”

庄饮砚呼吸不上来,拽着周时逸的大褂,迫切地需要一个证明。

就听见正上方落下冷淡而怨尤的语气,肖鹤安对他说:“我也很想知道原因,不如你有空去派出所问问你的舍友吧。”

错愕地把头扭向他,庄饮砚还来不及问,里头传来一阵又一阵锁链的动静晃得庄饮砚揪心。

“他最讨厌被锁着,放我进去,用我的信息素……”

“不可以!”周时逸摁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说道,“小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彻底疯了!连你是谁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你的腺体甚至都没有长出来,还很脆弱,一旦他控制不住……我不能让你出事。”

“时逸哥,”庄饮砚抬头望着他,把肩膀上搭着的手缓缓拿下来,哽咽道,“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说完不顾阻挠就当着众人的面跑进去,打一进门,庄饮砚就被这股强大而蛮横的信息素击到跪地。

肖询猩红而狰狞地撕扯固定自己手腕的铁链,身边全是被自己扯烂的结绳,看来是结绳控制不住他,所以才会用锁链。

而对方的手腕早已被磨出鲜血,肖询似乎很痛苦,仰着脖子青筋暴起,双腿被结绳捆住。

只能时不时在用力的时候曲起,约莫是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又怕他咬伤别人,Alpha同时也被绑住嘴,只能发出喑哑的咽呜。

捂住胸口,一点点朝他的方向爬过去,膝盖因为信息素的强大和浓度的升高,越来越痛,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庄饮砚几乎快要缺氧。

“肖、肖询……”费劲地喊出对方的名字,伸手搭在他早已经脉凸起的鹅颈上。

只是清醒了片刻,肖询又开始剧烈挣扎,屈腿的时候还踹了他好几脚,本来就疼的筋骨,更加难以忍受,庄饮砚连着发出好几声痛哼。

在尝试释放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信息素时,颤颤巍巍取下他堵在嘴里的布条,毫不犹豫吻上去。

中途被肖询狠狠咬了一口,血液在两人口腔蔓延,连带着庄饮砚的信息素也被输入对方的身体。

“砚……砚。”

“是我、肖询,是我。”庄饮砚捧着他的脑袋,要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貌,“我来了。”

“不、快走、快走!”锁链又跟着动了两下,手头的伤痕越磨越大,看得庄饮砚心惊胆战。

青年的声音歇斯底里,宛若在和身体里的病毒做抗争,肖询疯狂摇头:“不,快点走、我……我撑不住了,快跑砚砚……”

“肖询,你这些天都有乖乖吃药,你会克制对不对?”说着,庄饮砚不由自主沾湿对方的脸颊,咸苦的信息素随着眼泪被肖询汲取。

庄饮砚知道这远远不够,在对方奋力挣扎时,用拇指摩挲他的脸颊:“肖询,标记我吧,标记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乖。”

“不可以,砚砚……身体!”平日咬他腺体毫不犹豫的人,此刻却疯狂摇头,越来越高的信息素让他语言表达能力受挫,“伤害、砚砚,会被讨厌,不……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5.4正文会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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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他也会死吗

“没错, 我讨厌你,肖询,我很讨厌你。”对方越是这样, 庄饮砚反而哭得越凶,“为什么你总是出事,为什么你总让我难过。”

“用死来惩罚你实在太轻松了, 你不许死听见没有!你给我活着, 我要你活着向我道歉向我忏悔!”在最激动的时候, 庄饮砚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捶打, 哭到失声。

“别……别哭,我、我错了,对不起。”

诚挚而结巴的道歉并没有得到认可, 庄饮砚抹掉眼泪背过身, 把自己的腺体露出来给他。

“我不需要一个将死之人的道歉,因为他们的道歉伴随着解脱,往往没有任何意义,肖询, 我要你活着,清醒着和我道歉。”

“……”

身后只留下粗拙的呼吸, 约莫几秒后, 杜松子酒信息素破门而入, 青年的利齿破开他的腺体。

比往日更加凶狠更加浓稠, 庄饮砚疼到冒冷汗, 生理泪水从眼眶挤出来, 为湿濡的下睫毛又添了几分重量。

“啊……”到最后, 庄饮砚实在受不了, 抓着肖询的膝盖痛吟, 腺体快要被咬麻了,全身都在颤抖。

但当对方的舌尖扫过缺口,和注入身体里逐渐被稀释的信息素时,熟悉的感觉袭来,庄饮砚嘴角下撇,刚转头没来得及痛惜心软。

只在一瞬间,肖询口中的鲜血因为过度隐忍而喷出来,那是庄饮砚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衣服和眼眶也都无所幸免,视线中有了红色的点缀,庄饮砚张唇想要呼救却无助地发不出声音。

混着肖询血滴的泪水掉了线,不停下坠,有几滴渗进庄饮砚的唇周,腥苦无比而又熟悉的味道再次让他畏缩发抖。

忍住痛感和不停袭来的痛苦回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摁了两下旁边红色的紧急按钮,看见邬缪和周时逸一起冲进来,倒头彻底昏过去。

在昏迷之时,庄饮砚又做了一个梦,近来连连的梦境让他像被魇兽吞噬,很不好受。

这一次,在梦里,他和肖询一起在河边画画,风声沙沙拂过嫩绿青草的声音如美妙舒缓的音乐,小河被阳光透彻,闪烁着耀眼的波光。

青年用率性而恣意的笑容嘲笑他画得不好看,庄饮砚垂首看见自己图上歪七扭八的房屋,也跟着忍俊不禁。

“砚砚来看看我的画吧。”

梦里,他好奇地朝肖询的画望去,笑容在靠近看清那副画的时候,霎时凝固。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人,双手被锁在墙面上,沿着他手腕留下的鲜血继续向下,那个人的脸赫然印入眼球,正是肖询本人!

他愕然抬眸,想要去寻找肖询的踪迹,方才还波光粼粼的河床瞬间失去颜色,嫩色青草也枯萎调垂,阳光被黑夜侵袭。

最要紧的是,刚才一直在他旁边画画的人不见了。

“肖询,肖询……”

庄饮砚跌跌撞撞在梦里呼喊他的名字,右脚踏空的感觉叫他心脏突然被掏空,青年猛地睁开眼睛挺身,急促地呼吸新鲜空气,缓解刚才梦里的压抑氛围。

“醒了?”周时逸的在他身旁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肖询呢?肖询呢?”说着就掀开被子,随便踩住自己的鞋子就要往外走,刚起来整个人又跪在地上。

“稳住了,小心点!”周时逸扶着他,心疼道,“你还有闲心思担心他?你腺体都被咬得那么深,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后遗症。”

“不会,他有控制,我知道。”

被标记过无数次,庄饮砚无比了解他牙齿落下的深度和力度,如若不然,也不会因为极度的忍耐而喷血。

等等,喷血……

庄饮砚挥开他的手,要往急诊室跑,恰好撞见要来的邬缪,庄饮砚看见人就着急地跑过去问。

“肖询呢,肖询还活着吗?”

“活着。”邬缪的话还来不及让他舒口气,顷刻又把人提到悬崖边上,“靠你的信息素勉强吊着一口气,仅此而已。”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深沉的绝望笼罩,长时间的忧伤已经让终于不复往日的光彩,他无法想象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今天竟然濒临死亡。

邬缪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过来的时候着急没仔细听,但大致情况就是,你舍友给他注射了你们学校实验室不知名的实验药品。”

“于……于舜?怎么会?”抓着他大褂的手指慢慢松开,庄饮砚不可置信地缓慢摇头,“他为什么……”

“我们也想知道是为什么?”肖鹤安右手插兜,从门口走进来,“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在研究肖询体内未知药品到底是什么,警察那边也试图撬开他的嘴,但他咬死了不说,还说想见你一面。”

“小庄,非常抱歉,刚才趁你晕倒的时候,我擅自从你腺体里提炼了信息素,”

邬缪重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目前最紧急的情况,就是要在稳住肖询病情的情况下,研发出解药,如果、两周之内还不能研发出来的话……”

最后的留白部分,在场的四个人心知肚明。

庄饮砚耷拉着肩膀,站在肖询的病房外面,他透过那层厚厚的玻璃,探视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象征着生命力的探测器在此刻显得如此重要,那是唯一可以证明,这个人还存活的证据。

隔着玻璃抚摸对方的脸颊,庄饮砚恨不得冲过去咬他几口,却又舍不得惊扰好不容易维持住生命体征的人。

就在他无声落泪时,庄闻萧无奈且疲倦的嗓音,从他右边传来:“没出息的,哭什么。”

转头看见风尘仆仆背着电脑赶过来的人,庄饮砚仿若看见救星,泪水如暴雨倾泻而下。

他试图用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却被庄闻萧眼疾手快抓住,拉他到座椅坐下。

“周时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匆匆给导师发了份邮件就赶飞机过来了。”顶着对方充满疑惑的眼神,庄闻萧好声好气解释。

“时逸哥呢?”庄饮砚一边抽噎一边问。

“刚刚来接我,停车去了。”

“先擦个手吧,都是血。”停好车上来的周时逸,看见庄饮砚还没将身上、脸上还有手上干涸的血迹擦干净,细声叮嘱。

抽出周时逸递过来的湿纸巾给他擦拭手头残留的血迹。

细心替他擦拭的过程,庄闻萧嘴上还不饶人:“不是,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老是遇上心理有问题的变态啊?”

“咳咳……”打算路过的肖鹤安听见,装模作样咳嗽两声。

扭头看见那张隐约让人觉得欠揍的脸,庄闻萧歪头看向周时逸,拽里拽气地问:“这人谁啊?”

周时逸简约道:“院长,也是肖询小叔。”

“哦。”简单示意自己了解了,转头继续帮庄饮砚擦脸。

现在是他们有求于自己,要不是为了他弟弟,庄闻萧才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我说你啊,以前不是老说自己是最让人放心的吗?还说自己崇尚那斯什么亚玩意的不动心,会时刻保持理性和克制,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数落的话刚落下,当他摊开庄饮砚的掌心,继续帮忙擦拭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自始至终都在颤抖。

“哥……”带着对死亡浓浓的畏惧,庄饮砚轻声问,“他也会死吗?”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惹红庄闻萧的眼眶,视线转移到他的眼睛,纯粹的目光夹杂着沮丧和木讷,庄饮砚就好像没有表情的提线木偶,看得庄闻萧心惊。

“他也会死在我面前,对吗?”在庄闻萧缄默之下,庄饮砚用近乎在悲戚崩溃边缘的声线,弱弱地问。

“不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庄闻萧深呼吸,强颜欢笑,“哥答应你,不会让他死,你忘记我是学什么得了?忘记我导师是谁了?”

“好……”眼皮重重关上,蓄积的泪水被一扫而空,大片落到庄闻萧的手背。

青年站了起来,背对他们说:“我先去抽根烟,等我一会,马上来。”

“我跟去看看,你坐在这别乱跑。”不放心他一个人,周时逸蹲下身子温柔嘱咐了两句,就跟着庄闻萧过去。

庄饮砚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拾过旁边的湿纸巾用力清洗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上头来自Alpha的信息素分外缠人。

他每擦拭两下,对方的信息素就会跟着扑上来。

“我去给你准备一套新衣服吧。”肖鹤安看他把衣服越擦越花,上头的血渍晕染了一大片。

“谢谢,麻烦您。”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就这么狼狈地走出去。

偌大的走道只余下他一个人,回头悄无声息地望着里面的肖询。

庄饮砚的视线落在那个起伏的生命检测仪上,还有贴在他脖颈处随时可观测的信息素数值探测器。

“别怕,这一次,不会死的。”青年张口默念,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和对方承诺。

意识到庄闻萧和周时逸迟迟未归,庄饮砚沿着刚才他们消失的方向去寻人,在规范吸烟区的拐角阳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庄饮砚将要迈出去的步伐刹住。

他听见庄闻萧隐隐带着哭腔,往常总是和自己斗嘴的人,传来的声音空荡又脆弱。

庄闻萧说:“我当初有多想他死现在就有多想他活着!”

周时逸:“我知道。”

“如果躺在床上的那个蠢货真的死了,我弟弟这辈子都好不了了。”说着,墙面被击打的响声清晰入耳,庄闻萧声线战栗,“上天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残忍,让他一次又一次亲眼看着他在乎的人去死。”

“庄闻萧,你必须振作起来。”耳边传来周时逸坚决而冷冽的声音。

在庄闻萧和庄饮砚都处在混乱状态的时候,这道声音宛如定海神针,“当初你要学医的时候,信誓旦旦和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你要医好他,不止要医好他的病,更要医好他的心,机会现在就在这,如果连你也乱了阵脚束手无策,他才是真的好不了了!”

泪腺又有想要擅自出走的现象,庄饮砚扭头就走,不愿意再多听。

回去的时候,肖鹤安恰好帮他带了一套新衣服回来:“你试试合不合身,这是我从肖询房间找到的,看尺寸可能是他买给你的。”

“合不合适不要紧,”褪下染血的外套,庄饮砚换上新的,捋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对肖鹤安说,“于舜在哪个派出所?我去一趟。”

第127章 他醒了

日日相对的舍友在派出所见面的时候, 庄饮砚竟然有些恍神,这一切来得过于玄幻,就好像做了一场醒不过来又无能为力的梦。

“你来了。”面前的Beta瞧见他, 展露出明艳的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不惜要这样毁掉你自己和肖询?”庄饮砚实在不明白,于舜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用了将近三倍的剂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于舜欣慰地望着他, 问, “他现在应该活不成了吧?”

胸膛拔高, 庄饮砚下巴微抬,双手交叠紧握:“对,他现在就吊着一口气等死, 你满意了吗?”

“不, 是你满意了吗?”于舜抬眸反问,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不止他,就连外头的民警闻言都吓了一跳,肖鹤安的眼神逐渐阴郁, 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庄饮砚拧眉不解:“什么意思?”

“饮砚,只要他死了, 以后就不会有人再让你哭了, 每天晚上我都听见你在梦里哭, 你睡不着在吃药。”于舜执拗地望着他, 手铐随着青年抬臂的动作哐啷啷响。

看见对方要伸手过来, 庄饮砚眼疾手快把自己的双手挪开, 冷眼相待。

“就为了这种理由?你就可以随便从实验室偷来研发的药物私下给肖询注射吗?”

瞳孔充斥着对他的不理解, 心中只觉得荒谬, “你知不知道你连累了多少人?实验室的老师、推荐你去帮忙的赵导、学院书记, 他们都因为你偷盗试验药物,看守不牢,会被问责的!”

于舜镇定自若,反驳:“为什么要问责?我研制了可以让Alpha信息素迅速攀升的药品,并且实验成功了,这是好事啊。”

见他不知悔改,甚至隐约还存有利用药物免责的侥幸心理,庄饮砚快速调整呼吸,讥刺:“于舜,你拿我做借口来满足你内心用人体来做实验的残虐欲望,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实际上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胡说!”重锤落到桌子响彻云霄,于舜梗着脖子,粗声辩驳,“我才是最在乎你的那个人!”

“明明是你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阻非要和肖询那个Alpha在一起,你为爱情冲昏头脑,被蒙蔽了双眼,最后变成我根本不认识的样子!我只是让你看到了真相,一个有风险性的Alpha一旦失控,他就会变得丑陋且无法自控的真实面貌!你凭什么指责我?”

说到激动处,青年直接起立,气势磅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明知道宴楚橦是你最佳的择偶人选,可以选择退步,即便是你后来一意孤行要选择肖询,我也可以隐忍不发,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面对对方饱含被质疑之后的怒不可遏,庄饮砚不为所动:“既然你对我的情感这么浓烈,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呢?”

“因为、因为我……我不适合你。”在他的睥睨下,于舜眼神左右摇晃,虚声又坐回去。

“不是,”庄饮砚将身体微微后仰,带着上位者的审判视角,勾唇道,“是你胆小怯懦,根本不敢表达自己的好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而又伟大的借口,为这份喜欢添上神圣的色彩,从而取得一个足以感动和说服自己的借口。”

青年情绪波动,抖着下唇对他吼道:“闭嘴!胡说,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于舜,你自诩很了解我,但实际上你一直活在自己为自己打造好的神圣殿堂里。”眼前的人情绪越是激动,就越是能证明自己成功戳到要害。

庄饮砚给予他致命一击:“你知不知道,如果肖询死了,我也会活不下去。”

“……不,你不是那种会为他殉情的人。”于舜先是愣神,随即立刻否决。

“我当然不是,”反唇相讥,庄饮砚平视他的眼神盛气凌人,“你不是觉得自己对我的爱很伟大吗?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患有苯基乙胺缺乏症的Omega,而肖询是唯一一个能为我治病的Alpha,你把他杀了,就等于间接切断了我的活路。”

“你、你……”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他,于舜本就青黑的面容哑然失色,细碎念叨,“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Omega?你怎么可能是Omega?!我和你住了两年,整整两年!”

庄饮砚挺直身子,盯着他的黑色瞳孔没有丝毫温度,缓缓朝他俯身,轻声道:“我早和你说过了,不要活在对我的幻想,你眼里那个Beta庄饮砚根本不是真实的。”

在他逐渐涣散崩塌的信念里,庄饮砚起身,努力吸气仰头闭眼:“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肖询靠着我的信息素最多撑不过三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在监狱里能记住,是你自以为是的正义审判和藐视生命惨无人道的实验,亲手杀了我。”

“于舜,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论坛事发的时候愿意相信你,以至于让你有机会把我们三个人都推向死路。”

刚迈出第一步,后头的人抖抖瑟瑟的声音传来,微弱道:“把、把手……给我。”

背对着于舜,庄饮砚眼眸眯起,心里开始打鼓,他转身将信将疑把手摊开放到对方面前。

单向玻璃外,肖鹤安已然把头抵在上面,试图能看清他在对方手上比划什么,但看庄饮砚的表情,从疑惑变为严肃复杂。

最后,当他从看守室出来的时候,边匆匆往回赶,边打电话说:“是细胞毒性药物IV41和IR07的融合体,都是最近我们学校医学院药物研发中心最新研究的药品。”

医学院之所以能成为昭明大学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学院,就是因为昭明大学是国内独一家拥有优先研究各类ABO细胞和药物实验资格的大学。

教授和他们带的学生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在学院内找辅导员推荐优秀的人选来做助手,而于舜恰巧是钻了这个空子。

“细胞毒性药物IV41和IR07的融合体?”庄闻萧在配药室听见的时候,转动轮椅站了起来,皱眉道,“难怪……”

“这两种药物之前是提炼用于制作信息素增强剂,组成Alpha第二性别的基因比Beta和Omega都要高,而肖询这种信息素数值异于常人的,更是可能高达顶峰值254种,他甚至用了将近三倍的剂量,这混小子是存了心要他命啊。”

庄饮砚:“两周之内,可以研发解药吗?”

庄闻萧看了一眼导师回复的邮件:“时间比较赶,而且之前没有人尝试过将这两种药物融合使用,即便是请我导师和他的合作伙伴出山,也需要不断试错,只是这个过程……肖询会很痛苦。”

“……好,哥,拜托你要尽快。”

挂掉电话赶回医院的时候,肖询依旧还在熟睡,庄饮砚第一时间去瞧测量他心跳的仪器,看见和临走时的浮动波动相差无几,这才安心。

走到病床前,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湿雾弄花视线,庄饮砚艰难发声:“你看看你,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这么讨厌你。”

青年的活力不复存在,换作往常,肖询一定会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和他求饶,对他说:“砚砚真的讨厌我吗?不喜欢我了吗?”

想到这里,右眼兜不住眼珠落下,庄饮砚伸手打理他额间的碎发,语气温柔:“你不是最讨厌于舜了吗?怎么就给他可趁之机了呢?这里面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我不想听他说,等你醒来亲自和我告状,好不好?”

“你知道吗?我原本都想好了,我要洗掉你的标记残留,我要和你断得干干净净。”疲惫呆滞地握着他的手,庄饮砚自说自话,“因为你让我很难过,所以我要离开你,但是我发现……”

“我发现,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你,我根本做不到,肖询……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命很大,所以答应我,要活下去,好不好?”

青年的表情彻底绷不住,握着他的手声泪俱下,红色纱布被打湿,血泪交融。

庄饮砚和他说了很多话,说到后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希望对方能听到,能知晓。

而在他彻底昏睡过去不久,肖询的眼皮轻轻扇动,脆弱泛着青色血管的皮肤渐渐回温,青年睁开眼第一时间看见的,就是握着自己的手守在床榻趴睡的人。

毫无血色的唇瓣翘起,肖询没忍住伸手抚摸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可真正当他手掌触到对方发梢,青年抿唇再三犹豫下,轻轻把手抽回来。

连带着庄饮砚握着他的那只手,也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放在鼻尖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满载疼惜地嗅闻,最后贴在心脏。

打算继续这么盯着他,静谧温暖的房间闯入不速之客,护士正要进来给他挂新的信息素稳定药瓶,看见他睁开眼睛。

欣喜地朝外喊:“院长!邬医生!周医生!醒了,病人醒了!”

还来不及遏制,庄饮砚犹如惊弓之鸟弹起,看见对方睁着眼睛恍若隔世,拿手到他面前晃了晃。

肖询操着虚弱的微笑,抓住他的手:“你瘦了很多,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砚砚。”

此话一出,庄饮砚捂住半张脸泪流不止,肖询擦拭他的泪水,说:“别哭,对不起,又让你哭了,我知道错了。”

没一会,众人蜂拥而至围在他身边,为他检查腺体、身体、验血还有测量心脏。

邬缪对旁边负责换药的护士叮嘱:“稳定信息素数值的吊瓶要继续吊,在解毒剂研发出来之前,千万要注意,不能断。”

护士认真回应:“好。”

肖鹤安俯身过来,问:“怎么样?身体不舒服就说,我已经通知你爸妈了,他们那会刚好在国外考察,现在都在赶回来的路上。”

肖询摇摇头,问他:“稳定信息素数值的吊瓶,里面的成分是哪来的?”

肖鹤安下意识朝庄饮砚的方向瞟了一秒,不等他心虚思考应该如何回答。

庄饮砚替他说:“从我腺体里提取的。”

肖询没有看他,再次摇头:“这样会伤害到你的身体,腺体也会恢复很慢,我不能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挂?”肖鹤安着急上火,低斥道。

一看这人死犟,庄饮砚也有莫名的怒火涌上来,怼道:“你提取出来擅自给我用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凭什么我提取的时候,就必须听你的?肖询,我现在不是你男朋友也不是你Omega,你管不着。”

“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清淡的吃食,你们有话慢慢聊。”

身为过来人,肖鹤安单看这个场合、这个氛围,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重复肖鹤安刚才的问题,庄饮砚问。

肖询干到起皮的唇瓣翕张:“没有。”

庄饮砚:“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和你说的话,都听见了?”

肖询点点头,静默了两秒又摇头。

叹气想要帮他扣好刚才检测心率时散开的纽扣,才刚触到对方,肖询畏畏缩缩地躲开,依旧没敢注视对方。

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庄饮砚平淡的眉宇之间横生寒凉,声音探不出喜恶:“从刚才开始,你就不敢看我,是为什么?”

第128章 我会为你撑下去

“你说过, 不想见到我,而且看见我,你会难过, 我还咬疼你了。”Alpha的阔肩颓丧收缩,沉闷道,“对不起, 我怕你生气。”

“肖询, 转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命令他。

对方仅犹疑了几秒钟, 庄饮砚便感到不满:“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转头,我现在就走。”

“三……”

“别走!”床板震动, 青年反应剧烈抓紧他的手,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庄饮砚的模样,哀求道,“不要走。”

看他终于肯正视自己,庄饮砚撩开他的发丝, 问:“你和于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我走,就一五一十和我说清楚来。”

肖询拉着他的手腕, 喃喃:“蝴蝶坏了……”

“什么?”

“他和我说, 我送你的剪纸蝴蝶画框被摔坏了, ”肖询老实巴交摸过自己的鼻尖, “你很伤心, 想让我去帮忙修。”

庄饮砚:“啊?就这?”

肖询点头, 诚挚道:“嗯, 就这。”

就在他为庄饮砚修理装饰品的时候, 脖颈一阵刺痛, 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失控了……

为他低下的智商感到震惊,庄饮砚实在没忍住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指责:“你白痴啊?不是一天天跟踪我吗?那你应该知道我人不在宿舍在医院啊,还有,就算我要叫你修东西,也不会让于舜去叫你,而是让左序去啊!”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蠢,也猜到对方有概率说的是假话,可是……”肖询红着眼眶,半带痴笑,“万一有一成是真的呢?我已经错过砚砚一次了,我不想、也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和好的机会。”

“哦对,”肖询眼睛抹过一丝明媚,微笑对他炫耀,“我送给砚砚的蝴蝶,已经修好了,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蠢透了,肖询,你果真是个笨蛋。”

庄饮砚垂下脑袋,搭在床板的手骤然抓紧,克制自己即将失去的平稳声线。

“对不起,就是因为我太笨了,才总是惹你不高兴,总是伤害你,才会连累……”

肖询的话被堵回喉咙,庄饮砚径直揪住他的衣领吻了上去,劫后余生带来的兴奋和激动,全部化作缱绻而火热的吻。

拥护着彼此,辗转缠绵,庄饮砚时不时落下的泪珠被两人含去,带着青涩而咸酸愈创木,勾得肖询的心酸麻胀痛。

病床上的两个青年旁若无人地诉说这些天来累积的恐惧和哀伤,互相安抚,全然没有发现病榻外盯着这五双眼睛。

肖鹤安靠在墙上由衷感慨:“啊,敢爱敢恨的年纪,果真是美好啊。”

肖秉瞻漠视边上说风凉话的人:“敢爱敢恨?说得好像你年轻时候没有似的。”

刚抵达医院,本想去瞧瞧被形容得奄奄一息的儿子,结果一来就让肖秉瞻看见,他这儿子身上不曾出现的黏糊劲。

被自己亲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一通,肖鹤安马上缝好嘴巴闭上。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小询,一定要拍下来。”

站在自己的Alpha老公身边,丁念昭拿出手机对着这幅场景咔咔就是两张,紧接着放大看见儿子手上和脖子上的检测仪,又陷入惆怅。

“你的眉头都皱得可以夹牌了,不进去阻止?”余光扫过庄闻萧那张已经可以堪比苦瓜皱巴巴的脸颊,还有眼底轻微闪烁的不屑,周时逸轻声问他。

“阻止也没用的,他喜欢,”末了,庄闻萧忍不住叹息,又补充道,“他很喜欢。”

“喜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周时逸望着病房里紧紧拥抱的两人,独自喃喃。

“当然了,”庄闻萧插兜,回首注视他,眼神认真而又隐晦,“喜欢是溶解一切外界枷锁和打开内在匣盒的前提条件,你说呢?”

“我不知道。”周时逸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在知道于舜私下用的药物是什么之后,庄闻萧夜以继日,不是和导师还有医院里一堆医生开会研究,就是一并在实验室。

药品连着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起效,而且就如他所说,每次试错,庄饮砚都在旁边陪同。

看着肖询痛苦呻、吟,青筋暴起的模样,青年也跟着揪心难受。

医学院近来需要整顿,很多老师都被抓去开会,因此课上得少了。

于舜擅自盗用药品的事情也都传开了,左序跟赵导、还有汪君菘他们三个也都来过两趟。

瞧见庄饮砚阴云密布,又看见肖询被折磨得尖瘦憔悴的面庞,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他肩膀说些安慰的话。

最繁茂的春季已经过去了,天气渐渐转热,窗外的鸟鸣婉转动听。

庄饮砚盯着枯树上已经张开舞爪的叶片,恍然间就想起,肖询画的那副同在一片荆棘里拥有共生关系的郁金香和枯树。

如果枯树再不复枝繁叶茂的盛景,那孤零零的郁金香,从今往后还会开花吗?

大约是不会了,郁金香还会存活,但也许再也开不出花了。

“您的汤弄好了。”思绪飘远,被医院饭堂打饭的服务人员喊回神。

庄饮砚连忙接过:“好的,谢谢。”

周时逸和庄闻萧都在这里忙碌,肖询又始终让他放心不下,庄饮砚只能自己买好材料,借助肖鹤安的关系在食堂弄点东西给他们吃。

再回到肖询房间里,Alpha形单影只站在窗前,一身病号服把他连日来消瘦的躯体遮蔽,干净匀称的手背还插着针管,吊着带有庄饮砚信息素的吊瓶。

庄饮砚咬住下唇忍回难过的情绪,强挤出微笑,朝他走过去:“怎么一个人站在窗边?今天我做了玉米筒骨汤,来喝一点吧。”

肖询背对着他:“在看这盆快死的多肉,打算把它拿去丢掉。”

在他窗台上摆满了许多多肉和仙人掌,是肖询的Omega父亲买来的,说是多肉和仙人掌好养活,看着坚韧不拔,让大家心情都开朗些。

而肖询说的要丢掉的那一盆,多肉最外层的叶片已然干枯,里头原本饱满的地方也开始缩水,瞧起来的确是一副将死的模样。

庄饮砚把它拿起来,喉结滚动,闷声道:“还能救,没死透呢。”

“你看,它的叶子都开始脆了,砚砚他快死了。”肖询和他强调。

听懂对方的弦外之音,庄饮砚破功咬牙,有力反驳:“他没死!他只是在以另一种更好看的方式活着。”

这是肖询曾在槭树下对他说过的话,只是今时今日,角色调换,是从庄饮砚嘴里说出来。

庄饮砚抬头,声音颤抖:“他没死……”

凝视眼含热泪盈盈欲滴,努力粗着脖子和他犟嘴的Omega,手指紧握成拳,在冬日里皲裂的心脏早已让肖询麻木不仁。

他知道,庄饮砚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自己让他很痛苦,每一次,当庄闻萧研制出新药的时候,他总会满怀期待,可是在自己痛苦一番却没有效果之后,等待庄饮砚的就是无尽的失落。

他听见过,庄饮砚晚上会偷偷落泪。

如岩浆一样的泪珠被他的手指和衣袖吸收,隔着皮肉刺进血管,那感觉比他试药的时候还要痛苦。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如果真的研制不出解药,他不能眼睁睁让庄饮砚送他走,这对他们来说都太残忍了。

肖询透支全身的力气,对眼前这个已经倦态百出,令他不舍又疼爱的人说:“前天我已经和邬缪签订了死后捐献遗体的协议,他答应我会和周时逸分解我体内的基因和信息素,研制出治疗你病情的药。”

肖询望着他,轻声道:“砚砚,明天……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了。”

微仰的弧度并不能够阻挡汹涌的泪水,反而让它在青年有致的面庞迅速下落。

庄饮砚气若游虚,嗫嚅道:“肖询,这是你第二次推开我。”

不愿直视他通透而悲伤的双眸,肖询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是,对不起。”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和我说一次。”

“……”肖询的面部僵硬了几秒,睁开眼睛,对他重复,“明天,你就——”

“肖询,”适时打断他的话,庄饮砚仰视他的眼神带着决绝和哀切,开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还倔得很,我不允许自己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如果你今天执意让我走,那么以后不论你怎么装可怜、怎么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再回头。”

当年,父母去世的时候,他选择逃避,把自己每日关在狭小的房间里沉浸过去;

肖询伤害他的时候,他也选择了逃避,选择切断这段关系的所有来源,以规避未来受伤的风险。

而此刻,庄饮砚朝他主动靠近,迈了一步。

仔细观察肖询隐忍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庄饮砚眸底的墨色浓重,问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确定要我走?要我离开你?”

话音刚落,疾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庄饮砚的唇上,青年的攻势猛烈,紧紧环住他的腰。

抵住他的额头,喘气:“不要走砚砚,我舍不得你,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害怕让你难过,更害怕……死。”

庄饮砚环住他,悄声安慰:“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正午阳光正明媚,透过玻璃口折射的斑斓光芒照在相互慰藉的青年身上,肖询披着外衣,庄饮砚靠在他肩膀上,两人的手掌交叠。

伴着鸟鸣和微风吹拂榕树的沙沙声,肖询喊他:“砚砚。”

“嗯?”在他宽厚的臂膀上蹭了蹭,庄饮砚回应。

“我好像现在才真正反应过来,你到底在气我什么。”

听出他一副准备做检讨的架势,庄饮砚莞尔:“嗯,那你说说看吧。”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将来出现一个新的Alpha,明明知道你最忌惮和敬畏生命,却利用此刻的场景、我的病情重现,让你难过痛苦,光想想我都能从坟里爬出来,恨不得弄死他。”

语气停顿,肖询又带上几分不甘:“当然,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Alpha,哪怕只有一天,我都会为了你撑下去。”

听完他的话,庄饮砚不屑笑出声,眼睛眨巴两下,猛地挺起背部:“说起爬坟,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先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扫完墓的那天你不仅哭了,晚上还一直发病?”

没料到他竟然还记得,肖询显得有些心虚,缄口不言。

“不说算了,那我现在就走。”

“别啊砚砚。”作势抬脚要离开,又被肖询拽回去,紧扣他的右手,肖询求饶,“我说,我现在就说。”

“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个时候其实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砚砚知道我是故意让自己出车祸让你心疼我,”

回忆被拉回扫墓的那天,肖询眉眼微抬,缓声道,“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跪在墓前,和你爸爸妈妈一五一十把我接近你、骗你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我问他们,如果砚砚有一天发现了,会再也不理我吗?”

庄饮砚好奇:“然后呢?”

想起那天的事情,肖询满面愁容:“我刚说完起来,跨出你爸爸妈妈的墓碑的时候,就摔了一跤,后来在快出陵园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没有任何征兆,那个时候我就更害怕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爸爸妈妈在告诉我,你可能不会原谅我。”

“是的,他们没说错,所以肖询,我生气了,我讨厌你。”说完,庄饮砚握着他的手收紧。

肖询也努力回握,满怀歉疚:“对不起,我老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对什么都可以游刃有余地控制,可是砚砚,我说过不会让你哭、会对你好,却总是食言让你难过落泪。”

讲到这青年握着他的手单膝下跪,虔诚地在他手背印下一吻,抬头望着他的眼神专注而沉浸,仿佛是朝圣的忠诚教徒。

“砚砚,我真的……很想要你,很喜欢你,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为了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如果、如果这次我能化险为夷,我一定好好吃药,控制病情,我会永远为你而活,”说罢,肖询顿了几秒钟,试探性开口,“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要。”

肖询怀揣着期待的心情,等来的却是庄饮砚的拒绝。

“哦,好。”语调以最快的速度向下掉,肖询低头失落。

盯着他露出旋顶的脑袋,庄饮砚掀唇突然说:“陪我去看郁金香吧,想看郁金香含苞待放的样子了。”

肖询不确定的回答:“含苞待放的季节,好像过了?现在都在开花了。”

庄饮砚:“嗯,那就等明年快开的时候一起去看吧。”

“……”青年曲眉,被他前后相悖的言语弄得不明所以,糊涂地挠起太阳穴。

这人畏手畏脚,脑子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病毒入侵不灵光的样子,惹得庄饮砚不满。

无奈叹气,脸色流露些许愠怒,捏他脸蛋:“我说过了,将死之人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肖询,等你活下去了再来道歉吧,我不喜欢承诺,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我要你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砚砚!”脑子终于转过弯来,肖询容光焕发,一改刚才病恹恹的模样,眼里熠熠生辉,扑上来就要亲他。

“嘶,注意针管啊笨蛋!”

担心他动作幅度过大扯到手,庄饮砚偏头躲开,肖询不依不饶,黏在他的颈部皮肤上使劲嘬,一声比一声响。

“好想你,哥哥想死我了,唔,脖子好嫩好久没亲了,信息素好香好好亲,亲得我好舒服啊哥哥!”

恢复到久违的那副作死样子,肖询恨不得要把连日积累的思念一次性用完。

“住嘴!”羞赧推搡他的肩膀,庄饮砚被亲得后仰,对方叼住他脆弱的喉结小口嘬吻,“别这样、再、再说话不让你亲了。”

“咳咳咳,那什么……”邬缪盯着眼前少儿不宜的画面,努力想要提醒他们,“两位,该试新药了。”

眼疾手快推开黏人的巨型犬类,庄饮砚回头,发现乌泱泱一群人,还有肖询的父亲以及自己的哥哥,带着脖子上的小红点尴尬退场。

庄闻萧握着针剂磨牙凿齿,回想刚才肖询啃庄饮砚的模样,帮青年拍手臂的时候故意用了很重的力道。

“闻萧哥。”青年突然规规矩矩喊他,眼里的情绪捉摸不透。

庄闻萧无情地打断:“如果要交代后事的话就给我闭嘴,我可是多搭了半年的时间帮老头子带下一届研究生,才让他答应把合作伙伴的团队请出来,治不好你不仅老头子的名声没了,我也不好和庄饮砚交代。”

“不呃——”

庄闻萧根本没有耐心等他说完,一阵扎下去等待药物在他身体起反应。

肖询开始冒冷汗,手指头揪紧对方的外套,呼吸急促望向窗外紧张兮兮守在外头的庄饮砚,祈求道:“请你、一定要……治好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他。”

在他痛苦窒息到昏厥的那一刻,他听见庄闻萧回答:“知道了,你们俩连话都讲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