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2 / 2)

祂的猎物[无限] 有情客 5813 字 1个月前

门开了。

洞开一片幽深,仿佛连着地心深处的炼狱。

狂风从九幽深处吹来,归墟之水却开始逆着天地向上,龟甲的船儿越晃越癫狂,封印破除,四道阴灵从九幽四方而至,在洞口处盘旋不散。

闻人白厉声说该走了,紧接着调转船头,上上下下那么一颠簸,眼前便从一片迷幻的长河变成了现实中的山腹深处。

山腹的墙壁连接着九幽的洞口,千万年后,九幽终于再一次与人世相连。

龟甲小船重重跌到地上,跌的几人被反作用力震得往上腾空了一瞬。

祝鸣抬头看向四周,挑眉:“阿走,该你了!”

怪异的花儿攀爬着山壁,杂草长得比人还高,草木深处仿佛有怪异的生物爬行,窸窸窣窣,浓郁到恐怖的生机反倒成了夺命的杀机,更别提眼前那沉眠在无数妖异之花中的雪白巨兽的骸骨了。

这地方,分明是云走川世世代代守护的神墓!

不必多言,正仿佛祝鸣知道如何开门一般,这一瞬,阿走的灵智醍醐灌顶,也知晓了自己该如何做。

她举起精细雕琢出的龙牙权杖,权杖上方亮起的光辉,照亮了眼前的巨大龙骨,龙骨一根一根分解破碎,在莹白的光辉中缓缓旋转上升。

浑浑噩噩的阴灵被生命的辉光吸引,毫不犹豫奔了进来。

一场新生的风暴开启。

万年前,云氏宙为了母亲杀死青龙,万年后,云走川拾起白骨还她们新的生命。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祝鸣看到朱雀的身体在一点点塑形,提着的心便微微放下了。

然而一扭头,心脏又忍不住提起。

那恐怖的深不见底的九幽洞口前,殷钰正静静站着,一线之隔,她便能进去了。

“……鸣鸣。”

“嗯?”祝鸣说,“小心点,别摔进去。”

殷钰的声音缥缈得像云雾:“我该怎么选呀。”

祝鸣疑惑:“选什么?”

“要不要回九幽。”

“什么?”

祝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想出来吗,出来了为什么要回去,我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殷钰轻笑了声,不知怎么的,这声响凉凉的,好像自嘲一般。

殷钰说:“你们虽然从执念里知道了很多秘事,但这不代表全部的现实。万年前的四位首领和四位神兽,再怎么强大,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你们以为实质之力吸纳生命之力,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源就结束了,但是,那个能量源其实一直被墓地里杂乱的意识影响。”

祝鸣哑然:“现在神明的意志应当消失了。”

殷钰:“是,但墓地里,还有另一个意识。”

“是你。”

“是我。”

祝鸣:“……”

殷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故事吗,那个在死亡中诞生的孩子的意识逃出了裂缝,住进了一个人造的身体,有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祝鸣抿唇:“记得。”

殷钰:“她其实不是全部的她,大部分的她还在墓地里待着,如今,不再被神明残存意志影响的力量,彻底归属了她。”

只是一想,祝鸣便信了,实在太过顺理成章,但在得到消息之前,祝鸣从未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去看闻人白,发现闻人白的神情中竟也暗藏了一丝紧张。

简直糟糕。

旧神已死,如今,新神要诞生了吗?!

难道,殷钰所谓的产生爱情帮助人类,其实只是她为自己谋划的一场棋局?她真正要做的是借力打力,她的真实目的,也只有这一个。

殷清嘉又开始往闻人白身后缩了。

云走川攥紧权杖,双眼紧闭,正沉浸在重塑新生的过程里,全然不知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祝鸣眉头越皱越紧,皱到后面,心里头火噗的冒出来,直接把她的沉稳烧了个干净。

“好,就你厉害,你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

祝鸣伸手指着她,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你说啊,你想做什么,说明白啊!”

哎呀,糟了啊!殷清嘉紧张的简直不敢看,不明白祝鸣怎么这么大胆,完了完了完了,殷钰要是在这时候翻脸,四个人都得完蛋。

可殷钰并没有翻脸,她只是看向祝鸣,以一种沉静且包容的眼神看着她。

一瞬间祝鸣以为她已经成为神明了般,否则,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祝鸣心尖轻颤。

殷钰低笑:“好,我说。我的主观意识在殷钰的身体里,留在九幽内的,是一片懵懂的潜意识,现在九幽把我和本体隔开了,那些力量尚且不能算完全属于我。”

“所以?”

“我不知道九幽打开之后,要不要回去。”

祝鸣唇瓣翕张:“……啊?”

“不回去,就能继续做现在的殷钰,可是,做殷钰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好处。回去,殷钰与本体融合,本体已经通过灵源与九幽融合,她恐怕再也离不开九幽了。但是,她会成为九幽内的神,不再封闭的九幽灵源充沛,将渐渐演变成一个充满生机的新世界,说不定,比现在的世界还要美丽,你看,诱惑好像很大呢。”

“……”

殷钰看向闻人白:“你说,做神是什么感觉?”

闻人白:“不知。”

殷钰又看向殷清嘉:“你知道吗?”

殷清嘉握紧双手:“从记录来看,应该,会很爽。”

殷钰最后看向祝鸣:“鸣鸣,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做神诶……

祝鸣唇角抽动两下:“誓言已结,恩怨已了,九幽内的事不影响现世的话,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你自己选好了。”指甲悄然掐入掌心。

殷钰向她迈出一步:“我没有骗你。”

祝鸣烦躁道:“我知道。”

事到如今,殷钰根本没有骗人的必要了,门已经被打开,那些涣散的力量顺着风呼呼往外涌,不可见的深处,也确实有一个强大到谁都能感受到的灵源。

殷钰:“祝鸣,你希望我留下吗?”

祝鸣几乎要尖叫出来了,做什么,问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让她祈求她放弃一个充满诱惑的选择留下吗,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干嘛非要问啊!问问问,一定要从她的答案里,得到什么把柄吗?!

她这种惯爱戏耍人的阴险狡诈恶趣味的混账。

她这种会在别人软弱后取笑人真心的混账。

要多么渺小的概率,才会……

“我希望不希望不重要。”祝鸣的嘴唇好像铁做的一样硬,“哪个好,你就选哪个呗,这事儿……不还得看你自己的想法嘛,别人不重要。”

只有不重要,才永远是赢家。

殷钰玩笑似地问:“一点点也不在乎吗?”

祝鸣便也玩世不恭地回答,好像越不正经越显得自己足够强大:“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关系匪浅,不过成神这么牛的事,换我我肯定当。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事业的重要,你清醒一点,情情爱爱都是虚的,当了神,什么样的爱情得不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为了所谓的爱放弃不值当。哎哟,你放心,前途如此光明,我一定祝福你。”

她说完就后悔了,她在殷钰眼底看到了一点水光。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

殷钰问她:“我做到了,完成约定不再骗你,所以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新的……”

祝鸣明明不想那么说,但嘴皮子一秃噜话就飞快地说了出去:“我现在很信任你啊,大家都是好朋友。”

于是殷钰久久不再说话,她只是凝视着祝鸣,微微笑着,逐渐的,那笑容成了一张面具。

祝鸣身体简直冷的像个死人,有的时候,小火神工作室老板的面子比命还重要,现在,她当真好像丢了一条命。

她在等殷钰走进九幽,殷钰不动,她就也无法动弹,其实没过去多久,但她感觉很久。

好像被凌迟了一样那么久……但是再久一点吧,她愿意被多割一点肉!

忽然间一声啾啾响起。

云走川兴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做到了,老板,青龙她们复苏了!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祝鸣:“……”

殷钰倒是扭头看向她,轻轻拍了拍手:“恭喜。”

大地开始摇晃。

云走川惊慌:“怎么了?”

殷钰说:“万年来,龙骨的力量一直在影响这片雪山,如今龙骨消失,群山受其影响,怕是要发生一场地震了,这场地震应该会慢慢地持续很久,现在刚开始,比较激烈,注意安全。啊……我也该回去了。”

云走川:“竟然是这样……糟糕,妈妈!”

她惊叫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然而地震越来越剧烈,被挖空的山腹承受不住大地深处传来的力量,石壁开裂,头顶的石头扑通扑通往下掉。

被凌迟的冻僵的祝鸣的尸体,也在摇摇晃晃。

殷清嘉跑的也快:“局长这边这边,祝鸣……祝鸣你傻了吗,还不快跑?!”

跑,当然要跑的。

但是但是但是——

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向了殷钰,砸向了站在九幽洞口前不动的殷钰。

那一瞬间祝鸣什么都来不及想,好像死而复生了一样,身体自发地扑向了殷钰。

丢脸啊!

这是祝鸣把殷钰扑到地上紧紧护在身下时的第一个念头。

……

数月后。

烈阳高照,一所学校门口,挤满了接送学生的家长。

所有家长都神情紧张,因为今天,正在进行一场能改变大部分人命运的考试——高考。

在这样重要的考试前,许多家长都穿上了旗袍,祝愿自己的孩子旗开得胜,许多家长还拉了横幅、准备饮料、备了红包……本地记者在附近拍照取材,采访记录。

首先采访的就是那些准备良多吸人眼球的家长,毕竟电视台也需要播放率嘛。

其中,有这样两个家长吸引了记者的注意。

首先,这两人都很年轻。

其中一个气质温柔文雅,穿着旗袍,白的发光,在人群中靓丽惹眼,天气炎热,她却不见汗液狼狈,一眼望去,仿佛有清风吹拂般凉爽宜人。

而另一个就不同了,另一个神情严肃,坐着轮椅,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孩。

记者忍不住上前采访:“你好,我是华都电视台现场记者,请问你们是考生的姐姐吗?”

穿旗袍的那个说:“可以这么算哦。”

记者:“怎么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一起来?”

旗袍姐姐说:“因为想让妈妈高考结束后第一时间就能抱到孩子呀,这么重要的时刻,有孩子亲自迎接,妈妈一定会很开心吧。”

记者:“哦……啊?!”

叮铃铃——

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

无数家长涌上前来,记者凌乱的大脑还在理着关系,就已经被人群挤开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考场出来。

太过杂乱的环境把孩子吵醒,才一岁多的小孩哇哇大哭来,坐在轮椅上的那人顿时手忙脚乱地哄起来。

梳着一根长长辫子的考生穿过人群,大步走近。

正好记者又挤了过去,听到考生说:“老板,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老板?难道是成人考生?

不不,这女孩看着很小的样子啊!

记者努力挤上前:“你好,可以采访一下吗,你今天考试感觉怎么样?”

云走川抱着云昭悦轻晃着哄:“感觉还好吧,超常发挥,一本应该没问题。”

记者:“哇,这么自信,看来是个小学霸。刚才听你姐姐说,这孩子是你的?”

云走川:“对对。”

记者:“你今年几岁了呢?”

云走川:“好像二十。”

记者:“好像?”

云走川:“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我记不太清……呜呜!”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腾一下起身捂住了她的嘴:“这破孩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哈哈哈,你看她学习学的入迷的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住了。其实她今年二十二,之前生病休学了几年。”

生病?生孩子病吗?不过……

记者的视线和摄像头同时移到了女人的双腿上。

祝鸣腾一下又坐回去:“哎哟我的腿,突然没力气了,一定是我对妹妹的爱让我忘记了病痛,才能在刚才站起来啊!”

记者:“我怎么听她喊你老板?”

祝鸣:“家族企业懂不懂啊。”

记者:“噢噢,这样啊,那你们是三姐妹吗?”

祝鸣:“不是。”

记者:“咦,那这位刚才说……”

祝鸣:“姐姐的妻子是嫂子懂不懂啊。”

记者:“噢噢……啊?!”

叮铃铃,手机响起,祝鸣接通电话:“喂,老师,嗯嗯,我们都在,阿走考完了,已经出来了……什么,烤全羊?你按住阿涂,等我,一定等我到再吃!”

记者还想再采访几句,但这关系混乱的三人已经完全被烤全羊吸引了注意力。

祝鸣架着轮椅滑得飞快,云走川大步撵着:“喂喂,等等我,那明明是给我考的。”

记者挤不上去,只好放弃,只是镜头依然不舍地追逐。

镜头里,三人走到一辆车前,殷钰好像完全没看到祝鸣突然站起来的一幕,温柔地把她抱进车里。

云走川抱着云昭悦撇嘴:“都装了几个月了,还没装够啊。”

祝鸣拍着大腿吱哇乱叫:“什么叫装啊,我这条腿可是实打实折了的好不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只是多养几个月,有什么不对?”

“我看你就是想借机使唤钰姐。”

“小朋友,话不可以乱说哦,我这是给她报恩的机会。”

“噫,鬼才信你。”

祝鸣扭头看向殷钰:“她说你是鬼。”

殷钰捏捏她的腿:“嗯,我是鬼。”

祝鸣开心了:“哈哈哈哈听到了没……等等,你到底在帮谁说话呢。”

殷钰:“你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