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同性恋
比赛在下星期一,战队跟战队间的PK,她参加过好几场,心态也从第一次上场的激动到现在轻车熟路。
没什么含金量,仿佛只是拿她挡一些无法拒绝的比赛。
挂掉电话祁麟伸了伸腰,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走上阳台上慢慢喝。
五月的气温已经开始燥热了,枝丫疯狂生长,映出夏天第一抹绿色。
预示离高考越来越近。
还有一个月就能回去了,高考完可以带何野过来,小住到大学开学,不耽误训练还可以每天见到人,想想就兴奋。
愉快地喝完半罐可乐,祁麟回房间拿耳机戴上,打开直播设备照例打了声招呼,弹幕滚动速度越来越快。
-今天不训练吗?怎么突然播啊?
-劳动节快乐!
-下场比赛在啥时候?想去现场【哭哭】
-又玩医疗师,你也就只会医疗师
“训练完了,放半天假,来直播续时长。”祁麟自动忽略掉一些不友好的信息,一条条回复,“劳动节快乐,比赛看官方,我也不能确定。”
她跟战队签了约,需要在特定的平台直播,每月播满30个小时,不然不仅扣钱,还会对比赛有影响。
进图选位置阶段,医疗师被别人秒,她只好拿了狙击手。与此同时,一条平平无奇的弹幕划过界面上方,被忽略了过去。
-网上那些照片是真的吗?
“狙击手我不是很会。”祁麟挑了两把常用的枪和刀,备好配型的子弹和一些手榴弹,“我随便解说,你们随便听听。”
-什么照片?
“狙击手血量少,主要靠苟。”进入游戏,祁麟换上步枪,专注地说,“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打法,众所周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P的吧?光线那么暗,看着也不像
“像这样,压枪扫,直接莽,别怕。”她一梭子弹就让对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开局的物资很丰富,她叫上另外三个队员来舔包,“因为你莽的时候,对面也害怕。”
-瞎了吗?就算光线暗,脸型、发型,看不出来?
-真ex
祁麟抬眼看了眼弹幕,正好看到那行“ex”滚动,她视而不见继续讲解:“如果子弹充足的情况下,可以让队友先去舔包,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躲着放暗枪。”
果然,储能手不幸中弹,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与此同时对手暴露位置,她跳上房顶,架好狙击枪,对准不远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在对面冒头的一刻,她打出一枚子弹。
狙击枪一次只能打出一枚子弹,威力很大,命中要害一枪就能让对方归西。
-这是在教室,早恋哇
-怎么可能,麒麟都二十了,肯定在读大学,大学谈恋爱算早恋?
-仔细看,那个人扎着马尾,是长头发
-闺蜜之间这样不是正常的吗?
-放屁,什么闺蜜在关了灯的教室干这种事?
祁麟打完一局,一抬头,满屏的“照片”和“早恋”。
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又是新梗,却莫名有点心慌。
作为公众人物,总有一些照片和视频进行恶意剪辑,倒也没什么稀奇。
“什么照片?”祁麟随口一问,习惯性又开了一把,界面显示正在匹配队员,“又是恶搞视频?我的形象都救不回来了。”
-你要不自己去搜搜
-慕名而来,特来看看
-大学桌子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书,放大照片,第一排桌位上还有一本必刷题,哪个大学生刷高中必刷题?
-……
弹幕飞快滚动,祁麟脑袋一片空白,眼睛只看见了三个字——
同性恋。
她手脚冰凉,嗓子发干,屏幕上所有问题都在围绕照片,她不知道什么照片,也不知道怎么回避。
什么照片?
她的照片
她和……何野的照片吗?
“麒麟!”
房门被推开,祁麟吓了一跳。
跳跳虎说:“经理叫你过去一趟。”
游戏进入确认匹配的阶段,祁麟滑动屏幕退出游戏,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尽量平稳声线说:“队里找我有事,先下了,不好意思。”
-别哇!说一句是不是很难?
-哇,这波炒热度真6,在下佩服
饶是见过很多恶评,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心慌。
“经理说你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跳跳虎问,“车都开楼下了,什么事这么急啊?”
“没什么,”祁麟失魂落魄地回答他,“我先过去了。”
她点进搜索软件,想搜一下流传到网上的照片,电梯门打开,是经理那张圆润的脸,身后的教练无视物理位置,实质性地瞪着她。
“俊哥。”她第一次心生怯意地喊了一声。
希望不是来问照片的事。
“你过来一下,”俊哥脸上的情绪被肉包裹住,看不透想法,“有个事要和你单独讨论。”
祁麟掐了下掌心,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探出一双双探究的目光,还有交头接耳稀碎的声响,冰冷的让人心凉。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让人两腿发软,她偏头紧紧握住手机,安静的环境令人窒息,像抽干了氧气使人呼吸不畅。
“叮”一声门开了,俊哥走出电梯,教练紧跟其后。
她跟在后面,回想起了最初进入战队的时候。
拼尽全力进来,没人在意,受尽冷眼,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挫败。
几乎没人看好她,网上冷嘲热讽,现实冷眼旁观,这么重的压力下,她靠一把把不起眼的比赛,在电竞圈有了一席之地。
从窗户洒进走廊的光有些刺眼。
他们在光前停下,教练甩出照片打在她身上,悠悠飘在地上。
祁麟捡起来,照片整体偏暗,像素很差,像在某个不起眼的夜晚拍的。
熟悉的教室,从来摆不齐的桌椅,一摞摞书和试卷,还有靠在后门贴在一起的两人。
不是PS,就算像素再差,她也能认出照片上的人是谁。
这是她和何野第一次接吻。
被人偷拍了下来,发到网上。
监控吗?
不对,她确认过,监控拍不到这里,而且角度也不对。
那就是用手机拍的。
是谁?谭帅帅?还是张淼。
祁麟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名字,迷茫地看着照片中的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会被开除吗?
她妈知道吗?
何野知道吗?阿野还要高考……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起码高考前不能知道。
“你怎么才高三?要不是轻风,我都不想收你。”俊哥说话时,脸上的肉跟着一起抖动,像个会动的果冻,“到底什么情况?我找人看过了,这照片不是P的,你们小女生闺蜜之间的那些事儿我管不着,但我只有一个条件,能不能别给我添乱?”
照片捏出几道不明显的褶子,她低下头,任风打在脸上。
“你等热度过去再发声明,是自己自愿休学,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俊哥说,“还有,要么说照片是恶意剪辑,要么说和闺蜜什么的,反正别牵扯上战队。”
她知道,这是降热度的最好方法。
但心里一个想法执拗地表示,她不想否认她和何野的关系,就算事态严重,她也不想。
为什么?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谈了个恋爱。
“刚想培养你,就整出这么个幺蛾子,真不愧是轻风提来的人。”教练嗤了一声,“下场你也别上了,换原先的医疗师,我看你也就这样了。”
“……俊哥,我想请几天假。”祁麟抿了抿唇,垂下眼皮,挡住眼里不安的情绪。
“还想上场,想什么呢?”教练以为她还想为自己争取,嘲讽道,“之前那些都是看在轻风的面子上才让你去的,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
“我是说,我想请假。”祁麟将照片一点点捏成一团,嗓子发紧,她咽了口口水,“我就想回去看看……声明我会发的,比赛我也不去了,让我回去一趟。”
“这风口浪尖,你回去干嘛?”俊哥当初随意的模样荡然无存,满脸横肉反而更显出尖酸刻薄,“回去继续营销同性恋?”
满含恶意的三个字让她僵在原地。
俊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目光转向窗外,语气稍作缓和道:“网上这些风风雨雨你也知道,现在最好等风声过去,高考我会放你走的,自己注意点,别再被拍到什么。”
祁麟沉默不语。
“别担心,看看大众风向,运气好还能营销一波。”俊哥说,“到时候给你接俩广告,指不定能靠这层身份出圈。”
祁麟问:“万一运气不好呢?”
运气好营销,运气不好让她走吗?
“那就否认,说是对方死缠烂打强迫你,”俊哥拍拍她的肩,说出的话令人遍体生寒,“没有就算了,要真有什么真的也要变成假的,你要知道这不光吃技术,粉丝也很重要,粉丝败光了,老板干嘛要赞助我们。”
“你好好考虑,我们先回去了。”俊哥越过她,“晚上给我答复。”
走廊只留下她一个人。
祁麟走进光,单手扶住窗沿,细细看观察照片的每一寸角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第142章 小朋友,快递请签收哦-
真是情侣?不bt吗?-
就是因为这种人生育率才下降-
看她们接吻好ex-
冒昧问一下,都是女生……怎么做啊?-
评论里某些人,人家在一起关你们什么事-
呵呵,大清都亡了,竟然还有人歧视同性恋
祁麟闭上眼睛,关掉手机。
就算知道会有一些这样的评论,还是很郁结,胸腔像压着把锤子喘不上气。
她做了几套深呼吸,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
网上舆论发酵,照片却毫无头绪,祁麟抓抓头发,心情燥郁。
她实在想不出是谁干的。
应该不是她们班,当时教室没人,连平时学习到最晚的马萍都走了。而且她跟班里人关系处的都不错,就算看到也范不着发网上去。
看角度是从靠走廊的窗户拍的,她在附中结仇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很好猜。
但没证据证实。
附中监控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一般三个月清一次,回去查根本来不及。
只能从账号入手。
祁麟拨了个电话出去,响了三声接通了。
“轻风,帮我查个账号。”祁麟说,“就当你诓我来的事扯平了。”
“……什么账号?”
“你应该知道的,”祁麟说,“网上发布我的那张照片的账号。”
她不认识能帮她查账号的人,轻风不一样,轻风认识的人比她多多了。
轻风只犹豫一秒便同意了。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喊我来。”祁麟问,“战队根本不差人,我跟你也无冤无仇。”
轻风说:“……抱歉。”
“不用道歉,你给我讲讲原因,到底是为什么?”祁麟语气很平静,“别用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套我。”
“过段时间吧,麒麟,找你的一个原因真是技术不错。”轻风道,“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多练狙击手,你很合适,在场上可以当个未知的存在。”
祁麟自嘲笑道:“你以为现在这样,我还能上场吗?”
轻风不说话了。
“我挂了,记住以后要告诉我原因。”她说,“查到发信息给我。”
“好。”
挂了电话,她望向窗外愣了会神。
春色盎然,麻雀在枝间跳跃,万里无云。
记忆中平遥的天应该更蓝一些,坐在跑道上,仰头便是清爽的风,似乎一抬手就能碰到天空和云,闭上眼耳边就能回响起女孩子的抽噎和爽朗的笑声。
她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名字。
莫名到在下一秒,她回味过来,后背隐隐发凉。
她甩甩头,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呢,真是自己吓自己。
她又打了通何野的电话。
“干嘛?”
“你刷视频吗?”祁麟问。
“不怎么刷,怎么了?”
“把软件都卸载了吧,快高考了,别分心。”
何野不明所以:“放着也不耽误我复习呀。”
“我不放心,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一块删了算了。”祁麟说,“就当是帮我卸了。”
“行吧,全删吗?”何野问,“游戏删不删?”
“你不玩的话最好一块删了。”祁麟松了口气,“最近怎么样?”
“还行,怎么了?”何野说,“你今天发神经吗?”
“就当我发神经吧,”祁麟迟疑问道,“小迟呢?她还好吗?”
“还可以,就是学疯了,听说每天晚上一两点睡,早上六点醒,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何野道,“不过上次模拟考考的不错,数学提了二十分。”
“那挺好。”祁麟靠在椅背上转了一圈,停在直播设备面前,“怎么办,我好想你。”
“今天是你第二次说想我了。”何野轻轻笑道,轻快的笑声像羽滑过耳廓,“还没到高考就忍不住了?”
祁麟听麻了半边耳朵,稍稍叹了口气:“你说什么虎狼之词,我可是正经人。”
何野兀自笑了一阵,说:“挂了,有人找我问题了。”
“嗯,再见。”
祁麟随手将手机甩上了床。
何野暂时不知道这件事。
那以后呢?她会知道吗?
那回去?可比赛怎么办?
不回去,万一阿野知道了怎么办?
她颓然地瘫在椅子上,像被抽干了力气。
—
“何野,谢谢你,我上次数学高了二十分有你一半功劳。”叶迟迟捏着笔眼睛发亮,“要是我考上了,请你吃大餐。”
何野三两下写出解题思路,心情很好:“行,我记着呢。”
“还要去北京玩,让麒麟儿请客,”叶迟迟畅想着未来,“还有轻风的签名,肯定能卖很多钱。听说她在那混的可好了,比赛一把没输过……麒麟儿还回来高考吗?”
“回来,”她用笔敲了下叶迟迟的脑袋,“听我讲。”
叶迟迟兴致不减:“知道了。”
讲完这道题,叶迟迟醍醐灌顶:“懂了!这也太简单了。”
她目光一转,瞥见桌子上的木偶问:“这什么?”
何野:“木偶啊,看不出来吗?”
“你刻的吗?”叶迟迟拿起来仔细端详,噗呲一下笑出声:“好丑哇哈哈哈。”
“我也觉得挺丑的,”何野对着木偶一脸严肃地说,“你说是吧祁麟。”
“这是麒麟儿?”叶迟迟笑得更欢了,一放松就容易口无遮拦,“你俩真有意思,果然是一对儿。”
何野还在回味丑丑的木雕。
三秒后,她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缓缓将视线移动到叶迟迟身上:“……?”
“哈哈我要拍个照片给她看,”还没等拿出手机,叶迟迟就感受到了灼人的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何野按住木雕的头,嘴角勾起的笑意渗人得很:“刚什么意思?”
“啊”叶迟迟也知道说错话了,干笑两声,干巴巴地说,“什么什么意思?”
“你最好不知道。”看叶迟迟这幅模样,何野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她把木雕收进桌洞,“这个别跟祁麟说。”
叶迟迟忙不迭点头,拿起课本就跑。
劳动节放五天假,时间长到让人心发慌,该学的人拼命地学,不学的人彷徨又毫不节制地浪费时间。
最后一天她给唐心悦补完课,照例买了份汉堡去了祁麟家。
小孩长得快,两个月不见就能不踩板凳通过窗户看见她了。
“牛肉干姐姐,你终于来了。”祁天费力地踮起脚尖说,“我好想你。”
“是想我,还是想我给你带的零食?”
何野把汉堡藏在身后,祁天鼻子尖,老远就闻到汉堡味儿了。
“牛肉干姐姐,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祁天手扒拉在窗沿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吸溜了一下口水说,“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天天给你买零食吃。”
“小屁孩,别被你爸妈看见,”何野把汉堡给了他,“要不是你姐求我,我才不带呢。”
“我以后给你俩养老。”祁天撕开包装,咬下一口,满脸餍足。
“我走了,包装袋收好,别被叔叔阿姨看到。”何野挥挥手,回了学校。
下午有很多住校生都回来了,空荡的宿舍楼又恢复成一派热闹的模样。
宿舍楼上的火烧云红的很,像一副颜色艳丽的泼墨画,将橘红的夕阳藏进远处的山后。
手机响起提示音,何野踏上楼梯看消息。
小女朋友:明天是不是要上课了?作业写完了没-
你觉得我作业会写不完?
小女朋友:那可说不准,我要检查下-
你是不是过节过傻了?
小女朋友:给你准备了节日礼物,应该快到了
小女朋友:记得签收哦
何野勾起嘴角,回道:傻逼,不早说,我刚上六楼,明天拿
小女朋友:这份快递很特殊,必须得今天签收
小女朋友:你在宿舍吗?-
你在放屁?
这次祁麟发来了一条时长三秒的语音。
她开大音量点开,祁麟充满笑意的嗓音混合在吵嚷声中,依旧清亮有识别度。
祁麟说:“小傻子,礼物到了,往楼下看。”
何野一愣,走近扶手往楼下看去。
六楼很高,高到一楼的人宛如蚂蚁一般渺小。
高到她一眼就能看见熙攘的人群中,女孩子的脸应着火红的余晖,穿着黑色的卫衣,头发扎起,仰起脸笑冲她笑。
何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一眼万年。
所有的人影淡去,形成一道道模糊的虚影,耳朵像进了水,听不清谁在说话。
眼里只有那抹黑色的身影。
何野拽紧手机,手不自觉地颤抖,她祁麟回了消息:“你给我滚上来。”
她独自回了宿舍。
提示音又响了两声,她不知道是不是祁麟回的,只是坐在床上愣愣出神。
直到门打开,祁麟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放佛踏光而来。
几个月不见,祁麟变了,脸瘦了些,身上多了些随意的气质。
“小朋友,”祁麟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边,她眉眼弯弯,淡淡笑着,却看得何野愣神,“快递请签收哦。”
何野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抓住祁麟的胳膊拉进屋,另一只手顺势关上门。
她按住祁麟的肩膀往后推。
“咚”一声,后脑勺毫无预兆撞在了门上,祁麟吃疼地倒吸一口气。
“我去,我哪惹你了,”祁麟说,“一见面就揍……”
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吞进肚子里,何野微微仰头,狠狠吻住了她。
第143章 挨揍挨揍挨揍
她们激烈地拥吻,像干柴遇上烈火,像鱼儿久旱逢甘露。
仰头费脖子,何野便一只手拎起领口往下拽,呼吸急促,吻技生涩毫无章法,舌尖所到之处却像烈火一寸寸燃烧。
她吻得很强势,明明前几天打电话还云淡风轻,在垂头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心绪翻涌膨胀,像摇晃过喷涌而出的石榴味汽水。
啪一下,炸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激动。
可能太久没见,仅凭一个眼神就产生了化学反应。
祁麟摸索着将她的发绳取下,手指轻柔地插进发丝,后背被门板抵得发疼。
直到何野发狠地咬了下她的舌尖,她们才喘着气分开。
“你他妈回来不跟我说一声?”何野依旧揪着领口,低声说,“怎么突然回来了?”
祁麟微微弯腰,和她平视,手指难耐地摩挲着何野的头发:“当然是想你就回来了。”
何野喘了口气,脸不知道是缺氧还是羞的有些发红:“你傻逼吗?”
祁麟小狗似地蹭蹭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使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想女朋友了为什么不能回来看看。”
“你的比赛呢?不比了?”何野稍稍偏开脸,石榴味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险些让她没把持住。
“比完了,教练让我回来高考,等高考完再回去。”祁麟亲了亲何野的嘴角,“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又亲了上去。
何野皱眉想偏开头:“等下……”
被祁麟抚在后脑勺的手一按,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祁麟搂着她逼近,何野只能不断退后,压得嘴唇发麻。
小腿碰到上床沿,力道加重,何野只能顺势坐下。
“你他妈……”趁换气的瞬间,何野爆了句粗口,“是狗吗?疼死了。”
“你先咬的我。”祁麟单膝半跪在床上,含含糊糊地说,“我还回去,不能耍赖。”
何野仰着头,脸色泛红:“耍你大爷……手摸哪呢!”
祁麟神色自若地抽回手,看着因仰头而绷紧的脖颈线条,视线向下是被校服半遮的锁骨。
祁麟咽了口口水,克制地坐在旁边,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礼物。”
“老年机?”何野摆弄着贴着熊猫贴纸的粉色老年机,问,“送我这个干嘛?”
“不是要高考了吗?智能机太让人分心了。”祁麟说,“用这个好一些,你把卡插到这里,等高考完我再把智能机给你。”
“我是觉得很浪费,就一个月了。”何野没觉得不对劲,按进通讯录,只有祁麟一个本地号码,“而且我不用手机也没事,有手表就行。”
“那就打不了电话了。”祁麟贴着她,“晚上我一个人,会孤单寂寞冷的。”
何野笑着说:“让祁天给你暖床。”
“不要祁天,”祁麟搂着她的肩,“只有阿野能温暖我孤单寂寞冷的心。”
“撒手,”何野扯开扒拉着她的手,“给你个好东西。”
祁麟尾音上扬地哦了一声:“定情信物?”
何野从桌洞里掏出刻好的木雕,反手塞进祁麟怀里:“送你的。”
祁麟看清楚木雕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我印象里你可没这么丑。”祁麟双手捧着木雕一个劲乐呵。
“臭傻逼,这是你,看不出来?”何野指着木雕歪七八扭的眉毛,“一模一样。”
“印象里我也没这么丑啊,”祁麟还是一个劲笑,发出灵魂质疑,“不是,这也太丑了吧?”
“爱要不要,”何野抓住木偶头,“不要我扔了。”
“要要要要要。”祁麟连忙喊了一通,把木偶夹进胳膊下,“这种自带笑点的木偶可不多了,不开心还能拿出来乐一乐。”
何野瞪着她。
祁麟捋直嘴角都憋岔气了,还是没忍住。
“行吧,你笑吧,不揍你。”何野说,“等会去上晚自习吗?”
“晚上得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箱还在楼下阿姨那。”
“你还没回家?”何野问,“你妈不会不知道你回来了吧?”
“bingo!答对了,奖励一个香香。”
祁麟噘着嘴凑上去,被何野一巴掌无情地推开了。
“快回去接受审判吧,我看你妈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祁麟半边脸挤变形了,噘着嘴回答:“怎么办,我害怕。”
“怕个鸟,”何野戳了戳她的脸,“把你一个人勇往直前的勇气拿出来。”-
把一个人勇往直前的勇气,拿出来。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再怕也没用。
祁麟鼓了鼓劲,拉着行李箱推开门。
爸妈照常不在,就祁天的屋亮着。
以前她照顾祁天,现在家里没人还敢让祁天一个人待着,真心大。
祁麟打开灯,换上拖鞋走进屋。
“小天!祁天!”她喊了一声,“出来迎接你姐!”
房门打开,祁天眼睛一亮,冲刺下楼:“姐姐!”
祁麟张开双臂:“想不想姐姐?”
“你去哪了?”祁天一个熊抱扑在她腿上,祁麟踉跄地倒退了两步,“牛肉干姐姐也不告诉我。”
“打怪兽去了,在家有没有惹妈妈生气?”她抱着祁天晃荡。
“没有惹妈妈生气,妈妈还是很生气,像这样,”祁天仰起脸,一本正经地皱眉,“眼睛凶凶的,爸爸也怕怕的。”
祁麟转了转眼睛:“那妈妈要是揍我,小天作为勇敢的小男子汉,能不能帮姐姐分担一些火力?”
祁天一听“男子汉”三个字就连连点头:“能!”
“行,到时候要是妈妈揍我,小天就抱着姐姐哭行不行?”祁麟声情并茂,用凄惨的哭腔音道,“就说‘我好想姐姐,妈妈不要揍姐姐,要揍就揍我呜呜呜’。”
祁天还处在“自己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的澎湃心理,也没听他姐说什么就一个劲点头。
“好小子!”她拍拍祁天的头,“不愧是我祁麟的弟弟,等收拾完带你去吃烤肉。”
“带祁天去干嘛?祁麟你胆肥了是不是!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还想带祁天鬼混?!看我不打死你!”祁妈妈穿着超市工作服出现在门口,左手叉腰右手拿扫把,鞋都没换气势汹汹地快步走来,“这几个月你去干嘛了?是不是哪个男的把你骗走了?啊!说话!”
“妈妈妈妈妈、听我解释!”祁麟行李箱都没拿连忙跑上楼,“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给我站住!祁麟,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我就不姓吴!”祁妈妈三两步跨上楼梯,“要不是你李阿姨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死丫头连个电话都不打——你哑巴了!?”
祁麟扭转门把手想先躲进房间避一避风头,结果门锁了!
她妈真想打死她!
扫把眼见就要甩她腿上了,祁麟眼疾手快地扶墙跳了一下。
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风声。
心惊肉跳地躲过一截,祁麟当机立断跑进祁天房间里。
祁天这时候好像想起了自己是男子汉的使命,吱呀乱叫跟着跑上楼,鬼哭狼嚎地抱住祁妈妈的腿:“妈妈,别打姐姐,要打就打我,别打姐姐呜呜呜呜——”
门在即将关上的一刻,扫把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一下插进门缝。
祁麟只能以血肉之躯抵挡住强势的进攻。
天要亡我!
“妈!我是打比赛!我还赚钱了!”祁麟一边抵着门一边辩解,“赚了两万多呢!”
“打游戏还赚钱?蒙谁呢!快死出来!看我不打死你!”祁妈妈一脚又一脚踹门上,嫌祁天碍事又朝他吼,“滚蛋!不然连你一块揍!”
“祁麟,你要是今年连大专都考不上,明年给我复读去!我管你什么破比赛,要是让我知道老娘砸了它!”
祁爸爸的声音出现在门外,祁麟听见简直要哭了。
“别气,气坏了身体。”祁爸爸无波无澜地劝道。
“就是啊妈,等会气病了就不好了。”祁麟顺势附和。
祁妈妈一脚踹开门,祁麟连忙蹬掉拖鞋跳上床,躲进被窝缩成一个球。
巴掌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好在有被子隔着,不疼。
等祁妈妈没力气打了,祁麟透过缝看了一眼。
“几个月连个电话都没有,”祁妈妈抹了把眼睛,“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了。”
祁麟咬了咬嘴唇,嗓子有些涩意,小声说:“对不起啊妈……我怕你不让我去。”
“你去都去了,我还能怎样!”祁妈妈哽咽着,“你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翅膀硬了,做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你知道你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去哪了,我哪知道你去哪了?!我亲生女儿我都不知道她在哪!”
祁麟嘴唇蠕动,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祁天抽抽搭搭地哭着,不知道在哭什么。
“祁麟,你出去别说你是我女儿!”祁妈妈扔掉扫把,捂住脸跑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太伤我的心了。”
祁爸爸紧跟祁妈妈身后。
只剩祁天不明所以地看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祁麟。
祁麟则一言不发地扯下被子,愣了片刻神。
她家有些小钱,倒也不太在意学习,每次让她随意就好,反正学习好事锦上添花,学习不好就随遇而安。
但不太在意不代表不在意。
高考多重要啊,那么重要,她却一声不吭消失几个月。
……她这次好像真惹她妈生气了。
“小天,”祁麟曲着手,抵着下巴说,“姐姐学习不好怎么办?”
“没事,小天学习好就好了,”祁天的下巴压在手背上,歪着脑袋看她,“小天帮姐姐。”
祁麟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挠了挠祁天的下巴:“那姐姐惹妈妈生气了怎么办?”
祁天皱眉,当真认真思考起来。
“那姐姐给妈妈送吃的吧,”祁天相当认真地说,“每次我生气了,同学都拿好吃的跟我道歉,我就不生气了。”
第144章 何野(握拳.jpg):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揍你。
祁天说用美食,但她妈显然没那么好哄。
从她爸一言不发,神情严肃的表情上看,吴女士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以前顶多拿扫把抽她,现在抽她的想法都没有了。
就连她煮了一锅拿手好粥都被无情掀翻,热粥黏黏嗒嗒地淌在地板上,像一根根黏腻章鱼触须。
吴女士骂了她很久,一边哭一边骂,直到后面哽咽地说:“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俩这把老骨头,但做什么事总要和我说一声。”
她妈抹掉眼角即将要流下的眼泪:“不然我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万一真出什么事,我们啥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妈最终在意的不是即将面临的高考。
热粥一点点漫延到鞋尖,祁麟躲开了一点,她摸了摸手背,那里燃起一股灼烧感。
“对不起啊妈,我当时脑子一热就……”祁麟垂下脑袋,她从没这样认真地向祁妈妈道过歉。
很陌生的羞耻感。
羞耻到她连那句道歉都声若蚊蝇,亲人之间的谢谢和对不起总是难以言齿。
她明白有些事就算告诉他们也没用,她总是被当成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小孩,就像背井离乡的比赛,亦或者是难以说出口的关系。
祁麟也不知道这是第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她还是道:“下次不会了……”
愧疚感在心底腾腾升起,从脖颈一直烧到脸上。
折腾大半宿,总算把她妈哄睡着了,祁麟洗完澡,没管敞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
她拿出手机,五个未接电话赫然出现在界面,俊哥三个教练一个,还有一个是轻风打来的。
她给轻风发了消息:有什么事?
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但夜里才是电竞选手最精神的时候,通常这个时间点都在训练,轻风很快回了消息:没什么事,就问问你怎么样?-
还行,那俊哥呢?
轻风:我帮你稳着了,你安心高考,考完直接来-
谢了
轻风:嗯
一早赶高铁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回电话给俊哥挨骂,疲惫在挨着床的一刻从骨头缝里透出来。
她闭上眼,连关灯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在沉沉睡去时冒出一个想法:
幸好阿野不知道。
要不然真的太遭了。
—
一声不吭休学让祁麟在万能墙上飘了好几天,说什么的都有,总结下来就一个字:屌。
而一回来就直奔女生宿舍,让她再一次名声大噪。
几个月没早读了,祁麟捧着书念单词,耳边是朗朗早读书,竟然还有一丝新鲜感。
当然她也没怎么读,基本上刚读一会儿就有人跑来问她的辉煌事迹,光问还不够,还会配合一些夸张的感叹和表情。
“真是ICF请你去的?那你有见到轻风本人吗?”一个从不玩决战狙击的女生问,“长得帅不帅?北京是不是好豪华!坐了地铁没?”
“俱乐部什么样?是不是每个人训练的椅子都是沙发?”又一个女生问,“还有五颜六色的灯,跟KTV一样。”
“比赛是怎么样的?你紧张吗?有没有拿奖啊?”
这些被她简略地回复过去,直到叶迟迟喊她去办公室,才终于从一堆问题解放了出来。
“陈青霞喊你过去,估计找你谈谈这几个月不在的事,”走廊上没什么人,叶迟迟拿着小册子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祁麟倒不怎么紧张:“没事儿,我爸请过假了。”
“请过假也要有个积极认错的态度,装都要装一下,”叶迟迟一脸认真,“根据我这么多年被叫办公室的经验,这是最省时间的办法。”
“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她拍拍叶迟迟,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也没啥老师,陈青霞正低头做上一次周考的压轴题。
见她来了,陈青霞在题旁边随便写出几行思路,就放下了笔。
她上下打量着祁麟,好一会才道:“这几个月去哪了?听你爸说是去打什么比赛了?”
祁麟垂着脑袋点头。
让她惊讶的是陈青霞竟然没生气,她第一次见陈青霞这么轻声细语地讲话。
陈青霞沉思道:“是不是我把你充电宝缴了,你才去的?”
她叹口气继续说:“我也是没办法,离高考就那么些天,你又是走读,在家肯定不会学习,我能管一下是一下。我跟你爸妈也谈过了,他们也很想让你能考个好一点的……大专,充电宝什么的毕业以后会还你们的。”
祁麟沉默地听着,她没想到陈青霞会这么想。
她按叶迟迟说的积极认错,态度诚恳:“老师,一个充电宝而已,不是你的原因,我自己想去的,你没必要有负担。”
“就算没缴充电宝我也会去,你也知道我成绩太差了,就算复读也不行,还不如去干别的。”祁麟安慰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关系。”
陈青霞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但还是神色凝重地问:“你那个比赛好好查一下,别被骗了,骗钱是小,要是涉及到安全立马报警知道吗?”
祁麟说:“绝对靠谱的老师。”
“我知道念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不懂现在大环境下什么赚钱,但做事一定要小心,”陈青霞郑重其事道,“学校容错率很高,外面不一样,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我明白的老师。”
“你回去吧,好好准备,高考还是要考的,不然就是三年的遗憾。”陈青霞摆摆手,“让马萍来一下。”
祁麟从办公室里出来,叶迟迟就站门边等。
“陈青霞骂你了吗?”叶迟迟问。
祁麟说:“没有,就谈了一下。”
“她现在可温柔了,之前一中好像有人跳楼了,就因为压力太大,陈青霞估计也是知道这个说话可轻声细语。”叶迟迟啧了一声,拍了拍胸口感叹道,“听说摔断了腿,没死,一辈子都要呆轮椅上……一中啊,那可是一中!太可怕了。”
祁麟第一个想到的是何野。
随即摇摇头,阿野不至于,她成绩好的很,根本不用有压力。
“我们学校还好,没听说过有跳楼的。”叶迟迟笑道,“果然成绩差心理素质就强大,根本不带慌。”
祁麟点了点她手里的小册子:“你这还不慌?就差把焦虑写脸上了。”
“谁焦虑啊?我这是正常的。”叶迟迟把小册子揣兜里,“为了高考考个好成绩。”
祁麟拐上楼,问:“何野在学校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叶迟迟心虚的眼神飘忽不定,“她挺好,吃嘛嘛香,比我作息还正常。”
“有没有什么有压力的地方?”
叶迟迟瞪圆了眼睛:“大姐,她有什么压力!天天第一,上次联考甩第二名四十几分,她唯一的压力就是成绩太好,在附中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
“果然,无敌是多么寂寞。”叶迟迟慨叹地摇头。
进了教室,祁麟敲了敲马萍的桌子。
马萍抬头看着她,黑色中性笔下的数字2划出长长的一横。
“有事吗?”马萍扶了扶眼镜。
“老师叫你。”祁麟手指轻点在长出的那截横上,“你这写长了,我有修正带要吗?”
“不用了,谢谢。”马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合上书匆匆出了教室。
“马萍也怪怪的,可能压力太大了。”叶迟迟解释道,“她最近状态都不太好,成绩直线下降,比过山车还刺激。”
“是吗。”祁麟一屁股坐马萍位置上,抱住何野的胳膊,九曲十八弯地喊,“小姐姐——你好高冷哦,都不理人家。”
何野看看题又看看她,“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揍你。”
“不要酱子嘛,你这样凶凶的人家怕怕的。”祁麟头靠在何野肩上,摇摆着身体,嗲声嗲气地撒娇,“老师太可怕了,人家只是想在姐姐肩上靠一靠。”
“呕——”叶迟迟装模作样地吐了,“麒麟儿,原来你还有这么做作的一面。”
祁麟冲叶迟迟翘起兰花指,捂嘴娇羞一笑:“讨厌。”
“你再不正常,”何野轻轻在祁麟肚子上锤了几拳,“当心我真揍你。”
“好吧。”祁麟翘着兰花指抹着眼角,“我果然没人疼没人爱。”
叶迟迟呕了一会,瞥见何野桌角上的粉色老年机问:“这是你新买的老年机吗?”
“送的。”何野往祁麟身上淡淡撇了一眼。
“跟马萍的好像啊,”叶迟迟说,“马萍也是粉色壳子,她那个还能拍照看动画片,你这个行吗?”
“应该可以吧?”何野迟疑地解锁,找到相机,“有。”
“我看看。”叶迟迟接过相机摆弄,“像素还挺好,我们拍张照。”
何野对拍照有些抗拒:“我不喜欢拍照。”
“拍一个拍一个,最后一个月了,不留点回忆怎么行。”叶迟迟强硬地揽过祁麟的肩膀,老年机不能使用前置摄像头,她只能弄个定时反拿着手机,“快!五秒,五——”
何野只好扯起嘴角比个剪刀手。
“四”
祁麟靠在她肩上,笑着看向屏幕。
“三”
身后人影走动,光线明明灭灭地亮着。
“二”
祁麟突发奇想手贱地去挠何野胳肢窝,何野没忍住缩了缩肩膀。
“咔嚓”
“拍好了,我看看。”叶迟迟连忙翻进相册看,只有一张,很容易就找到她们的合照。
她悲惨地嚎叫:“为啥我只有半张脸!”
老年机像素很糊,像有层油画质感的滤镜,三个女生挤成一团,叶迟迟只拍到半张脸,祁麟的手还没缩回来,说不喜欢拍照的女孩子夹着肩,笑得眯起了眼睛。
照片拍下的一瞬间,身后的过道正好没人,歪七八扭的课桌,黑板上快被打闹的人蹭完的早读任务,阳光正好撒在她们脸上,犹如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第145章 那我就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五月的雨总是说下就下,豆大的雨冲掉了水泥地上的土。
也同样冲掉了这学期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体育课。
飘荡的雨水打在程一水悲戚的脸上,他沉重地拍了拍祁麟:“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本来想打篮球好好招待一下,没想到天公不作美。”
“滚蛋,”祁麟抖掉肩膀上的手,“谁是你兄弟。”
“唉,我的球场,不知道毕业之前还有没有机会和你再相见。”程一水伸出手,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忧伤地说,“我的青春,也将不复存在了。”
程一山戳了下程一水的脑门:“青春,回教室上课了。”
走廊一排人收起对缅怀青春的感慨,一脸菜色地回了教室。
这节是好不容易没被考试冲掉的体育课,当体育老师说下雨在教室自习,他们脸都青了。
体育老师走后,祁麟弓着腰偷偷溜到前面。
她拉了拉何野的衣角,鬼鬼祟祟蹲着说:“到我座位上写作业?”
何野一低头:“……”
“你有病?”她嘴上这样说着,还是拿了笔和试卷,“快起来,别逼我揍你。”
“几个月不见,人没高,脾气大了不少。”祁麟站起来往后走去,轻快地说,“你说对不对?”
“对个头。”何野跟在后头,暗自戳戳她的腰,“快走,别人都看咱们呢。”
祁麟一回头,她大张旗鼓地请人果然引起很多余光的关注。
她莫名感到后背一阵烧起来的灼热感,下意识快走两步,拉开了跟何野的距离。
对,现在应该保持距离。
她前两天太高兴,忘了。
祁麟安分地坐下,下巴搁在手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传来动静,她做贼似的斜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人发现。
她看到何野摸了摸桌子,发现没什么灰,继续趴下写卷子。
女朋友就在身边,阿野怎么会一点逗人的想法都没有?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恨不得二十五小时都想随时随地戳一戳,做一些烦人但控制不住的小动作。
祁麟郁闷地叹了口气。
耳边是笔在纸上摩擦的轻微声响,还有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的安全感。
她感到一丝困意,歪头看向何野,对方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写卷子,连个余光都没赏给她。
这两晚本来就因倒时差没睡好,她闭上眼,骤然一下像陷入水底。
随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然也没听见前排女生极其小声,窃窃私语地讨论:“啊?真的……她们真在一起了?”
“照片……?天呐这就是我们教室!”
“……”
再睁眼,何野还是同样的姿势,动都没动过。
倒是她胳膊麻了。
祁麟甩了甩胳膊,含糊不清地问:“几点了?”
何野点开老年机看了眼时间:“恭喜你,成功睡了一节课,还有八分钟下课。”
“困死了。”祁麟从桌洞里抽了几张纸,“去厕所吗?”
“不去。”
“你都不上厕所的吗?”祁麟不满道,“一上午没见你动过。”
何野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施舍般摸摸她的头:“乖,我还有一点就写完了,等下课再帮你脱裤子。”
祁麟:“……”
这口气为什么这么像她跟祁天的对话?
为了不显得那么无理取闹,祁麟独自前往厕所,证明自己不需要别人帮脱裤子,只是在寻求意见。
上课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老师通过扩音器外放略显空荡的讲解。
“嘿麒麟儿,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一个厕所隔壁班的女生蹲在后门口,估计也是偷溜出来玩的,仰头看着她调侃道,“个头直奔一米八呀。”
“我现在不长个了。”祁麟说,“你奶奶身体还好不?”
“还行,平时也就遛遛弯,放假给你带我奶做的酱菜。”女生说,“我奶老念叨你,不去看她。”
“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越过女生临近厕所,她听见一阵笑声。
很熟悉的笑声,即使被关在门里,还是能听出不屑和嘲讽。
“哈哈哈,她俩?谈恋爱?”
在快到门口时,她认出了这是张淼。
她跟张淼向来不对付,为了避免麻烦,祁麟打算去别的楼层解决一下。
“前段时间逃学去干什么……哦,比赛!现在又和女生谈恋爱?”张淼肆无忌惮地说,尽管环境并不安静,但在无人说话厕所,显得尤为刺耳,“和女生谈恋爱,哈哈哈,和女生怎么谈恋爱,这不变态吗?”
祁麟转弯的脚一顿。
“怪不得何野拒绝了谭帅帅,不是她不喜欢谭帅帅,是根本就不喜欢男的。”另一道女声附和,“淼姐,要我说谭帅帅喜欢的还是你。”
张淼得意地哼哼两声:“那肯定,谭帅帅再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一个变态。”
变态。
他们说,变态。
谁是变态?
说谁变态!
“你他妈说谁变态——”祁麟踹开门,面色冷峻地出现在门口,“有种再说一遍。”
厕所里的两人显然没想到当事人会出现在门口,都愣住了。
为首的张淼最先反应过来,她眼里原本还闪过一丝怵意,似乎又想到什么,抬手将指尖的烟按灭在墙上,印出一个带灰的黑印:“你有本事做,没本事让别人说?”
“我他妈是问你,”祁麟说,“说谁变态。”
“还能说谁啊,谁跟女生谈恋爱谁变态呗。”张淼旁边丸子头小妹跟着狐假虎威。
祁麟毫不犹豫迎面走上去,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拳打在张淼肚子上!
丸子头吓得惊叫一声。
张淼被打得倒退一步,跌靠在湿漉漉的墙上,满眼不可置信:“祁麟,你打我?”
“你打人!?”丸子头也喊。
“嘴欠,就打你了,”祁麟又一巴掌呼在丸子头脸上,“怎么了?”
张淼又羞又怒,反手就要还回一掌。
被祁麟一脚踹得摔地上去了。
今天张淼没带多少小妹,祁麟一对二简直是降维打击。
“告诉你,我们再怎么着,过得也比你好。”祁麟对角落里披头散发的两人说,“以后说话注意点,我不爱惹事,真要动手就你们那仨瓜俩枣,还不够我爸叫人来。”
她擦掉鞋侧的水渍,将纸巾扔进垃圾篓里。
“祁麟!”
张淼不服气地喊:“要是没你爸,你屁都不是!”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祁麟微微侧头,过长的碎发长到了肩膀,挡住了耳垂下的一抹银光,“那我就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她走了出去,看见依在门边偷听墙角的女生。
女生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我们这节美术课,美术老师不管,我没跟老师讲。”
“你也知道了是不是?”祁麟只是冷冷地问,“你也在网上知道了是不是?”
女生一愣,脸上的假笑快堆砌不住了:“我听别人说的……不过我觉得那是假的。”
祁麟定定看了她一秒,在女生被盯得心里发毛的时候,祁麟走了。
她边走边摇了摇头,像在否定什么,嘴里喃喃道:
“不。”
是真的。
所有都是真的。
比赛,照片,她和何野——
都是真的。
她以为高三怎么都要以学习为重,信息封闭,总会熬到高考后。
只要高考完就没事了。
可没想到会传播这么快。
所以该怎么办?
她怎么办?何野怎么办?
一个学生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何野很快也会知道。
何野要怎么办,还有一个月,她要怎么办?
——谁能告诉她,何野怎么办。
第146章 像又经历一遍缺失她的那几个月。
祁麟想到上完厕所回来也没想到好办法。
她力量太小,学校人太多,随便说句话就能随风传进何野耳朵里。
就像刚才。
骂她无所谓,从刚直播到现在,她什么难听难看的词遇到过,垃圾、菜、恶心……早免疫了。
但何野不一样,何野没经历过。
她受不了的。
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无时无刻待在何野身边,把那些话在何野听到之前掐掉。
她得保护好阿野。
教室一如既往吵闹,就算临近高考也影响不了他们想玩的心。
祁麟看了眼后桌埋头苦写的何野,曲起手指,在叶迟迟桌上敲了敲。
叶迟迟抬头时脸上还挂着不耐烦,一看见她全消失了:“怎么了?”
“我跟你聊聊。”祁麟曲起的手指渐渐握成拳,“来一下。”
“哦。”叶迟迟跟了上去。
她以为祁麟找她是叙旧,心想都第三天了,终于轮上她了。
莫名还有些兴奋。
“我跟你讲,你不在的这些天,你座位都快成杂物间了。”叶迟迟扬起鼻子,絮絮叨叨地说,“还是我——伟大的叶迟迟帮你守护了下来,不然你现在座位都没有,快感谢我。”
“谢了。”祁麟拧着眉,下了教学楼往篮球场走去。
离开之前,她们也是这样走向篮球场。
仰躺在无人的操场上时,她向叶迟迟说了一个秘密。
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
“嗐呀,说什么谢不谢,我也不要你谢什么。”叶迟迟奸笑一声,“就是英语听力还差点意思,还差个mp3。”
“超市有,我送你。”祁麟说。
“这怎么好意思。”叶迟迟目的达成,一边搂住她一边蹦,“但你这么坚持,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刚下了雨,地面湿滑,球场和上次一样空无一人。
“还是这时候舒服,”叶迟迟十指交叉,伸了伸腰,“不冷不热,就是老下雨,衣服干不了,干了也是潮的。”
叶迟迟挽着她绕跑道走,把这些天憋着的话一通讲,大到校长又拉何野拍照留念,小到一天发生的倒霉事。
每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经叶迟迟一讲,又很有意思。
像又经历了一遍缺失她的那几个月。
微风吹拂,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步入夏天的一丝热气。
又走到跑道开头时,祁麟出声了:“你讲完了吗?”
“啊,”叶迟迟没想到会是这么生硬的转场,愣愣地回答,“差不多了。”
“我问你,我和何野的事儿,”祁麟认真看着她,“你让人知道了?”
叶迟迟一下记起前几天她调侃何野的木雕,结果说漏了嘴。
何野这是……生气了?
明明看着好好的呀!
她磕磕绊绊地说:“就……不小心,不过我看她还好啊。”
“叶迟迟——”祁麟听见这个回答,火气一下上来了“你在搞什么!我不是告诉你不能说出去吗!”
操场回荡着回音,树梢上的鸟振翅飞向高空,抖落了枝叶上的水珠。
叶迟迟愣住了。
这是祁麟第一次这么冲地喊她全名。
叶迟迟有点儿委屈,鼻头慢慢泛起酸意,但还是呐呐地道歉:“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能小心点!”祁麟忍不住压着音量,语气里透出压不住的责备,“你怎么能‘不小心’说出去——何野快高考了,她知道了该怎么,还考不考了!”
叶迟迟又愣愣地啊了声:“你在说什么?她不是知道吗?”
“……什么知道了?”
祁麟木讷地眨眨眼。
何野知道了?
叶迟迟见祁麟这幅样子,试探地问:“我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何野怎么会知道呢?
“不对。”祁麟喃喃道。
不对。
一定哪搞错了。
她和何野第一次接吻是她告诉叶迟迟的前几天。
时间线,对,时间线!
网上那张照片是在她告诉叶迟迟之前拍的,那时候叶迟迟还不知道她们的关系。
是她搞错了。
“麒麟儿?”叶迟迟喊了她一声。
祁麟垂眼,被北风吹醒了脑子:“你知道网上那些事吗?”
“什么事?”叶迟迟想了想回答,“我好久没玩手机了,你直播的事吗?”
祁麟叹了口气摆摆手:“不知道就算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刚我有点太激动了,没吓着你吧?”
叶迟迟摇摇头。
“mp3等明天给你,好好复习,先回吧。”
她们沉默地往回走,一路上谁也没吭声。
快到教室的时候,祁麟扯了下叶迟迟的袖子。
她脸上带着歉意,第一次吼叶迟迟,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道歉:“刚刚……抱歉,等高考完带你出去玩。”
叶迟迟到教室也没搞明白为什么被吼,她也没心情搞明白:“没事儿……我回去复习了。”
快上课了,下节是陈青霞的课。
祁麟回到桌位,趴在课桌上侧过脸看着何野,闷闷地说:“下节课也坐这吧。”
“下节数学课,得回去,”何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放学再来找你。”
“再待一节课,”祁麟知道这样显得她很无理取闹,但她就想让何野陪陪自己。
就算什么都不干,只在桌下偷偷牵会手,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气息,转眼看见的侧颜,她就满足了。
“我想你多陪我一会儿,”祁麟郁闷又别扭地撇过脸,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撒娇,但她心里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行吗?”
何野看看她,又看看时间,停下动作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想跟你待一块。”祁麟下巴搁在手背上。
“行,那不回去了。”何野说,“你是不是累了。”
祁麟趴着点了点头。
“那你睡吧,放学我叫你。”
祁麟闭上眼没说话,当默认了。
其实睡也睡不着,上节课睡了将近一节课,再瞌睡也被上厕所那事儿搅没了。
她就是脑子乱,不知道该干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阳穴突突地跳,眼睛酸涩,无法遏制地想一些没有发生的事。
比如说何野知道了是什么心情,她会生气吗?
会跟她分手吗?
祁麟越想心里越难受,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疯狂生长,她几乎快疯掉了。
记不清打了几下铃,只知道再抬头天已经黑透了。
“你是在家没睡觉吗?”何野还坐在旁边,教室已经没什么人了,“再不醒都天亮了。”
“放学了?”祁麟脑袋昏昏沉沉的,长时间趴着让她眼前发黑。
“对,你收拾收拾快起来,再不走就关校门了。”
祁麟把手机充电器揣进兜里,刚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何野回头:?
祁麟龇着牙捏了捏腿,意识一下清醒了:“等我一下,腿麻了。”
何野赶紧也帮她一通按:“快点,还有七分钟。”
祁麟看了眼钟,没看出什么:“还有七分钟干嘛?”
“熄灯啊,教学楼关电闸了。”何野说,“为了广大学生的身体健康,本校十点半所有教学楼全部熄灯,校长原话。”
“我在这待了六年都没见过这么好待遇,果然爱与不爱一眼就能看出来,”祁麟说,“校长都不咋管,爱待几点待几点。”
“当然,也没多少人晚上愿意待教室学习。”她又补充道。
何野显然更关心腿:“好点没?”
祁麟尝试使力,还是很麻。
“你站起来,跳一跳试试,”何野建议,“跳跳就好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蒙我。”祁麟看着她,不太相信,但还是站了起来。
接着试探性地蹦了蹦。
本来只在下半身的麻意瞬间传至全身,像老一辈用的台式电视机失灵时出现的满屏雪花,又像蚂蚁在密密麻麻地啃噬,那酸爽简直绝了。
“我操——”祁麟咬牙嘶了一声,表情扭曲。
何野笑起来:“梁夏说的,当时我想捶死她。”
“现在我想锤死你。”祁麟抱着腿坐下。
“你现在试试,是不是好多了。”何野还在没心没肺地笑。
祁麟轻轻踩了几脚,感觉好多了:“那走吧。”
晚上又下雨了,路上偶尔会遇上零星几个人。
祁麟又没带伞,她们一块挤在一把小伞下,被斜吹来的雨打个正着。
她想起离开之前,也这样打过一次伞。
当时太高兴,忘了车座上的水,一屁股坐下去裤子全湿了。
祁麟兀自笑起来。
何野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就去年演话剧的时候,”祁麟笑着说,“也有一次下雨了,我们一块打回去的,我还说要送你一把大伞,你记得没?”
何野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印象。”
“其实那次我带了伞。”她一手撑伞,附在何野耳边说,“不过想跟你撑一把。”
“你是傻子吧?”何野把伞往祁麟那边推了推。
“明天送你把大伞,这伞丢了吧。”祁麟抹掉飘到侧脸上的雨水,“老有雨飘进来。”
何野摸上她的腰,使劲搂了搂。
祁麟不解地看着她。
“挤一挤,雨就飘不到了。”何野说。
两人步调不一致,一步一撞地撞在一起。
默默撞了一会,不知道谁先笑出第一声。
紧接着两人傻子似的一边撞一边笑,也不在意伞稳不稳,雨有没有飘进来。
这几天所有沮丧都被撞没了,祁麟感到一阵轻松。
停都停不下来。
第147章 影子逐渐缩短,似乎也在不舍这段长久的友情。
早饭叶迟迟是跟室友一块吃的。
事实上她不经常跟室友一块儿吃饭,之前老让祁麟带饭,毕竟得不到的总在骚动,心理上觉得校外的饭比食堂香。
这也导致她不太能融入到室友们聊的话题上。
叶迟迟一手肉包一手小册子,吃一口看一眼,全身心投入在学习中,全然听不见室友在聊什么。
坐她旁边的室友A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诶,叶迟迟,你说是不是?”
叶迟迟默念完数学公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啊?”
“你没听见吗?”室友A说,“我是说,你跟祁麟玩这么久,她有没有喜欢过你?”
坐对面的室友B仔细端详着叶迟迟:“其实叶迟迟长得也不差,就是青春痘有点多,不过女大十八变,痘消了也算是个小美女。”
“哪有,”叶迟迟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小到大没几个人夸她好看,别人随便一句好话就能让她脸红到脖子。
为了让室友们忽略她的长相,叶迟迟立马回答第一个问题:“麒麟儿当然喜欢我啦,我们从小学到高中,十几年的交情可不是盖的。”
语气里流露出盖不住的得意。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室友A努努嘴,压低音量说悄悄话似的,“是那种‘喜欢’,那种交往的喜欢。”
叶迟迟没反应过来:“什么交往的喜欢?”
“哎呀,你好呆啊,”室友B忍不住解释,“就是男女朋友那种,她既然喜欢女生,你是她发小,她春心萌动的时候没喜欢过你一丢丢?”
室友A看她这反应,不可思议地问:“你还不知道?”
叶迟迟嘴里的包子都忘了咽,心咯噔咯噔地跳。
“这事儿但凡有手机的都知道,你居然还不知道?!”室友A惊呼,“亏你还跟人家十几年的交情呢。”
“祁麟跟何野——她俩谈恋爱了!”
叶迟迟有一瞬间脑袋是懵的。
她当然知道祁麟谈恋爱了,早在几个月之前,祁麟就告诉她了。
她只是不知道这事儿别人也知道了。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室友B想了想:“劳动节那会吧?还是曼曼告诉我的。”
室友A说:“对,我一刷全是,估计是我关注了她的账号,大数据推的。”
还传到了网上?
叶迟迟就着豆浆把干涩的包子咽了下去,学校的豆浆磨得很粗糙,渣渣留在喉咙里让人想咳嗽。
她想起昨天祁麟在操场上吼她,质问她为什么不小心说出去。
还说何野快高考了,她知道了该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她都一个多月没怎么碰手机了,怎么会知道是这件事。
叶迟迟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委屈感。
对呀,她们十几年的交情。
比不过一份不到一年的爱情。
—
叶迟迟几乎是冲进教室的。
她平时挺好讲话,此时突然黑着一张脸进来把一教室人吓了一跳。
叶迟迟在祁麟面前停下,或许是想把昨天受的气还回去,用一模一样的话术说:“我跟你聊聊,来一下。”
但当说出第一个字时,叶迟迟控制不住地委屈。
于是她刻意让注意力转移到生气上,怕一个不注意就哭了出来。
她气冲冲地下楼,快上早读了,一堆人往楼上挤。
第三个人撞过她时,叶迟迟终于忍不住地吼了一声:“妈的!看路呀!”
楼上楼下的人顿时齐刷刷看着她。
叶迟迟垂下脑袋,继续闷头走。
祁麟在身后帮她善后,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她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谁心情不好了。
她快速抹了把眼睛。
走下楼终于不用再挤着,祁麟手插进兜里,没事人一样小跑到她身边:“你咋了,刚吓我一跳。”
叶迟迟撇过脸不理人。
“大早上吃火药了?”祁麟从兜里掏出个塑料盒,透过透明塑料能看见里面装着一个绿色的mp3,“喏,昨天说好送你的。”
叶迟迟闷闷地说:“我不要。”
“我昨晚上专门跑超市拿的,怎么又不要了?”祁麟把mp3放进她兜里。
叶迟迟执拗地拿出来,又塞回祁麟手里。
祁麟笑嘻嘻搂着她,手指夹着mp3拍了拍她:“你怎么了?”
她们又走到操场,塑胶跑道经过多年风吹日晒,变得老旧不再鲜红。
叶迟迟推开祁麟,把mp3砸了回去,腔调带着哭腔:“我说了不要,为什么还要塞给我。”
祁麟没接住,mp3砸中肚子掉在地上:“……你不是要学听力吗?”
叶迟迟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看着她吸了吸鼻子:“再问一遍昨天的问题。”
祁麟抿了抿嘴唇,弯腰捡起mp3,再抬头时脸上勉强挂着笑容:“昨天是误会,你想什么呢,等高考完带你去北京玩……”
“我让你再问一遍!”叶迟迟喊了一声,“你问啊!”
早读铃声响了,她们谁都没动。
祁麟见喉间发涩,张了张口,无力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问过你,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叶迟迟眼眶泛红,“你说,是。”
叶迟迟知道哭着说话很丢人,但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一个劲掉,像被抛弃的豪门弃子。
不对,豪门弃子起码有钱。
她除了祁麟,什么都没有。
现在祁麟也没了。
“我是让何野知道,我知道了你俩的关系。可是,你怀疑我。”叶迟迟哽咽地哭出了声,“我们十几年朋友,我说了不会说出去就不会说出去,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祁麟垂着脑袋沉默不语,她手背骨节凸起,包装盒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你是不是有一瞬间,觉得是我出卖了你。”叶迟迟推了她一把,“说啊,是不是!”
祁麟被推歪了身子,包装盒尖锐的不规整凸起刺得掌心生疼。
叶迟迟抽着气,已经说不上来话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片一片碎掉,像撕碎的老旧照片,七零八落摔得叮当响的镜子。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祁麟,和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会再有人在她面前弯下腰,马尾一晃一晃地问:“你怎么不跟她们一块玩儿?”
也不会再有人吃了她一根五毛钱的辣条,愿意跟她玩十年了。
—
祁麟没回去上课。
她从男生宿舍楼后翻墙出去了,几个月没翻,手都生疏了,差点没爬上去。
她拍拍手上的灰,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蹭破了点皮,有点疼。
躲过保安的视线,祁麟骑上电瓶车扬长而去。
风灌进耳朵,脑袋清醒了一些,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她熟悉地绕过大街小巷和胡同,不知道该去哪。
一切都太熟悉了,什么路,什么时候拐弯,哪间屋子会在早上八点有老人出来遛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熟悉到甚至心里发慌。
直到骑到过年时,她带何野去玩的那片湖。
湖里的冰全化成流动的水,阳光洒下来波光粼粼,形成好看的蓝绿色。
边缘杂草丛生,稍不留神脚一滑就会摔下去。
她在河边找了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呆呆地坐了会儿。
远处有几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嬉笑着往这边走。
祁麟不想有人来打扰她,于是朝她们喊了一声。
小女孩儿们纷纷往这边望。
“别过来,”祁麟指了指前边的水草,“前几天有个小男孩儿,摔下去差点噶了。”
小女孩儿们相互看了一眼,将信疑信地绕走了。
又只剩她一个人。
祁麟往水里扔石头,激起一片水花。
她有点后悔昨天那么冲动,而事实却是,她确实怀疑过叶迟迟。
从被她知道的那天下午,心里就冒出来过这个名字。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就算谁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
祁麟一上午课没去上课,午休才回了学校。
她把拆了外壳的mp3放叶迟迟抽屉里,随后去了女生宿舍。
路过三楼时她停顿了几秒,还是往楼上走了。
错身瞬间,女孩子此刻的身影和过往人影擦肩而过,影子逐渐缩短,似乎也在不舍这段长久的友情。
祁麟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小女孩儿孤零零地靠在门边吃小卖部五毛一包的辣条,望着操场跳皮筋的一帮小女孩儿。
那眼神渴望极了。
于是她跑去问:“你怎么不过去一块玩儿?”
小女孩儿落寞地咬下半截辣条,嘴唇冒着鲜红的油光:“她们不跟林爽玩,我跟林爽玩。所以她们跟林爽玩,不跟我玩了。”
祁麟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来了,她清楚记得她当时和叶迟迟说了什么,却忘了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记得当时说了句:“给我吃点。”
小女孩儿就把一包辣条递到她面前。
吃剩的半截辣条上还有牙印,她扯了扯嘴角说:“就不能给我一根新的吗?”
小女孩儿把剩下的半截辣条叼走,重新捏了一根给她。
她把辣条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吃了你的辣条,我就跟你一块玩儿。”
她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突然问叶迟迟要了根辣条吃,明明家里有很多,想吃多少都有。
可能偏偏那一瞬间嘴馋了吧。
第148章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何野拉开门,入眼便是一张眉眼耷拉、嘴角平直的一张脸。
沮丧蔓延在每一寸皮肤上,快从身体溢出来了。
女孩子耷拉着脑袋,像小说里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女主角,还是无家可归求收留的那种。
何野把门敞到最大,迟疑地说:“你被……欺负了?”
印象中,祁麟有着不符合同龄人处理事的游刃有余,人际交往更是简简单单。
所以她在说出“欺负”两个字时,还稍稍犹豫了一下。
但看着确实……可可怜了。
可可怜的祁麟沮丧地靠近走进几步,张开胳膊抱住了她。
何野以为就轻轻抱一下,没想到祁麟把全部重量都压了上来,她倒退一步稳住中心,整张脸埋进柔软的布料中。
闻见了淡淡的石榴味。
“我抱一会,”
祁麟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皮肤上,像有电流流过。
“抱一会。”
她半拖着把人拖进来,祁麟反手关上了门。
“阿姨骂你了?”何野一下一下顺着背,可能太久没拥抱过,总觉得祁麟好像瘦了,“一上午没来,一来就丧着张脸,看着像被抛弃的小可怜儿。”
小可怜儿抱着蹭了蹭,左右晃着,“没事,我就想躲你这静一静。”
“那等想说的时候再说。”何野说,“是不是瘦了?摸着没以前手感好。”
“有吗?”祁麟腾出一只手在腰上掐了一下,确实捏不住肉了,“没有吧,看我马甲线都练明显了。”
何野隔着衣服摸到了轮廓,确实比以前明显。
她又没忍住捏了捏。
祁麟弓着腰后缩了一下:“痒痒。”
何野说:“你痒痒肉在肚子上?”
“谁痒痒肉不在肚子上啊。”祁麟松开她,盯着何野耳朵看,“哦,你痒痒肉在耳朵上。”
何野下意识摸了摸耳朵。
“你是不是要睡了?”祁麟注意到床上掀开一角的被子。
“不是要睡了,是已经睡了。”何野还在摸耳朵,没感觉到痒意,“快睡着被你敲门敲醒了。”
祁麟看了眼手机,“还有一小时,一块睡吧,正好我也困了。”
何野站着没动。
祁麟站着也没动。
就这样相互凝视了几秒,祁麟动了:“嗯?”
“你不睡觉吗?”何野说,“上床啊。”
祁麟又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我睡里面?”
“你不睡里面你睡哪?”何野说,“虽然有床,但我可没有第二床被子。”
“我的意思是,你不睡里面?”祁麟又问一遍,“我睡?”
“那肯定,你在家睡惯了大床,睡外面一滚就滚地上来了,”何野说,“而且我睡不着,看会书,里面不方便。”
祁麟坚持了一会,考虑到之前跟叶迟迟一块休息的时候,确实滚下床过。
她默默脱鞋,大拇指卡在腰上扯了扯腰带。
何野没明白什么意思:“干嘛?”
“我裤子脱了,”祁麟扯开裤子,露出紧贴皮肤上的蓝色布料,“就只剩内裤了。”
何野:“……那怎么办?你直接穿着睡?”
“我早上在外面跑了一圈,脏。”祁麟手上一松,裤腰啵一下在腰上弹出一声响,“有没有多余的睡裤?”
何野指着没到膝盖的红色短裤,一侧口袋还印着“平遥一中”:“你觉得我像有睡裤的人?”
“……那我直接脱裤子睡?我在家也经常只穿一条裤子睡。”祁麟两手卡在裤腰上,往下脱了一小截儿。
“……我觉得你可以不睡。”
眼看快脱到膝盖了,何野叹了口气,手疾眼快从行李箱里找出件荧光橘的打底裤扔去,挡住了白晃晃的大腿。
“你这不是有吗?”祁麟很愉快地换上了打底裤,“就是颜色有点丑。”
打底裤比阔腿裤还宽松,松松垮垮地挂在腿上,风一吹裤腿就晃。
配上纯黑的上衣,就连祁麟这样身材比例的人都不搭。
“秋裤,给你当睡裤穿算了,反正都是裤子。”何野把她推上床,“快点儿,都没时间了。”
祁麟钻进被窝,紧贴着墙,留了大半位置。
何野也坐了上去,靠着床头,从枕头下拿出一沓卷子。
“这什么?”祁麟凑近瞅了两眼。
“陈青霞找的资料。”何野又找出支笔,只看一眼就选出了第一道选择题的答案。
“可累着我女朋友了,等高考完带你出去好好玩玩。”祁麟又挪了挪身体。
一米宽的床两个女孩子睡绰绰有余,偏偏祁麟老往她身上凑。
何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睡过去点,我都快挤下床了。”
祁麟无辜地说:“墙上有灰,会蹭床上的。”
何野忍着想揍人的冲动,平下心写卷子。
祁麟也没挪了,侧躺着休息。
就在她翻页,以为祁麟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了说梦话似的喃喃:“阿野。”
何野侧目看去,祁麟半睁着眼睛,被子盖过嘴巴,要睡不睡的样子。
没等她说话,祁麟含含糊糊地开口:“你是喜欢我,还是因为我去桥李屯找你,你才喜欢我?”
何野稍稍低头,头发一缕一缕地垂在胸前,“不一样吗?”
“不一样,”祁麟轻轻摇头,“不一样的。”
“你喜欢我,是因为你本身就喜欢我。”她解释道,“我去找你,你喜欢我,是中间有‘事儿’的喜欢我,不一样的。”
何野的手慢慢放下。
祁麟闭上眼,额头抵着她。
她盯着似乎睡着了的人,想半天也没想明白。
为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喜欢”吗?
有什么不一样。
何野眼前闪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女孩子拿着扳手,穿着软和的棉服,她躺上去,像躺在云上。
她们砸开门,明明下着雪,她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得闭眼缓缓才能看清女孩子的脸。
有什么不一样?
祁麟还是祁麟,祁麟在教室宿舍楼破门而入,救走了她;在桥李屯破门而出,又救了她。
她还是她,祁麟还是祁麟,有什么不一样。
“傻子。”何野慢慢弯腰,嘴唇贴近女孩子的额头,微凉的触感像极了一触即化的雪粒。
她将祁麟贴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直起腰说:“不喜欢怎么会在一起。”
祁麟将头埋进被子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回答。
—
这一觉像睡了一晚上,祁麟再次醒来是被铃声吵醒的。
她眨眨眼,还以为是晚上。
等伸出头找到手机,上面的时间提醒她才过了半个多小时。
“把铃关了,”何野捏着笔在她手机上点了点,目光没离开过试卷,“吵。”
“电话。”祁麟一开口,跟没睡醒似的,“梁梁的,梁夏的电话。”
“她还打电话给你呢?”何野写下步骤,边说边笑,“找你干嘛?压力太大了需要偶像开导吗?”
“不知道。”祁麟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
“祁麟!”梁夏的吼声就算没开免提,清晰地传到何野耳中,“怎么回事儿啊!我把你当偶像,你居然泡我姐妹!”
何野:……
她咬牙切齿的在祁麟耳边问:“你到底跟多少人说了我俩的关系?”
祁麟心下一惊,瞌睡全醒了,不等梁夏后面的输出,一下挂了电话,顺手调成静音。
“没多少,不小心而已。”祁麟咽了口口水,紧张到掌心发汗,见何野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忙为自己辩解,“真的!”
“行,暂且相信你一次。”何野写完一题,放下卷子说,“起来吧,去教室了。”
手机一直在震动,祁麟心惊肉跳地打开手机,果然n条消息。
-你他妈牛逼,我把你当偶像,你泡我姐妹?!
-是不是你逼她的!
-就算你是我偶像,也不能泡我姐妹!
-不、行!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他妈的,回消息!
-回消息!
-这才几个月,就把我家何野的魂儿给勾走了!现在她都不回我消息了!
-知道我给她发了多少消息吗!一百多条!将近两百条!一条没回我!
-还有你们网上那什么照片,怎么回事?这么大肆宣扬,合着你是要毁了她是吧?!
-我真的,我看错人了,就偶像总有一天会塌房,你他妈直接把我的房给偷了
-回、消、息!
-【视频通话】已取消
-【语言通话】已取消
-……
祁麟:……
【我和她真心喜欢的】
她打了行字,想想又删了。
这样回复怎么那么像女方父母千方百计阻止她俩在一起?
她还是渣的那一方。
祁麟:阿野还不知道网上的事,我给她换了个老年机,看不见消息
梁夏旁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祁麟已经准备好接受小作文了。
“快起来,迟到了。”何野给她胳膊扇了一掌。
“你先去吧,我等会去。”祁麟坐起来,“我给梁梁回个电话。”
“行吧,你快点。”何野带上卷子和笔,”2节 陈青霞的课,别迟到了。”
门关上了,屏幕上方还在显示【正在输入中】。
隔了有一会,梁夏只发来了一行字:你俩真在一起了?
发消息讲不清,她直接给梁夏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梁夏第一句话就是带着感慨说:“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俩会在一起。”
祁麟说:“没在一起之前我也没想到。”
梁夏已经冷静了下来,音调不再带着吼:“你俩谁先跟谁表白的?”
祁麟:“我。”
“嚯!我就知道!糟蹋了我家白菜。”梁夏一拍手,“她同意了?”
“本来不同意的,”祁麟顺了顺头发,厚着脸皮说,“后面靠真心打动了。”
梁夏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我也不是歧视同性恋,就是怕何野,你也知道,她太苦了。”
“嗯,”祁麟说,“所以我会好好对待她。”
“从我认识她起,她就过的贼辛苦,你真的,你想象不到的那种辛苦。”梁夏说,“我就是怕你俩什么时候分手了,她受不了,你知道吧?她跟她家里关系不好。”
“我们不会分手的。”祁麟认真道。
“就怕分手了……”
“我们不会分手,”祁麟执拗地纠正,“我是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要和她在一起。”
“行吧,事情都发生了,我也只能往好的想。”梁夏说,“你也知道,她在外面没什么朋友。再过一个月我去国外,也陪不了她,反正你多照顾她一点。”
“嗯。”祁麟有种在托付终身的感觉。
“还有,把她电话号码发给我。”梁夏骂骂咧咧,“妈的,换手机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她被你骗去缅甸了呢。”
第149章 “好奇怪啊,你喜欢女生,那还喜欢男生吗?”
五月七日,周日,晴,距离高考30天。
下星期模考,希望考个好成绩。
妈妈又叫我考教师,天天说天天说,真烦,现在教师那么卷,也不想想我这点分怎么考的上。
昨天写了两张卷子,没及格,但难度高,四舍五入一下也算进步了。
压力好大,晚上都不敢睡觉,感觉一睡觉别人就超过我了【沮丧】
但不睡觉上课又困,没精神,唉
麒麟送了我一个mp3,恐龙的,可爱【爱心】
和她吵架了
烦
……
竟然怀疑是我告的密,是不是玩游戏玩傻了,脑子有泡?竟然怀疑我?!
刚下楼碰见我,不哄我一下?!
主动跟我说句话有那么难吗?有、那、么、难、吗!
我明明那么好、哄!
再给她三天时间,算了,还要考试,五天,五天后她再不主动找我——绝交【怒m怒】
【叶迟迟日记】
-
“你跟叶迟迟,”何野嗦了口面,辣味在口中迸发,辣的她直冒汗,“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祁麟一勺一勺舀汤喝,垂眼看着碗里不断出现的波澜。
“你俩不对劲。”何野用审视的目光对着祁麟来回扫,“刚见面一句话都没说,我瞎了才看不出来。”
祁麟对着她装糊涂:“有吗?没看见她。”
何野满脸“不相信”,没再追问下去。
祁麟失了胃口,搁下筷子问:“等会去超市逛逛?”
“要去补课,等补完课差不多晚自习了。”何野抽了张纸擦嘴,餐厅的纸质量很差,没擦几下糊一嘴纸屑。
祁麟从自带的纸巾重新抽出一张给她:“我送你去。”
何野随手抹掉嘴边的纸屑,摆摆手:“不用,没多远。”
“那行,”祁麟把没用完的纸巾揣进兜,“你补完课来找我吧,一块回学校。”
在超市门口分开,何野轻车熟路去了唐心悦家。
一进门唐妈妈就坐在大厅玩手机,奇怪的是以前都要来迎接她,今天看她的眼神却带着点防备。
她喊了声“阿姨好”。
唐妈妈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小何老师来了,悦悦最近成绩高了不少,都是小何老师的功劳。”
何野很讨厌这种虚假的客套,她不明白唐妈妈为什么突然这样,匆匆上了楼:“她基础本来也不差,阿姨我先上去了。”
何野能感受到唐妈妈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直到走上楼梯拐角,这种注视感才消失了。
她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唐心悦正翘着二郎腿躺床上打游戏。
她踢开脚边的易拉罐,易拉罐咕噜咕噜滚到桌子底下:“是等你打完这一把还是挂机?”
“马上好,”唐心悦紧紧盯着屏幕坐起身,“上啊!”
何野拖了条椅子坐下,“我就没见你赢过。”
“那是因为碰见的都是猪队友。”唐心悦一摔平板,郁闷地看着她,“我发现每次你一来我就输,你是不是有魔法?”
“有没有魔法我不知道,不过你妈妈说你成绩高了,”何野胳膊撑在椅背上,支起下巴,“不知道这算不算魔法。”
“好吧,我承认你教的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效果。”唐心悦跳下床,趿拉上拖鞋,“当然主要还是我聪明,不然牛顿来了也没用。”
何野转了转椅子,滑到书桌旁:“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外号叫牛顿?”
“你可别往你脸上贴金了。”唐心悦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和卷子。
她让唐心悦专门做了本错题本,能很快总结出每个板块的薄弱点。
高二题型无非就那几个,偶尔来个脑筋急转弯,何野应付的游刃有余。
唐心悦确实够聪明,有些题目她讲一两遍就懂了里面融会贯通的东西,教起来也不费劲。
太阳移到西边,投进房间的阳光隐约透出橘色调。
正讲的投入时,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唐心悦当即皱眉,也不管刚衔接起来的思路,摔了笔喊道:“妈,你又不敲门!”
“写题渴了吧?我俩切了点水果。”唐妈妈托着一盘切成小块的梨,环视了一圈杂乱无章的房间,“吃点儿再学。”
唐妈妈强硬的把梨放在她们之间。
这情况让何野没想到,之前补过那么多次课,这还是第一次被打扰。
为了显得不那么呆,她还是道了声谢谢。
“没事儿,你们继续,继续。”唐妈妈又退出了房间。
“烦死了,进我屋跟进商场一样来去自如。”唐心悦捏着牙签吃了块梨,“一点空间都没有。”
何野重新看了遍题目,打算再讲一遍:“下次锁门就行了。”
“锁被卸了。”唐心悦似乎觉得很丢人,重重锤着桌子,“谁家小孩因为想要有点隐私锁门,他妈把锁给卸了?也就我妈这么奇葩。”
何野没经历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转移注意力:“继续吧。”
“歇会儿。”唐心悦伸了伸腰,侧目看向何野,“我们聊聊别的,聊点八卦。”
“你学校又有什么八卦。”何野也叉了块梨吃。
“不是我学校的,是你。我第一见你,就觉得你长挺好看的。”唐心怡挺直了腰,正眼扫视她,“就是看谁都瞧不起,特讨厌。”
“这话不应该是形容你吗?”何野放下牙签。
“你就像这根牙签,是尖锐的。”唐心悦捏着牙签举到两人之间,拇指压在上端,中间却有了裂缝,“但背面看不出来,只有凸起的倒刺。”
还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她,何野看了眼书柜上一墙的书,觉得很有意思:“不愧看了那么多小说,说话都这么有内涵。”
唐心悦手上一松,牙签掉在地上,她抓住椅子的扶手,身体前倾:“欸,你看祁麟也是这种眼神吗?无所谓又瞧不起人的那种眼神。”
“你说呢。”何野不自在地转动椅子退开。
“应该不一样吧。”唐心悦笑了,“你说,跟女生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何野扬起的嘴角一瞬间僵住了。
“好奇怪啊,喜欢女生,那还喜欢男生吗?”
不知道是不是何野的错觉,唐心悦说话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嘴巴放慢了似的一张一合,一字一顿极度清晰。
“还是说,只要是个女生你都喜欢?”
何野很快回神,脸色骤然冷下来:“你是不是有病?”
唐心悦抵着地板往后挪,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刺啦”。
“你这样回答我能变相认为你默认了吗?”唐心悦不嫌事大地继续问,“我就想知道跟女生接吻是什么感觉,和男生接吻有区别吗?你为什么不喜欢男生而喜欢女生?”
“有没人人告诉你,你情商真的很低?”何野讥讽一笑,“还有,你谁?关你屁事。”
“拜托,我好歹是你的……雇主?问问又不少块肉。”
“你妈妈不尊重你的隐私,这句话在你身上完美体现出来了。”何野拿起手机站起来,“就你这样毫无边界感的人,也就只配考那么点分。”
“我好歹全校前十!”唐心悦跳脚地瞪她。
“我说了,你也就只配你那学校的前十,搁我这,你不够格。”何野拉开门,余光瞟了房间里的女孩一眼,“还有,我不教了,爱考几分考几分。”
门重重关上。
老年机质量果然很好,使劲捏也一点事没有。
何野憋着一股气下楼,看见了唐妈妈不那么真诚的陪笑。
心中恍然大悟。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不那么失礼,在唐妈妈开口前抢先一步说:“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补课。”
唐妈妈呐呐地点头。
“今天上了一个半小时,你给我一小时的费用算了,现金。”何野说,“多的时长算我送她。”
唐妈妈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皱巴巴的纸钱,数出六七张纸币,还拿了五个硬币凑数。
何野看也没看揣进兜里,离开了这里。
意外多出一个多小时,她不知道该去哪。
心里很乱,刚刚对唐心悦发的那一通一点实质性的作用都没有,骂过之后还是很无力。
直觉告诉她,她和祁麟的关系受到了某些不可控因素。
连唐心悦都知道。
她摸到兜里的老年机,突然想起劳动节祁麟让她删软件。
为什么删软件?
为什么换老年机。
她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一跳。
……不会吧。
-
“妮儿,我要买牙膏,牙膏在哪儿?”
祁麟清点着购物架上的货物,听闻手往左边的楼梯一指:“奶奶,牙膏在一楼。”
“哦,奶眼神不好。”奶奶笑呵呵地说,“找不着。”
祁麟把清单给了负责二楼货物的王姐,带奶奶下楼找牙膏。
找完牙膏,王姐又叫她去仓库,祁麟又跑去了仓库。
她找到仓库清单,熟练地清点货物。
一遍又一遍地核对,说到底挺无聊的。
从小学起,她就帮着超市干活,刚开始觉得好玩儿,逐渐枯燥无味,以及现在可以说是麻木。
货有没有漏,差多少,要进多少货,记得一清二楚。
就算推脱也用,没办法,这是她的责任。
手机铃声在空旷的环境下很突兀,有淡淡的回音。
她接通电话:“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很嘈杂,不间断地敲击键盘,骂人的脏话,随着女孩子的嗓音一瞬间涌入听筒。
“祁麟……”何野说,“我是不是妨碍到你了?”
“怎么会呢,”祁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回了一句。
她扔掉清单,快步朝出口走:“你在哪?”
“网吧,”何野无精打采地回答,“你家超市旁边那一家。”
“我去找你,你别乱动,”祁麟干脆小跑起来,“等我。”
“我都知道了,”何野丧丧地叹口气,“怎么就被拍到了。”
第150章 “你他妈说谁装?”何野说,“问你话呢,谁装?!”
农村的网吧,不论在哪好像都逃不过三个字:脏、呛、暗。
祁麟掀开帘子,一股劣质烟味混着热腾腾的泡面味,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味道钻入鼻腔,激地人眼眶泛红。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快速扫过一排排机号。
幽暗的光照在一张张干瘦的脸上,映出麻木的神色和手边不知过了多久的泡面。
她粗略扫过一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里。
女孩子只是简简单单地趴在胳膊上,手边挨着她送的老年机,在嘈杂的环境中,祁麟却从弯曲的背脊感觉到一丝沮丧。
她顶着压力,一安排好俱乐部的事情就马不停蹄赶回来,换手机,惹叶迟迟生气,没想到还是知道了。
之前做的一切白费了,老天并不想让她们好过。
祁麟会本着好玩的心情停在路边算命,但从不相信命运,却这一瞬间心里发慌,有种被命运击中的感觉。
她把手放在女孩子的肩上,轻轻握了一下,清晰地摸到了突出的骨头。
祁麟轻声说:“先回去吧。”
何野慢慢抬起头,胳膊碰到了鼠标,屏幕亮起,照出她布满血丝的眼睛。
界面还停留在评论上,祁麟握住鼠标,叉掉之前余光不免还是看到了一些评论。
她松下肩膀,有点儿疲惫。
“我当时真没想到,对不起。”何野按了按眼睛,长时间看屏幕的干涩稍微缓解了一点。
“不关你的事。”祁麟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网上更新速度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何野没说话,不知道是默认还是无声反驳。
“还早,我们去打水漂吧,就过年带你去的那个湖。”
过了变声期,祁麟明亮的嗓音有点沉,听着让人很心安:“冰化了,都是活水,还长了很多花,很好看的。”
重新回到阳光下,明明只待了不到一小时,何野有种隔了很久的恍惚感,她不适地抬手挡住眼睛。
透过指缝,她看见光圈套住另一个光圈,正中间是熠熠生辉的太阳。
阳光倾泻而下,洒在碧绿的湖面上,风一吹波光粼粼。
一块圆润的石头砸进水中,溅起水花,泛起波澜,另一块石头紧跟其后,在水面上轻巧地跳了几下。
祁麟说的没错,沿着湖周围长了很多不知名的花和草,时不时还有探头吸氧的鱼。
如果只是平时出来玩,何野很乐意一块欣赏美景。
现实不允许她这么惬意。
她捏着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打在湖面上。
祁麟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水漂,偶尔的鸟鸣并不算安静,她们之间却出奇的沉默。
何野扔掉狗尾巴草,率先开口说:“有影响到你吗?”
祁麟弯腰又捡了块石头,随手甩出去:“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你回来,是真高考还是因为这件事?”何野看着越飘越远的狗尾巴草,“……应该是这件事吧,肯定有影响,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回来。”
她朝湖里扔了块石头,噗地沉入水底,惊的那片鱼儿乱窜:“天天看那些私信,是不是很难受?”
“你也不看看我心理素质多强大,”祁麟笑笑,“老早就习惯了,这些只是小儿科。”
何野吐出口气,指尖划过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缓缓靠近祁麟,小心翼翼将头放在肩上,却又不敢太用力。
她们互相依偎着,在转瞬即逝的春天,相互靠近。
“祁麟,”何野抬起湿漉漉的手,捻干了指尖的水珠,“我们能在一起吗?”
祁麟缓缓握住她的手,越收越紧,捏得她指节疼。
祁麟说:“一定可以的。”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多长啊。
何野想。
她经历了那么多,苟延残喘那么多年,才仅仅过了十几二十年。
她还要再继续苟延残喘下一个二十年、四十年吗?
何野不知道,她闭了闭眼,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高考完,一切真的会变好吗?
—
“诚信考试,杜绝舞弊!离高考没几天了,希望大家能答出自己最真实的水平,现在抄高考还能抄的到吗?这一点我们就要向何野同学学习,不光学习能力强,还能自律,有时候午休都在看书刷题……”
教室里无一例外发出玩味的嗤笑,在角落交头接耳地讨论。
监考老师不明所以,拿起戒尺在讲台上使劲拍了拍:“安静!听校长讲话!”
“学什么……”平均分最差的一间考场,考生的胆子也是最大的,他毫不避讳地扬声道,“学谈恋爱吗?”
一些知情人爆发出轰鸣的笑声,老师连连高喊也压不下去。
一件与别人无关紧要的事情成为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的饭后谈资,尤其对象是差生眼中嗤之以鼻的学霸,犹如火上浇油,愈演愈烈。
要怎样去平息一场这样的盛宴?
那必然是用另一场盛宴来压住这一场盛宴。
—
何野愈发沉默。
她在一中也很沉默,不过那种沉默是有朝气的,她知道那些是谣言,行的端坐的正,她会反击,她不怕。
但现在不一样。
所有人讨论的事她确实做了,所有的恶意都来自于眼神、来自于背后的窃窃私语,等她回头一看,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太多了,多到数不清,多到让她误以为是幻觉。
……她还拖累了祁麟。
她只好默默承受,通过一遍遍刷题来麻痹自己,逃离现实。
字迹在纸上晕开,何野不敢抬头,任由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她的名字。
“何野又是第一,大家要好好向她学习……”
“没有人会吗?何野你来回答一下……”
“好,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就算没考好也不打紧,何野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仿佛耳朵里灌了水,声音忽远忽近,混乱不清。
一只手按住手里的笔,笔尖在卷子上划出一条鲜红的长横。
写了这么久,她竟然一点没反应过来用的是红笔。
“别写了,”祁麟是她混沌中唯一清晰的声音,“跟我来一趟。”
何野撒手,红笔滚到地上,被马萍捡了起来。
异样的眼光又涌了过来,放了慢镜头似的,她清楚看见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何野移开视线,挣脱开祁麟的手,下意识想避嫌。
祁麟回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操场太显眼,不适合去,祁麟便带她去了另一条修了竹林的小路。
有竹子挡着,身处高楼的人并不能看见竹林下的场景,她们却能听见竹外的吵嚷。
“刚老师叫你好几遍,怎么不回她?”祁麟放轻语气问。
何野如实回答:“没听见。”
“反正你在这复习不好,干脆直接请假去我家自学,别来了。”
“那你的直播吗?”
“直播哪能跟高考比,先放一放,我跟陈青霞打好招呼,直接搬去就行。”祁麟略微弯腰与她平视,“阿野,走吧,会影响心态的。”
何野看着眸子里反射出的自己。
她最近好像确实出现问题了。
不确定是不是幻听、注意力不集中、好久没有过的失眠……有的没的都来了。
何野想了想,点点头:“好。”
“行,那我等会就去跟陈青霞说一声,等到时候直接来拿准考证去考。”祁麟肉眼可见地开心了,“早晚饭也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
映出她的那双眸子弯了弯,何野心情好了一点,勾起嘴角跟着一块笑:“还有二十六天。”
“对,二十六天,”祁麟鼓了鼓劲,“加油!”
心理暗示有时也有些成效。
何野感觉那么糟了。
她们一前一后往回走,一路上很多人下楼狂奔,大呼小叫地绕操场跑。
何野以为又是校长想出来的解压方式,为了体现自己心情好了,放慢脚步跟祁麟并肩说:“我们也去跑跑?”
“之前拉着你跑都不跑,现在这么积极?”祁麟说。
“那还是算了吧,”何野说,“从你去了北京之后,跑的最多就是从教学楼到食堂……”
“你怎么还在这呢?”程一水跳下阶梯,没站稳差点扭了脚。
祁麟扶了他一把:“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女生宿舍呀!”程一水站直了身子喊,“叶迟迟跳楼了!校长陈青霞都过去了!你还不赶紧去劝劝!”
何野第一反应是:叶迟迟,跳楼?
不应该啊,她看着挺乐观,怎么会跳楼呢?
她看了眼祁麟,对方也没反应过来,显然并没想到新闻上的案例会出现在叶迟迟身上。
“快点儿吧!已经到白热化阶段了,我屁股还没擦干净赶紧跑下来,前半部分都没来得及看。”程一水绕着操场跑进去女生宿舍的小道,一溜烟就没影了。
祁麟二话没说追了上去。
她跑不过祁麟,只能慢慢追,肚子灌了冷气,扯着肠子生疼。
越靠近女生宿舍人越多,平常不让进男生,这时宿管阿姨也管不了那么多,楼下男男女女都有,眯起眼顶着太阳抬头望。
女生宿舍楼楼顶的平台上果然背对他们站着位女生,从背影上看,是叶迟迟不会错。
祁麟扒拉开人群,躲过老师们的人肉防线,三两步跨上楼梯。
嘈杂的说话声吵得她脑仁发涨,何野挤到第一排也想趁老师不注意冲上楼,奈何经过刚祁麟这么一折腾,老师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只能仰头观望。
平常没觉得六楼多高,只觉得爬楼梯很累,突然这么一望,竟然比学校所有树都高。
叶迟迟坐在边缘,身影纤细渺小,稍不留神就会摔下楼。
那是祁麟去北京前一晚,她们喝酒聊天的位置。
“吓唬谁呢,跳啊!”有人在身后无所忌惮地喊,“站半小时了还不跳,肯定装的!”
“就这破学校还会有压力,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哈哈哈——”
“她中考能有这觉悟,也不至于在我们学校——早考一中去了!”
笑声在喧嚣中不算突出,依旧尖锐刺耳。
所有人都兴奋地看着高中生涯为数不多的变故,放肆地喊着不经大脑思考的话。只有少数老师还保留理智,尽自己所能疏散人群,提醒同学们不要吵不要喊。
像极了另一场派对狂欢。
何野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外站着的张淼和谭帅帅,以及两人各自的小跟班们。
他们全神贯注地讨论,显然没注意一道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巡视。
“叶迟迟真丢人丢国外去了!”
何野往外挤,空缺的位置又很快被蠕动的人们填满。
她走到谭帅帅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谭帅帅心里发怵,但看到她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又充满了底气:“看屁!你以为你好到哪去,死同性恋。”
会叫的狗不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