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灼灼飞到码头时, 船已经快靠岸了。
黄昏的海港笼罩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宛如母神伸出巨大的手掌掬起一捧泛着金色夕辉的海水。
江灼灼此刻就站在这手掌之上，眺望着正在归航的船队。
上面有着沃野行省的旗帜, 旗帜是火红的底色配上金黄的麦穗。
这是在江灼灼提出在旗帜上绘制一盒薯条时, 大家一致决定下来的。
由于领主过于不靠谱，所有人看着麦穗都觉得眉清目秀！
江灼灼也接受了这个麦穗旗。
看久了还怪亲切的。
旗帜下站着的水手与地精们也看到了码头上站着的少女。
离家许久的水手们眼眶不知怎地有些湿润。
那是他们的领主。
哪怕没有穿上繁复而华贵的礼服，满天晚霞依然怜爱地亲吻着她美丽的脸颊, 赋予她满身最明亮也最温暖的辉芒。
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静静地站在那里，所有人心里就像是有了依靠。
哪怕她看起来还那么地年轻。
鲁辛不像鸟族那样能感受到那种源自于血脉的悸动, 却同样有些热泪盈眶。
这一次船队接到了他们的家人，确实如领主所说的那样前去自由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采购。
对于亮明旗帜过去贸易的船队，自由城的态度一向不错。
即便知道船队从某个偏僻平原上捎上了一批红土地精, 商户们也没有放在心上，仍是热情地向船长与水手们推销着自己的特色商品与特色服务。
就连水手们捎带几个地精进店，店员们也只敢暗里露出嫌弃的眼神，而不是像平时那样把他们驱逐出店。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一个个店铺。
但他们什么都没买，只勤勤恳恳地帮忙把货物都搬上船。
船长说了，来回路上的食物是不用他们花钱买的，只不过船上条件也就那样, 水手们吃什么, 他们就吃什么。
事实上他们以前心心念念想买的东西，还不如船上提供给大家用的好。
比起物质上的满足, 更重要的还是船长的一视同仁。
鲁辛跟着水手们一起望向码头上的江灼灼。
他们与许多当地鸟交流过了，并不是所有鸟族领主都会像江灼灼一样对待平民，在此之前沃野行省各个族群的生活同样是日复一日地困在贫穷与卑微里。
沃野行省的变化是她带来的。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领主，其他鸟族也愿意大方地接纳他们这些外来者。
政务大厅那边都宣讲好多回了, 现在是沃野行省的关键时期，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让整个领地发展起来！
不管黑鸟白鸟，能干活的就是好鸟！
不是鸟……不是鸟也行，不都一样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吗？又不是跑来坐享其成。
等沃野行省富裕起来了，就不会这么容易接受迁徙了。
那些看不起沃野行省的人，以后休想再过来定居！
如果说在此之前当地鸟族连这种想法都不敢有，那现在这种信念已经在不少人心里深深扎根。
哪怕她们还不敢把它宣之于口，每只鸟却都像在心中揣了团火。
那火一直烧一直烧，烧得她们恨不能把每分每秒都掰成好几份来用，无论是什么知识、什么技能，只要是有人肯教，她们就拼命地学。
她们不想再过从前的生活了。
船一靠岸，鸟族水手就率先飞下船去绕着江灼灼盘旋起舞。
广场上还没回家的小鸟们见状也努力飞了起来，加入到绕着领主起舞的队伍之中。
鲁辛也领着身后那群或衰老或年幼的地精跑下船来，向江灼灼献上他们红土地精制作出来的荆棘橘蜡烛。
他们这个族群生活在红土地带，许多作物都不适合在上面生长，一直没有被开发利用，所以他们的家乡长着漫山遍野的荆棘橘。
顾名思义，荆棘橘是长在荆棘上的果子，它可以长在相对贫瘠、缺乏雨水的土地上，靠着良好的日晒条件开花结果。
这果实鸟族和兽人采摘起来很麻烦，地精矮小而灵巧的身躯倒是很适合在荆棘林中穿梭。
而且地精皮厚肉糙，不怕被荆棘扎，于是每到荆棘橘丰收季节他们都会被安排去采摘荆棘橘，算是他们每年的固定劳役。
他们每年都会偷偷给自己藏起一部分。
橘皮上有一层蜡，而且自带荆棘橘的清香。
年长的地精都擅长制作橘香蜡烛。
只要偶尔点上那么一支，整个地穴就能变得更清新宜居。
以前有外面的地精来访，他们都要把蜡烛收起来不愿叫别人知道他们有这样的东西。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当你保不住手里的好东西时，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只会给你带来厄难！
这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物了！
江灼灼不知道荆棘橘的采摘难度，拿到散发着柑橘清香的蜡烛还有点惊异。她夸道：“你们真厉害，我还没闻到过香味这么自然的香薰蜡烛！”
这不是江灼灼瞎夸。
都还没点燃呢，她就感觉这味道让她精神一振！
鲁辛高兴地说：“您喜欢就好，要是这边有适合栽种荆棘橘的土壤，我们可以一直为您制作这样的蜡烛。”
虽然挖地下城可以让他们获得足够在这边安家的报酬，但他们还是想争取拥有更多工作机会。
江灼灼说：“我们这边也有红土，你们可以去看看适不适合种那个荆棘橘。以后你们可以自己在地下城开家香薰蜡烛店，游客们肯定很喜欢这样的纪念品！”
鲁辛说：“我、我们自己卖吗？不是做好以后上交给您吗？”
他们都已经做好把全部蜡烛上交的准备，只要领主能像现在这样给他们发工资就好。
江灼灼经过整整三天的磨炼，现在对领地的政策已经张口就来：“上交不是必须的，我们一直鼓励学会了手艺的人出去自主创业。”
“现在游客还不多，大家的消费能力还没上来，你们可以到政务大厅接外贸订单，到时候统一交货给我们帮忙外销。”
“不过现在每一笔外贸订单都代表着我们沃野行省的脸面，你们必须保质保量完成订单要求的数额，会有专人对货物进行抽检！”
目前跟沃野行省建立贸易关系的只有魏尔德家的产业、红叶行省——还有即将签订贸易协议的翡翠行省。
她们有竞争力、卖得出价的货物也还不多。
还得多挖掘挖掘！
江灼灼看向鲁辛一行人的目光熠熠发亮：“你们可以去政务大厅那边了解一下扶持政策，要是你们拿出的产品有外贸价值，那边会设立专项扶持小组全程跟进！”
经过鲁辛的转述后所有地精都明白了，就算沃野行省这边不再需要他们挖地下城，他们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在这边赚钱过好日子！
地精们不会飞，但他们也有绕着火堆跳舞的习惯。
现在他们感觉江灼灼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那堆火，当即学着鸟族那样绕着江灼灼转起圈来。
还唱起了鸟族们听不太懂的古老歌谣。
鸟族：……可恶，大家只是跳个舞庆祝归航，你们怎么还唱歌呢！
犯规了啊！
江灼灼被鸟儿和地精们转得有点晕乎，不过看到大家都这么高兴，她也开开心心地学着哼哼了几句。
一直玩到肚子饿了才挥别众人飞回城堡吃饭。
……
几只隐匿在暗处的鸦族等到江灼灼飞远了才放松下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已经与当地鸟混得很熟的地精们。
刚才地精们发自内心的歌喉征服了不少本地鸟，她们相互教授起对方自己族群的传统歌谣。
到夜色降临广场上依然热闹无比。
有些小地精正高兴地支棱着自己的大耳朵，跟一些好奇的小鸟们夸耀自己的听力特别好，在地底下能轻易察觉各种危险的逼近！
一旦觉得不安全，他们会迅速把入口堵起来，让外面的人不知道上哪里找他们。
地精说得眉飞色舞。
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前，这是个比鸦族更习惯黑暗、更习惯欺辱的种族。
直至码头巡防员过来喊大家各回各家，聚集在广场上的人才终于散去。
鸦族也回到据点。
闪电正立在窗台上看着一只只归巢的乌鸦。
每只乌鸦都通体漆黑，唯有一只是白鸦。
见所有鸦都已经回到据点，闪电吩咐那只白鸦：“雪，去把所有人喊到客厅来。”
白鸦应了一声，飞去通知所有鸦。
二十几只鸦聚在客厅，倒是不占什么位置。
“今天那位梅因副官找我谈话。”闪电说，“她们愿意为鸦族提供一些岗位，她们这边很缺人才，你们等会发出各自的联络信号，让孩子们过来填写申请。你们自己也别忘了填……”
离闪电最近的那只乌鸦追问：“那族长你呢？族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闪电顿住。
过了好一会，闪电才说：“严格来说，只有我跟《太阳周报》签订了合同，你们都是自由的。”
而她不是自由的。
梅因今天跟她聊了很久。
她从来不曾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可能会带着整个鸦族走向毁灭。
她始终困在虚幻的梦魇里无法挣脱，早就不适合继续带领整个族群。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的族长。”闪电看向开口的那只鸦，“飓风，你是我早就选定的新族长，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以后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那只叫飓风的乌鸦有些激动：“你要回去吗？你还是要回去吗？”
她们其实没有闪电这么信任社长、这么敬爱社长，她们爱的是——她们爱的是闪电。
闪电她是她们的族长——
她曾经是长辈们夸赞最多的天才，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为她们指引方向——
她是她们所有人的骄傲。
闪电对上那一双双含泪的眼睛。
心脏控制不住地阵阵抽搐。
“先把孩子们接过来，”尽管心中并不平静，闪电还是不容置疑地说，“我回去辞职后再来找你们。”
第62章
晚饭的时候, 江灼灼发现梅因有点不对劲。
出奇地沉默。
饭后江灼灼就凑过去关心起来：“是不是太累了？我就说了，工作量至少应该减半！”
梅因说：“不关工作的事。”
她的心情确实有些低落，她是个很少感情外露的人, 今天与闪电谈话时却难得地带上了私人情绪。
想要说服闪电这样的人, 不能泛泛而谈。
梅因休息的三天里没有工作，但也没闲着，她在整理一些足以说服闪电的东西。
只是这里面涉及到的事情大多不怎么令人愉快, 连梅因都难免会受了影响。
没想到江灼灼会这么敏锐。
“我只是想到了我的一个朋友，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学院的前辈。”梅因说，“她教了我许多道理, 但她自己却没做到。”
江灼灼难得听梅因提起自己的朋友，马上说：“她现在在哪里？你想她的话，可以邀她过来做客, 我们现在有很多好吃的可以请她吃！”
梅因说：“她死了。”
就像《夜莺与玫瑰》里的夜莺一样，用荆棘扎进心脏时流出的血浇灌出了玫瑰，结果它用生命换取的玫瑰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没有人珍惜，没有人在意。
还被人肆意践踏。
比如《太阳周报》。
如果不是为了削弱《太阳周报》的实力，梅因是不愿意接纳鸦族的。
她们之所以会被越来越多人憎恶，与她们做过的事难道没有关系吗？
除非她们彻底脱离《太阳周报》，否则依然是人人厌憎的存在。
外人可不会分什么南鸦北鸦, 只会觉得所有鸦族都是《太阳周报》的伥鬼。
江灼灼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她也是送走过至亲的, 奶奶去世的那天她感觉全世界都笼罩着浓稠的悲伤。
那种感觉一直到上大学后都没完全散去，时不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上心头。
梅因肯定也是这样的吧？
小圆鸟飞到梅因肩膀上, 祭出自己的小翅膀拍着梅因的脖颈安慰：“她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厉害，一定会很高兴！你今晚早点睡，说不定能梦见她！”
梅因感觉后颈痒痒的，笑着说：“好。”
江灼灼宽慰完梅因, 老老实实回去看民众来信。
自己开设的领主信箱，哭着也要看完，不能让它沦为假大空的形式化工程！
江灼灼正觉得有点想念征调霍维勒当大秘的快乐，就听到窗外有鸟在敲窗。
转头一看，居然是霍维勒。
江灼灼飞出去一看，来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只白鸦。
雪白雪白的乌鸦，好怪，再看一眼。
只那么两眼，江灼灼就把对方给认了出来：“你是雪吧？”
没想到他不仅头发是白的，连羽毛都是白的。
霍维勒说：“他在周围徘徊了挺久，想找机会接近城堡，被裘德他们逮住了。”
裘德等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不管是力量还是敏锐度都大大增强。
平时行踪诡秘的鸦族在他们组成的巡逻队眼里无所遁形。
霍维勒审问过这只白鸦，得知他想来找江灼灼的原因以后就把他带了过来。
江灼灼说：“你想见我走正门过来就是了。”
安娜那边会筛选求见她的人，如果真的有事必须找她肯定不会拦着。
这么鬼鬼祟祟反而容易被逮住！
雪微顿。
又是这样的感觉。
对这位九公主来说，他们鸦族和其他人仿佛没什么不同。
他们也可以走正门来求见她。
兴许是见多了对他们紧闭的大门，他们再也没奢想过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我们族长让我们把族人都召唤过来。”雪缓缓说道，“但是她要把族长位置传给飓风，自己回皇都去。我们都很担心……”
虽然闪电说她是回去辞职的，但是他们都觉得没那么容易。
鸦族对于不祥的预兆一向很敏锐。
江灼灼听得一愣一愣。
怎么才过了没几天，鸦族就要举族迁徙过来了？她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难道是鸦族今天看到地精们欢天喜地地搬家，也想感受一下同样的喜悦？
完全摸不着头脑。
江灼灼说：“可是皇都的事，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她自己对皇都一点印象都没有，更别提了解皇都的情况，哪里能帮上鸦族的忙？
霍维勒提议：“可以别让她回去。”
江灼灼：！
江灼灼觉得这主意不错：“对啊，辞职信可以叫人捎回去，反正你们不回去，他们估计也不会给你们发工资，雇佣关系也算是解除了。”
雪说：“她可能……想亲自回去一趟。”
社长对闪电而言始终都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江灼灼的思路完全打开了：“你们先把族人全都接过来，没了后顾之忧再托人帮她把辞职信递上去。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她应该就不会再想着回去了！”
“这段时间如果她非要走，你就……敲她闷棍！”
“没错，就这么办！她对你们应该是不设防的，你们敲起闷棍来应该很方便。”
雪：？
还、还可以这样吗？
江灼灼给他提供备用方案：“要是实在拦不住，你就去骑士营找路加他们帮忙把你们族长截停下来！”
雪说：“我试试看。”
江灼灼满脸鼓励：“上吧，勇敢鸦鸦，不怕困难！”
雪：“……”
白鸦有点恍惚地飞走了。
霍维勒眼神复杂地看着江灼灼。
江灼灼疑惑地说：“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明明是霍维勒提议说别让闪电回皇都，她才这么支招的！
霍维勒撇清关系：“我的提议里不包括敲闷棍。”
刚才提到敲闷棍的时候，眼前这只小圆鸟还飞到他后颈处，兴致勃勃地给那只白鸦演示敲哪里！
估计要不是实力摆在那里，这爱凑热闹的家伙都要亲自上手去干这事了。
那么棘手的一件事，被她这么一闹腾居然给人一种……好像也没那么难解决的感觉。
江灼灼坚决不承认自己跃跃欲试想去敲闪电后脖颈：“你的提议分明也是这个意思，不这么干的话怎么把人留下来？”
霍维勒沉默。
说服别人这种事他确实不擅长。
霍维勒说：“骑士营这边会盯好那边的情况，随时把人拦截下来。”
沃野行省这边的生活本来就过分安逸，要是对方真要为了鸦族的自愿迁徙而过来生事，对裘德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锻炼。
江灼灼觉得挺靠谱：“就这么办！”
霍维勒说：“安防问题交给骑士营，但殿下短期内最好还是不要看《太阳周报》了。”
江灼灼认真点头：“我知道，上面肯定是恶评！”
任谁被别人从身上剜下一块肉，都不会太待见对方的。
不知《太阳周报》的社长会明里暗里怎么骂她。
好奇.jpg
霍维勒：“……”
怎么感觉她还有点兴奋？
江灼灼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一眼看透了，跟霍维勒讨论起来：“我还是没明白她们怎么突然决定迁徙了？前些天我邀请她们兼个职，她们还要考虑一晚上呢。”
霍维勒说：“应该和今天梅因副官跟她们族长的谈话有关。”
江灼灼：！
难道梅因今天想起她的那个朋友，跟下午和闪电的谈话有关？
江灼灼左看右看，见安娜她们都离得挺远，才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梅因有个去世了的好朋友吗？她朋友出事，是不是跟《太阳周报》有关？”
霍维勒想了一会才说：“我不清楚她的朋友是谁，但是因为《太阳周报》的恶意诋毁而销声匿迹的人并不少。”
江灼灼：“……”
这么看来梅因的情绪低落很有可能跟《太阳周报》有关。
小圆鸟眼神变得很凶。
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果然还是让《太阳周报》破产吧”。
霍维勒：。
这似乎不是你一个财政时常濒临破产的边缘行省小领主能做到的事。
第63章
鸦族的迁徙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闪电并没有立刻回皇都。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这次回去可能没那么容易脱身。
因为社长手里不仅还有只忠诚于他的“南鸦”，在贵族圈子里也有十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面对飓风她们的担忧和挽留, 闪电也开始认真思考着该如何妥善地带着族人彻底脱离《太阳周报》。
她自己可以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 却不想亲手扼杀了年轻鸦族的未来。
只要及时回头，鸦族的孩子们其实是有许多选择的……至少，沃野行省就愿意接纳她们。
哪怕这里的一切才刚刚起步。
梅因副官也直说了, 如果沃野行省已经发展起来，兴许她也不会答应接受鸦族的迁徙。
那位年轻的女仆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舆论是如何杀死她的朋友的。
鲜血淋漓。
舆论本来就是一把利剑。
闪电在这一行工作了那么久，怎么会不了解这一点。
她只是太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才会把社长当做是唯一的救赎，连带让自己的族人们也陪着自己追逐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那道光。
哪怕一低头就能看见万丈深渊也不愿回头。
可是几十年过去，她们并没有成为隐匿于黑暗中尽自己所能提升平民地位的“拯救者”, 反而愈发地惹人厌憎。
闪电一边思考着脱离办法，一边还要给专业培训班的学生们备课，竟没发现底下的鸦族时不时凑在一起密谋着什么。
飓风是过了明路的下一任族长，她听了雪带回来的建议后觉得非常不错。
飓风欣慰地夸了雪几句，轮流把鸦族们喊去开小会，敲定了三班倒的盯梢计划，保证无论是早上、下午、晚上都有人负责密切关注闪电的动向。
一旦闪电有偷偷回皇都的倾向, 大家必须密切配合, 争取一下就把闪电敲晕，要不然反复敲可太疼了！
为此, 鸦族们还偷偷跑去骑士营跟裘德他们商量，问能不能借他们捕回来的鱼或者肉兽练练手。
要知道她们过去一般是不现身跟人近战的，最擅长的是潜伏、窥探和逃跑。
所以这种敲人闷棍的手法，鸦族还真不太熟练！
裘德这位骑士长从未听过这么离谱的特训。
转念一想, 技多不压身啊，说不定他们以后也用得上呢？
要知道来到沃野行省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掌握那么实用的推磨技巧，现在大家每天喝的豆浆就是自己磨的！
这种自给自足的满足感，皇都那些骑士同僚们肯定感受不到。
裘德迅速拟定了专项训练计划，还去让霍维勒这位荣誉骑士把把关。
霍维勒：？
怎么感觉不仅江灼灼这个当领主思路清奇，她手底下这些骑士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路加倒是摩拳擦掌地表示自己也想参加，并且提出可以由自己负责九公主提到过的套麻袋的项目。
他这就去准备麻袋！
霍维勒：“……”
曾经被无数人赞誉的天才骑士，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如此浅薄——那么多思路清奇的家伙居然正好可以凑到一起！
江灼灼得知骑士营增加了这个专项训练后颇觉新奇，上完自己的体能训练课程就兴冲冲地跑过去说自己也要学一手。
霍维勒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拿着两麻袋跑去问翼马：“你喜欢这个灰麻袋，还是喜欢这个黄麻袋？”
翼马：。
它扭过头去继续吃馒头，并不想搭理江灼灼。
江灼灼拿着麻袋比划了一下，遗憾地发现套不下那么大一匹翼马，于是把目标转移到霍维勒身上：“要不你变成鹰，看看我能不能把你套起来！”
霍维勒看了眼鸟鸟祟祟躲在不远处往他们这边看的路加几人。
眼神带着杀气。
江灼灼顺着霍维勒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几只鹰脑袋。
她两眼一亮，正要过去跟路加他们练习套麻袋，就发现旁边的霍维勒变成了一只鹰。
嗯……霍维勒这身羽毛更威风，更漂亮。
自己先开口问了霍维勒，不能中途改换目标！
江灼灼马上举起手里的麻袋问霍维勒：“你喜欢这个灰麻袋，还是喜欢这个黄麻袋？”
霍维勒：。
霍维勒说：“都可以，你能套中再说。”
江灼灼震怒。
少瞧不起鸟！
你只不过是……区区千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骑士而已，套你个麻袋有什么难的！
江灼灼说：“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马上就把你套进麻袋里！”
霍维勒“嗯”地应了一声，全程没有回头。
但只要江灼灼一靠近，他就能直接飞走，永远都只留给江灼灼一个冷酷的背影。
半小时后——
江灼灼直接化作小圆鸟，自己把自己装进麻袋里，探出个鸟脑袋趴在那里装死。
本来坚持完体能训练课程就很累了，还要潜行这么久！
鸟累了，鸟不想动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面对套麻袋不成功就耍赖的小圆鸟，霍维勒只能把鸟连着麻袋一起送到餐厅那边去。
蓝恩：“……”
梅因：“……”
老卢：“……”
都是自己人，江灼灼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她从麻袋里探出头来，满脸高兴地跟蓝恩他们打招呼：“啾啾啾（晚上好）！”
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坐着花车在巡游呢。
蓝恩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霍维勒，开口招呼：“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人家在皇都见的都是当世名流，接的都是重难任务，结果因为“蓝雾”滞留在沃野行省这边后做的都是什么事？
好好一年轻鸟，现在都成陪玩的了。
霍维勒顿了顿，也没有拒绝蓝恩的邀请，轻轻放下套着只小圆鸟的麻袋落座。
小圆鸟闻到了由远而近的饭香，一下子化出人形准备干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
在遥远的皇都街头，不少人提及“沃野”两个字的频率正在逐渐增加。
原因无他，《沃野童话集》正式发售了！
有那么多业内人士以及皇都名流的推荐，这本书才刚印刷完毕就被摆到了各大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
还以惊人的速度被抢购一空。
书本身当然是很好的，毕竟能被江灼灼复述出来的都是些脍炙人口的经典童话，故事性大多都非常强，内容也非常有趣。
虽然有一部分内容与皇都居民的传统认知不太相符，但是沃野行省本来就聚集着许多有缺陷的族群，听说那边基本都是雄鸟外出养家，跟传统的雌雄共同努力的家庭模式很不一样。
这些童话故事完全很符合大家对沃野行省的刻板印象！
书销售出去还只是个开始。
魏尔德这人很懂得把握时机，掐着《沃野童话集》发售的点让全城连锁的沃野餐厅正式开业。
每周还推出一系列专题活动供书友们聚集过来讨论，热度足够高就可以解锁一些隐藏食物。
也不知是美食的诱惑大还是新书的诱惑大，《沃野童话集》只发售一周，就有人开始疯狂研读各个故事，解说各个故事的深意。
有的人是想在沃野餐厅的专题活动中胜出，享受别人敬佩与仰慕的目光，有的人则是想——这个菜听起来真好吃，必须把它给解锁了！
魏尔德算是顺利把自己从家族里要来的连锁餐厅给盘活了。
他拿着本《沃野童话集》倚在那里细读，看看来能从里面扒拉出什么适合出专题的热点来。
本来“沃野菜系”拿出来的新菜就很有吸引力，只要稍加运作绝对可以大赚特赚。
正琢磨着，又有人来报说女皇陛下要宣见他。
魏尔德在心里打了个突。
上次看到江灼灼那封信时他都想直接昏迷过去算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
不会又跟那只小圆鸟有关吧？
魏尔德满心忐忑地进宫面见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找魏尔德确实跟江灼灼的来信有关，蓝恩给她回信时帮江灼灼描补了不少，大意是孩子还小需要慢慢教。
即便已经有九个孩子，女皇陛下却是从未体验过养孩子的感觉。
因为凤凰一旦破壳，就已经拥有十分成熟的心智。
天资如何且不提，至少是没有幼鸟时期的。
像江灼灼这种介于少年期和幼鸟期之间的情况更是闻所未闻。
女皇陛下觉得蓝恩实在太心软了，真让他这么教下去的话估计得慈父出败儿。
听信使回禀的情况，蓝恩甚至真的放任江灼灼把药当饮品来喝。
连他自己都喝上了。
女皇陛下最后才拆开江灼灼的信，看完信后她就气笑了。
这鸟崽子居然胆大包天地让她帮忙买那个可乐果！
可仔细看江灼灼找可乐果的理由，女皇陛下又有些动摇了。
就算是她这个母神后裔也没办法帮蓝恩解决神识受创的问题。
要是能缓解蓝恩的情况，哪怕只是减轻他所受到的痛苦，也该去把这种药材找出来。
皇家医士治疗起来还是太保守了，从来没考虑从西大陆那边引进药材给蓝恩治疗创伤。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上次江灼灼都已经拜托魏尔德帮忙找可乐果，女皇陛下看完信后就把魏尔德宣进宫来。
魏尔德：！
上次女皇陛下明显是生气了，这次居然改了主意。
女皇陛下看出魏尔德的震惊，让人把江灼灼的来信拿给魏尔德看。
魏尔德一接过信，就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字迹。
还有熟悉的……只顾着自己说个痛快、根本不管旁人死活的语气。
魏尔德一时不知该不该佩服那只小圆鸟。
世上居然有挨了亲妈训斥，还敢回封信说“妈你帮我找吧”的鸟崽子！
更重要的是，这鸟崽子的亲妈还是女皇陛下！
只不过如果真的可能对蓝恩有用的话，不管可能性有多渺茫都该找到它……
魏尔德知道，女皇陛下还是很关心蓝恩这位皇夫的。
虽然在女皇陛下心里应该有许多东西排在蓝恩面前，但那并不代表蓝恩对她而言一点分量都没有。
魏尔德保证：“陛下放心，我会尽快找到这种作物。”
女皇陛下点点头。
魏尔德问：“九殿下送了种新饮品过来，用翡翠行省那边送给她的咖啡豆做的，喝着确实有提神醒脑之效，陛下要不要尝尝看？我最近刚学会怎么调制。”
女皇陛下说：“也好，你弄一杯给我试试。”
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饮品能让蓝恩把“解酒药”喝得那么有滋有味。
她记得自己这位皇夫是从来不喝酒的。
魏尔德丝毫不见外地借用了工具齐全的茶水间，过了许久才给已经开始办公的女皇陛下送上一杯奶香浓郁的咖啡饮品。
突然闻到一股香甜味道的女皇陛下：“……”
怎么感觉这个口味完全是照着鸟崽子来调配的？
眼看魏尔德还立在一边、仿佛正等着她点评合不合口味，女皇陛下终究还是把那杯奶香四溢的咖啡端起来尝了尝。
哪怕女皇陛下不是甜品爱好者，那香浓顺滑的口感还是让她顿了顿。
“不难喝。”
女皇陛下给了个还算公允的评价。
她本来以为这玩意会很腻人，没想到入口之后却感觉脑子确实清明了不少。
那笼罩在识海之中的浓雾似乎都散了一点。
但也只有那么一点。
魏尔德笑着说：“九殿下给的许多食物做法虽然繁复了点，但做出来味道都很不错，而且还有一定的增益效果。”
女皇陛下说：“她这个‘传承’也算有点用处。”
只是用处似乎不太大。
再会吃又有什么用处？
难道还能吃出一个强大的帝国来吗？
想着自己的几个女儿，女皇陛下微微有些沉默。
不是她不愿意选立继承人，而是每个女儿都有她不太满意的地方，要么过于平庸、要么过于鲁莽、要么过于天真——
目前表现得最为出色的八女儿不仅太年轻，此前还差点破不了壳——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出最终决定。
第64章
罗拉同样也收到了江灼灼送来的咖啡豆, 以及……附带的一长串调配方法，幸好她家有专业的仆人在，不用她自己动手。
据江灼灼在信上说的, 她的搞文字工作的朋友都爱喝咖啡, 卢埃里先生喝了也说好，或许罗拉也会需要。
罗拉拒绝了一位旧情人的邀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大概是市场过于空白的缘故, 《沃野童话集》销量出奇地好，像年轻一辈组织球队时还开始起些相关名字。
武德充沛的球队成员们场上打得你死我活，场下也争论得你死我活——
有按照作者名起的, 比如安徒生队、王尔德队、格林兄弟队等等，平时吵起架来是这样的：“我们格林兄弟有足足八篇，你们安徒生只有七篇”“我们安徒生每篇字数多, 你们格林兄弟每篇字数少”“篇数和字数再多有什么用，不如我们王尔德故事动人”。
还有喜欢某个人物的，比如起白雪公主队、牧羊王后队、灰姑娘队等等。
不仅年轻人们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各大报刊上还涌现了一批热爱深挖创作背景的文学评论家，纷纷认为这些故事大多有原型。
比如《小美人鱼》这个故事虽然气人了点，但是大家都注意到一个细节描写：她拥有双腿后每走一步路都跟走在刀尖上！
这种痛苦的灵感肯定是来自于罗拉小姐的旧伤。
听说她现在每次飞行都会感受到锥心的痛，何尝不是和《小美人鱼》一样难受！
有的人看似强大又无情, 实则正时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要不然罗拉怎么会这么不留余力地发行这本书！
其中必有关联！
因为这种离谱分析, 罗拉已经在好几次偶遇某个旧情人后看到他们默默看着自己的肩膀涌出热泪。
罗拉：谢邀，真的没那么痛苦, 也不想同时跟这么多人复合脚踏多条船。
她虽然有过很多任恋人，但不是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性格，都是觉得不适合才分的手。
既然早百八十年的时候都觉得不适合了，现在她难道还会将就？
还有另一篇被深入解读的童话则是《丑小鸭》, 你看这一开始被认为长得很丑的丑小鸭，最终发现自己其实是美丽的天鹅！
一看就知道……这是九公主的自述！
九公主能在化人后这么快整合出这么一本童话集，又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可见她并非以前众人所说的“女皇衰老的象征”！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丑小鸭，而是天鹅！
……不过天鹅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它们在其他大陆和鸡鸭一样是一种肉禽，但是因为肉质不如普通家鹅鲜美细腻，所以被杀得反而比较少，大多时候被圈养起来观赏。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丑小鸭崽崽怎么这么可怜=九公主怎么这么可怜。
太过分了，怎么遇到的所有的人都在欺负鸟崽子！
这肯定是九公主的亲身经历！
她们可怜的九公主被欺负了！
没有人看好她！
都觉得她不会有机会继承皇位！
她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跟所有鸟崽子一样，破壳后是只小小的、毛茸茸的鸟团子而已！
谁规定凤凰破壳后就一定要长出凤羽直接化人的？！
从来如此，便对么！
她们的九公主，就是和别的凤凰不一样！
那些一看就很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皇女已经有那么多追随者了，而九公主——
九公主什么都没有！
她不仅没有追随者，还被发配去最穷困最落后的偏远行省，比犯了错的六公主和七公主还可怜！
呜，可怜的九公主只有我们了！
买！
买空《沃野童话集》，买空沃野餐厅！
就连曾经刊出过九公主“满月照”的《太阳周报》，都被读者来信挤爆了信箱，来信内容全都千篇一律：赶紧给我们重印一次那一期报纸吧，我们想收藏！
《太阳周报》编辑部：？？？？？
这世界，终究癫成了我们不认识的样子。
《太阳周报》的社长也注意到了舆论的小面积逆转。
想到手下的得力干将闪电亲自去沃野行省蹲蓝恩伯爵他们的料至今未归，他把自己的另一位爱将找了过来：“你派几只机灵点的鸦过去传个信，问问她们蹲得怎么样了。”
“是。”
鸦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又湮没于黑暗之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社长想到即将得到的许多新料，心情十分舒畅。要是沃野行省的热度还在持续走高，他就选择性地扔一些出去满足民众的好奇心好了。
剩下的更多猛料，可以和以前一样卖给有需要的势力……
社长愉快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踱着步子在编辑部中督促员工们好好干活。
比起勤勤恳恳从不抱怨的鸦族，这些正在写稿和排版的工作人员索要的工资还是太高了点。
可惜鸦族不适合做这些明面上的工作，只能多花点钱请这些死要钱的吸血鬼了……
绝对不能让鸦族与这些家伙接触太多，要不然鸦族跟他们学坏了怎么办？
等新一批的鸦族补充进来，得暗中授意让他们多打压打压那些年轻鸦。
社长边敲打有偷懒迹象的员工，边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控制住鸦族。
南鸦和北鸦，他选择的是两种不同的方式，北鸦用的是精神上的控制，南鸦用的则是……直接用毒物控制对方的肉/体。
事实证明两种方法都很有用，目前无论南鸦北鸦都离不开《太阳周报》。
所有人都那么讨厌鸦族，难道世上还有人会好心地帮北鸦解开心结或者帮南鸦解开身上的毒吗？
不可能，世界上根本不会有那种鸟！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在《沃野童话集》发售不久之后，远在翡翠行省的八公主叶谢宁也收到了这本书，同时抵达的还有来自妹妹的回信。
妹妹在信里极尽肉麻之能事，滔滔不绝地表达了对她这个姐姐的喜欢（主要是对她送的礼物的喜欢）。
还给她抄了一份咖啡喝法，从烘焙到调制过程一应俱全。
先不提把解酒药当饮料喝这一茬，光是这一连串的操作步骤就足以叫人叹为观止。
……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喝一种豆子？
叶谢宁就着一杯咖啡，极为难得地腾出空来读起了《沃野童话集》这样的闲书。
读到《丑小鸭》的时候，叶谢宁的眉头同样皱了皱，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那个圆溜溜的毛团子妹妹。
爸爸虚弱到无法离开藏书塔，妹妹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傻鸟，妈妈有另外几个更年长的女儿……
在看到圆滚滚的妹妹那一刻起，叶谢宁就知道……她们两姐妹的未来，只能靠她了。
为此，她抓住了一切机会在母皇面前表现、在民众面前表现，她很快就成长为能和其他皇女争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这么多年来叶谢宁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才能保护自己……保护爸爸和妹妹。
但是她太忙了，忙得没有空闲和妹妹培养感情，更没有空闲关心妹妹有没有被人欺负。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妹妹居然遭了那么多奚落与冷眼！
这些人都有谁？！
当天夜里，无数翡翠行省的子民都声称看到了她们的领主在空中盘旋。
凤凰美丽的尾羽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无数或迷惘或彷徨的心。
属官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工作了一整天的萎靡与疲惫一扫而空。
殿下辛劳了一天，还不忘现身鼓舞领地子民！
她们殿下必然是所有皇女中最强大的！
而在夜空中盘桓着的强大凤凰正俯瞰着自己的领地，心中暗想——
太小了，现在的领地还是太小了，小到别人敢欺负我妹妹！
欺负我的妹妹，和欺负我有什么区别？
叶谢宁愤怒地释放着凤凰的威压，无差别震慑潜伏在自己领地里的恶徒。
她倒也不是多喜欢这个妹妹，只是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她无能！
……这会影响到她争夺皇位！
没错，就是这样。
好生气，得杀几个坏东西放松放松！
……
此时此刻，被众人认为是丑小鸭本鸭的江灼灼正在认真研究怎么把孔雀翎做成笔。
经过一番又蒸又煮的折腾以后，江灼灼很快发现，这个孔雀翎又细又长，不适合直接做笔，只能拿来当装饰或者剪下来夹在其他细毛里制作成炫彩毛笔。
也、也还行吧！
魏尔德的羽毛不太中用！
江灼灼用制作出来的炫彩毛笔给魏尔德写了封信，大意是你看到这封信的字这么丑，都是你给的孔雀翎害的！
写完信后，江灼灼还跑去找梅因说起这件事。
她本来还想给梅因也送支笔的，现在送不了了！
总而言之，江灼灼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魏尔德不行！
梅因：。
梅因说：“礼貌一点，魏尔德先生可是我们领地目前最大的贸易伙伴。”
江灼灼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那我重新给他写一封信。”
这么说人家确实不太礼貌。
梅因：“………”
原来你还把这些话写到了信里？！
梅因微笑着说：“春天快到了，殿下记得尽快开始审核开春后各个城镇的发展规划。也就两百多份文件，殿下应该很快就能审核完的对吧？”
江灼灼：？
小圆鸟一脸迷茫：“什么发展规划？”
梅因复述某鸟某年某月某日于某次镇长会议上画大饼时说的话：“从明年春天开始，我们要因地制宜地搞发展，重点扶持各项特色产业以及特色产品！”
小圆鸟：！
好熟悉哦。
梅因说：“现在每个城镇都拿出了符合自身情况的年度发展规划，等殿下复核完毕就能正式批复了。”
小圆鸟看着梅因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大摞文件，在梅因温柔的微笑里横看竖看只看出了一句话——
既然这么闲就来干活吧，多干活就没空作妖了！
第65章
“呼叫霍维勒, 呼叫霍维勒。”
小圆鸟蹲在满满一桌的年度发展规划后面，鸟鸟祟祟地掏出水晶球召唤自己使唤得很顺手的工具鹰。
正在巡逻的霍维勒：。
“殿下有什么事吗？”
霍维勒问。
江灼灼调转水晶球，用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视角向他展示对自己形成半包围结构的文件丛林。
看看, 打起仗来这堆公文完全能给她当掩体。
很快地对面的霍维勒就看到江灼灼从两摞文件探出颗鸟脑袋来, 朝他发出深情的呼唤：“救救鸟！”
霍维勒：。
霍维勒飞到熟悉的办公地点，好奇地询问江灼灼怎么突然被增加了工作量。
以梅因这位副官对江灼灼的溺爱程度，应该不至于让她这么辛苦才是。
就算真的有活必须让她干, 她身边的女仆也会帮她的忙，不至于到要找外援的程度。
除非……她又干了什么让大家都默契地让她忙一忙的事。
小圆鸟哼哼唧唧：“我才没干什么。”她抓出自己用孔雀翎做好的毛笔给霍维勒看，“我就是跟梅因说魏尔德的羽毛不行, 我只能剪下来做毛笔！”
霍维勒说：“我记得这是魏尔德送你的礼物。”
即便觉得正经雄鸟不应该随随便便把自己的羽毛送给异性，霍维勒还是替魏尔德说了句公道话。
一听霍维勒也是这个态度，小圆鸟有点儿蔫头耷脑：“我知道, 我没跟别人说，是你问起的！”
霍维勒只能说：“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小圆鸟跳到左边那摞文件上给他介绍：“这边是上次鸟口普查的档案，”说着她又飞到右边那摞文件上，“这边是各城镇明年的发展规划，你跟我一起比对两边对不对得上！”
虽然这些发展规划都是各个城镇自己递上来的，但难保不会有人为了讨好领主而故意提高各个指标。
这些指标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的吧？
生活在信息发达的时代, 谁还没稍微了解过“人有多大胆, 地有多大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全民吹牛时期呢。
最离谱的时候一度发展到著名学者为保证研究项目能正常进行下去, 不得不写论文论证粮食可以亩产五万八。
有前人摸着石头过河的经验在，她们现在可以少走点弯路！
梅因她们肯定也会做好这方面的对比工作，可江灼灼觉得自己既然享受了作为领主的好处，怎么也得干点活。
霍维勒从小接受高等教育, 性情正直，为人靠谱，眼界宽广，说不定能发现点她自己发现不了的问题或机遇，不拉过来一起加班多可惜！
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鸟可真聪明！
霍维勒见小圆鸟不知怎地又精神抖擞起来，“嗯”地应了一声，熟练地抱了一半文件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小圆鸟看看自己这边的文件，又看看霍维勒那边的文件，一脸的深思。
霍维勒忍不住问：“怎么了？”
小圆鸟眼神锐利：“我这边好像多几份！”
有的人看起来老老实实，实际上暗中偷奸耍滑！
霍维勒：“……”
你还怪会数数的。
霍维勒默不作声地多挪走几份文件。
小圆鸟瞄见自己这边的山堆堆明显矮了一截，没有再提醒霍维勒要平均分配。
既然已经没理由再磨蹭，她也就化出人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底下的镇长们拿上来的发展规划。
大多数镇长都是挺实事求是的，毕竟就沃野行省这穷地方，你定高指标那不是为难自己吗？
政务大厅那边可是设置有领主信箱的，就算你想压迫底下的人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保证一只鸟都不让飞出本镇啊！
只要有鸟能飞出去，人家带上嘴巴就能去政务大厅请接待员帮忙写信。
到时被一状告到领主面前，你这个镇长就别想当了！
别看这位新来的小领主看起来很亲民，但是捋起人来是毫不留情的（事实上是梅因做的决定），这一个冬天过去，许多城镇的镇长都已经换了人！
江灼灼看了几份，欣慰地发现自己领地上的镇长们都把脚踏实地和因地制宜这两个要求听进去了。
于是她悄悄把今天的工作改成看看各个城镇都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遇到自己去过的城镇还十分扼腕地转过脑袋和霍维勒讨论：“上次我们去这边都没有吃上这个！”
要修路，必须要修路！
她都了解过了，这边有几个非常适合放牧的大平原，实现畜力运输完全没问题。
修好路，运输就方便了。
到时就能把好吃的统统送出来！
霍维勒：。
明明是有利于当地发展的好政策，经你这么一说怎么就变得不那么正常了？
……
江灼灼找外援这件事当然瞒不过别人，不过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在所有人眼里，霍维勒身上都贴着个“陪玩”的标签。
不是她们没有警惕心，而是江灼灼明显还是“摇不到霍维勒摇别人过来也可以”的状态。
就算两人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患得患失的也不会是江灼灼。
那么作为江灼灼这边的人，她们觉得只要是江灼灼自己喜欢，那……有点什么也无所谓吧？
至于那只要每天吃两个馒头就能像不存在一样的“蓝雾”，对她们来说已经不是人人闻而色变的剧毒了。
得知沃野行省周围存在“蓝雾”以后，沃野行省的骑士们现在都随身携带着一罐子经过蒸笼干蒸过的炒面粉，真要遇上蓝雾入体的情况只需要吃上一勺就能控制住情况！
既然能控制住，那就让医士们有了寻找彻底解毒之法的时间。
医士们认为年份越久的树结出的树麦可能越有用，正等着明年夏季的到来亲自去收割最古老的树麦给霍维勒他们食用。
要是能证明这一点，那树麦的价值还在节节攀升！
谁能拒绝吃几口美食就能排毒的快乐呢？
要知道每个人日常摄入的食物都可能存在一些潜在的毒素，这些毒素并不会立刻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会在体内日积月累，等到你身体负荷不了那一天就会直接爆发……
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惜命，要不然他们怎么宁愿天天吃营养师精心调制出来的并不好吃的营养食品，也很少碰那些洒满香料的美味食物？
要是证实了蒸出来的面食有用，所有贵族都会心甘情愿地到沃野行省来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包子！
众医士吃了一段时间馒头和包子以后，都对自己提出的课题充满信心。
——连“蓝雾”都能解决，你就说你那点毒素能不能排干净吧！
这批由蓝恩带过来的医士都是有真本领的，只是厌倦了皇都乌烟瘴气的学术环境才决定过来看看。
没想到来到这边以后他们才发现，这日子和他们想象中的艰苦一点关系都没！
每天吃两包子垫底，别说那些美味但不健康的食物了，连不少人闻而色变的菌菇都能敞开了吃。
学术氛围更是好得不得了，主要是……这边也没什么学术底子，全是他们说了算，不必担心自己没选对靠山而被卡预算。
而且不管常见病还是罕见病，这边的原始病例都超级多！
当然，他们不是高兴有人生病的意思，而是个人医术的提升往往依靠于病例的累积。
这边因为长期缺乏医疗资源的缘故，有着海量病例！
政务大厅对医疗课题支持力度也大，只要是合理的需求与预算，那边都会迅速批准！
对于他们这种不想卷入权利斗争、只想安安静静提高自己水平的学术型医士来说，沃野行省简直是天堂啊！
有人已经偷偷给朋友写信：别在皇都没头没脑瞎卷了，速来！
不过对于不熟的人来信询问他们沃野行省的情况，他们回答得就很有技巧：工作非常累（因为他们试图瓜分底下的两百多个城镇的病例），常见病非常多（只字不提罕见病），生活非常单调（一睁眼就是做不完的课题），完全没有可消费的地方（毕竟衣食住行全包），谁来谁知道！
反正从字面上看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意思——
千万别来。
众医士聚在一起写完回信后都相视一笑，默契地在心里暗啐：呵，你们这些学阀子弟休想来染指这片学术净土！
在这种热火朝天的气氛之中，蓝恩写信喊过来的几个学生也到了。
来的是三男三女一共六位学者，还有他们的家里人。
一行人知道这边条件不好，都自备了不少东西。
这十几年来老师都没什么精力教导他们，也没法出面为他们争取机会，但他们都没有忘记当初是蓝恩不厌其烦地教给他们无数学识——没有蓝恩，就没有现在的他们。
这次终于有了回报蓝恩的机会，别说蓝恩只是让他们在这边待个三五年了，就算让他们待三五十年都可以！
怀揣着这样的决心，几位学者拖家带口来到了沃野行省。
瞭望塔那边远远看到了来自皇都的船只
一看到那代表着蓝恩伯爵的旗帜，守塔鸟马上就层层上报。
霍维勒收到消息时，旁边的江灼灼已经迅速放下手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