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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死吧!”

*

唐舒回头看了眼身后打闹的庄晓菲和庄大成,扬起脸对沈越打趣道:“大成跟他姐姐感情还挺好的。”

其实庄晓菲还挺逗的,每次她去粮油铺,庄晓菲都会偷偷在角落打量她,但是又不敢正面跟她刚。

沈越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问:“你哪里看出他们感情好了?我几乎天天都见过他们打架,从小打到大,就没有感情好的时候。”

他是跟庄大成两姐弟一起长大的,庄晓菲嫌弃自家弟弟蠢钝如猪,卖东西经常算错钱。

而庄大成嫌弃他姐凶如猛兽,还骗他的零花钱去买四大天王的专辑。

两人就没有感情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干架。

不过唐舒却笑了笑说:“打闹不一定就是感情不好,也有可能只是两人的相处方式不一样而已。”

“你看你跟大成,也不是打打闹闹,你俩的感情不就很好吗?”

沈越对此嗤之以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庄大成好了?”

“还不好吗?”唐舒细数了一下最近他们的事情,几乎本都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不过在沈越的眼里,庄大成每次去他们家都是蹭吃蹭喝来的,人家帮忙洗碗收拾厨房就给直接忽略掉。

不过说句公道话,要不是跟沈越感情好,谁会天天给他们送东西?

有时候送几个鸡蛋,有时候送半斤糖,一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庄大成都有求必应。

沈越虽然嘴里很嫌弃庄大成,不过每到他们店铺要卸货什么的,也会过去帮帮忙。

唐舒看着沈越那俊美的侧脸,意味深长道:“有时候是要看细节,而不是表面的。”

“……”

沈越把头转到一边,不是太认同她的话。

但是莫名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唐舒看到他的衣服破了线,便拿着针线给他一针一线缝好。

那一刻,他好像有什么地方被针刺中了一样。

麻麻的。

*

等到晚上洗完澡之后,沈越把今天赚到的钱全放在桌面上,皱巴巴的一大堆。

唐舒习惯了,便一张一张叠好,数了两遍,最后才在账本上记了个数。

沈越刚刚洗完澡出来,随手往后脑拨弄了一下头发,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唐舒身旁。

暖暖的黄灯照在两人身上,增添了几分朦胧感,他把毛巾往椅子后背一搭,问:“我们现在有多少钱?”

沈越接手包子摊有大半个月了,不过他从没有问过赚多少钱。

每天拿着一堆皱巴巴的钱币回来,直接丢给唐舒来整理,记账也是唐舒,他好像从不关心收入和支出。

不过既然他问了,唐舒就直接给他说了一个数,“一千八百三十左右。”

之前沈越出去了几天,拿回来了八百块,那个钱一直没动。

沈越往唐舒的本子上扫了两眼,“之前家里的五百呢?算在里面了吗?”

唐舒想起那五百块,心虚地点了点头:“算了。”

那五百块其实是沈越藏起来的,他大概已经翻过,知道那笔钱让她给拿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提起过,唐舒也就没说。

就在唐舒想要为之前的行为解释一下的时候,就听到了沈越说:“应该够钱的,我们到时候去市里面最好的医院。”

对上唐舒那充满了疑惑的眼神,沈越便轻勾了下唇,解释说:“镇医院我不放心,保险一点,我们去市里面好点的医院,那边环境也好。”

唐舒想起了沈越朋友的儿子,知道他是介意之前那个事情,便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市医院。”

想了想,唐舒又出声安慰道:“要是顺产的话,应该不用花什么钱的。”

一千多块,其实也不少了。

男人面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你要是怕疼的话,也可以开刀,那个会上麻药,感觉不到痛。”

唐舒虽然也想感动,但是一想到这个年代的剖腹产创伤口比较大,缝线之后那疤痕弯弯扭扭的,像是蜈蚣一样,便摇头:“看医生怎么说吧。”

说得开刀麻药之后就不会痛似的,该痛还是得痛。

熄灯后,两人躺在了床上。

天气已经有夏天的感觉,唐舒感觉到一阵阵闷热感涌上来,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

“天气好的话,你把孩子的衣服多洗两遍吧,顺便把现在的床单被子蚊帐都洗一洗。”

之前天气时好时坏,被子就洗过一次,到时候还得再洗一遍才能用,新生儿皮肤稚嫩,容易起疹子,洗洗晒晒减少一点尘螨,可以减少过敏症状。

黑暗中,沈越“嗯”了一声,“明天洗。”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迷迷糊糊之际,沈越突然轻声问:“你怕不怕?”

唐舒愣了愣,好几秒才明白沈越说的怕是指生孩子这事,便翻了个身,面对向他那边,说:“怕。”

无缘无故成了一个孕妇,放在谁身上都得崩溃。

她也不例外。

沈越侧过脸,想要把她的样子看清晰点,但唐舒上两个星期才挂上了窗帘,此刻房间安静得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他在昏暗中摸索到女人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怕的话,我陪着你。”

唐舒在黑暗中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19章

接下来的日子, 唐舒看似每天待在家里待产。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天都在为小说投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一个文章的开头就来回改了四五次。

她打算在孩子出生之前, 把所有稿件全寄出去, 哪怕有一篇被征用了,也可以多一份收入。

今天沈越早早回家, 本打算跟唐舒整理一下孩子的衣物。

一进门就看到唐舒坐在客厅的饭桌上埋头写写写, 他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算账,便慢慢走了过去。

平时他回家的时候,唐舒一般都已经起床了,不是在厨房忙活,就是在院子那张躺椅上看书,或者是门口散步, 一边跟人聊聊天,一边等他回家。

等他凑近一看, 才发现那薄薄的原稿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唐舒的字写得很漂亮, 但是后面可能有点着急, 变得有点潦草。

但不难看出来,唐舒的这手字, 肯定是有练过的。

他知道唐舒最近看了很多书, 客厅的柜子天天都堆放着一叠书, 有时候他想帮忙收拾一下,她就说先放着,还没看完。

没想到唐舒居然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那稿件的抬头字体比较大,清晰明了写着几个大字:《大唐第一女刺客》。

“终于写出来了!”唐舒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把手里的笔放下后,直接伸了个懒腰。

好一会才看到沈越抱着手臂,挨着一旁的墙壁,专注地看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唐舒拿过一个早上洗干净的杯子,从铝制茶壶倒了半杯水递给他:“我怎么没听到声音?你回来多久了?”

沈越接过唐舒手里那杯水,然后放到了她的嘴边,轻轻笑了下:“刚刚进来的时候喊你了,你自己写得太入神,都不知道。”

唐舒愣怔地张了张嘴,就着沈越递到了嘴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忍不住笑了:“是吗?我真的没听见。”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入神,连家里进来人都不知道了。

幸好不是别人!

沈越看她喝了两口,便直接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口气喝掉,放下杯子才问:“你打算写小说?”

“闲着没事,随便写写。”唐舒把桌子上放得乱糟糟的稿件收拾整齐,补充了句:“写完投去出版社,看看能不能挣点钱。”

仅仅靠卖包子肯定赚不了多少钱,反正她现在也干不了粗活,这种写写画画的工作还挺适合。

要是被拒稿也没事,就当是消磨下时间好了,再不济她买点颜料回来,帮人家画插画!

沈越语气平淡地“噢”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看着笑了笑:“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

“你不累吗?”

最近沈越都是凌晨四点多就起来了,有时候下午还去车站卖点煎饼,唐舒就是看着他忙进忙出,也觉得累。

“累啊。”沈越直言说了一句,不过接着又笑了笑:“不过你做的菜没有我做的好吃,还是我来做吧。”

唐舒一听,站了起来狠狠掐着他的手臂,捏了一下,咬牙切齿说道:“你做得那么好吃,以后都让你来做。”

“我不做了!”

不过沈越这话也不假,虽然他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但每次烧的肉都香喷喷的。

相比之下,唐舒确实没有他那么会做菜,要不是心疼他早上起那么早,她也不会动手!

“行啊,以后我来做。”沈越眉眼挑了挑,直接牵着唐舒的手腕,往厨房走去。

唐舒哭笑不得,跟在沈越身后走进厨房,“不是说你来做吗?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说话间,沈越已经从院子拉过一张椅子,放到了唐舒跟前,示意她坐下。

“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沈越说这话时,没有半点的不不自然,直接就拿过今天早上大成送过来的一块黄牛肉,切成薄片。

唐舒翻了个白眼,“什么癖好你这是?!难不成还得看着你,才能做出来吗?”

沈越切好了牛肉,就开始切姜片,一会儿之后才说:“你看着我,我比较有成就感。”

“什么歪理?”唐舒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

不过她也坐不住,走过去沈越身边,把篮子里面的豆角给摘了,顺便剥了两颗蒜头,递给切好了姜片的沈越。

两人在厨房忙碌着,门外传来了咚咚两声响,虎子寻着声音走到了厨房,把手里的长豆角放到了他们案板上:“哥,嫂子,这是我妈让我拿过来的。”

沈越待在家都一个多月了,虎子没有像一开始那么怕沈越,早上还会跟着沈越出摊,一起卖包子。

沈越仗义气,虎子帮他卖包子,他就帮虎子打游戏机,赢了一大堆公仔回来。有时候趁唐舒不盯着,连作业都帮虎子做了,所以虎子越来越喜欢他!

只是被唐舒狠狠修理了一顿,后来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背着她偷偷来。

唐舒看虎子伸长了脖子,那样子似乎是想看他们今天吃什么,便说:“虎子你中午在我们这边吃吧,你哥做红烧牛肉。”

“不了不了,我爸等会回来,我得在家里吃。”虎子摇了摇头,不过内心是想要在唐舒他们家吃的。

但是他爸爸两三个月才会回家一次,还是在家里吃好了。

“你爸爸要回来啦?那要跟叔叔一起吃饭,他回来一次也不容易。”

唐舒还没见过虎子他爸,之前搬进来沈越这边的时候,虎子他爸就去外地跑货运,原主那时候跟刘婶也没有打交道,即便后来虎子爸偶尔会回来一次,但她都没有碰见过。

虎子点点头:“知道了嫂子,那我先回去。”

唐舒叫住他:“虎子,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喜欢吃什么糕点?”

刘婶帮了他们那么多,唐舒也想跟他们家打好关系,哪怕以后要去别的地方工作赚钱也好,这里毕竟还是沈越的家乡,以后这房子还得拜托人看管一下。

而且刘婶平时对他们也很照顾,除了水果鲜肉,那些瓜果蔬菜他们几乎都没买过,都是刘婶拿过来的。

虎子微微愣了愣,“我爸每次回家来都喜欢喝酒,每回都让我妈给他炒花生米,炸小鱼干,其他好像没特别喜欢。”

得了答案之后,唐舒就让虎子先回去。

两人吃过了饭之后,唐舒也没打算睡午觉,而是把沈越从村里面买的花生翻找出来,准备炒点花生米,再炸点小鱼干送过去隔壁。

沈越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唐舒忙进忙出,便好奇地问:“你还打算给虎子爸做吃的?”

“对啊。”唐舒便笑了笑说:“刘婶帮了我们这么多,肯定要好好打关系,你不懂。”

沈越二话不说夺过唐舒手里的花生,语气有点无奈:“我是不懂你的弯弯扭扭,我只知道我现在有点累了,你先陪我睡一会。”

唐舒没好气地看着他,伸手要去抢,开口:“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你睡?!不害躁!”

沈越坚决不把东西还给她,手举得高高的,还特地踮起了脚。

男人本来就长得高,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就算唐舒垫高了脚也碰不到一丝一毫。

抢夺无果,唐舒只好放弃,气鼓鼓地跟着他回去房间,上床之后又气呼呼地背着他,贴着墙睡。

沈越从她的身后贴了上去,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搭在她肚子上,酸里酸气说:“你对我都没那么好。”

唐舒:“……”

本来她还挺生气的,被沈越这么一说,居然气不起来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气鬼。

唐舒只好闷闷问他:“我对你哪里不好了?”

平时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沈越每次看到都把活抢过去全干了,能怪谁?

这次轮到沈越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沈越投降:“睡吧,睡醒再说。”

“你可不能睡,你先说,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可别冤枉我啊,不然我要睡不着觉了,睡不着觉肚子里的孩子又该踢我了!”唐舒慢慢地转了个身,看着一脸无奈的男人,故作一脸的委屈,可怜兮兮看着他。

“……”

沈越对上那温柔缱绻的眉眼,答:“没有,你对我很好。”

唐舒满意地笑了笑,故意夸张地道:“就是,我对你最好了,你是孩子她爸,是我的男人,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给你!!”

“……”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沈越点头:“好好好,你对我最好!”

唐舒满意点头:“这样才对,以后可不能乱说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还等你着发大财给我买房买车买钻石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唐舒没忍住,直接拱进被窝里咯咯笑了一顿。

沈越把她拉了出来,揉了揉她有点凌乱的头发,直接把人搂进怀里,低沉道:“赶紧睡,我真的有点困。”

唐舒闻言,睁开眼睛看着沈越,男人的眼底微微发青,眉头轻皱着,闭上眼睛想要睡觉。

只是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有点紧绷,唐舒伸手往他眉骨上轻轻一扫,哄道:“睡吧,我就在这里。”

沈越对她这么好。

那她也试着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

睡醒之后,他们炒了一碟花生,又炸了点麻花和小鱼干,送过去给隔壁。

“婶,听虎子说叔回来了,沈越正好炒了点花生米,又炸了小鱼干,拿一点过来你们尝尝。”

刘婶没有跟唐舒见外,笑了笑:“我正好想要给你叔炸点小鱼干,你这就送来了,谢谢了啊。”

“要不要进来坐坐?”

唐舒摇了摇头:“我跟沈越准备去大成那边坐坐,婶你忙吧。”

唐舒一走,刘叔便从二楼下来,刚刚听到了自家媳妇跟别人说话,便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花生和炸鱼干,问:“刚刚跟谁说话?”

刘婶满脸笑容,把唐舒拿过来的炒花生放进去一个玻璃罐子,说:“沈越他媳妇,小舒她还挺好的,炒了点花生和炸鱼干给我们,平时还帮我们虎子修改作业呢。”

刘叔平时很少在家里,但也算是看着沈越长大的,以前因为老太太的原因还不好说什么,后来沈越辍学到处惹事,就不爱让刘婶去管他的事,便哼了声:“少跟他们来往,沈越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刘婶皱了下眉,反驳:“沈越那孩子之前是不怎么靠谱,不过现在跟小舒在一起之后就懂事多了,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起来做包子,包饺子,煮粽子,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刘叔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扔,嗤笑一声:“哦,虎子说你每天忙活那包子摊,就是跟沈越干的?得了吧你,那小子真要懂事,早他妈南下去打工了,在这破镇子上能有什么出息?”

“那谁家,李红梅那个儿子,就是沈越以前总爱跟他打架那个,叫江恒是吧?人家大学还没毕业,已经找到个外企,听说一个月工资都差不多一千了。”

刘婶一听就不高兴了,一把把碟子扔在了桌子上:“人家小舒都快要生了,沈越才没有出去的,你以为像你?虎子那时候都生了好几天才知道回来!还有那什么江恒有什么了不起的?往后还有几十年呢,谁先发达谁也说不准!”

虽然自家男人跑货运是赚得多,但常年不着家,就连虎子现在上几年级都不知道,哪里有人家沈越那么体贴?

天天给小舒做好吃的不说,衣服也都是他来洗的。

沈越这孩子确实是个顾家的,而且赚钱也是够拼命,自从他接手包子摊之后,每天那些粗活几乎都是他经手,有时候下午还自己推着小推车去车站那边摆卖。

她始终认为沈越是有头脑的,以后肯定有大作为。

刘叔打了个哈欠,拿出早早买回来的头曲,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笑说:“你这话说的,我要是在家里守着你,这个房子也盖不起来,咱们现在还得跟隔壁一样,住砖瓦房呢。我不管你的事,反正你闲着在家也无聊,你爱干就干吧。”

说着,就捏了一条小鱼干扔进嘴里。

刘婶看着刘叔又准备要拿罐子里的花生和炸鱼干,直接伸手抢了回来,“人家小舒是做给虎子吃的,你不准吃!”

“……”刘叔一脸懵逼,“拿来,那炸鱼干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刘婶一听,直接黑脸了,更不想给他:“长舌公,你一个大男人背地里叽叽歪歪,你有脸吃人家做的东西!”

刘叔咂咂嘴,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

*

到了五月底,唐舒将这段时间攒到的几万字稿子,全部重新誊抄一遍,确保没有错字,而且字体工整漂亮,再用信封装起来,准备拿到邮局寄出去。

邮局离他们家有点远,投稿的事情本来想要让沈越帮忙,不过恰好碰上了庄大成的店铺到货了,要帮他卸完货再过去邮局。

沈越跟庄大成卸完货之后,就拿着唐舒那几封塞满了稿子的信件,骑摩托车往邮局去了。

唐舒坐在一旁等沈越,也没什么事做,就开始翻庄大成的小说。

不过这几本她都看过了,便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庄晓菲,看她手里那本是《意林》,便笑了笑。

唐舒轻轻呼唤道:“菲菲……”

庄晓菲猛地抬头,看着唐舒那眼神从惊恐到疑惑,再从疑惑到嫌弃,最后皱着眉头喊道:“你叫谁菲菲呢你!”

唐舒看着她那精彩至极的表情,笑得更灿烂了:“叫你啊,菲菲。”

“你你你……”庄晓菲一张脸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居然红了起来,怒吼道:“你不准这么叫,恶心死了!”

唐舒觉得她还挺有意思,忍不住逗她:“哪里恶心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菲菲多好听!”

庄晓菲一张脸直接红成了大苹果,指着唐舒你你你,你了好几声都没说出话来。

最后就扔下了一句:“懒得理你!”

唐舒不要跟她闹了,直接问:“菲菲,能不能借你的书给我看看?”

“不借。”庄晓菲抬头打量了一眼唐舒,才短短两个月,居然觉得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那思思缩缩的鹌鹑样已经没有了,脸上洋溢着大方明媚的笑容,那皮肤还白得发光一样。

唐舒笑了笑:“好吧,不借就不借,你也不用生气,我又不会强迫你。”

说完,唐舒就走了过去庄大成那VCD机旁边,换上了一张张学友的专辑,打算听听歌。

庄晓菲又不乐意了,咬了咬唇,看唐舒是真的一点都没想继续讨好她,直接开口:“你就不会多问两遍吗?”

她又不是真的不肯借给她!

唐舒:“……”

“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我尊重你。”

唐舒笑了笑,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想分享给我看看,我也很乐意接受。”

庄晓菲一脸的震惊,气得跺了跺脚:“你爱看不看,我才不理你!”

说完,直接把手上的书,扔到了唐舒面前的茶几。

庄晓菲傲娇地叮嘱道:“不准弄坏了,不然要你赔!”

正当她得意洋洋等着唐舒的道谢时,就看到了对方皱起了眉头,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

庄晓菲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声说道:“唐舒,你别给我装啊,我可没碰到你啊!”

唐舒一手扶着开始隐隐作痛的肚子,一手朝着庄晓菲的方向伸了伸:“我……我好像要生了。”

庄晓菲一张小脸从红到白,只用了一秒钟。

“你你你,你别骗我,我才不会信你的话!”

她看着唐舒那张小脸,试图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在演戏,但只看到了唐舒那眉越皱越紧。

唐舒感觉到肚子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要咬住了唇瓣,下意识想要找的沈越的身影,可是这里就只有庄晓菲一个。

“菲菲,你帮、你帮我,找沈越。”说话之间,肚子又痛了起来,唐舒只得扶着边上的桌子:“快、快让他……回来!”

庄晓菲一下子慌了,顾不得刚刚还吵着架,直接走过去扶着唐舒的身体,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你别动啊,我立刻叫沈越回来,你坐着不要动。”

“唐舒,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真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激动啊,你挺住,我立刻、我立刻就让沈越回来!”

唐舒觉得阵痛过去了,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我不激动,你快去!”

庄晓菲一个大姑娘,什么都没经历过,突然遇到这种事,急得手忙脚乱的,直接冲到了电话机旁边,可是下一秒自己又懵了,沈越什么号码?!

妈的,他们不是去了邮局吗?

“妈,妈——你在不在?”庄晓菲喊了两声,才记起她妈今天回去村里了!

然后又急急忙忙回去唐舒那边,见她又咬着唇,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说:“唐舒,你忍着啊,你可千万别在我这里生啊,我什么都不会的,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糟了糟了,大成和沈越骑车去了邮局,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我现在是不是要烧水?是不是还得准备剪刀?”

唐舒保持着深呼吸,“你别急,那些都不用你准备,你陪着我就行了。”

唐舒没感觉到自己羊水破,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儿,而且刘婶之前也跟她说过,第一胎一般会久一点。

庄晓菲急得要跳脚了:“我怎么陪你?我没有经验啊!!”

唐舒被她气笑了,连痛楚也减半,说:“不用,你平静一点,我只是刚刚才开始痛,没有那么快的。”

庄晓菲见她脸色有点苍白,便抓住了她的手,说:“好好好,我陪着你啊,你可千万别乱动,沈越他们出去那么久,应该快回来的了。妈的,男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关键时刻都跑哪去了!”

唐舒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吃痛地“嘶”了一声,“帮我打个电话给刘婶,让她帮我把孩子用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他们准备了很多的东西,因为怕生得突然,所以就把东西整理在一起,顺便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一条刘婶,让她要是有突发情况就帮帮忙。

还以为会不用麻烦她,没想到还是要刘婶帮这个忙。

庄晓菲的语速飞快,点点头:“好好好,你躺着啊,别乱动,我现在就去打,你别激动啊,深呼吸——”  庄晓菲刚刚打完了电话,沈越和庄大成便开着摩托车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小宝宝的帽子。

不过沈越一停好了车就感觉到不对劲,直接跑着往唐舒身边跑过来,问:“是不是要生了?”

唐舒看到男人回来了,直接松了一大口气,“对,刚刚突然开始肚子痛,刘婶等会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就一起——”

“嘶”一声,唐舒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别动,乖乖躺着,把事情交给我。”沈越随后拿了个靠枕过来,轻轻地垫到了唐舒的后背,拇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下,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的,有我在。”

唐舒点头,看着他:“我现在还不是很疼,你先去准备。”

听说起码要开到九指十指才能生,这个过程估计会很漫长。

沈越直接把小宝宝帽子塞进了裤兜里,转过身对庄大成说:“大成,准备车,你嫂子要生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庄大成家里有台面包车,早就说好了到时候送唐舒到医院去,一听沈越这话,直接把手里没吃完的棒棒冰丢到垃圾桶去,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迹,说:“我现在去拿钥匙,有没有钱?我这里还有三百,不够的话,先拿去。”

沈越点了点头:“有的,你快去准备。”

虽然沈越是这么说,不过庄大成去拿钥匙的时候,还是把抽屉那三百多块钱一把抓了起来,塞进裤兜里。

没多久,刘叔那台大货车也开过来了,原来是刘婶帮忙拿了待产的大包小包,急急忙忙赶过来。

刘婶快步走上前去,便看到了唐舒脸色苍白地躺在一张躺椅上,那圆滚滚的肚子好像个大西瓜一样,要不是她也怀过孕,也差点乱了阵脚。

“小舒,没事,我们都在呢,你现在怎么样了?”

唐舒摇了摇头:“羊水还没穿,刚刚开始有点痛。”

“那就好,我们现在赶紧过去医院,你刘叔开了车出来,东西都在那车上,我们一起过去。”刘婶正要扶着唐舒站起来,结果沈越从身后过来,直接弯下腰,打横把人给抱在了怀里。

沈越边走边说:“婶,大成这边有车,已经准备好了。你跟叔先回去,这几天你先休息一下,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帮我晒一下被子。”

生孩子之后住院还得几天,家里没个人也不方便。

“好好好,那我帮你把家里面的东西收拾收拾,你们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刘婶跟在一旁,帮着沈越把唐舒抱上去面包车里,然后关上门。

刘婶看他们都上了车,便说:“小心开车,不着急的,在车上兑点葡萄糖水给小舒喝点,我都放在里面了。”

庄大成坐上了驾驶位,应道:“好的婶,我们知道了。”

“东西全拿过来这边没有?我都放你叔的车上了。”刘婶看着唐舒那苍白的脸色,也想跟着一块去,这一辆车里面都没一个有经验的,可要怎么办哦?

庄晓菲点了点头,也爬上了车子里,说:“婶子,我都拿好了。”

几个人一起行动,庄晓菲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手脚也麻利起来,一口气把东西全拿到后备箱去。

“好好好,开车吧,慢点啊,注意安全。”

庄晓菲看着庄大成那毛毛躁躁的样子,一脚踢他:“你下去,我来开。”

庄大成捂着腿闷哼了一声,“不是,这得开到市里面去,你行不行啊?”

“我不行你行?”庄晓菲已经绕个圈,走到了驾驶位这边,拉开了车门:“你那车技,我还怕你把我们往阴沟里带呢。”

庄大成还想再说什么,挨着沈越怀里的唐舒轻轻说道:“菲菲来开吧,我相信她。”

实在是庄大成两个月内已经翻车了两三次,着实让她有点不放心。

庄晓菲一听,心里莫名美滋滋的,直接把坐在驾驶位的庄大成给拉了下来,然后上车后直接扣上安全带,“坐稳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

从镇子到市医院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唐舒已经痛得不想说话。

庄大成拿着唐舒的身份证办了住院。

沈越直接抱着人,一口气走上了三楼的待产科。

唐舒最近这两个月让沈越养出了一点肉,加上怀孕的原因,足足重了将近十斤。

不过沈越力气很大,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臂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抱着唐舒走过了长长的绿色通道,然后给她找了个位置,轻轻把她放下,“现在怎么样?还能支持住吗?”

唐舒深呼吸一口气,点头:“可以的。”

庄晓菲跟在身后,一路打量着他们,说:“我去找医生,你们等一下。”

来到了医院之后,心也淡定了不少,庄晓菲很快就找了个穿着白色护士装的人过来:“护士,麻烦帮我们看看,我……我朋友快要生了。”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只能用朋友来形容。

那护士脚步不疾不徐,走到了唐舒身边,问:“现在多少周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越先一步回答:“三十八周,下午三点开始肚子痛,持续两个小时了。”

护士抬头看了眼沈越,微微愣怔了一秒,说:“我让医生过来看看,你们先进去床上躺着。”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过来了,先是在唐舒的肚子上摸了摸,然后问了一些唐舒的基本情况。

这两个月唐舒有去镇医院做了三次检查,沈越把检查单全放在了身上,就是为了有突发情况。

医生看完了检查单之后,还给了沈越,然后又做了个内检,才说:“现在宫口才开到四指,羊水也没破,再等等。想要快点进产房的话,扶着你老婆多起来走走。”

沈越愣了愣,点头:“好。”

只是等医生走了之后,沈越才问:“你还走得动吗?走不动就不走了。”

刚刚下车的时候,唐舒整个人都痛得有点站不住的样子,他心疼。

第一次体会到心疼的滋味,酸酸涨涨的。

唐舒扶着沈越的手臂站了起来,强忍着痛意:“没事,医生既然这么说,我们就照做,拖越久只会疼得更久。”

“嗯。”

沈越搀扶着唐舒在那长长的走廊走了两回,实在太疼的时候,唐舒就坐下来,等阵痛过去再起来走。

沈越看着唐舒那说话都有些艰难的样子,温声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剖腹产也可以的。”

话落,一个看着跟刘婶差不多年纪的婶子便轻笑一声,跟自家的媳妇说:“你可给我忍着啊,谁生孩子不痛的?咱们就是没有痛死,就得坚持要顺产,我跟你说那些开刀出来的孩子身体都虚弱,三天两头就生病,也没有顺产的孩子聪明!都是那些医生想要赚钱才会叫你开刀的!”

那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满脸是冷汗,唇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知道婆婆这意思,是坚决要她顺产!

唐舒忍着肚子里的痛,走到了她们跟前,说:“这里是医院,能不能顺产得听医生说的,如果你连医生都不信任,还来医院干什么?”

沈越看了眼那个女人,皱了下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刚刚给唐舒检查的医生正好经过,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注意到了那个跟自家婆婆坐一起的孕妇,问她:“你丈夫什么时候来?你这胎位不正,再拖下去孩子容易缺氧,赶紧做决定。”

这年头不同意剖腹产的人太多了,无一例外都是婆婆,也有些是孕妇,但是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是会决定剖腹产。

但是婆婆就不同了,反正疼的也不是她,她们只想少花一点钱,只要家属不同意签名,医生说再多也没办法。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医生,要是实在顺不了,我想开刀。”

刚说完,那个婆婆就阻挠说:“开什么开?不准开,我们家几个孙子都是顺出来的,为什么人家能生,你就不能生?我就不信了!”

医生直接对孕妇说:“你赶紧催一下你丈夫,你这个情况很危险的。”

之后,医生又耐心地给她说了下胎位不正的风险,让她赶紧做决定。

那个婆婆听得烦了,直接把医生给轰走,然后朝唐舒的方向瞪了一眼。

唐舒直接瞪了回去,也不管她,然后让沈越给那个女人倒了一杯温水。

那个女人接过杯子,小声说道:“谢谢。”

有沈越在,那个婆婆也没敢说什么不好的话,就是看他们走开了,就逮着那个孕妇来骂。

沈越轻嗤一声,唐舒握住了他的掌心,调整了一下呼吸,突然小声对他说:“沈越,谢谢你。”

沈越微微一愣,给她拨弄了一下被汗水濡湿的头发,然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病房走回去,说:“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

唐舒断断续续走了几回,晚上吃了一点东西,是庄大成在医院外面打包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不合口味,还是疼的,唐舒吃下去之后没多久就吐了出来。

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勉强吃进去一点粥。

庄晓菲看着唐舒那惨白的小脸,突然小声说:“唐舒,你加油,等你孩子生出来之后,我的书都借给你看。”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讨厌唐舒,只是她之前确实是有一点点喜欢沈越,但是今天看着沈越为唐舒忙进忙出的样子,她就释怀了。

唐舒也是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做的东西好吃不说,长得还好看。

而且,还会叫她菲菲。

正当唐舒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宫缩侵袭上来,疼得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沈越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摸了摸唐舒的肚子,然后又做了一次内检,这一次唐舒没有忍住,直接痛呼了一声。

沈越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她抓得紧紧的,修剪得很短的指甲直接往他手背上一刺,印下深深的指痕。

“可以进产房了,家属跟着过来。”

很快又来了个护士,直接推着病床车往产房的方向走去。

沈越握着唐舒的手,轻轻说:“我就在这里,你不用怕,我不会走的。”

唐舒看着男人那掩饰不住的担忧,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好,我知道了。”

庄大成和庄晓菲跟在身后,一行人去了产房门口等候。

唐舒进了产房之后,门外就剩下沈越和庄大成姐弟俩。

庄大成看沈越倚在墙壁上,便走过去问:“哥,你今晚一点东西都没吃,要不我在这先看着,你回去那边吃点东西?”

他跟沈越从小时候就认识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以前就是死对头拿着刀过来了,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现在,沈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脸的无精打采,似乎丢了魂一般。

沈越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慢慢看向了庄大成,“不,不吃了。”

这一晚,连饥饿都感觉不到。

话落,产房便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沈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不过庄晓菲在一旁说道:“不是唐舒,她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沈越抹了一把脸,心蹦蹦乱跳起来,下意识掏了掏裤袋,才记起半个月之前已经没有再买过烟了,最后只能放弃。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害怕的感觉,就像一把无法抗拒的力道,狠狠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尤其是听着产房那乱七八糟的哭喊声,脑袋一片空白的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那一道声音就像是雷击一样,直接敲打在他的心脏,又疼又麻。

这一刻,他也想冷静下来,可是一闭上眼,脑子就全都是唐舒。

看着那时钟走过一圈,两圈,三圈,沈越只觉得度秒如年。

凌晨时分,产房们骤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色防护衣的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问:“唐舒的家属在吗?”

沈越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我是。”

“在这里,这里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把待产的东西给我。”护士把手上的几份告知书递给沈越,让他签字。

沈越手抖了抖,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在上面签上了字。

那边的庄晓菲已经听到了护士的话,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护士,问她:“护士,唐舒生了吗?”

“快了,你们先等一等。”护士接过那一袋子的东西,又转身回去产房,把门给掩上了。

门一关,里面突然就传来了唐舒的一声痛呼,听得沈越头脑发胀。

双脚无力地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就连手心都被汗水濡湿了,冷冰冰的。

一分一秒慢慢走去,沈越一边竖起了耳朵,一边看着产房那扇门,期待它赶紧开启。

凌晨两点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越的错觉,他耳边好像传来了婴儿“哇”一声的啼哭,就像是天籁一般,在他紧张的神经中慢慢飘散而来。

直到产房门彻底打开,一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车,上面放着一张印着医院名字的厚被子,一旁还有一个抱着襁褓的护士,慢慢走了出来。

“唐舒家属在吗?”

沈越第一时间就是上前看了看床上面的唐舒,只见她额上的发丝全湿透了,眼睛红红的,目光空洞无神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沈越上前去握住了唐舒那微凉的手掌,皱了下眉。

倒是一旁的护士认得沈越,便提醒道:“产程有点久,产妇身体比较虚弱,帮她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看,这是你的宝宝,是个眼睛大大,双眼皮的女孩子,凌晨两点三十八分出生,六斤三两。”

“恭喜,母女平安。”那护士示意沈越过来抱一抱孩子,“等会回去病房之后,要把孩子放在母亲的身边,让她熟悉一下妈妈的气味。”

沈越这才抬起眼眸,看了眼襁褓里面的婴儿,孩子紧闭着眼睛,皮肤皱巴巴的,红红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胎脂,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似的。  沈越接过那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襁褓,看着怀里的孩子,心窝骤然暖了暖。

庄大成和庄晓菲凑前来看了看孩子,笑了笑:“真神奇,刚刚出生的宝宝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两个护士都听笑了,一看就知道没有结婚的,于是推着唐舒往病房走去。

去到病房之后,庄晓菲帮忙整理了一下床铺,沈越轻轻把推车上的唐舒抱了起来,再放下去床上。

唐舒轻了很多,整个人轻飘飘的,让他内心莫名一紧。

庄大成和庄晓菲自觉地替他们拉上床帘,为他们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放下床的时候,尽管沈越的动作放得很轻,但唐舒还是醒来了,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忽地鼻子一酸。

沈越低下头,伸出手覆在她苍白的脸上,然后贴着她湿润的头发亲了一下,声音沙哑:“谢谢你——”

“愿意留下来。”

沈越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着唐舒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唐舒嗅着男人身上那淡淡的薄荷香,对上男人那深邃黝黑的眼眸,眼睛瞬间湿润了,然后直接闭上了眼,脑袋微微往他的手掌靠过去。

第20章

唐舒太累了, 跟沈越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直接睡过去。

沈越抱着软乎乎的孩子,双手有点僵硬,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深怕会惊吓到怀里那软绵绵的小娃娃。

孩子没有哭闹, 眼睛眨了两下之后,又缓缓合上, 乖巧得让他心里柔软了两分。

庄大成装了一瓶开水回来, 放在了病床边上的床头柜,又把纸巾和杯子一一放出来,方便他们拿取。

庄晓菲凑到了沈越身旁,看了看孩子,小宝宝依然红通通的,皮肤也皱皱的, 但是不难看出孩子的眼睛像妈妈,很标准的双眼皮, 小鼻子高高挺挺, 估计以后会像沈越。

不过孩子不管以后长得像谁, 颜值肯定都会很优秀。

庄晓菲看了一会儿, 便压低了声音问:“孩子会不会饿?我们是不是要冲点奶粉给她喝?”

刘婶给他们收拾的东西里面就有一罐没有开封的进口奶粉,大成说是刘婶拜托香江那边的亲友寄过来的, 上面印着是英文, 她也看不懂是什么品牌。

庄大成闻言, 也凑到了沈越身旁,说:“奶瓶我已经用开水烫过了,如果要冲奶茶的话, 现在可以直接用。”

他们几个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对养孩子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幸好市妇幼这边护士比较多,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别人也会耐心告知。

刚刚沈越就问了下护士,听说新婴儿一次开三十毫升的奶就够了,真难想象,那么点奶真的够了吗?

沈越看孩子似乎是睡了,按照护士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襁褓放到了唐舒的身旁,让她们睡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心灵相通,才刚刚放下去,唐舒便侧了侧身体,面向着孩子的方向继续睡。

小家伙乖巧得像只犯困的小猫咪,除了放下时不太舒服地动了动,很快就张了张小嘴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哭闹。

沈越从孩子和唐舒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庄大成和庄晓菲:“大成,晓菲,谢谢你们。”

他明白了唐舒这段时间以来,为什么要跟别人打好交道。

别人不是平白无故要对你好,只有大家相处好了,才会心甘情愿帮助你。

“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庄大成直接摆了摆手,打趣说:“嫂子是你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大嫂,就是你不喊我,我也必须赶过来。”

这还是沈越第一次跟庄大成这么客气,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以前他可没少要沈越帮忙,可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客套话。男人嘛,甭管什么关系,最后一起喝顿酒吃个饭,那些场面话都在酒里头,菜里头,说出口多肉麻。

可是庄大成这次却不觉得肉麻,而是感觉到沈越是真心诚意说出口的一句道谢。

唐舒虽然跟他打交道的时间不算长,但是自从沈越回来镇子之后,她隔三差五就送些好吃的东西过来,就是他堂哥堂姐都不会对他这么好。

更别说以前沈越为他出过那么多次头,他无论怎样都会帮这个忙的。

庄晓菲轻笑了一声,面不红耳不赤:“那肯定得谢谢我啊,你都不知道昨天下午有多惊险,我是第一个发现唐舒快要生的人,要不是有我在,你家唐舒估计都要哭了。”

“……”

沈越和庄大成一脸无语看着她,似乎表示怀疑。

庄大成轻嗤:“你得了吧庄晓菲,你平时看个电视都大呼小叫的人,当时是不是都要被吓哭了吧?”

要不是怕吵醒孩子和唐舒,庄大成铁定跟她吵起来。

庄晓菲白了他一眼,“不信拉倒,你明天可以问问唐舒,昨天幸好是我陪着她!”

沈越余光看了眼唐舒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庄大成和庄晓菲也不逞强了,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那明天我们再过来,你也休息一下吧。”

医院这边待着不方便,而且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确实有点累,回家休息好了,再给他们带点吃的过来。

沈越点了点头,心思全在唐舒和孩子身上,也没有去送他们。

等人一走,沈越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他本想握住唐舒的手,可是又怕会把她吵醒,最后只隔着被子,轻轻往她手背搭上去。

到了天际泛起鱼肚白,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原本安静的房间响了起来。

是门口那床进来人了。

一个老婆子骂骂咧咧道:“你说你,人人都能顺,整个医院就你一个开刀的,你说是不是倒霉?”

“居然生了个赔钱货,真他娘亏死了,这开了刀明年也不能怀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生到儿子?我们明明照到是儿子才来这医院的,怎么生出来就是个女的呢?我要知道是个赔钱货,早把她给打掉了!也不晓得是不是你们把我的孙子给换了!早知道就不来这医院了,叫个接生婆说不定还能帮你把胎位顺回去!”

跟着他们进来的护士越听,那脸就越黑,但还是开口叮嘱道:“你们要注意产妇的伤口,如果有出血要叫我们,手术后四个小时才能吃流食。”

老婆子:“晓得了晓得了,她现在就是个祖宗,是我上辈子欠她的!”

护士估计听了一路,有点不耐烦了,提醒她:“现在还很早,你们别那么大声了!”

“把产妇抱过去床上,轻一点。”

老婆子磨磨蹭蹭:“她就不能自己起来?还得抱她那么金贵吗?我抱不动!”

护士忍了又忍:“麻药才刚刚过,她还没恢复力气呢,她男人呢?去哪了?”

老婆子撂了一句:“到外面抽烟去了,你们这里也太麻烦了,抽根烟还得走外边去,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

两个护士那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可还是忍住了。

只好把手里的婴儿递给那老婆子先让她抱着,可是却听到了对方嫌弃地说道:“放婴儿床吧。”

两个护士只好把孩子放到婴儿床去,然后合力把刚刚过了麻药的产妇抬到了床上,忙出了一身汗。

虽然已经见多了这种情况,可还是忍不住怜悯地看了眼那毫无血色的女人,叮嘱她:“记得注意伤口,四个小时之后才能吃东西,只能喝粥。”

女人还没完全清醒,木木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老婆子又开始骂了:“得了得了,都说多少回了,你不烦我也烦!你们快去查一查,是不是把我的孙子跟别人的孩子弄混了,明明照过是男孩,可生出来却是女孩,你们医院得给我负责啊!”

护士白了她一眼,并不打算跟她浪费口水,在老婆子那骂骂咧咧声中离开了,顺手把门给带上。

很快又一个男人进来了,进门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便说:“娘,你没听见孩子哭吗?快哄一哄吧。”

老婆子哼了一声:“我又没奶,我咋哄?让你媳妇哄去!”

男人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妻子的身边,说:“试试看有没有奶,一直哭也不行啊。”

女人忍着腹部疼痛,掀开了衣服想要喂一喂孩子,结果疼得根本翻不了身,很小声说:“我伤口疼。”

男人看着女人有几分不忍,想要为自家女人说话,“她刚开完刀,哪里这么快有奶?!没奶就先喝着糖水吧。”

“疼死你活该!”老婆子咒骂道:“谁让你说要开刀了?好好顺产你都能下地了,还浪费我那么多钱!”

男人无奈:“这不开都开了,还说那么多干嘛?赶紧给孩子吃点东西吧,葡萄糖在哪?”

老婆子没理会他,而是凶巴巴问:“儿啊,你们不是去照过了吗?不是说是儿子?该不会让那些护士给换了吧?”

男人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声音大了一些:“我咋知道?当时说是照到是个带把的,这可能就照错了呗,现在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说这个干啥?下一胎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不就得了。”

老婆子皱眉:“不行,我得去看一下,看看那些护士是不是把我的孙子给换掉,明明都照过了,怎么可能会有错?”

刚说完,那老婆子就推门走了出去,很快走廊那边就响起了一阵争吵声,后来还开始摔东西了。

*

嘈杂声还是把孩子给惊醒了,只见小家伙双手握着拳头,不安地动了一动,紧接着小嘴巴一扁,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沈越怕孩子把唐舒也吵醒了,便迅速地倾身把哭闹的孩子抱了起来,轻声哄了两句。

恰好跟隔壁床进来的护士听见了,便提醒他要给孩子换尿布,还要叫醒唐舒给孩子喂奶。

沈越看床上的唐舒睡得安稳,便不打算吵醒她,先把孩子放到了一旁的婴儿床,他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奶粉,往里舀了两勺,准备冲一点给孩子。

“沈越。”

一声很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沈越拿奶粉的动作僵了僵。

他寻声看了过去,躺在床上的女人对上他的眼眸,眉眼弯了弯。

沈越放下了手里的奶粉,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女人,努力压下心底那一抹酸涩感。

低声问:“把你吵醒了?”

唐舒睡了一觉,体力恢复了点,可依旧有点疲累,只是摇了摇头。

但想起医生的嘱咐,要让孩子多点吸丨吮刺激才能更好地下奶,便看向了婴儿床:“把孩子给我吧。”

“有奶粉,你累的话再休息一会儿。”沈越拿起已经装了奶粉的瓶子,“我加点温水进去就可以了。”

唐舒有气无力地说道:“奶粉也要冲,你先把孩子给我,等会你再让她喝点。”

估计现在还没下奶,但是也得让孩子吸一吸。

沈越点头,先是扶着唐舒坐起来,用枕头垫在她的后腰,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最后才把孩子抱到唐舒的怀里,“没有也不用勉强,大不了以后喝奶粉好了,我小时候什么奶都没喝过呢。”

唐舒被这人说的话逗笑了,轻轻说道:“你下次不要在孩子面前这么说了。”

以前听一些长辈说,婴儿都是很“小气”的,不能说她不好,不然容易哭闹;可是也不能当面夸赞他们,夸多了也会不顺。

刘婶平时也是喊虎子这个小名,说贱名容易养活。

沈越不知道她脑袋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你先冲一点奶粉吧。”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在沈越面前宽衣解带,只好先把他支开。

沈越垂眸瞥了她一眼,转过身拿起了刚刚的奶粉,然后往里兑了点温水进去。

他把奶瓶轻轻握在手掌心来回搓弄了几遍,这是他在庄大成家里那电视上看到的,就依葫芦画瓢左右摇晃起来。

余光中,唐舒已经解开了衣服扣子,沈越故作淡定地把奶瓶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背着她说:“我去给你买点早餐,你等我一会。”

想了想,他压低了声音说:“第一床那个老婆子很凶,她要是闹事,你就大喊,知道吗?”

唐舒愣了愣,终于知道了刚刚是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便点了点头:“我又不惹她,没事的,你去吧。”

“好,我很快回来。”

沈越说完,就直接出去了,还顺手帮她拉上了床帘。

刚推开门就见到了昨晚被唐舒说了两句的老婆子,这才发现,原来刚刚闹事吵醒了孩子和唐舒的那个人居然也是她。

老婆子看到沈越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又推门进了房间,大声骂道:“这就是个黑店,那些医生明明换掉了我的孙子还不认,气死我了!”

老婆子这么一骂,中间床的孩子直接就吓哭了起来,紧接着唐舒怀里的小家伙也跟着哼唧了两声。

房间里头有三张床,两个小家伙一哭,那老婆子家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老婆子肚里窝了一肚子气,一听几个孩子哭了,咬牙切齿:“让你们家的孩子小声点,把我家孩子也惹哭了!”

那老婆子的儿子揉了揉眼睛,很明显是在打瞌睡,还占了他刚刚生完孩子媳妇的半张病床,皱眉:“娘,孩子饿了,这婆娘又没有奶,你赶紧给她点吃的吧。”

老婆子嫌弃地看了眼孙女,抱起了孩子,顽固道:“这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的大孙子肯定是被人换走了!”

老婆子抱着孩子准备出去继续找人,然后就看到了旁边床的婶子抱着孩子在哄,想了想,折了回来放下孩子。

然后走到了中间床位置,凑近那个婶子,问:“你家是男孩还是女孩?看看是不是抱错我家的孩子了。”

那婶子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警惕地别过身去,气得脸通红:“你别给我闹事啊,我家孙子已经出生两天了,你要发疯给我滚远点!”

本来孩子就被吓哭了,还想着过来闹事?

老婆子看了眼床边的牌子,哼了一声,然后眼尖地发现了唐舒。

瞬间就记起了唐舒也是同一个晚上生孩子的,于是直接抱着孩子走过去,不客气地问:“我记得你,你家孩子也是昨晚出生的,你让我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唐舒看着那老婆子一步步逼近,皱起眉头瞪着她,眼神一冷:“你别过来!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报警!”

她自问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人,但是像这种顽固又蛮横的疯子,还是头一回遇到。

要不是唐舒这会儿身体还不是很利索,恨不得直接拿起东西冲过去!

老婆子看她就一个人,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换了我的孙子,不用你报警,我也会报警抓你!”

说着,便往前走了一步,正当唐舒想要拿起一旁的玻璃奶瓶扔过去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只见沈越阴沉着脸,大步朝着唐舒走过去,然后挡在了老婆子的面前,冰冷的声音随即落了下来:“你敢动她们试试。”

老婆子还以为沈越没那么快回来,还没说话呢,就被沈越一脚踹到了肚子上。

“咚隆”一声,那老婆子整个人往后摔下,直接撞到了柜子上。

那老婆子捂着肚子“啊啊啊”地叫痛起来,指着沈越和唐舒骂道:“你们欺负人,快帮我报警,这里有人打我,还偷了我的孙子!”

沈越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凸显,正准备出手,就被唐舒拉住了,说:“报警就报警,我就不信她还占理了。”

反正沈越已经踹她一脚了,等警察来了就不信她还能这么横!

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就应该让警察治一治。

话落,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来,有气无力道:“娘,你别闹了,是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骗你们说是儿子!”

老婆子直接呆若木鸡,好一会才记得从地上爬起来,已经顾不上跟沈越和唐舒周旋了。

直接冲了回去第一床那边,不过还没动手,就被闻声赶来的护士长给制止了:“你们吵什么吵?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病房的声音,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要吵你们就出去吵!”

唐舒直接扬起声量,对护士长说:“刚刚那个婆子,一直说自己家的孩子被人换了,还想过来硬抢我的孩子,请问能不能让她离开这里?”

唐舒怀里还抱着孩子,小家伙已经没有哭了,眼睛转了转,好像也在看热闹似的,然后趴在唐舒的胸前拱了拱。

唐舒这么一说,中间床的婶子也忍不住开口:“对,刚刚她一进来就大吵大闹的,也想抢我家的孙子,可凶了,我也不想跟她在一个病房!”

护士长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婆子?

刚刚她已经在护士站闹了一场,保安来了才肯罢休,想不到现在回来病房又开始闹了!

没等老婆子狡辩,第一床的男人终于开口了,说:“娘,你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的了!”

老婆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又哭娘又哭爹的,最后在那男人的默许下,让保安给拖了出去,他也跟着一起走了。

老婆子一走,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第一床的那个产妇,强忍着腹部的痛楚,硬着头皮朝唐舒和中间床的产妇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唐舒哪里忍心跟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计较,轻声说:“没事,你赶紧休息吧。”

也是可怜的,回家之后怕也是不好受。

中间床的产妇和婶子于心不忍,给了她一点葡萄糖,让她给孩子兑点水喝。

那女人道谢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抱着孩子在床上躺着。

*

这边的沈越不放心离开,唐舒就笑了笑:“没事,她暂时应该回不来的,你快去快回。”

“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

沈越不敢离开太久,以前没少来这医院,熟门熟路买到了早餐,顺便买了一碗鸡肉粥,便回去产科住院部。

回到去病房的时候,也就过了十分钟。

唐舒才刚刚给孩子喂完奶,正准备扣衣服的扣子。

看他满头大汗,唐舒不慌不忙把纽扣一颗颗扣好,笑着说:“不用那么着急,我也不是很饿。”

沈越听着女人的话,心里担心她被人欺负了,才会这么赶。

而且昨天晚上唐舒吐了一回,后面就只吃了几口粥,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食过。

肯定也饿了。

“嗯。”沈越把包子和热豆浆放到了床头柜,把没有哭闹的孩子抱到了婴儿床上:“那个婆子没回来了吧?”

“没有了,估计是送回家了吧。”唐舒也不知道,反正那老婆子没有再出现了。

沈越点头,洗过手之后就拿出一个盆和晒干的艾叶草和姜末,把热水瓶里的水全倒了下去。

他捧着那个盆子来回晃荡了几下,觉得没那么烫了,便丢了一条毛巾进去,拧干,帮唐舒洗了把脸。

唐舒还有点不习惯,想要把毛巾抢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了,又不是不能动。”

隔壁床那个产妇都是自己去厕所刷牙洗漱的,看沈越这架势,好像等会还要帮她刷牙,然后再给她把早餐也喂进嘴里。

沈越面不改色,瞥了她一眼,“别动,很快就好,等下你先把早餐吃了,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多少东西。”

唐舒没忍住笑,揶揄道:“该不会你等下还要喂我吃吧?”

“你说呢?”沈越给她擦了脸之后,又给她擦了一下发过汗的脖子和手臂,手心,一个个手指慢慢擦干净,最后才把毛巾拧干,用一个衣架晾好挂到窗外。

唐舒轻轻笑了笑,知道沈越有时候拧巴起来,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

只好直接张开嘴巴,让他把鲜肉小笼包拿过来。

沈越做这些的时候不亦乐乎,等唐舒吃不下了,又给她仔细擦了下嘴巴。

唐舒才吃了四个小笼包,三四口的鸡肉粥。

沈越一点都没嫌弃,直接把唐舒吃剩下的粥和包子全解决了。

把垃圾丢了之后,刚进门就听到了孩子哭闹起来,便问:“要不要给她喝点奶粉?”

唐舒看了孩子一眼,说:“刚刚已经给她喝了你冲的那个奶粉,你要不给她换个尿布吧,可能湿了。”

沈越丝毫不含糊,把孩子放到了婴儿床之后,从兜里拿出护士给他的小册子,认真翻开了几页,然后弯着腰,笨手笨脚地解开了包裹住孩子的包被。

孩子凌晨三点左右出的产房,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这才第一次换尿布,果然已经有点湿了。

但是包被打开之后,孩子并没有像刚刚那么乖巧,手胡乱地伸了伸,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沈越小心翼翼把孩子的开裆裤给脱下来,还没碰到她呢,两只红扑扑的小脚丫就蹬了几下,沈越脸色也变了,一双手根本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抓!

眼看着那原本包好的尿布,被孩子蹬了几脚瞬间变得歪歪扭扭,沈越只能硬着头皮抓住了小家伙那不安分的脚丫,但也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孩子弄疼了,然后手忙脚乱用另一只手把湿了的尿布抽出来。

仅仅就这样,已经让他后背急出了一身汗,但还没把尿布给换上。

唐舒看不过去了,轻轻朝中间那一床唤了声:“你好婶子,请问能教一下我老公怎么给孩子换尿布吗?”

唐舒伤口有点疼,也不想逞强,只好向旁人求助。

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和中间床的婶子好像也亲近了一点,对方放下了手里的两个热水壶,看了眼沈越,便走了过来,语气和蔼地问:“你们就两口子过来?家里没人帮忙?”

很多人都宁愿带婆婆或者是自家妈住在医院,那些老大爷们只会指指点点,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尤其是生孩子这事,不帮倒忙已经算不错了,哪里还指望他们能搭把手。

唐舒轻轻一笑:“对,我们就两个人在这边,这也是第一胎,很多事都不懂,还望婶子指点我们一下。”

唐舒也不想提沈越的父母,免得别人好奇,追着他们来问。

沈越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唐舒刚刚叫的那一声“老公”,僵硬道:“婶子你教我就可以了,以后我来换。”

也许是唐舒说话轻轻柔柔的,又有礼貌,刚刚还勇敢站出来拒绝跟那个老婆子住一个病房,那婶子对她印象颇好,笑着说:“这个换尿布很简单的,你们这么年轻一看就会了。”

接着看到孩子之后又说了一句:“是女娃娃啊?女娃娃也好,乖巧听话。到时候躲回去乡下再生一个就好了,大不了再交点罚款。”

两人没有接话,静静等着那婶子的指导。

沈越站在那婶子旁边,按照她的提醒,直接用一只手握住孩子的两只脚丫子,微微往上提了起来。

婶子看沈越做得有模有样的,笑着说:“就是这样,你再把叠整齐的尿布垫在娃娃的屁股下面,然后直接包住,把系带的扣子扣好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沈越硬着头皮把尿布包好之后,婶子又教他整理一下那歪七扭八的尿布,确保不会漏尿才让他给孩子把裤子给穿好。

婶子看沈越帮孩子穿好裤子,又说:“穿好裤子之后,你用这个小被子给她包一下,这么小的奶娃娃可不能着凉了。”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虽然早晚会凉爽一点,但中午已经差不多接近三十度。

但是新生儿跟大人不一样,包裹着小被子能够让她更有安全感。

小家伙换好了尿布之后,嘴巴终于没有哼哼唧唧,放在脑袋两边的小拳头抓得紧紧的,轻轻打了个哈欠,好像又要睡过去一样。

“就是这么简单,会了吧?”婶子笑着看向沈越,看他这么听唐舒的话,还挺有好感的。

沈越点头:“谢谢婶子,我会了。”  沈越看孩子没有睡,便小心翼翼抱了起来,让唐舒先抱着。

小家伙大概是开始熟悉唐舒的气息和触感,吧嗒吧嗒两下小嘴巴,然后小脑袋往唐舒胸前钻了钻,似乎是想找吃的。

“不用谢,你们这些年轻的,哪里会那么多,愿意问人还好,最怕就是乱来,小孩子很容易着凉的,可要小心些。”那婶子笑了笑,随后便说:“那我先去打点热水,你们忙吧。”

沈越想了想,语气有点不太自然地说:“婶子,我正好要去打热水,我帮你一起打吧。”

唐舒微微抬眸看了眼沈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男人主动提出帮人做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才发现他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这种“乐于助人”的事,恐怕他是第一次做吧。

那婶子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沈越已经主动接过她手里两个热水瓶,说:“这里去热水房挺远的,我来帮你。”

婶子乐呵呵道:“小伙子你人还好的,那谢谢你了。”

刚刚那个老婆子吵着闹着说有人换了她的孙子,她家媳妇正好就生了个儿子,她也怕她又折回来闹事,沈越愿意帮忙就最好了。

等沈越拿着几个热水瓶出门,那婶子就对唐舒说:“会疼媳妇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小姑娘你有福气。”

唐舒听着这话,看向了沈越的背影,心里暖呼呼的。

昨晚她自己一个人在产房,有很多个时刻,她想要回到自己那个世界。

可现在看着沈越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像也没有那么委屈了。

其实他也挺好的,是她不够信任。

*

沈越回来的时候,医生刚刚来查房,说是要检查一下唐舒的腹部,可是按压的时候,唐舒直接就痛呼了起来。

沈越把热水瓶还给刚刚那个婶子,匆匆忙忙走回去唐舒这边。

护士看他要走过去,忙伸手阻止说,“这是帮助产妇排出恶露,先别过去。”

沈越就这样站在一旁,看唐舒紧皱着眉,死死咬着唇,脑海是昨晚她隔着产房门的痛呼。

好不容易医生停下来了,又对他叮嘱了一些孩子和唐舒要注意的事情,沈越只得用余光观察床上的女人。

医生一走,沈越就看到了唐舒可怜兮兮地看着房间的天花板,眼睛红红的。

沈越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很痛?”

唐舒眼睛瞬间湿润了,对上沈越那心疼的眼神,哽咽了一声。

“沈越。”终于可怜兮兮地对他说了一句:“好疼,疼死我了。”

说话的腔调带着几份哭腔和撒娇。

沈越指尖发凉,俯身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刚刚那婶子还说再生一个,去他妈的,还生个屁!

他不会再让唐舒去走那个鬼门关。

“你回来也没用,痛的又不是你。”唐舒抽了抽鼻子,委屈得往沈越的手臂咬了一口。

那小麦色的手臂上,立刻多了一排整齐的牙印,小小的,看着很可爱。

沈越看着女人这幼稚的举动,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角,低低地说道:“都怪我,你要是疼的话,再咬一口。”

说着,就伸出了另一只手,放到了唐舒的跟前。

唐舒毫不客气地又抓着他的手臂,直接咬了一口,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了贝齿,轻哼了声:“就是怪你!”

沈越看着两只手臂上那一排小小的印痕,莫名笑了一下。

伸手摩挲着她的鬓角,上面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又风干,有点乱。

他问:“还有没有那么疼了?”

唐舒躺回去床上,笑了一声:“没有了。”

接着她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

沈越没有打扰她,整理好她的头发,然后给她掖好被子,“辛苦你了,再休息一会吧。”

唐舒嫌他吵,闭了闭眼睛,轻声说:“你有时间的话,就想一下孩子的名字吧。”

接着她忍不住提醒道:“好好想,可别太随便了,要好听一点的,最好有诗意一点,别太俗的。”

唐舒的脑子现在一片空白,只记起了书里这孩子一直都是用小名代替,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而听信酸儿辣女传说的沈越,早早就给孩子起好了一个男孩名,现在也用不上。

沈越倒是应得爽快:“行,你先睡吧,我现在就想,保证让你满意。”

唐舒没有理会他,让沈越把孩子抱过来她身旁的位置,才慢慢闭上眼睛补眠。

然后她就听到了沈越翻书的声音,居然认真起来了。

至于满意不满意,那就难说。

毕竟他之前一直在沈刚强和沈伟龙之间犹豫。

*

唐舒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刚刚醒来的时候孩子居然没醒,倒是刘婶居然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保温桶,和一袋子的东西。

“婶子,你怎么来了?”

唐舒也没想到刘婶居然会过来,毕竟镇子过来市里面得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而且还不好坐车。

刘婶把保温桶放到了床旁边的桌子上,笑了笑:“你们在这边也不方便煮食,想着你可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就给你炖了点汤过来。我是坐你刘叔的车过来的,他正好帮人送点货,这几天都会跑市里。”

“这个桶里的是饭菜,这个是花生黄豆炖猪蹄汤,已经帮你撇了油,你直接喝就可以了,猪蹄要是太腻的话你就给沈越吃,你喝汤。”说着,刘婶就接过了沈越递来的小碗,给唐舒倒了一碗:“多喝点,这个汤好下奶。”

除了热食,刘婶还给她送来了一包红糖,还有几个苹果和香蕉。

沈越将吃饭的小桌子放到了唐舒的面前,然后替她把汤和饭一同放在上面,除了清蒸排骨,还有炒三鲜和香菇油麦菜。

“谢谢刘婶。”唐舒接过了那还冒着热乎乎白气的汤,轻轻抿了一口。

话落,唐舒身旁那小小娃娃哼唧了一声,正准备醒来,刘婶见状,笑道:“你喝汤,让婶子抱抱我们的小小舒。”

“哎哟喂,这孩子以后肯定白白嫩嫩的,还有你看她那双眼皮,这么小就已经看出来了,以后那眼睛肯定大大闪闪的,这个长得像你,可能鼻子有点像沈越,又高又挺。”

小家伙估计才刚刚睡醒,微微伸了伸小手,就睁了睁眼睛眨巴两下,可很快又紧闭着,似睡非睡的样子,很乖巧。

唐舒顺着刘婶的话,笑着回应:“这么小个,我还真看不出像谁。”

唐舒以前没有抱过新生儿,不过有去过人家小孩子的满月宴,或者是百日宴,那些宝宝都是胖嘟嘟的,有些还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

但是现在看着刘婶抱着的小家伙,身上的皮肤有点皱巴巴的,还红彤彤,那些胎脂干燥过后就变成了白色的皮屑,好像掉皮一样,根本看不出五官到底是怎么样的。

沈越站在一旁,看着襁褓中的小家伙,轻笑了声:“肯定是像我。”

唐舒白了他一眼:“对对对,是像你。”

刘婶看着他们俩,乐呵呵道:“反正随便像你俩任何一个,咱们这小宝以后都会是小美女!”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满意笑了笑。

等温暖刚刚喝完了碗里的汤,小家伙就闹起来了,唐舒又尝试给她喂了一次奶,可是明显还没下奶,小家伙吃不饱,哗哗哭了一通。  最后还是给她开了点奶粉,才安静下来。

吃饱喝足之后,小家伙又懒洋洋地地睡过去了,无论唐舒和刘婶他们说什么,依然睡得安安稳稳的。

真的好像一个小天使,很乖很可爱。

刘婶趁着来了医院,便耐心跟他们说了下孩子护理的事情,顺便帮孩子洗了洗屁股,换上了一张干爽点的尿布。

有刘婶在这边陪着唐舒,沈越就拿着尿布去厕所洗了,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把洗干净的衣服和尿布全挂出去窗外。

因为刚刚刘婶给孩子洗了屁股,热水又用完了,沈越拿着热水壶,又打一瓶热水回来。

到了一点多时,刘婶就拿着空了的保温桶回去,明天再来看他们。

人一走,病房里的人也开始午睡了。

就连旁边的小家伙也在呼呼大睡,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睡得非常香甜。

唐舒拉着沈越的手掌,脑袋挨着他的手臂,说:“来,我们也一起睡午觉。”

沈越瞥了眼那大概只有八十公分宽的小床,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睡觉一动不动?”

唐舒愣了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说她睡相不好,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你这家伙,我这不是心疼你昨晚没睡觉吗?快来,睡在我这边,挤一挤就行了,你还嫌弃上了!”

说完,拍了拍那床,示意他赶紧上床。

唐舒看着沈越那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哪怕是刚刚已经洗过了澡,但眉眼间的疲倦是一目了然的。

沈越靠在椅背上,唇角微扬,眼底漾开细碎光芒,目光扫过她纯粹干净的眸子,最终败下阵来,脱掉了鞋子,直接上了床。

唐舒其实挺怕热的,但可能是刚刚生了孩子,身体有点虚弱,即便背靠着沈越这个小火炉也不觉得热。

沈越刚刚洗了个澡,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很浅很浅,但是莫名的好闻。

昏昏欲睡之间,唐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头去,问那依然睁着眼睛的男人:“你有没有闻到我身上有味道?”

“没有。”

“你仔细闻一下!”

沈越身体僵直,轻轻嗅了嗅,很直接说:“香味。”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没洗澡,还出了一身汗!”

“奶香。”

“……”

唐舒第一次红了脸,居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