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青霞踏入教室的一瞬间,所有人瞬间嗓门嘹亮,又像注射了兴奋剂。
陈青霞在教室转了两圈,接着坐讲台上看教案。
下课铃响起的一刻,全班集体噤言,趴桌子上补觉。
班主任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不怒自威,在角落里回荡:“某些同学别以为我不查手机,就肆无忌惮,我看一眼就知道你们心里想的小九九。”
说着视线还意有所指地扫过祁麟。
叶迟迟眼睛压在胳膊上,心里咯噔一下。
破案了,她发校园墙那个偷充电宝的傻逼,应该就是陈青霞。
陈青霞说完,拿起教案离开教室。
叶迟迟也无心睡觉,东张西望地寻找大姐大。
只见大姐大一点也不关心是哪个小贼拿了充电宝,她端着饭盒,蹦到她们全校的骄傲——何野面前。
祁麟把饭盒往何野桌上一放:“没吃早饭吧?”
“你昨天就差把刀架我脖子上,还能不给你面子?”何野打开饭盒,音调抬高,像吃惊地“嗯”了一声。
不锈钢的饭盒里,装着满满一碗圆滚滚的汤圆。
她用勺子舀了一个,咬下一半,芝麻馅顺着皮儿流了出来。
“今天元宵节,我妈说得吃汤圆。”祁麟半边屁股坐桌子上,“说是元宵吃汤圆,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何野把剩下半个也吃了,汤圆还是热的,软糯可口:“我听梁夏说过,不过她不喜欢吃,嫌太甜。”
“这个甜不甜?”
何野咽下去,咂吧咂吧嘴,不太甜,更多的是芝麻香:“还行。”
“只是还行?”祁麟微微弯腰,凑近逼问,“这可是我昨天亲手做的,做了好几小时呢。”
挑的最圆最好的十几个。
“亲手做的?”何野咬掉一小块汤圆皮儿,一边吸芝麻汁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想不到你还会做汤圆。”
“当然,虽然馅和皮儿都是我爸妈调的。”祁麟颇为骄傲道,“你吃的这碗,可是我一个一个揉出来的。”
何野一口吃了没馅的皮儿:“怪不得皮儿厚。”
“真羡慕,祁麟你还给何野带早饭。”叶迟迟走过来,撇着嘴酸溜溜地说,“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给我带过早饭?”
“你家不就做早餐的么?吃都吃不过来还稀罕我的?”祁麟说,“不过你要实在欣赏我的手艺,明儿到我家来,亲手做给你吃。”
“切,我才不稀罕。”叶迟迟叹了口气,“想不到充电宝是被陈青霞缴了,又要重新买一个。”
“你怎么知道?”祁麟问,“陈青霞还有这闲工夫?”
“就刚刚,早读下课的时候,你听不出来?”叶迟迟愤怒地骂了一句,“就是,都高三了,逼事儿真多。”
“我没注意。”祁麟跳下桌子,不由分说地拉着叶迟迟从后门走出教室,顺手从桌洞里拿了两条薯片。
留下何野一脸懵地面对吃到一半的汤圆。
“干嘛?”叶迟迟也一眼懵逼地问。
“有事儿找你帮忙。”祁麟走到操场,围着塑胶跑道走圈,“帮我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
祁麟从兜里拿出从教室带来的薯片,目测有十厘米,叶迟迟的注意力竟然是她怎么装进口袋的。
“这一条,请你吃。”祁麟把一条番茄味的给叶迟迟,拿着墨西哥烤肉味的说,“这一条,星期五帮我交给何野。”
“你自己给不就好了。”叶迟迟满心欢喜地接受贿赂,拆开包装吃着薯片。
“我过几天有事要走,给不了。”祁麟指着叶迟迟,“吃了我这么多年的零食,就要帮我做事。”
叶迟迟放下正要塞进嘴里的薯片,每走一步间距就近一点,最后停在原地,垂下胳膊。
“麒麟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为了你的零食才跟你一块儿玩的。”叶迟迟恹恹地说,“不对,是因为你家开超市,才和你一块玩的。”
“你别诬陷我,我可没这么想……”祁麟打趣的话说到一半,注意到叶迟迟情绪不太对,弯腰看着她问,“怎么了?”
“我就是,有点难过。”叶迟迟躲开她的目光,垂下脑袋盯着鞋看,这双球鞋还是初三买的,鞋尖早就开胶了,用胶水也沾不牢,“麒麟儿,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祁麟不明白怎么突然转折到这,点了点头。
“那何野呢?”
祁麟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叶迟迟揪着袖子,艰涩地说,“我知道可能有点幼稚,我们从小学就一块玩,多少年了,但何野一过来,你就不找我了。”
叶迟迟说着,音调染上一丝哭腔,“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你的行动告诉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你俩都有秘密了,连厕所都不跟我一块上!”
说完,她蹲在地上呜哇哇地哭起来。
留下祁麟风中凌乱。
“呃,你怎么会这么想?”祁麟也跟着蹲下,摸着叶迟迟脑袋安慰,“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你撒谎!”叶迟迟抬起头,满脸泪水,一双眼睛红红地瞪着她,“你骗人!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七年!不是七个月。何野才来了几个月,她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
呃,从某种角度上叶迟迟说的没错,何野确实把她的魂儿勾走了。
不过这场景,还有这质问的语气,怎么显得她像个抛妻弃子的渣女?
不,应该是抛朋弃友的渣女。
“我们那是特殊情况。”祁麟努力辩解。
“你看,都特殊情况了!”叶迟迟哇的一声,又伤心欲绝地哭道,“还说是最好的朋友,只有最好的朋友之间才是特殊的!你还否认!祁麟你脚踏两条船,你好狠的心!”
“真的,我没,你听我说。”祁麟百口莫辩,比窦娥还冤,“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何野呢!”叶迟迟撅着嘴巴,委屈巴巴。
她看着叶迟迟,嘴角抽搐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麟!你严肃点!”叶迟迟怒不可遏。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严肃,但你、你鼻涕流出来了。”祁麟捂着肚子,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还、还还有鼻涕泡哈哈哈哈!”
叶迟迟扯着嘴角,抹了把脸跟着一块笑,她抽了祁麟一腿:“还笑!有纸没?”
祁麟从兜里拿出纸扔过去,脸都笑酸了。
叶迟迟不好意思地擦鼻涕。
操场回荡着女孩子爽朗的笑声,和南归的鸟鸣一起,破开乌云,迎接阳光。
祁麟实在笑不动了,干脆平躺在跑道上,也不在意脏不脏。
阳光有点刺眼,她举起手挡在眼前,扯了扯叶迟迟的衣角:“欸。”
叶迟迟不理人。
“别生气。”祁麟握了握拳,像要抓住什么,“我不骗人,真不骗人。”
叶迟迟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祁麟笑笑,这次的笑很柔和,像透过指缝看见另外一个女孩子,“她是我最喜欢的女朋友。”
叶迟迟又闷闷地哦一声。
等哦完,她才意识到不对,瞪大了眼睛看祁麟:“你说什么?!”
“我说,”祁麟偏头看叶迟迟,眼里坦坦荡荡地盛着阳光,语气肯定,没有一丝玩笑意味,“我喜欢她,她是我女朋友。”
叶迟迟目光复杂,不知道是震惊于自己跟人家女朋友争风吃醋,还是震惊两人的关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真情实感的:“操。”
接着,她把脸埋进膝盖:“好丢人。”
“别说出去啊,何野要高考了,我怕影响她心态。”祁麟好笑地说。
“我跟她一个班,你就不怕影响我心态?”叶迟迟弱弱地谴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是你一直逼我的,”祁麟掐着嗓子,学着刚才的语气说,“骗人,我们在一起七年,何野才来几个月,她把我魂儿都勾走了!我脚踏两条船,我好狠的心。”
叶迟迟:……
叶迟迟:“很好玩吗?能不能别说了,我知道我丢人。”
“不能。”祁麟认真地点头,“因为真的很好玩。”
说着她又咧嘴笑起来:“关键是那个鼻涕泡,‘嘣’一下就破了,还有你那个表情,哈哈哈哈一想就想笑!”
叶迟迟恼羞成怒,颤抖着手斥责道:“你你你再笑,不跟你玩了!”
“好,不笑了,我严肃。”祁麟说着,眉眼还是弯的,“这件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特殊吧?别告诉别人啊。”
“我知道,就算拿刀架脖子上我也守口如瓶。”叶迟迟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你怎么喜欢何野,她也是女生啊。”
“怎么,我就不能喜欢女生了?”祁麟说,“国家规定我不能喜欢女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说了。”叶迟迟扯着她,“起来,上课了。”
祁麟爬起来。
走了一段路,叶迟迟又耐不住性子,好奇地问:“那你跟何野谈,跟男生谈恋爱,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男生谈过。”
“哦。”叶迟迟沉思道,“何野答应了?”
“嗯呐。”
“那……”
叶迟迟还想问什么,被祁麟推着背跑:“别问了,等会被别人听见了。”
叶迟迟立马消停。
到了教室,老师还没来,祁麟趁机把薯片塞到叶迟迟怀里,小声说:“记得帮我给她,一定要在星期五!”
叶迟迟还没缓过神,愣愣地点点头。
等到了座位,她发现自己的薯片撒了一大半,就剩一点碎渣渣。
她把碎渣渣倒进嘴里,蓦然想起起一件事。
所以祁麟说她有事要走,是什么事要走?
第132章 她们甚至连声再见都没说。
叶迟迟还没来得及问明白祁麟为什么要走,又迎来新的一轮考试。
上次考试有些试卷还没讲完,在紧迫的时间下,被塞进满是书的桌洞里,可能再也不会拿出来。
接连两天高强度的用脑,不仅学生浑浑噩噩,老师也很疲惫,晚自习该改试卷改试卷,该对答案的对答案。
何野把书从办公室搬回来,有点烦,指不定过几天又要搬过去。
她撑在书上往后看,地上散落着垃圾,散布在教室各处乱七八糟的课桌,白炽光照在每个人身上,地面人影晃动。
视线落在最后一排,那里曾是她的桌位,人去桌空,只留一个狼尾女孩独自蹲地上收拾书本,看着有点落寞。
老师还没来,不知道晚自习还会不会来,何野呼出口气,把书挪到桌面一角。
“何野,”马萍推推眼镜,隔着镜片也能看清镜片下暗青色黑眼圈,“试卷能借我看下吗?”
“要哪科?”何野拿起一沓卷子。
“都借我用一下,谢谢。”马萍说。
何野把卷子连带草稿纸一块给了她:“有些题我直接写草稿纸上的,你找找。”
马萍道了声谢。
一只手捏住她的耳垂,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东西搬完了没?”祁麟靠着她,光明正大地揉捏着耳垂,通过力道传递隐藏的心思。
耳朵捏得发红,何野偏了偏头,躲开祁麟的手:“搬完了。”
有人要过去,祁麟又凑近了点挨着她:“那今晚晚自习别上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野退了一步:“去哪儿?”
“不告诉你。”祁麟神秘一笑,越过她,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马萍抬起头。
“班长,帮我打个掩护,要是老师来问,你就说我肚子疼,何野陪我去医务室。”祁麟拿出一颗糖给马萍,“谢了。”
“好。”马萍应下来。
“叶迟迟!”祁麟喊了一声。
“欸!”叶迟迟目光艰难的从幕布上移开,手上动作没停,看着她们。
“过来!”祁麟喊,“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儿啊?教室不能说?”叶迟迟快速地瞄了眼幕布,“我忙着呢!”
祁麟突然扬起嗓音说:“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此话一出,班里大多数人一脸八卦地看向两人。
连马萍都停下了笔,视线却停在女孩子牵在一起的手上,顿在卷面上的笔尖点出一个黑点。
叶迟迟目光呆滞了一秒,像想起什么,愤愤摔掉笔:“你闭嘴!我来!”
程一水探头问:“你和谁在一起七年?”
“没谁。”祁麟推开他,“改你的试卷去。”
出了教室还有很多人在搬桌子,行动艰难。
“什么事啊?”叶迟迟归心似箭,时不时回头望两眼教室。
“试卷明天再改,我旁边不就一学霸,标准答案,还能讲题,”祁麟说,“怕什么。”
叶迟迟扯起嘴角笑了笑。
自从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再怎么心理暗示,她面对何野还有一丝丝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源于禁忌的关系,就算恶补了大量同性恋的帖子,段期间内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两人没注意到叶迟迟不正常的反应,何野问:“去哪儿?”
“逃过课吗?”祁麟走下楼。
“偶尔。”何野回答。
一中管得严,上课就会锁教学楼的门,逃课难如登天。
“今晚就当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放纵。”祁麟避开上楼的人,她们逆流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祁麟领小鸡仔一样,躲开宿管阿姨溜进女生宿舍楼,一路爬上六楼。
叶迟迟一步一喘气:“你带我们来,就为了回宿舍睡觉?”
“睡个头觉。”
六楼楼梯旁有把梯子,上头有个天窗,祁麟把梯子抵着天窗,爬了上去。
虽然大伙都知道这个天窗,但从没人上去过。
大概是惜命吧。
“你你你,你别想不开啊!”叶迟迟抓住祁麟的裤脚,“虽然高三压力大,但也不只有高考一条路!三思而后行!”
“叶迟迟,你一天到晚脑袋瓜子想什么呢。”祁麟小心顶开天窗上挡雨的玻璃,熟练地爬上去,放好玻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快上来。”
叶迟迟看看祁麟,又看看何野,犹豫不决:“真要上去吗?”
何野无奈耸肩:“上去吧。”
等何野也上去了,叶迟迟咬牙一跺脚,颤抖着脚也爬上梯子。
抖得梯子咯吱响。
“你至于吗?”
祁麟和何野一人一只手总算把叶迟迟拉了上来,祁麟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梯子成精了,抖成那样。”
“你也不看多高!”叶迟迟颤音道。
天台没围栏,地面上结了厚厚的灰块,一眼看过去空荡荡的一片。
不远处有一袋零食。
祁麟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三瓶果酒,给她们一人一瓶。
“我要走了,喝几瓶吧。”祁麟手指扣住拉环,一用力,伴随着气泡破裂的声音,仰头喝了一口。
“去哪儿?”叶迟迟还没意识到什么问题,只当是和往常一样,暂时的离别。
“北京。”
“你去北京干嘛?”叶迟迟左思右想,“买房?”
祁麟走到边缘坐下,天台的风和楼下不一样,很清凉。
似乎顺着肺,凉进了内脏。
何野盘腿坐在她旁边,也喝了一口。
“我打算进战队打游戏去了。”祁麟眺望远方,月光朦朦胧胧地笼罩在群山之上,像用料极好的纱。
“进战队打游戏?”叶迟迟惊讶地问,“什么游戏决战狙击这么牛逼!现在才告诉我?”
“怕你管不住嘴,到处乱说。”祁麟举起酒瓶,“碰一个。”
叶迟迟很高兴的和她碰了一个:“放屁,我才不会乱说……你他妈真牛逼,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
“那肯定,我要是发达了,必须请你吃香的喝辣的。”祁麟晃晃酒瓶,感受着液体和铝制品间相互碰撞,“谁叫这么多年都是我俩一块闯祸。快去拿张纸,签上我的大名,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叶迟迟笑道:“这可是你说。”
果酒度数不高,味道和果汁一样,但一罐接着一罐,总会醉的。
她们喝着酒,在朦胧的夜色里东扯西扯,聊到天南地北,漫不经心地说着壮阔的梦想。
“我以后要走遍大江南北!”没喝两瓶,叶迟迟说话就大舌头了,一挥手酒跟着撒了一半,“去看山河万里,才不要留在这个小小县城,我要出去!去看世界!”
祁麟扶住东倒西歪的叶迟迟:“好好,去看世界。”
“麒麟儿,到时候我拍照给你。”叶迟迟抓住祁麟的胳膊,脸蛋挂上了两片酡红,她冲天空大喊,“我们要当一辈子好朋友!”
“行,一辈子好朋友。”祁麟见何野也迷糊地不说话,把她扯进怀里。
“你怎么就要走了啊。”叶迟迟喝醉了倒是思维跳脱,呜呜咽咽哭了出来,“我们说好要一起高考的,你说走就走,你个逃兵!”
“不过你当逃兵我也开心,你不知道高考多难,我做题都快做崩溃了,天天凌晨一两点睡,头发掉光光。”叶迟迟扯着辫子,断断续续地说,“我们认识七年,她们都不跟我玩,我好伤心啊……但你跟我玩,你真好,我就你一个朋友,我们是一辈子好朋友!”
“啊,”祁麟喝着酒说,“我记得,那时候你一个人看着她们玩游戏,像个没人要的小朋友,可可怜儿了。”
“就是,都怪她们!”叶迟迟豪迈地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抹了抹眼睛,大声唱起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何野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祁麟不明白,想好好告个别怎么都醉了。
连她也有点看不清头顶上泛着微光的月亮。
可能晚风醉人吧。
寂静的夜里,女孩子抱着酒,跑调地唱着歌儿,醉得东倒西歪。
易拉罐滚到脚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被一只手捡起来。
祁麟捡完垃圾,头疼地看着歪在一块不省人事的两人,思考怎么把人运下去。
最后下课,宿舍来人了,和别人合伙才把人一块背下去。
叶迟迟舍友一看:“嚯,这是喝了多少?”
“也就七八瓶?”祁麟算了算,“明早记得叫她起床,谢了。”
叶迟迟被舍友七手八脚地带走了,还举起手臂,嘹亮地展现歌喉:“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祁麟背着何野往宿舍走。
何野脑袋歪在她肩上,走一步颠一下,还挺好玩。
“没想到你也那么容易醉。”祁麟嘟囔一句,一手领着垃圾,一手托着何野的腿,在滑到地上的前一秒,成功将人放倒在床上。
她关上门,穿着棉袄做事不方便,于是脱了棉袄,上半身只穿了件打底衫和浅色毛衣。
她用热水打湿毛巾,给何野擦脸。
何野皱皱眉,迷糊地睁开眼,灯光刺眼,她缩进黑暗中看着祁麟。
不吵也不闹,很安静。
擦完脸,祁麟脱掉何野的衣服,把她塞进被子里。
近距离看,何野的脸红红的,睫毛长长的,因为不卷,平时看不太出来。
仔细看才能发现,是个看不太出来的睫毛怪。
嘴巴也是红……
没等她反应过来,何野勾住了她的脖子,仰头亲上去。
淡淡的水果香弥漫在唇齿间,相互碰撞,撕咬,融合。
祁麟单膝跪在被子上,柔软的毛衣勾勒出绷紧的背脊,她抓紧床单,忍不住加重力道。
发丝柔顺地垂在脸侧,挡住了侧脸。
摸到耳垂,耳钉微凉的质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祁麟克制地仰起头,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思念却达到顶峰。
“怎么办,”何野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眼皮半垂,视线顺着锁骨上移,“舍不得了。”
她抬手,摸上祁麟眉尾的痣。
这颗痣平时看不太出来,但在混乱阴暗的环境中,配上隐忍的眼神,格外吸引人。
想让人狠狠亲上去,狠狠蹂。躏。
“操,”祁麟甩甩头,理智一点点回笼,“别这样,等会真回不去了。”
何野笑笑,移开目光。
祁麟恋恋不舍地撑起身体:“走了。”
“知道了。”何野拿被子套住头。
“明天别吃早饭了,我给你带汤圆。”祁麟拿了垃圾和棉袄,拉开门说。
“快走吧,明天又不是见不着了。”何野深呼口气。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何野重重呼出口气。
她探出被子,祁麟走了,连带灯一块关了。
喝了两三瓶酒,还……
何野摸了摸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水果味的气息。
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睁着眼睛,熬了半宿。
第二天,何野一觉睡到快上课,她胡乱刷了牙,飞奔去教室。
路上还碰到了同样快要迟到的叶迟迟。
叶迟迟捂着脑袋欲哭无泪:“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头疼!”
她除了失眠没什么副作用,安慰道:“没事儿,过一会就好了。”
“关键是,我昨天还吐了!”叶迟迟哀嚎道,“还说梦话!唱了一宿歌儿!一早起来嘴巴都用胶带粘上了。”
何野对她的舍友深感同情。
踩点到教室,她一眼看见了桌面上的饭盒。
眼皮莫名狠狠一跳。
以前都是早读下课,祁麟亲手给她的。
她打开饭盒,满满一碗汤圆。
回头一看,后排座位上没有熟悉的人。
桌面上摆的书明显少了很多,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桌洞里是空的。
没有空白的试卷,没有留着当余粮的零食。
她走回自己座位,看着碗里寓意团圆平安的汤圆,心里一瞬间空落落的。
第六感告诉她,祁麟走了。
祁麟没让她送,没让叶迟迟送,肯定也不会让她爸妈送,一个人坐上不熟悉的大巴车,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甚至,她们连声再见都没说。
第133章 字母Q,和字母H。
候车厅人来人往,过完元宵,人们背上大包小包,背井离乡。
一个人戴着耳机,放着歌儿,眼前停停走走的人群,或高兴或伤心地看着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住心底真正的情绪。
祁麟打开手机,叶迟迟发了个一路顺风的表情。
她回了个好,再退出去,顶置在最上层的对话框静悄悄的。
再开心的事和离别搭上边儿,在突如其来的安静下,总免不了伤感。
“开往北京的列车即将进站,请G624的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从A3检票口进行检票——”
广播在偌大的候车厅回荡,明明每个字念得字正腔圆,听着却有些过分冰凉。
祁麟低头从锃亮的瓷砖上看见了形单影只的倒影,和旁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显得格格不入。
她摘了头戴式耳机挂脖子上,一瞬间嘈杂的噪音涌入耳朵,广播也听得越发清晰。
她站起来,背上琴包,拉着行李箱朝A3检票口走,身影逐渐埋没在人群中-
祁麟走后,一个人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学习照常,吃饭照常,就连给叶迟迟还有她眼中学渣中的学霸讲题也照旧如常。
所有计划没变,但心里空荡荡的,像空了一块。
空缺那块是祁麟不会喊她去看球,也不会趁着下课缠着她,偷偷牵个手。
日子照过,只是有点不习惯。
何野也不明白,明明心里挺想一个人,但犟着不发消息也不打电话,可能是对方一声不吭走了,她胸口憋着口气。
越憋越郁闷。
郁闷到一整天都在低头写题,上课也不例外。
老师也没发现教室少了个拖班级平均分的学渣,照着试卷讲着题变形不变的题,学生在讲台下昏昏欲睡。
直到第二天。
何野接了水,回座位继续写题,脸色很差,周身气压极低,像个无情的写题机器。
叶迟迟拿黑板擦擦掉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又用粉笔认真而神圣地写下112。
写完她扔掉粉笔,拍拍手回座位。
桌洞里的老年机嗡嗡作响。
自从上次充电宝事件过后,她没胆子再在教室私藏手机,于是把家里多年不用的老年机拿了过来。
是她最好的朋友——祁麟的电话。
“喂?”
祁麟:“东西送过去了没?”
“什么东西……”叶迟迟一拍脑袋,“忘了,我现在给她。”
“行,顺便把电话一块给她。”
叶迟迟对这种见色忘友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为了好友的终身幸福,还是从桌洞里拿出薯条,认命地给人送过去。
走路上时竟然有种天降大任于是人也的庄重感。
叶迟迟伸手戳了戳何野,清了清嗓子说:“你的电话。”
顺手把东西往对方手里一塞。
接着往后桌一靠,她倒要看看祁麟给她俩的薯片有什么不一样。
何野接过手机还是一脸懵。
什么情况,她不认识叶迟迟家长啊。
于是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是我。”祁麟的嗓音透过电流,有点说不出的好听。
何野愣了愣,淡淡回了一句,心扬了起来。
祁麟轻咳一声,她竟然听出了紧张:“那个,我一个人走,是不想看到某人哭成小花猫。”
“滚蛋,你说谁会哭成小花猫?”何野无意识地拆着薯片包装盒,丝毫不留情面。
不对,她不是不会哭成小花猫,她根本就不会哭。
只是有点失落而已。
“别生气,我错了。”祁麟说,“等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旅游呢?还土特产。”何野说,“这事儿好不了。”
“给你准备了礼物,别生气了。”祁麟说,“小迟给你的薯片,拆开看看。”
薯片盒子拆一半了,她单手撕开另一半盖子。
里面并不是烧烤味的薯片,几片粉色的花瓣露了出来。
更准确点,应该是餐巾纸做的花瓣,用粉色和红色的粉笔灰染上去的颜色。
“你神经病吧。”何野捏着花瓣,小心的一点点抽出来,“谁送礼物送一支假花,还是纸巾做的……”
筷子做的花梗下绑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绑着一只红色的千纸鹤,千纸鹤被压久了,脑袋折了下去,有点焉了吧唧的。
脑袋上插着枚字母Q的耳钉。
她下意识放下花,摸了摸耳垂。
耳朵上的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就是,谁送礼物送一支纸做的假花,”祁麟满含笑意地说,“看见礼物了没?”
“我的耳钉呢?”何野问,下一秒心里有了答案。
“你猜。”
“你打耳洞了?”她问。
“啊,”祁麟明知故问,“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哇噢!这是谁送我们学霸的情人节礼物?”程一水像个见了蜂蜜的熊,闻着味儿凑过来调侃,“玫瑰花千纸鹤耳钉,好有心哦!”
叶迟迟心里一咯噔,连忙推开程一水:“你烦不烦,你以为谁跟你一样不务正业!”
“叶迟迟你这么紧张干嘛?难不成……你送的?”
“滚啊!”
老年机就算不开免提音量还是很大,何野怕祁麟语出惊人,拿着花走出教室。
下节自习课,上不上都一样,老师问她可以说上厕所去了。
成绩好的学生总有一些隐秘的特权。
何野走下楼,这会儿轮到她不得理,毕竟她连情人节都不知道,更别说礼物了:“……耳钉我看见了,好看。”
“你戴上,”祁麟说,“回去拍个照片给我看看。”
“行。”何野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准备。”祁麟油腻腻地说,“你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何野:……
她挂上死亡微笑:“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祁麟清朗地笑起来:“没事儿,多拍几张照片就当礼物了。”
何野捏着耳钉从千纸鹤的脑袋里拔出来,质感很好,摸着冰凉凉的。
上课了没什么人,她在教学楼下的小花坛边边坐下,别扭道:“耳钉抵消了,不生你气了。”
“谢主隆恩。”祁麟麻溜地应下。
“下次让我去送你吧,不然心里不得劲。”何野一只手捏着耳垂,熟练地戴上新耳钉。
差别不大,她戴上后嘴角都上扬了起来。
“怕耽误你时间,高考前的每一天都很重要,好好复习。”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耳钉拿走的?”何野忍不住直摸,小小的耳钉像个专属标记,烙印在柔软的耳垂上。
“前天晚上,”祁麟压低音量,女孩子嗓音清亮,刻意压低像贴在耳边说悄悄话,“接吻的时候。”
祁麟说着,一边回味一边评价道:“当时你勾着我的脖子就亲了上来,说实话我都没反应过来,这点得改进。我本来忘记了,后来碰到就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脸可红了,耳朵也红,还很烫……”
“……细节就不用详细说了。”
“也对。”祁麟又低低地笑了一声,“毕竟你也是当事人之一。”
“操。”何野被祁麟这不要脸的骚操作给整不会了,堪称厚颜无耻,“你再这样我挂了。”
“别别别,再聊聊。”祁麟叹了口气,“怎么办,才一天相思病就犯了。”
“活该。”何野狠狠道,耳尖红了,怕再聊下去自己得先破防,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到了没?”
“昨天就到了,本来想今天来的,但人家说今天有时间。”祁麟又叹了口气,“情人节都不让人好好过。”
“好好表现,”何野说,“加油,小强。”
“有被安慰到。”远在北京的一间小咖啡店里,祁麟端起咖啡,杯中的拉花很好看,是个可爱的小猫,她抿掉一个猫耳朵说,“说实话,第一次出城,怪紧张的。”
阳光有点眯眼,她放下杯子,靠在椅子上,北方天气很燥,带着陌生气息。
“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你竟然还会紧张真稀奇。”
耳边何野不算温柔的语调莫名抚平了紧张的心情,她端着手机,用黑屏的屏幕当镜子照,左耳上H形状的耳钉在阳光下闪出银色的光亮。
像个印章,印上了对方专属的名字,在阳光下隐秘地昭示着对方是自己的人。
视野中出现一双运动鞋,祁麟放下手机,朝熟悉的面孔笑笑。
何野还在继续输出,没注意到她没搭话:“平常心就行,大不了回来继续高考……”
“是麒麟吗?”轻风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走到她面前,微微垂下头,礼貌又不失疏远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轻风。”
蓝牙耳机里说话声一下顿住了,祁麟站起来,伸出手说:“你好轻风,我是麒麟。”
“我先挂了。”何野压低声音说,“你们好好聊。”
耳机里一下安静了,相互握了手,祁麟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要点一杯吗?”祁麟问。
“不用,我喝不惯咖啡。”轻风毫无形象地从羽绒服宽大的兜里拿出保温杯,在她的注视下打开,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我更喜欢喝茶。”
好吧,她第一次见保温杯放羽绒服兜里的。
比校服口袋放两条薯片还炸裂。
第134章 你女朋友不负众望,把把mvp
祁麟又喝了口咖啡压压惊。
耳边轻风说着去队里的事情,苦味蔓延着奶味在口腔中散开,勾起了带点风雪味的回忆。
第一次喝是陪何野去市里竞赛,记不清点了什么,总体而言味道不算好,苦的,还挺贵。
今天为了装逼又点了一杯,倒不算很苦,喝着很醇,不会像可乐一样太齁。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躲在桌下点开何野的聊天框,是张在室外拍下的自拍照。
准确点应该是耳朵的特写照,照片中并没露出脸,Q字耳钉戴在耳垂上,和想象中一样好看,顺着耳垂往下看,是一条弧度清晰的下颚线。
祁麟眼睛弯了弯,回复了两个字:好看。
“麒麟,你在听吗?”轻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好意思,回了个消息。”祁麟关掉手机,重新抬眼看向男生,“这些我都了解了,能看下合同吗?”
“到基地会给你的,先是进青训队,通过对内比赛成为替补,不过我看你技术不错。”轻风握着保温杯,大拇指一下一下点着,“打医疗师应该可以的。”
祁麟眼里带着笑:“谢谢,不然你也不会喊我来。”
“你读大一了吧?”轻风问,“最好跟学校申请休学。”
“没有大一,不过已经协商好了。”祁麟想起她爸一口回绝的不行,单方面协商也算协商。
“行,我带你去基地认认路。”轻风站起来,把保温杯又塞进口袋,“宿舍本来是两人一间,我跟经理商量过了,你要是过了住单间。”
“谢谢。”祁麟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咖啡。
轻风领她到了旁边的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行李还在宾馆,等办好事情还要回来拿行李。
啧。
北京气候很干,风刮在脸上像糊了一层看不见的沙,祁麟吹了会风就把车窗关上了。
“哪里人?”轻风估计是觉得太安静,握着方向盘问。
“平遥。”祁麟补充道,“山西的一个小城市。”
前面红灯,轻风拉下手刹:“平常一天玩几小时?”
“多的时候四五个小时,”她说,“偶尔一两小时也有。”
“上学能理解,不过进了队以后,一天至少八小时。”轻风说,“可能会很累,不过这也算一种职业,你懂吧?只要工作都累。”
祁麟从记事起就帮超市上货,深有体会:“懂。”
轻风没再问什么,一路无话。
青训队基地在一个广场附近,很大的一栋楼,四周的玻璃上贴着决战狙击的人物海报。
他们进楼,轻风跟前台小姐打了声招呼,上了电梯。
电梯在三楼“叮”一声停下,祁麟跟在轻风后面一起走出去。
这一层分了几个房间,均用玻璃隔开,里面四个人聚一块打游戏看的一清二楚。
“俊哥,人我带来了。”轻风冲坐在角落里背对他们的中年男人喊了声。
俊哥看着也就三十四岁,人有点胖,头大身子大,像个圆润的桶。
俊哥听闻,捏着茶杯,脚尖点地,慢悠悠地转向他们,盯着茶杯里淡褐色的茶水开口道:“嗯。”
“他是我们的经理,你叫俊哥就行,英俊的俊。”轻风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这层是平常训练的地方,要是进了替补就跟我们一块训练,在楼上,六楼。”
“好。”祁麟简单应着。
“别喝了,拿合同。”轻风拍了下俊哥的肩。
俊哥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拉开下面的抽屉拿出合同。
轻风拉了条椅子放在俊哥对面:“你在这坐会儿。”
祁麟坐下。
俊哥将合同卷成一卷,上下扫量着她,正式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尾音上扬带着怀疑的“女生”。
接着又问:“几岁了?”
这样的视线——轻视的视线,让祁麟很不少受,“过完生日二十。”
“二十,有点大。”俊哥似乎对她不大满意,“还在念书吗?”
祁麟:“嗯。”
“打什么位置?”
祁麟:“医疗师。”
“我们确实缺医疗师。”俊哥慢吞吞地说,“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说下去。
意思不言而喻。
年龄大了,女生,技术不如男生。
她预料到会有这种场景,来的路上想过一遍了。
祁麟靠上椅背,目光炯炯地直视俊哥。
“喝茶。”轻风打破了沉默,将茶杯推到祁麟面前。
祁麟静了片刻:“……谢谢。”
“俊哥,不是说好了吗?”轻风直起身问。
“我就问问基本情况。”俊哥神色自若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祁麟不明白什么情况,轻风解释道:“我们青训营一共二十四个名额,你算破格来的,我跟俊哥商量了一下,你跟我们青训营的队员组队,赢了留下。”
6。
之前可没说过这回事。
祁麟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算不算坑了我一把?”
“不好意思,”轻风脸上带着歉意,“忘记了。”
祁麟心里嗤笑一声,坑人这么娴熟,可不像忘了。
她略一思量,答应了:“行,赢了就行吧?”
“用医疗师,评分第二才算。”俊哥补了一句。
赢不算难,评分第二就有点难度了。
陌生的队友意味着没配合,还是医疗师,对手就算不是职业,却也是半只脚踏进职业门槛的人。
比了不一定赢。
不比一定会输。
她可跟何野说过,要赢下世界冠军。
“行。”祁麟毫无惧意,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散下的头发上,发尾上翘,层次分明,像头一往无前的狼。
–
何野回了教室,陈青霞正坐在讲台上,看样子在用手机批改卷子。
她喊了声报告。
陈青霞看了一眼让她进去了。
何野绕了一圈,路过叶迟迟把手机换了回去,说了声谢谢。
接着回座位写试卷。
写着写着思维就忍不住跑偏,但在卷子上写题的动作没听。
祁麟送了她那么多东西,她怎么也得表示一下,送点回礼回去。
送什么成了头疼的问题。
贵的她又送不起,便宜的……指不定运费比东西贵,不划算。
……不对,关注点不应该在钱上,送什么礼物才是关键。
何野琢磨了一会,发现送礼简直是她的知识盲区。
她除了梁夏,也没给别人送过礼啊!
脑袋快炸了。
何野写完答案,看下一题已知条件。
网上买的没心意,做的又送不过去。
干脆就按祁麟说的:我就是上天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嗯,不错,很合理……个屁!
很羞耻啊好吗!
何野捏着笔在试卷上戳戳戳,戳出一圈黑点也没想明白。
她决定先打探敌情,做到知己知彼,再百战百胜。
下了课,一群人如海潮般涌出教室。
何野堵在门外,眼疾手快拉住了人潮中的叶迟迟:“食堂吃饭吗?我跟你一起。”
叶迟迟被这一拉,回头差点跟一个女生来了个亲密接触,她连忙闪开道歉。
何野:“抱歉。”
“没事儿。”叶迟迟颔了颔首,“走,吃饭去。”
下了楼终于不再是人挤人,她们顺着人潮向食堂的方向走,宛如浪花随海浪奔涌。
“今天怎么突然喊我一块?”叶迟迟冲她笑着道,“因为麒麟儿不在了,找我当饭搭子啊?”
何野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竟然请教我?”叶迟迟吃惊地问,“我会的你会,我不会的你还会。”
“不是学习的问题。”何野尽量让自己表现地自然一点,“就想问问你,祁麟平时喜欢什么?”
叶迟迟音调九曲十八弯地“噢”了一声,揶揄地说:“怪不得。”
何野:……
这语气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她啊,也没喜欢什么,打游戏,对,我记得她还有把尤克里里,她经常练。”叶迟迟说,“反正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
好吧,这些她知道。
“还有没有别的爱好?”何野问。
叶迟迟走进食堂,饭菜味混在一起,形成混杂的食物气息。
食堂也人山人海,叶迟迟抱怨了一声,说:“还有打球,你不知道么?打篮球。”
看来叶迟迟也不知道。
何野没再问了,打算回去再琢磨琢磨。
她们在一条相对而言人较少的队伍排队。
“你想了解麒麟儿的话,可以去问小天。”叶迟迟说,“小天应该知道不少。”
她竟然沦落到要向一个几岁的小孩问别人的喜好。
“我知道了。”何野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叶迟迟拍拍她的肩,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说,“只要你俩好好的,我牺牲一下,一个人退出也未尝不可。”
何野听得一头问号。
叶迟迟握拳,一脸鼓励道:“加油。”?
今天叶迟迟吃错药了?
打好饭,她们在角落里坐下。
兜里手机震了震,何野环视一圈,确认周围没老师,从兜里拿出手机。
叶迟迟一边吃着饭,一边拿出小册子刻苦地背知识点,还能分心地提醒道:“你小心点,保安经常来食堂抓小情侣,要是看见手机也会缴的。”
何野谨慎地望了望,再次确认没有保安。
打开锁屏,是备注“小女朋友”发来的消息。
何野嘴角上扬。
很奇怪,只要看见在意的人发来的消息,心情就会像气球一样扬起来。
小女朋友:不愧是我
后面是张打码的合同图片。
她放大照片,逐字逐句看过合同上的条例,最后目光停在右下角,乙方后面端端正正用黑色水笔写着:祁麟。
何野回复:牛逼
何野:勇敢牛牛,不怕困难.jpg。
小女朋友:被摆了一道,说要跟他们打三把,每把都要第二名
小女朋友:你女朋友不负众望,把把mvp
何野几乎能想象到祁麟是怎么张扬地爆了最后一个人头,挑衅似地挑眉。
小女朋友:狙击手都比我少个人头,杀疯了
何野:不亏是你.jpg
小女朋友:上场指日可待,等我拿下冠军,给你当高考状元礼物
第135章 “我们以后也养条小狗吧。”
又是周末。
正式辞了火锅店的工作,何野轻松不少,闲暇的时间多了很多多多多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唐心悦妈妈极力的讨价还价下,将一百的补课费降到了八十。
算不错了,她很满足。
给唐心悦补完课,她去了祁麟家。
何野在屋外踌躇望了望,之前也来过,还住了几天,但不敢进去。
主要之前祁麟在,好歹有个伴,不至于那么尴尬。
何野买了个汉堡,作为打探口风的贿赂。
她撅着屁股通过窗户往里瞄,没看见人,她将耳朵贴在玻璃上,听见了小到像幻听的动画片声音。
再次回头,一张圆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她吓得身子一仰,差点摔了。
祁天张嘴说了什么,但听不见,看口型像在说牛肉干姐姐。
何野心地咚咚跳着,她曲起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祁天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
瞪着瞪着,她突然有点想笑。
祁天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最先越过窗沿的是一头蓬松的小卷毛,祁天应该是拿凳子去了,这次脑袋越过窗沿高了不少。
祁天踮脚打开窗户上的锁扣,拉开窗户:“牛肉干姐姐。”
“小天,你爸妈在家吗?”何野问。
祁天手肘抵着窗户,托着脸蛋,脸上肉乎乎的软**出手边:“他们不在家。”
“牛肉干姐姐,”没等她回答,祁天又问,“你知道姐姐去哪了吗?”
何野没料到祁天会问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地“啊”了声。
“姐姐好久没回来了,”祁天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晚上都没人给我讲西游记,爸爸也不讲……我有点想姐姐了。”
隔着一堵墙,何野只能摸摸祁天的脑袋安慰:“姐姐很快回来了,你爸妈没见到姐姐,他们怎么样?”
“妈妈好生气,我都不敢要手机玩。”祁天回答,“爸爸也是。”
“你爸妈知道你姐去哪了吗?”何野问。
“不知道。”祁天皱着鼻子想,沮丧道,“不过爸爸打过电话,我听见声了,妈妈不让我接。”
祁麟不是商量好了,连休学都办了吗?
没有家长同意,她怎么办休学的?
看着和祁麟几分相似的祁天,何野心情复杂。
还是祁麟根本没说,她瞒着父母,瞒着所有人,一个人离开了这里。
何野举起汉堡晃了晃,祁天的眼睛终于亮了。
“给我吃的吗?”祁天没等她开口就嗓门嘹亮地喊了一嗓子,美食的诱惑瞬间将另外一个姐姐抛之脑后,“谢谢牛肉干姐姐!”
“吃完记得把垃圾扔了,”何野说,“你姐告诉我,你妈妈可不让你吃这些。”
“好的好的好的!”祁天接过汉堡一通喊,阴霾的心情随着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扫而空,“姐姐最好了!”
何野拍拍窗户:“关上,不认识的人来敲门别开门,就算说是亲戚也不能开。”
祁天合上窗户,费劲地扣上锁扣,用力点头。
算算快中午了,何野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但祁麟一般十二点才回消息,她怕打扰祁麟睡觉。
思前想后,她发了个消息。
回宿舍泡了碗泡面,等待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祁麟,”何野直接了当道,“你到底有没有跟你爸妈说这件事,祁天跟我说,他们快急死了。”
祁麟顿了顿,问:“祁天去找你了?”
“没,我去了你家。”何野说,她甚至忘了问祁麟喜欢什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响跑去北京,高考怎么办?”
“确实是我先斩后奏,不过跟我爸说过,他没同意而已。”祁麟说,“高考我爸会帮我办好的,不用担心。”
“你真的,”何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合着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支持祁麟打电竞。
要是祁麟没打出头,她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操!”何野尽量让自己冷静,“现在你爸妈怎么说?”
她咬牙一字一顿地说:“说实话。”
“……我妈说要抓我回来,打断我的腿。”祁麟说,“我爸还好,起码有心理准备。”
“那怎么办?”
“继续打吧,他们不知道我在哪。”祁麟语气轻松道,“放心,我有分寸。”
“之前看你,觉得你有分寸不是说说,”何野说,“但这件事过后,你的分寸很难让我信服。”
“是吗?”祁麟轻轻笑了一声。
过了会儿,何野别扭地开口:“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祁麟随意抓了抓头发,没梳头,出了宿舍,“队友都挺照顾我的……教练也很重视我。”
何野像松了口气,吐出一口气说:“那就好。”
祁麟走下宿舍楼,蹲在保安室外的一只小黑狗窜到她脚边,摇着尾巴看她。
“嗯。”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火腿肠,用牙撕开,将手机夹在肩膀上,蹲下身子给小家伙吃火腿肠。
小黑狗前两天还冲她叫,喂了两天肠就哼哼唧唧摇尾巴。
跟某人一样好玩。
“我好像听见狗叫了。”何野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祁麟摸着毛茸茸的狗脑袋,皱起了眉:“你又吃泡面?”
“食堂关门了。”何野说,“什么狗?”
“黑色的小土狗,”小黑狗吃完了肠,又扒拉着她的手啃,祁麟说话的间隙还一边逗狗玩,“泡面不能多吃。”
何野含糊地应了几声。
小黑狗才几个月大,啃手一点都不疼,祁麟捏着狗鼻子说:“阿野,我们以后也养只小狗吧。”
何野啊了一声:“可是狗屎很臭。”
“我铲屎,你负责逗它玩就行。”祁麟站起来,朝大门走,“再说了,狗狗都是在室外拉粑粑。”
她用脚尖轻轻蹭了下追来的小狗头:“你说对不对,小如花?”
“小如花?”
“对呀,我们保安捡了条小狗,叫小如花。”祁麟笑着说。
小黑狗真听懂了似的,朝她奶凶奶凶地叫了几声。
“我们以后的狗可不能叫如花。”
何野还不忘补了一个字:“土。”
“知道了,小如花。”祁麟扭头冲小黑狗说,“回去,我要走了。”
小黑狗歪着脑袋看她。
“你要训练了?”何野说,“那我挂了。”
“好,”祁麟不放心的最后叮嘱道,“好好吃饭,不准老吃泡面。”
“知道了。”
挂了电话,把小黑狗拎到保安室门口,祁麟去训练了。
宿舍跟训练楼离的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独自点进个人单排。
决战狙击在不久前升级了新模式,单人赛,因为时间短,还没正式投入进比赛。
但她相信,个人赛很快也会成为KPL中重要的一环。
她打了几把个人赛,中途有人路过,也仅仅是路过。
摘下耳机,祁麟转眼一看,房间坐满了人。
【挺好的,队友挺照顾我的……教练也很重视我】
话这样说,可哪有那么顺利?
之前签合同的比赛完全是实力和运气,队友一点作用都没有,成绩堪堪擦线。
好不容易进了队,并没那么好。
因为她的到来,导致队里在下赛季不得不淘汰一个人。
再加上一个“关系户”的称号。
她毫无意外地被孤立了。
经理教练都不看好她。
没办法,她只能花更多的时间来训练,争取在下个赛季不被淘汰。
祁麟去厕所洗了把脸,手撑在洗手台上,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被水濡湿的头发贴在脸侧,女孩子眼睛下泛起淡淡的青紫色,目光疲惫。
才几天而已。
祁麟抹了把脸,扎起头发,打起精神走出厕所。
一股烟味儿窜进鼻腔。
男厕所门口,轻风倚着墙,手里夹着烟,看见她愣了一下。
轻风扔了烟,踩灭,竖起食指往楼上指了指:“不让我抽,我来这躲躲,别告诉他们。”
祁麟犹豫一秒,毕竟对面的男生算她半个偶像:“你烟瘾很大?”
“不算很大。”轻风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就是偶尔不顺心,就抽两根。”
“哦。”
“适应的怎么样?”轻风问。
祁麟说:“还行。”
“那就好,你比我强。”轻风笑笑,“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可劲欺负我,端茶倒水,都差亲自给他们洗澡,队友间磨合磨合就好了。”
“嗯。”祁麟不想再没完没了地聊下去,开口说,“那我去训练了,你……”
她组织了下措辞:“慢慢抽?”
“不抽了。”轻风拎起衣领扇了扇,“我散散味儿。”
祁麟回到座位继续单排。
自始至终没人再找她搭过话。
第136章 你们就像刮过稻田的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张张试卷写满答案,打上相应的分数,揉把成一团,堆在桌洞的角落。
高强度的考试频率让学生苦不堪言,短短二十天考了三次大考。
其余时间不是在讲卷子,就是在讲卷子的路上。
在哀嚎声中,迎来了他们人生第一次百日誓师大会。
誓师大会这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整片天空万里无云,书捎上飞过的一只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早饭后的高三楼闹哄哄地挤着学生,堵的水泄不通。
程一水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道了一路歉,冲进教室时一刹那空气都清新了,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何野,陈青霞问你,演讲的词儿确定念熟了对吧?”
前排座位上的女孩子穿着宽大的校服,抬头时前额的碎发晃动,散下细碎的光斑,她指尖夹着纸,随意地晃了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程一水扭头又冲进人群,一连串的道歉再次响起。
“给我看看传说中的演讲词,”叶迟迟在她前面探出脑袋,“从小到大我还没演讲过呢。”
何野把演讲词给了她。
“敬爱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叶迟迟声情并茂且矫揉造作地念了一嗓子,“大家上午好!”
“哈哈哈你念的好搞笑,”路过的女生说,“誓师大会没有你我都不看。”
“那是,”叶迟迟一甩头发,八字成了杀马特斜刘海,装腔作势地说,“没有我的誓师大会有什么好看的。”
“大家别吵了,到我们班了,”马萍出现在门口,“到操场排队。”
教室里一堆人推搡着走出教室。
外面也人挤人,一走出去能清晰地感到自己挤成一张人饼。
还是夹心的那种。
终于下了楼,空间顿时宽敞许多,何野随着人流去操场。
一班被安排在面对主席台正中间的位置,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她顺着女生队伍往后走。
她在班里算高的,一般排队得站后边,祁麟没走前,她站倒数第二,祁麟走后,她就成了倒数第一。
主席台上,留给领导的座椅摆成整齐的一排,她们班体育老师拿着话筒,赤红着脸声嘶力竭地指挥。
很有意思。
让人感觉很鲜活。
何野把手机藏进袖子里,只露出一个摄像头,偷偷拍下这一幕。
接着她背对主席台,快速把照片发了出去。
小女朋友:
何野:誓师大会,羡慕吧?
何野:你没机会了,笑.jpg
“好啊,我说你怎么不见了。”叶迟迟神出鬼没地从她身侧飘过,幽幽地说,“原来躲这玩手机。”
何野下意识指尖一顶,手机滑进袖子,有种被捉奸的既视感:“嗯?”
叶迟迟回想起刚刚从眼前一晃而过的备注,意味深长道:“真的,你俩注意点,青天白日,还在操场上呢。”
何野:……
最近叶迟迟总神神叨叨的。
“找我有事儿?”她问。
“对,有个单词想问你一下。”叶迟迟捧着单词本翻了几页,指着上面一个单词问,“这个。”
volume,很简单一个单词,何野念了一遍:“你不是会音标吗?”
“我就是没搞懂这个v的发音。”叶迟迟说,“刚问了马萍,她念的跟我不一样。她念的有点像wo,你教我念vi,所以来问问你。”
何野了然道:“照我的念就行。”
她听马萍念单词,音标确实有不太准,她提醒过,但没一天又改回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刻进了骨子,再改就难了。
体育老师终于安顿好所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将话筒递给走上台的主持人。
主持人露出八颗牙齿,挂上标准的微笑,照着稿子声情并茂地念:“寒冬已去,春意盎然,非常荣幸能成为此次大会的主持人……”
老师站在前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排的同学一动不敢动,仰着脖子听百年不变的演讲词。
操场外路过低年级的学生,新奇地不住往围网里瞧。
“我们立壮志十年磨一剑,铸辉煌百日试锋芒!”主持人念得慷慨激昂,“为的就是百日后,挥笔如墨!”
叶迟迟闭眼默念了十几遍volume,睁眼看见队伍前方的马萍,感慨道:“要是你不来,估计今天上台的就是马萍了。”
何野指尖松开录音键,录音自动发送,人多,信号不太好,一直在缓冲转圈圈。
“我无所谓,她要是想去就她去。”她说。
“你没懂我意思。”叶迟迟看了眼丝毫没注意这边的陈青霞,说,“我意思是,你没来之前,这事儿都是马萍去的,估计会有心里落差。”
何野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主持人终于念完了长篇大论的开场白,退到场边举手示意:“接下来有请各位领导上台演讲!”
曾激动地拿着竞赛奖状和她合照的男人第一个走上台,朝台下局促地笑笑。
接下来是副校长,主任……
领导在座位上坐定,主持人热烈地带头鼓掌,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校长。
校长看两眼稿子读一句,念得磕磕绊绊:“百日冲刺,苦战三四五……”
惹得台下不少人笑话,被各班班主任厉声训斥,再次安静下来。
校长也没生气,而是放下稿子,视线扫过人群,憨厚地笑笑:“孩子们,再过一百天你们就高考了,要离开这片养育你们的土地。”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看不起这片土地,它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土地是实在的,播什么种就结什么果。”校长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没洗净的泥沙,脸上的鸿沟在光照下更显深刻,“年轻人生来就是要出去闯荡的,你们就像刮过稻田的风,想去哪里就飞往哪里。”
叶迟迟的手缓缓垂下,忘了还要背单词。
藏在袖子里手机录音还在继续。
“当累了的时候就回来吧,回来看看这片土地。”校长眼里充满泪花,他目送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离开这里,有些人累了,回来了。有些人一走,便再也没出现过,“别忘了这片土地,孩子们。”
几声清脆的鸟鸣婉转而悠扬,它们震动翅膀,划过天际,在湛蓝的天空下留下一个移动的黑点。
倏地飞进森林。
叶迟迟举起英语册子,开始重新默背单词。
“感谢领导精彩的演讲。”
一排领导讲过去,内容大同小异,讲完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主持人说:“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高三一班,何野同学为我们发言。”
叶迟迟眼睛发亮地鼓掌。
何野在一众探究的目光和掌声中上台,接过话筒道了声谢。
“领导老师、同学们,上午好。”何野两手空荡荡,“我叫何野。”
她洋洋洒洒背了一大半稿子,即将结尾时,自如巧妙地切换到另一个话题:“未来就是,三尺讲台上饱腹诗书的老师,见过山川大海的流浪者,在赛场上勇夺第一为国争光的冠军。”
稻田的风,丛林的鸟,它们都是自由的。
属于无拘无束的天空。
“未来不只是我的未来,也是无数你们的未来,在时间的洪流中印上过去的脚印。”何野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手机界面发亮,不再是录音界面,取而代之的是十分钟的通话时长。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她鞠了一躬,走下演讲台。
小女朋友:讲的真好
小女朋友:快感动哭了
何野:特意为你改的词,小妹妹
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你这想法很危险,姐姐
誓师大会结束后,到了午饭时间,何野随便对付了一口。
一路上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以为是群众对演讲的后遗症,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她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徘徊在女生宿舍楼下。
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转身想离开。
不要让宋芬芳看见她,一来准没好事。
“囡囡!”奈何宋芬芳眼睛跟雷达似的,一下就扫到她在哪,小跑跑来还不忘喊她,“囡囡!”
何野只能停留在原地。
自上一次见到宋芬芳,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面前宋芬芳穿着黑色衣服,戴白色头花,面容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
“你来这干嘛?”她的语气不算好,干巴巴地问。
“我听说你被救了出来,来看看你。”宋芬芳伸手想摸摸何野,只是还没碰到就被躲开了,伸出的手无助地顿在半空,宋芬芳勉强笑了笑,“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怎么?何建国就花光了卖女儿的钱?”何野讽刺一笑,“又想来要钱?”
她说:“拜托,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是无底洞。”
宋芬芳的眼眶蓦然发红,眼泪打转:“没,没有,你爸他……”
“能不能别找我了?”她的话仿佛淬了毒,阴冷而狠毒,“你拿我当什么?提款机吗?韭菜好歹都有时间休息会儿,你他妈把我当畜生使呢?哦,想起了就逗逗,不好用就一脚踢开?”
周围渐渐聚起一圈人,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们。
“是我对不起你,囡囡,我对不起你。”宋芬芳低头啜泣,话语呜呜咽咽地从指缝里流出,“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你爸去了,头七的时候能不能来下葬,他好歹是你爸。”
第137章 阿野,我有点想你了。
死了?
何建国真死了?
何野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眨眼,余光瞥见宋芬芳花白发间的一朵白色假花,还有通红的双眼。
发觉这次可能不是骗她,何建国可能……真的死了。
常年饮食不规律,酗酒熬夜,上次过年何建国就咳出了血。
因果轮回,一切都有迹可循。
几年前,何建国一次又一次的家暴下,举刀砍向她时,在护士们闲言碎语中,她想,何建国死了多好。
死了多好,她不用每天放学担惊受怕不敢回家,不用在下雨天停留在学校,被人推下秋千。
当这一刻真来临时,她又感觉不真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也没一丝悲伤。
就像死去的只是电影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一个轻飘飘的纸片人。
让她恨了小半生的纸片人。
何野怔然地看着宋芬芳,周遭逐渐加大的喧嚣将她拉回现实。
“囡囡,星期天回来一趟吧,”宋芬芳擦擦眼角渗出来的眼泪,近乎哀求地说,“妈求你了。”
又是这句,求她了。
以前宋芬芳哭着求她,她一听就会想起曾经受伤在医院的种种,像战败的公鸡一样妥协。
可人会累的,恩情总有一天会还完的。
在被背叛的那一刻,过去一切的亏欠就已经还完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她说着,转过身,不再看宋芬芳可怜又可悲的模样。
何野背对着宋芬芳,像对她说,也像喃喃自语:“我去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就让这段错误的母子情分,一刀两断吧。
她身上流淌着的温热血液,早在那几夜狂风呼啸中凉透了。
宋芬芳没追过来,她仰望天空深深呼了口气,肩膀松懈了下来。
像彻底放下了个无形的担子。
直到看着宋芬芳离开,她才敢进宿舍。
身体放松地躺在床上,她点进了祁麟的直播。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喜欢的人,心就会像太阳一样飞扬起来。
祁麟就算进了战队,每周也会抽出几天直播俩小时,只不过平台不同。
见到了熟悉的人,她郁闷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听见熟悉的嗓音,郁闷彻底抛之脑后。
屏幕上,祁麟单手拿着手机,一手拿起桌面上的可乐,手指扣住拉环,轻轻松松打开喝了一口。
【姐姐单手开可乐好好看】
【下次直播什么时候啊,不会又是下星期吧?】
【最近直播都不勤快了】
弹幕飞快闪过,祁麟放下可乐,游戏进入选人物阶段,她照常选了医疗师,“直播不勤快是有特殊原因。”
【什么原因?】
【楼上没看见椅子上的logo?这不显而易见?】
【ICF?假的吧?】
【假nm,围脖上自己看】
“和气生财,网络上平和一点,不要讲脏话,”祁麟凑近镜头说,“带坏小朋友就不好了。”
弹幕一阵好,只是没过一会儿又有新人涌进直播间,依旧有脏话飘过头顶。
进入游戏,祁麟没再管弹幕,认真操作人物。
何野懒洋洋地侧躺着。
相对于游戏,她更喜欢看打游戏的人。
游戏中人物一如既往打法激进,另外三名队友还没反应过来就冲了到最前方。
【谁家医疗师不奶队友冲最前面】
【要你管,爱看不看】
【最近的打法好像真变了,以前好歹还绕一下】
一条条弹幕飞过界面,祁麟划拉着界面,把视野拉到敌方暴露的人头上。
她干脆换上匕首,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
一刀精准刺入敌方心脏让所有质疑的人哑口无言。
祁麟快速结束这一局,没马上开下一把,反而关了直播上的手机界面系统,屏幕上只能看见女孩子略带笑意的脸。
【今天才打一把就不播了?】
【眼见主播越来越摆烂,我却无可奈何】
“没有,”祁麟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字,撇了眼弹幕回答,“邀个人一起玩。”
她顿了顿说:“是个很可爱的小姐姐哦。”
同一时间,何野手机上方恰巧弹出一则消息。
神兽:姐姐,来打游戏呀,老规矩
最近神兽总找她一块,大部分都在周末,只让她一个人开麦尬聊。
但为了丰厚的money,何野违背良心,使出了舌战群儒的劲儿,不仅要费脑子打游戏,还要费脑子想话题。
她欣然赞同,一边进游戏一边分屏看直播。
弹幕还在继续滑行。
【谁啊,又是上次那个声音好好听的小姐姐?】
【主播为什么不开麦,感觉小姐姐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尴尬啊哈哈】
【想看照片】
【想要联系方式】
【想要联系方式+10086】
界面弹出邀请提示,何野看着弹幕,无意识地挑了挑眉。
这描述……莫名和她有点像怎么回事?
“不行,”祁麟想都没想就拒接了,“你们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就不能注意点我和她的操作吗?我们如此牛逼的配合是一点都没看到啊。”
又是一溜烟哈哈哈。
祁麟喝完一罐可乐,起身又去冰箱拿了一瓶,瓶身的水汽粘在手上,有点冰凉。
转身的时候,她垂下眼皮,小声反驳:“她是我的,看照片想都别想,加好友门都没有。”
选英雄阶段,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何野打开麦,尝试性地喊了一声:“hallo。”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
她之前的手机很拉,打游戏勉勉强强,更别说分屏。
虽然很不想相信,但貌似这个总叫她姐姐的暴发户家的傻女儿就是她女朋友。
何野简直风中凌乱了。
偏偏祁麟还神色自如地跟她打招呼:姐姐,你放学了吗?
好家伙,还姐姐。
真够臭不要脸。
何野看见这两个字就恶寒,她甚至还劝过这个葬爱少女迷途知返,好好学习少打游戏。
祁麟将界面切了回来,她看见分屏屏幕上大剌剌出现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怪不得有一次还特意问要她游戏账号,美名其曰帮升段位。
合着是心虚,为了不被人发现特意设置拒绝添加陌生人。
祁麟打字又问:姐姐怎么不说话?
说话,说你大爷的话。
何野简直气笑了:“你说呢。”
毕竟有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挑明让祁麟下不来台,一直沉默地憋着气儿。
隐约的杀气没让直播间察觉,倒让祁麟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场游戏战战兢兢结束,何野只放下了句“下播私我”。
在退出组队的前一秒,她咬牙切齿地说了最后两个字。
让祁麟一瞬间后背发凉、遍体生寒的两个字。
“祁麟。”
要死。
被发现了。
【啊,小姐姐就不玩了?好可惜】
【麒麟怎么变苦瓜了】
【哈哈哈不说我都没注意,这形容词形容的好】
“今天特殊情况。”祁麟苦着脸调整设备,“下了。”
【才半小时……】
【我、恨!】
在满目的弹幕中,祁麟无情地点击确认下播。
她喝了口可乐,甜味和气儿争先恐后涌进口腔,仿佛在嘴里炸出一朵朵花。
祁麟拨了个电话,对面立马就接通了,她连忙道:“皇上,听臣妾解释啊!”
“给你十分钟,不能解释出花来你死定了。”
“……”
祁麟花一分钟组织了下语言,胡说八道地开口:“其实当时我就对你有了爱慕之情,奈何脸皮薄,只好偷偷用小号接近你。”
“你妈的在放屁?”何野一开口就打断了祁麟好不容易积起的氛围,“我们那时候才认识多久。”
祁麟狡辩道:“我这叫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见你大爷。”何野问,“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陪玩费?”
一小时一百。
在陪玩界算很高了。
祁麟靠着靠背,脚尖点地,左右转着椅子:“不知道。”
她想起当时阿姨说厕所有小偷,见到何野时,对方红肿的半边脸,生理性泛红的眼白,心莫名抽了一下。
一个惨兮兮的小偷出现在厕所里,独自舔舐伤口,令人心生怜惜。
“我就是想让你过的好受一点,”指尖触碰到不再冰冷的易拉罐瓶身,祁麟说,“不知道为什么。”
何野静默几秒,道:“祁麟,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们是平等的,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何野说,“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
余光是来来往往行走模糊的人影,祁麟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初好像是有可怜的成分在。
后来就不一样了。
她只是单纯想对何野好而已。
“阿野,”
祁麟视线停留在灰暗离线的头像上,嘴角上扬的弧度平了几分,旁边来往的人没一个停留。
她喃喃道:“我有点想你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等高考完等着。”何野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哪有什么事儿。”祁麟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是太久没见想你。”
“再坚持坚持,听说劳动节放五天假。”何野说,“到时候我去看你。”
“算了,你别来,别耽误复习。”祁麟视线一转,看见教练走了进来,“我就随口说说。”
她连忙趴桌子下面,假装系着没有鞋带的鞋,依依不舍地道别:“不说了,教练来了,看我打电话肯定又要说我。”
“好。”
挂掉电话,祁麟忙重新开了把游戏,营造假装认真的假像。
一个来自阿野的转账从界面上方弹出,她粗略看了一眼就划走了。
教练绕过她,低头看她的手机界面。
“记住,要以狙击手为重心。”
教练身材高瘦,是个脾气很大,嗓门也大的男人。
还特别自负。
这是祁麟对教练的总结。
她敷衍地点点头,象征性地跟着狙击手走了几步。
教练满意地走了。
确认人走之后,祁麟领完转账,粗略算了一下,这貌似是她给何野转的所有钱。
又被转了回来。
她抛下半血的狙击手,独自探草,玩的入迷时,教练又幽魂一样,一点脚步都没有地晃到她身后。
巨大的音量穿破耳膜。
“说了多少遍,辅助狙击手,你一个奶妈干嘛冲那么前!”教练冲她耳朵喊,“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放屁!”
祁麟不想理他,左耳进右耳出。
“倔的跟驴一样,简直是驴脑子!”教练气势汹汹,“驴都没你这么笨!”
祁麟握紧手机。
从小到大,她就算成绩再不好,也没人骂她驴。
至少没人当面骂她。
遇到这种奇葩,还是头一遭。
“为什么我不能去当输出?”她看向教练质问道,“为什么医疗师一定要保护狙击手。”
半血的狙击手被人扫了几枪,血槽马上空了。
“你懂什么!就你这点小心思,电竞圈谁不知道?”教练说,“还没打套路就被研究透了!谁管你能不能输出。”
“果然主播都是一样的货色。”
“这就是我的打法,怎么了?”祁麟脸色严肃,眼神冰冷,“别人研究我的套路,我也可以研究新套路,所以我们是什么货色。”
教练没料到她反驳,吃瘪暴怒:“行,你想研究你的套路可以,前提是离开ICF,你呆在这里就得按我说的做,保输出打法!”
操——官大压一头!
祁麟简直气炸了。
他是怎么教出轻风的?!
“可不可以保输出?”教练喊,队友纷纷低下头,不想惹火上身,“不可以就滚!”
祁麟直视男人,偏偏身高不够,矮了一截。
这不只输了身高,更是输了气势。
她咬咬牙,也憋着气儿喊了一声:“可以!”
她想起网络上的一段话——
当权利不对等时,被迫同意不等于同意。
“可以什么?”
“保输出,”她心里明白,却还是喊,“可以保输出!”
教练听见满意的回答,昂扬地走了。
祁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手一用力,五指捏瘪了易拉罐。
她狠狠扔进垃圾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傻逼。
第138章 也像极了她漂泊无依的前半生。
“你傻逼吗?”何野捏着笔重重点在试卷上,眉心的躁意顺着指尖传递在纸张上,“这题题型上周讲过一模一样的,思路怎么还停在第一步?”
“我就是没会啊,”唐心悦不满地反驳,咬着唇说,“不然找你干嘛。”
“我再仔细讲一遍,你把步骤写下来,就算不会,也要把步骤看熟。”何野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压下心底腾腾升起的烦躁。
她明白这股烦躁不是因为唐心悦学了一遍还不会的题,是来源于几天前宋芬芳在女生宿舍楼下,让她去给何建国下葬。
人都死了,还来烦她。
两小时过去,何野心里的烦躁稍微缓下来一点。
唐心悦都折磨出了川字眉,愁大苦深地说:“你吃火药了?”
何野知道今天是她状态不对,确实冲唐心悦撒了火,她叹了口气:“最近碰上点事儿,刚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唐心悦扭过半边身子,胳膊交叠在椅背上,“你是不是快高考,压力太大了。”
“不是,”何野说,“你别瞎猜。”
“不说算了。”唐心悦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诶,高三生,你们班有没有谈恋爱的?”
“嗯?”何野拿水杯喝了口水。
“谈恋爱呀,我可不信你们班没有谈恋爱的。”唐心悦一说到这就打起了精神,“快跟我说说,有什么猎奇的爱情史。”
“这有什么好说的。”何野有点心虚,学校爱情史再怎么猎奇应该也没她和祁麟猎奇。
“就随便聊聊呗,什么情侣在教室激情接吻被保卫科抓到了,小树林密会啥的,”唐心悦说,“你别说你一个都不知道。”
何野:“……这我哪知道。”
“那你谈过没有?”唐心悦问。
何野拧盖子的手顿了一下,盖子不上不下地卡在凹槽上,“你觉得呢?”
唐心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何野做贼心虚,一直在假装拧瓶盖。
过了一会,唐心悦收回视线:“我觉得不太像,你一看就是整天学习的那种。”
这话不错,她确实整天都在写题。
“而且还很无趣。”唐心悦补了一句。
何野莫名中了一枪,看着她:“?”
“每次跟你一块,都没什么可聊的。”唐心悦说,“说真的,跟我都聊不熟的人迄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
何野为自己辩解道:“有没有可能这个分人?”
唐心悦:“你在怀疑我的社交能力?”
好吧,金主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野:“很荣幸打破了你的第一个。”
“真想不出你以后谈恋爱的样子,”唐心悦又说,“感觉和什么类型的人谈都很别扭。”
那只是你想象不出来。
何野拧紧瓶盖,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聊会儿呗。”
“下星期见。”何野点了点桌上的试卷,“下次这种题再写不出来,提头来见。”
从唐心悦家出来,她在周围逛了几圈,买了点吃的,实在逛不下去才找了辆三轮车。
她坐小马扎上颠了一路,到地方屁股都快颠成四瓣。
付了钱,她沿着路边缘走。
年一过,该出城的人走了,村上又恢复成冷冷清清的模样。
她踩着泥朝熟悉的方向走。
直到能看见她家房顶的一角时,何野才停下,怔怔地看了好一会。
有人从她身侧匆匆路过,看了她一眼又退了回来:“你是何家那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何野没理人。
她被卖的光荣事迹应该传遍了村里每一个角落,估计连隔壁村的耗子都知道。
“别看了,你爸一早就走了。”那人说,“你现在过去,估计还能看上最后一眼。”
她没想看,余光扫一眼都晦气。
何野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声。
“你爸也是,最后几天还跟我们一块打牌呢。”那人摇摇头走了,“没想到一下就嘎嘣去了。”
她就知道,就算有钱,何建国也不会去医院。
甚至会认为医院故意坑他钱。
越靠近她家,地上混着泥的白色纸钱越多。
院外靠着几个花圈,院门虚掩,透过门缝她看见还没来得及撤台的酒席,散落一地的饮料瓶和垃圾。
像极了何建国荒唐可笑的一生。
她捡起地上一朵白色布花,稍微一用劲就撕碎了。
手一扬,几片白色的布随风飘荡。
也像极了她漂泊无依的前半生-
“麒麟,你墨迹什么呢,走了!”
祁麟从冰箱拿了罐可乐,回了一嗓子:“来了。”
电梯站满了人,戴鸭舌帽的男生一直按着开门键。
祁麟随手拿起椅子上的黑色羽绒衣,一个箭步冲进电梯。
“谢了,跳跳虎,”她举了举手中可乐,“你要么?”
跳跳虎是和她一样讨厌教练的狙击手,至从上次怒怼了教练,他们之间就迅速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跳跳虎按下关门键,又按了一楼,说:“不喝,也就你喜欢大冬天喝冰可乐。”
“春天了,室内挺热乎的。”祁麟只穿了件加绒卫衣,弯起的眼角冲淡了点被黑色衬出的冷酷,“我都有点冒汗。”
“也就俱乐部暖气开得足,出门冻死你。”跳跳虎说。
祁麟拉开拉环,喝了口可乐:“今天的友谊赛在哪比?”
“艺术区电竞中心,幸亏在北京办,不然还得坐高铁,费时又费力。”跳跳虎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敢说我是花架子,等到比赛,看我不打爆火烈鸟他们。”
电梯降到一楼,他们走出楼,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辆黑色SUV,低调中流露出一丝奢华。
祁麟捏着易拉罐的手紧了紧。
他们今天坐这个车去参加友谊赛?
ICF真奢侈,这得准备五辆才坐得下吧?
在祁麟跃跃欲试想上车时,其他队员径直路过门口大剌剌的SUV。
直到她顺着轿车往后看,另一辆大巴紧跟其后。
好吧,这才是今天要坐的车。
“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坐上那辆车。”前面跳跳虎激励着自己,踏入大巴,“扬眉吐气。”
祁麟最后一个上车,只剩下最后一排两个座位。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塞上耳机,却没点开音乐。
车里就算开了暖气也没室内暖和,她穿上羽绒服,将拉链拉到最顶端,挡住了一点下巴,又扣上帽子,阴影瞬间遮住了大半张脸。
透过窗户,她看见轻风、阿达、一流,还有她从没组队过的狙击手半襄钻进那辆SUV。
教练紧跟其后。
祁麟收回目光,闭眼听着车里队员们讲话。
跳跳虎:“这次友谊赛好几个俱乐部都没来,本来还想多找几组队切磋一下。”
另一个队员A说:“切磋一下?你连我都打不过,到时候别被打的嗷嗷哭哈哈。”
队员B说:“小心你那玻璃渣子一样的自尊心。”
跳跳虎:“我自尊心强着呢,别说火烈鸟,就算LI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队员A音量不知道为什么降下来了一点,往后瞟了一眼说:“听说这次友谊赛还关系到替补,别跟之前似的,都好好打。”
祁麟眼皮轻微地动了动。
七个人抢一个位置。
竞争相当激烈啊。
队员B:“这么快就选新替补了?”
“快什么快,你也不看看轻风都几岁了。”队员A说,“狙击手被他霸占了好几年,连个世冠都没拿到,没看见资源都降了?他也该退休了。”
跳跳虎:“我看他没什么影响,还能继续打啊。”
“打什么打,我们这种吃青春饭的最怕就是年龄,之前多少电竞圈呼风喝雨的大佬,就我们教练,也算是拿过国冠的人,”队员A唏嘘道,“还不是到了年纪就下场,好歹没输得那么难看。”
剩下都是些没什么信息的话,祁麟打开音乐,点进微信。
她点开何野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又唰地删掉了。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友谊赛,没什么好说的。
阿野复习最重要。
按下关机键,祁麟瞌目休息。
大巴车摇摇晃晃,天色暗的早,到了地方远处的天边已经擦黑了大半。
祁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易拉罐扔进车上的垃圾桶里,随着人流一块下车。
一下车密密麻麻的手机从眼前晃过,镜头俱是对准了……她前方停下的那辆SUV。
好吧,看来人家人气比她高。
前方行动艰难,她这边倒是没什么人,祁麟压低羽绒服的帽檐,将脸埋进领口。
她跟着大部队从侧面溜进去。
人流像波浪一样飘荡,一个女生从她面前挤过去,踩中了她的鞋尖,脚一滑迎面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祁麟连忙伸手一捞,扶住女生的腰,及时避免一场踩踏事件。
她顺手捡起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的手机,还给女生:“人多,小心。”
女生扎着两个很可爱的小辫子,化了很好看的妆容,零上十几度的气温依旧很冷,她只穿着一件不过膝的JK,女生接过手机,愣愣地看着她:“谢谢你。”
“不客气。”祁麟越过她,继续挤过人群。
队员休息室分两间,一间挤了将近三十个人,一间给了轻风他们。
两位化妆师要在一小时内给二十多名队员化妆,忙的手忙脚乱。
“男生也要化妆吗?”祁麟坐在一边问。
“对呀,不然光打下来不好看,不上镜。”化妆师正在给队员扑散粉,灯光下烟雾缭绕。
祁麟看着不知道被几个人用过的粉扑,有点抗拒:“我能不能不化。”
化妆师看了看她,又从化妆包里拿出唇釉要给队员涂上:“你底子好,画个淡妆就行。”
“姐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不涂口红。”队员缩进角落,瑟瑟发抖,“你看哪个大男人涂口红的?”
“你唇色这么淡,待会上镜就没什么血色了。”化妆师柔声安慰,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乖,你看看你队友,都是这么过来的。”
队员环视一圈,嘲笑声此起彼伏,不少人已经摆烂了,嘴巴红艳艳的。
他心一横,嘟起嘴吧:“那姐姐你少涂一点。”
化妆师说:“嘴别嘟着。”
祁麟实在不想化妆,主要觉得不卫生。
这么多人,应该也没多少镜头。
祁麟溜出房间,给跳跳虎发了个消息,让他快开始时叫她一声,随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俱乐部之间没有明确规定不能串门,却也是所有人明里知道的规则,防止偷偷透露“情报。”
祁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进消防通道歇了会。
友谊赛六点半开始,还有半小时。
她闲的无聊,刷了会儿视频。
在刷到第三个变装视频时,跳跳虎还没发来消息,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轻风手中挟着烟进来。
在俱乐部就经常碰见轻风偷偷抽烟,祁麟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来抽烟?”
“嗯。”轻风看见是她,神色如常地点着烟,浅浅吸了一口。
“你为什么总躲着抽?”祁麟无聊地滑过一个个视频,闻见了渐渐浓郁的烟味,“他们不让你抽?”
“嗯,我烟瘾大,之前一天半包,后来他们就让我戒。”轻风指间夹着香烟,火光在暗淡消防通道中明明灭灭地亮着,“不过戒烟这事儿,怎么可能说戒就戒的掉。”
祁麟没说什么,只是问:“听说吸烟可以缓解压力,真是这样么?”
“不完全是。”
跳跳虎发来消息,快到他们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冲轻风伸出手:“给我一根,就不举报你。”
轻风的手迟疑地搭在口袋里的烟盒上:“虽然我抽,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句,抽烟不好。”
“我就看看,快点儿,轮到我了。”祁麟说,“不然迟到算你的。”
轻风拿出烟盒,犹豫不决地抽出一支新烟。
祁麟干脆利落地接过,放进羽绒服口袋,离开了消防通道。
第139章 一章比赛
“欢迎来到决战狙击第十二届友谊赛,比赛年年办,冠军各不相同,不知道今年会花落谁家,”解说员云白人美声甜,笑起来眉眼弯弯,“听说不仅战队里涌出几匹黑马,三无勇者战队也多了很多。”
“对,新涌上来的sun就很不错,一路过关斩将,是个值得期待的战队。”解说员青白菜附和。
“那就让我们将镜头留给队员们吧!”云白一挥手,镜头转移到舞台中央。
音响一瞬间放出超燃音乐,各家队友穿着队服浩浩荡荡走向舞台,或镇定或兴奋地冲台下打招呼。
但赶来的粉丝大多数是来看明星队员,回应寥寥无几。
“火烈鸟只来了五人?是否对自家阵容过于自信了?”青白菜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至数十倍,台上的少年听后只是不可置否地笑。
“下面上场的是ICF,如我们所见,浩浩荡荡的一支阵容。”云白笑道,“和火烈鸟一见面好像都有了火药味儿。”
轻风一众人率先出来,音量立马高了好几个度。
众所周知,火烈鸟向来和ICF不对付。
包括但不限于训练时拉对家俱乐部的电闸,把冰箱里的红牛换成安神菊花茶。
“有没有发现今年的ICF有点不一样,”云白说,“招了个很厉害的女选手,听说实力不菲,队里很亮眼的存在。”
青白菜接下话茬:“不过ICF来了很多人,不一定能轮上,希望到时候能见到她上场,当然其他队员同样不可小觑……”
队伍尾端的祁麟并不显眼,她穿着不算合身的队服,跟队伍一起朝台下鞠了一躬,发丝柔顺地垂至脸侧,模糊地看见高挺的鼻梁。
她直起腰,跟随队伍返回后台。
友谊赛不是谁都能上,轻风他们就来撑个场子,跟粉丝打个就能回去了。火烈鸟来的五名队员肯定是队里的主力,有好处也有坏处。
而她们队全员都来了,她还真不一定能上。
提前预定也说不一定。
得看运气。
大大小小的队伍介绍完,开始选人上场。
“第一组先上,以此类推,总有上场的机会。”教练招招手,“第一组跟我来。”
“那我呢?”祁麟站起来问。
她来之后并没明确分到哪组,教练又不待见她,不问清楚说不定一晚上都要待在休息室。
教练看看她,随手朝队中一指:“那组,等打完医疗师替换下来你上。”
被指的是三组,跳跳虎那组,医疗师脸色立马沉下来,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凭什么?”
“少废话,自己打什么样心里没点数?”教练拉开门走出去。
三组医疗师骂了句脏话。
休息室有电视投屏,镜头正拉远景给了舞台一个大特写。
各个选手在位置上坐好,友谊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ICF匹配到一些无名小卒的队伍,很轻松拿下一胜。
休息室里队友士气大涨,第二组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祁麟算算,起码还有五组才轮到她。
“你紧张吗?”跳跳虎坐到她旁边。
“还行,我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祁麟说,“再紧张心情都平复下来了。”
“虎子过来,”三组医疗师冷声冷气道,“我们讨论一下。”
“那我过去了。”跳跳虎说。
祁麟点点头。
“要是等会比赛你输了,明天的比赛自觉点,在这好好呆着。”三组医疗师冷冷盯着她,“我们嫌丢人。”
祁麟没多大情绪变化,这种她早预料到了:“放心,我输了连夜回基地。”
三组医疗师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不过你输了怎么办?”祁麟说,“你明后天的比赛也别比了,都让我上,怎么样?”
“凭什么?”
“你一个男生,可别输不起。”祁麟视线转移到电视屏幕上,第二组开始比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医疗师被抢了位置,气的不轻,“连夜回基地!”
“耗子,跟她怄什么。”三组其中一位狙击手扯了扯医疗师,“算了。”
其他队员默默看戏不说话。
祁麟嘲讽地扯起嘴角,扭过身子没再理他们。
三组运气好,又是野鸡战队,打的极其顺畅。
医疗师回来时都是鼻孔对人。
四组没马上去,反而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祁麟戴耳机听歌,有人叫了她一声,她睁眼,是四组的人。
祁麟取下耳机,听见他们玩味地说:“这把我位置让出来,你先上怎么样?”
看来都迫不及待想看好戏。
“行啊。”祁麟勾起嘴角,她还怕时间到了打不了,“我无所谓。”
她穿上队服,这是应急拿来的外套,一八五男生穿的,此刻袖子长出一节,被她挽在手腕处。
“第四把比赛,ICF终于让那位女选手上场了!”讲解了一个小时,青白菜语速一点都没受影响,“让我们看看哪些队伍进了……火烈鸟也上了?”
“哇,这场有好戏看了哈哈。”云白笑道,“不知道这一次欢喜冤家是那边能赢下比赛。”
祁麟戴上耳机,声音有点大,像对着耳膜讲话,正式比赛不能调音量,不知道娱乐型比赛能不能调。
她试着调低了点,没人注意,于是调到了合适的音量。
正式进入游戏,她没按自己的风格单独行动,守着俩狙击手打。
三连胜让他们很膨胀,好几次暴露在敌方视野下,要不是祁麟及时扔烟雾弹,俩狙击手起码得没一个。
“你们再这样打,”祁麟一边嗑药一边提醒,“迟早要输。”
不知道谁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通过耳机传到其他三人耳中。
挺好。
她不伺候了。
祁麟扔下奶到一半的狙击手,独自翻窗离开。
“麒麟这是,”青白菜一脸懵逼,“……跑了?”
只见一头短发的女生跨上摩托车,毫不犹豫开足马力,朝一个方向开走了。
留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三人。
“麒麟要勇闯天涯吗?”云白打着哈哈。
防空洞物资丰富,但四处都是弹孔,显然早已洗劫一空。
她在四周寻寻找找,看看有没有剩余有用的物资。
很遗憾,她只找一把还剩三十发的手枪,比自带的还垃圾。
耳边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扔掉枪绕出洞口。
防空洞地形变化多样,每局都不一样,幸亏她之前记住了路。
从脚步声判断,对方起码三个人。
她一个医疗师,有点难杀。
祁麟探头看过去,游戏过半,对方三个人,见此处没什么物资,也不离开,就互相瞪着。
看来是想苟着,苟到游戏结束。
祁麟想了想,拿出急救包放地上,急救包被挡住大半,只露出一点边角。
对方医疗师看见,毫无防备心地走来。
快到她面前时,祁麟扔出朝另外两人扔出一个手榴弹,人物手中的东西自动切换到毒药,她又在背包中拿出手枪一通扫。
对方医疗师没反应过来血就少了大半,只是手枪到底伤害不高,还剩十滴血被对方跑走了。
另外两名中弹者一死一伤。
祁麟乘胜追击,边跑边用手枪扫。
很快一支想苟到结束的队伍便领了盒饭。
这三人物资很丰富,藏了不少好东西,医疗师背包容量没储能手大,她只能毁掉装不下的物资。
同样左上角传来不好的提示。
她队里一个狙击手血量见空,没有医疗师续航根本跟不上,马上就要驾鹤西去。
“医疗师乱跑什么?!”狙击手A喊,“开头到现在一点用没有!”
“就是,发什么神经!”血条见空的狙击手B躲掩体后回血,半天也没奶到半格血。
祁麟悠悠清点完物资,说:“想赢就别跟没脑子一样冲。”
“毕竟作为今晚第一组输掉比赛的队伍,你们跟我比好不到哪去。”
确实,不仅丢脸,教练肯定会训他们一顿。
关键他们还匹配到了火烈鸟,输给谁都不能输给火烈鸟!
“等我,等不到就算了。”祁麟带着满身物资,重新越上摩托车,这些完全是在意料之外,“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
“操!”储能手将所剩无几的子弹分给狙击手,“快点来!”
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祁麟开车创死了隐藏在草中狙击手,又张扬地飞驰而去。
她来晚一步,狙击手B还是被围剿死了,只剩下A和储能手躲在暗处苟延残喘。
她朝队友藏身的地点附近扔下一个烟雾弹,子弹声瞬间响起。
而她绕路悄咪咪从窗户爬了进去。
“子弹,头盔,还有护甲换上。”祁麟将物资扔在脚边,接着又给他们奶血,“等会听我的。”
两人用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好反驳什么。
要是输了,他们丢人无所谓,ICF丢人才是真的。
而且这一波没了,可以说是麒麟的错,一举两得。
祁麟没想那么多弯弯肠子,分析完立马制定计划。
一个烟雾弹从窗中扔出,浓烟中一道身影飞跃而下。
子弹瞬间扫射过去,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烟雾散去,一道身影渐渐显露,拐了个弯又躲进拐角,腰间的药瓶很亮眼。
不是狙击手。
没等敌人反应,狙击手包过去,一举拿下。
“死了!”狙击手大喜过望,“快来舔包。”
祁麟只剩一丝血,留在原地回血。
就这么几秒,耳边提示音响起:“你的队友ICF晨夕已被击败”
“你的队员ICF无恙已被击败”。
祁麟愣住。
这俩货就死了?
“操!火烈鸟躲那么远放冷枪,”狙击手气得七窍生烟,“两枪就蹦了我!”
“玩这么阴!”储能手摔了手机,“看我出去不弄他们!”
真是猪队友。
只剩一个人,祁麟不敢逗留太久,找到之前开的摩托车开走了。
子弹打中车轮,车头左右摇摆,她尽量控制摩托加速离开。
冒烟的车头,全军覆没,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比赛还剩19人。
“又是白热化阶段,包围圈又缩小了!”青白菜说,“目前为止火烈鸟一个队员都没死,这把最有可能取得胜利。”
“他们位置不太好,离包围圈很远。”云白说,“又找不着车,如果跑过去时间来不及还好说,碰见埋伏就不好了。”
“找到车了,老天爷都在帮火烈鸟!”
不是老天爷在帮火烈鸟。
是祁麟在帮。
在必过的桥后,祁麟躲在加油站的房间里,计算好时间,货车开过来的一瞬间扔下手榴弹。
手榴弹精准掉在车斗中,随车身幅度晃了两下。
“嘭!”
货车消失在火海中,随之而来的是四杀音效。
和十四个毫无威胁的小米小虾。
第140章 “祁麟,你真丑。”
祁麟独自一人拿下胜利,取得全场最佳医疗师,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直播弹幕疯狂刷屏。
-这把打的啥啊
-笑死,给个女生打趴下了
-火烈鸟真菜,连个女队员都打不过
-能别踩一捧一吗?别的队不也没打过?
-真别说,指不定下一个预备医疗师就是她
-xswl,你以为她为什么会上场,还不是因为不重要,见过哪场比赛上有女生上场?
-放水能不能别这么明显
……
短短十几分钟,第四把比赛视频冲刷在各大视频软件,与之爆火的是女孩子不施粉黛、被灯光照着略显苍白的脸。
这是今年友谊赛第一个爆点,再加上麒麟这个账号原本就有的粉丝积累,营销号嗅着流量抓着可劲造。
一时间,关于“决战狙击友谊赛”的词条全是女孩子丝滑的操作和漫不经心的勾唇。
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休息室鸦雀无声,却从敲打手机的声响中透露出一丝暗潮汹涌。
一手医疗师让所有人对她改观。
包括教练。
祁麟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眼皮,耳朵里塞上耳机。
门猛地推开,“哐”一下撞击墙面,地面都震了一震。
四组成员俱是垂下脑袋不敢抬头。
“上把怎么回事?打成这幅鬼样子!还想不想打了!”教练压低嗓音吼,抓着门用力关上,嗓门也随之加大,“不想打从哪来滚哪去!明天别来了!”
休息室安静至极,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隔音不算好,隔壁房间的欢笑声传入耳中,他们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就搞不懂,怎么连火烈鸟最菜的四个人都打不过!”教练在门口来回踱步,“我教你们的那些手法、拉视野很难吗?三枪就被嘣了,好的很、好的很,可真给我长脸!”
“不赢了吗……”一片安静中,不知谁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
“还好意思说!”教练勃然大怒冲到四组面前,精确扯住刚刚说话的医疗师,“什么态度?你以为没上场就和你没关系?明天你敢输一场就给我滚回去念书!求我都没用!”
医疗师脸色很难看,又不得不低头。
教练眼珠一转,直直盯向角落里的女孩子。
一瞬间,原本十分安静的房间迎面扑上一层低气压。
还是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祁麟才反应过来。
她取下耳机,懒懒靠在墙上,对视上教练逼人的目光:“有我的事儿?”
教练嘴角轻轻抽动,从嗓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麒麟,别赢了一把就飘了,火烈鸟来的那五个人是队里成绩最差的。”
“但我赢了不是吗?”祁麟摩挲着耳机起伏的弧度,“要不是我,指不定今晚的四连胜就断了。”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没你不一定会输。”教练说,“而且这只是场友谊赛。”
“是吗?”祁麟说,“据我所知,队里没有一个医疗师练怎么打输出,说明我这些小伎俩在场上还是有点用的。”
“明天好好打,”教练依旧是不屑地扭过头,冲大伙说,“要再敢跟今天一样打的稀碎,都给我滚回家去!”
说完,他摔门而去。
祁麟对上三组医疗师的目光,挑挑眉。
他们之间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但祁麟视力好,清楚地看见了对方抽抽嘴角想说什么。
“喂,”她率先喊了一声,“既然都赢了,就按教练说的轮流上怎么样?”
三组医疗师也知道是在给他台阶下,点点头。
祁麟收好耳机走出去,靠在门边等。
不一会儿跳跳虎也出来了,关上门问:“发消息喊我出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事?”
“你来一下。”祁麟边说边往安全通道走。
“事先说好,虽然你确实长得好看,但我可不干出卖色相的事。”跳跳虎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散粉。
祁麟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放心,我对你们来说安全的很。”
“那你叫来干嘛?”安全通道的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跳跳虎问,“偷家?”
“我就问问,半襄跟其他人是不是有过节?”祁麟靠着墙,捏着耳机仓在两指间打转,“当然,事情我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就是来跟你确认一下。”
“别问我啊,我哪知道。”跳跳虎看着向下蔓延的楼道,“有兴趣看网上怎么传呗。”
“真的,我觉得你是队里天赋最高的狙击手,年龄还最小,”祁麟说,“你也觉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以后我们还在一个队里也说不一定……”
“啊,你别贿赂我了,我招,我知道的全招。”跳跳虎蹲下,不满的在地上画圈圈,“就跟网上传的差不多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上一届全球赛咱们会输?”
“真是半襄有问题?”祁麟也蹲下身。
“是啊,听说、我是说听说啊,”跳跳虎轻声道,“他拿钱办事,但藏得严实的很,没证据。合同还快到期了,没办法。”
“他很缺钱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像这种选手都是代言拿到手软,他虽然不如那谁……就把你搞进来的那谁名气高,但该拿的钱一样不少,应该也不差钱。”
这就很奇怪了。
半襄打的是狙击手,她是医疗师,为什么轻风要费尽心思把她搞进来。
阿达作为医疗师怎么也得再过两年才退休,难道未雨绸缪?
再怎么绸缪也不应该绸上她啊。
“你别管,怎么样也涉及不到你。”跳跳虎说。
“谢了,”祁麟拍拍他,“你先回去吧。”
“行,”跳跳虎蹦起来,拉开门又扭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别忘了替我美言两句。”
“知道了,最重要的还是看个人实力,但我相信你的实力凌驾于队里所有狙击手之上。”祁麟说,“加油,未来的轻风继承人。”
跳跳虎终究只是个刚成年的小伙子,被夸得整个人都飘乎了,一个劲傻乐。
祁麟挪到墙边一屁股坐地上,楼道间窗户大开,风吹来有点凉。
她在羽绒服里拿出轻风给的那支烟,指尖在烟蒂上搓着,感受到一丝热意。
要是半襄真收了win那边的钱,不可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是半襄藏的严实,还是上面捂得太严实?
烟蒂被不断揉搓,折成长短不一的两截。
烟丝掉在了地上。
怪不得之前她跟轻风打游戏时,一直没碰到过半襄。
轻风那么想拿冠军,指定恨死他了。
接下来两天祁麟都稳定发挥,算是在友谊赛初露锋芒,质疑声仍在,但直播平台的粉丝直线上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祁麟在队里越发如鱼得水,不俗的实力让她渐渐摆脱了关系户的称号,偶尔还能参加个小型的比赛。
也不会再有人去烦何野,可以在接下来几个月好好复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黑板上高考倒计时天数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从羽绒服换成校服外套,如指尖划过的流云,在几场倾泻的大雨下踩进泥水,沾染在白球鞋上。
“下星期又有比赛吗?”何野专注地拿着刻刀,一下一下在木头上刻出一道微微弯曲的弧度,“你们队还挺重视你。”
手边的手机传出女孩子明亮清朗的嗓音,透着一股不经心的散漫,像压在耳边说话:“那肯定,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看不了,那几天上课有考试。”何野吹掉手边的碎屑,皱眉看着木雕上弯弯曲曲的眉毛,十分忧愁地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
“我感觉好慢啊,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见到面。”祁麟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隔了多少个秋了。”
何野继续刻鼻子:“我不是说趁劳动节过去,你不让。”
“那哪行啊,再怎么想也不能耽误学习,而且坐高铁得好几个小时,可累了。”祁麟说,“反正就一个多月了,等高考我过去也一样。”
“行吧。”何野手一用劲,鼻子又刻歪了。
已经报废了两个,这是最后一块木头,时间也来不及,不能再换了。
何野只能硬着头皮刻下去。
“你干嘛呢?还在复习吗?”祁麟问。
“没,做点放松心情的事。”刻嘴唇时何野一点点刻过去,都快瞪成斗鸡眼总算刻直了一条线。
但似乎不怎么放松心情。
“那开个视频吧,”祁麟说,“我想看看你。”
不等何野反应,一条语音切换视频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她连忙把木偶和刻刀放进桌洞,途中指节不小心碰到了屏幕,下一秒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何野小学生似的把胳膊叠放在桌面上,心虚地挡住了满桌的碎屑。
祁麟下巴抵在手背上,看着乖乖的,像只渴望被摸的小狗狗:“还在宿舍?怎么不出去走走?小迟跟我说你体育课都不上了,一天到晚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
“学习更重要。”何野小心的把碎屑扫下桌面,“马上要高考了,得多看会儿书。”
“那也不能一天到晚坐着,听说久坐会得痔疮。”手机里祁麟的眼睛依旧发亮,“你也不想我们下次是在医院相遇吧?”
“知道知道,我走,等会就走,走个百八十公里行不?”
“也不用那么猛,下课随便溜达溜达就行。”祁麟笑着说,“对了,我上次寄过去的牛奶喝完了没?再给你寄一点。”
“不用,这没冰箱,天又热,没几天就坏了。”
“你两三天喝完不就行了,这可是好牛奶,没添加剂的。”
“我两三天喝那么一大瓶,”何野忍不住上手比划,问道,“目测十五升的牛奶”
“行吧,那算了。”祁麟看见了桌面上的碎屑问,“你桌上是什么东西?”
何野咯噔一下,连忙动手把碎屑扫下去:“我写题无聊,划桌子玩儿。”
她怕又露出什么蛛丝马迹,随便聊两句就挂了,拿出没刻完的木雕。
木雕身上的衣服棱角分明,眉毛扭曲,眼睛是两个不对称的菱形,看着有点凶,鼻子是条竖线,只剩嘴巴没刻完。
太丑了。
唯一称得上好看的是木雕耳朵上那颗圆润的耳钉。
何野稍稍沮丧几秒,还是认命刻出一个丑丑的嘴巴。
她看了一会,弹了下木雕不算平整的额头:“祁麟,你真丑。”
吐槽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回应她的只有木雕向上弯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