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江灼灼很积极地说要磨咖啡豆, 但是在动手磨了一会以后就觉得自己的力道控制得不够好。
累不累还是其次，主要是研磨出来的咖啡粉粗细不够均匀，影响口感！
于是江灼灼揣着烘焙好的咖啡豆去骑士营找外援。
骑士营, 那可是能把树麦磨成面粉的地方！
那里还有各地水力磨坊批量建造起来以后闲置的石磨呢, 偶尔会用来磨个豆浆啥的丰富骑士营的饮食结构。
既然都是豆，咖啡豆肯定也能磨。
江灼灼正要去找裘德，就听到旁边有人喊：“殿下。”
转头一看, 不是霍维勒又是谁？
江灼灼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霍维勒看了眼江灼灼手里抱着的咖啡豆，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江灼灼说：“我找裘德。”
江灼灼以前安排这种事都是找裘德的，对她来说这就像玩游戏的时候遇到相关任务就只能找对应的npc那样。
属于一种奇奇怪怪的惯性思维。
霍维勒说：“裘德今天出去巡查了。”他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殿下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样。”
江灼灼不是爱客气的人，既然霍维勒自己都这么说了, 她立刻……把咖啡豆塞到霍维勒手里。
为防霍维勒不知道石磨在哪，她还积极地把他领了过去，兴致勃勃地对霍维勒说：“很简单的，你把咖啡豆倒进去，再用石磨把它磨成均匀的咖啡粉！”
霍维勒拿起几颗咖啡豆看了看，才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出产于我们东大陆南端以及西大陆中部的一种解酒药, 殿下要磨成粉做什么？”
江灼灼想起那位使者也说是解酒药, 没想到连霍维勒也知道。她信誓旦旦地说：“没喝酒也能提神醒脑，可以拿来做几种新饮品！”
霍维勒问：“蓝恩伯爵知道吗？”
江灼灼说：“爸爸让我别多喝。”
别多喝的意思是少少喝点是可以的！
四舍五入, 这可是我爸爸让我喝的！
霍维勒：？
蓝恩伯爵知道你背着他这样四舍五入吗？
霍维勒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负责磨这个咖啡豆，江灼灼肯定回去找路加那群好事分子，所以他默不作声地按照江灼灼的指示开始使用那有点陌生的石磨。
先把整个石磨清洗干净，再倒入适量的咖啡豆。
接着就可以靠着人力转动石磨, 凭借石磨与磨底的摩擦力把咖啡豆碾成质地均匀的细粉。
江灼灼在旁指挥到一半，忽然感觉这也是一个极具意义的画面，立刻嘭地一下变成鸟。
会飞就是好哇！
一下子就从平地视角变成航拍视角，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眼前的……骑士拉磨图！
霍维勒：。
江灼灼也觉得自己绕着勤恳干活的人飞有点过分了，停在一边耐心等待咖啡粉出炉。她现在记性可好了，绕着飞上两圈已经足够！
霍维勒将收集好的咖啡粉拿在手里，并没有把她交给江灼灼的意思，而是问道：“我可以尝尝看吗？”
江灼灼说：“当然可以，本来就有你的一份。”
她带着霍维勒去找明妮。
明妮是个只小小的画眉鸟，化为人形后身材也有点娇小。她现在负责为江灼灼研发各种新饮品，见到江灼灼过来以后露出明亮的笑容：“殿下！”
江灼灼高高兴兴地跟明妮打了招呼，这才从霍维勒手里拿过咖啡粉，和明妮讨论咖啡的多种煮法。
最快的当然是手冲咖啡，只要少少一汤匙的咖啡粉，就可以做出满满一杯的咖啡了！
但是她们不需要太强的提神效果，只需要咖啡豆烘焙过后的醇香口感，所以她们不用倒满杯，得留点空间往里面添加牛奶！糖浆！苏打水！
务必要让它喝起来香喷喷甜滋滋的。
江灼灼还叮嘱明妮给霍维勒那杯咖啡多加糖。
“他喜欢甜的！”
江灼灼笃定地说。
“还要多加点奶，不要半点苦！”
她只需要闻闻咖啡的香味就好，入口的东西还是要好喝点才行。
明妮闻言不由偷偷看了眼霍维勒。
她是有男朋友的人，男朋友也算是同龄人中长相最好看的那一批，但是近距离看到霍维勒的脸还是有那么一秒钟的心动。
当然，这种心动会在接触到霍维勒冷淡的目光时荡然无存。
这样的男人普通女孩子是没法消受的，既得担心得不到他的心，又得担心留不住他的人。谈个恋爱而已，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好甜口吗？
霍维勒：“……”
其实他在饮食上是没有偏好的。
这也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他们没必要有喜欢的人、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音乐、喜欢的天气——只有在一切事情上都没有自己的偏好，才能更好地提升实力、报效帝国。人一旦有了偏好，也就容易让别人钻了空子。
所以他并没有格外喜欢甜食。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解释。
霍维勒沉默地杵在旁边，当做没有发现明妮悄悄投来的惊异目光。
明妮的嗅觉和味觉都非常敏锐，很快按照江灼灼的要求调配出两杯香甜可口的咖啡（多糖多奶版）。
闻着就很香。
江灼灼正要抱起自己那杯咖啡开始吨吨吨，就瞥见霍维勒还在。
江灼灼把另一杯咖啡推到霍维勒面前，积极邀请：“你喝喝看吧，这可是你自己磨出来的。”
骑士手磨咖啡，一听就很珍贵！
明妮又悄然看了眼霍维勒，壮着胆子附和：“霍维勒骑士喝完后可以提提意见。”
霍维勒担心这东西会喝出什么毛病，并没有拒绝。
他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在江灼灼试喝之前尝了一口，发现这新饮品口绵密而浓郁，比之江灼灼此前给他们喝过的茶饮又有些不同。
喝下去以后有种暖意沿着血液流淌。
骑士的感知是最敏锐的，很快就察觉这东西在没喝酒的时候果然也能像江灼灼说的那样，能够让人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一些，大脑也随之变得更为清晰。
甚至连神识的恢复速度都稍微加快了一些。
只要不一口气喝太多，应该没有太大坏处。
江灼灼追问：“好喝吗？”
霍维勒已经估量清楚咖啡对人体的作用，闻言点点头：“好喝。”
江灼灼放心地捧起自己那杯咖啡吨吨吨。
果然好喝！
江灼灼让明妮再给自己多调几杯奶香咖啡，她要去慰问辛勤工作的梅因和蓝恩他们。
自从决定暂时留在沃野行省，蓝恩就开始勤勤恳恳地编写她需要的教材。
对此，江灼灼这个领主兼女儿的只能给他摇旗呐喊！
江灼灼开始挨个给梅因她们送温暖。
没想到梅因正在接待她八姐姐那边派来的使团。
江灼灼愣了一下，让人给使团成员统统送上一杯热咖啡。
姐姐的心意我已经喝到了，你们也尝尝！
使团成员：？
这个味道闻起来有点陌生，她们怎么不知道自己带了这么香的饮品过来？
为首的使者见梅因面不改色地端起咖啡喝了起来，也半信半疑地端起自己那杯咖啡。
还没入口就闻到了醇厚的奶香以及……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
可是，她们平时喝的解酒药明明不是这种味道，那东西又苦又涩，哪有这种光是闻一闻就能让人精神大振的浓香？
难道真的是她们不会喝？
使者半信半疑地把咖啡送到嘴里尝了一口。
很难形容它的滋味。
……很舒服的感觉。
她们一路远航而来，本来感觉疲惫至极，但还是得打起精神和沃野行省这边的人打交道。
她们代表的可是八公主，在外绝对不能丢了八公主的脸。
再累也得坚持。
现在使者觉得自己疲倦少了大半，直接和梅因交谈到晚上都没问题。
啊？
药真的能变好喝？
使者长久以来的认知彻底颠覆了。
事实证明，这种颠覆才刚刚开始。
江灼灼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又去看蓝恩他们喜不喜欢新饮品。
老卢埋头画了半天的图纸，看到江灼灼让人送来的咖啡后想也没想就直接灌了下去。
等品出其中好处来，老卢毫不犹豫地吩咐在旁边打下手的学徒：“再来一杯。”
江灼灼一听就知道老卢超级满意，当场飞去找蓝恩。
蓝恩正坐在书桌前小憩，他手中正端着那散发着异香的温热咖啡，整个人看起来像幅美丽至极的画卷。
难怪她妈妈在上一任皇夫战死以后会与他步入婚姻殿堂。
有些美好事物本身就容易让人生出种把它收藏起来的想法。
就算这样“美好事物”是个人，对于一位帝王而言也没什么不同。
“爸爸！”
江灼灼落到窗台上，关心地问：“你喜欢喝吗？对你的旧创有用吗？”
蓝恩笑着说：“很好喝，我很喜欢。”
至于有没有用，他并没有说。
江灼灼也清楚只靠吃吃喝喝就把人治好是不可能的，对这个结果也不失望。她边凑过去看蓝恩桌上的书稿边说：“你想喝就让人给你送，姐姐送了好多过来。我回头再托她帮忙多买一些！”
蓝恩的编纂速度很快，就这么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各科教材已经编到六年级。
他见江灼灼好奇地用鸟爪子翻着书稿看，说道：“我把你的计划告知了我的学生们，有一批学生正在来沃野行省的路上，到时候他们会帮你教出一批能教授这套教材的老师。”
小圆鸟连连点头。
前面她觉得不好跟蓝恩开口要人，完全是走入了思维误区。
人家高材生不可能长期待在沃野行省，但是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也是没问题的吧？
说不定还能顺便刷刷“母神祝福”这个鸟生重要主线的进度：你不畏艰险到偏远山区支教帮助了那么多人，母神知道了还不得给你猛猛加分？！
这些人过来以后就可以创办师范院校，一口气培养出几百上千个能持证上岗的老师。只要教出个三五批，也算是初步满足沃野行省义务教育阶段的需求了。
顶多是年级和班级先别分那么细。
等以后学生的自觉性没那么高了，再搞小班教育也不迟。
现在沃野行省还处于只要你肯教，大部分人都能拼命学的教育荒漠时期。
有亲爸支援的学者型人才，很多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江灼灼正摩拳擦掌准备着手建学校，就有人找到了蓝恩这边。
说是女皇派人传了加急信过来。
江灼灼一脸好奇。
加急信？什么加急信？
难道是她那位女皇妈妈想爸爸了？
江灼灼认为自己不是外人，是可以光明正大蹭听的。她乐滋滋地催促：“快把人带进来。”
皇帝想人是怎么个想法？
鸟要听！
第52章
江灼灼一开始有多兴奋多期待, 看到信件内容的时候就有多僵硬。
考虑到蓝恩在这边，且江灼灼化人后又没有专人教导，女皇陛下并没有直接给江灼灼写信。
她只是把江灼灼干的事一五一十地写在信上。
说是既然蓝恩在女儿身边, 那就尽一尽作为父亲的义务, 好好教导一下女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千万别让她跟着魏尔德这小子学坏了。
蓝恩也僵了一僵，面色复杂地看了眼桌上的咖啡。
江灼灼喊人进来的动作太果断，都还没来得及把咖啡喝完撤走。
他又看向来送信的鸟, 那是只以迅疾闻名的猎隼，派这种速度的鸟来送信，可见江灼灼这次作妖是真的给她母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着女皇使者的面, 蓝恩努力绷起脸当个严父：“你不是答应了不找你姐姐买这东西了吗！”
江灼灼小声啾啾：“没找姐姐。”
她找的是魏尔德，哪里找了姐姐呢？她可是言而有信的鸟！
啾！
蓝恩：“……”
崽啊，再这么对话下去, 就真的得来个棍棒教育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现在是你耍嘴皮子的时候吗？
蓝恩说：“你好好写封信向你母皇反省错误，不写完哪里都不许去。”
小圆鸟一下子蔫了下去。
怎么变成鸟还要写检讨？
难道她刺头学生的身份终于藏不住了！
不可能，没有人会知道这种事！
哪怕小圆鸟当场变成了小蔫鸟，蓝恩这次依然没有心软。
他让人给江灼灼添了个位置，让她就在自己身边写检讨。
蓝恩自己也要动笔写回信。
距离江灼灼上一次写检讨，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她一脸郁闷地对着面前的信纸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反省。
索性和女皇派来的信使聊起天来。
主要问人家饿不饿渴不渴。
就算得到否定的答案, 她也没有放弃, 还热情地邀请对方品尝沃野行省和翡翠行省的联名新品——奶咖！
奶咖这东西，据说一直都是咖啡界食物链低端的存在, 真正的咖啡爱好者对此不屑一顾：不过是咖啡味的牛奶而已！
江灼灼对此毫不在意，还对信使极力推荐。
翡翠行省出咖啡豆，沃野行省出烘焙和调制工艺，不喝实在可惜了！
信使虚心求教：“咖啡豆是什么？”
江灼灼毫不隐瞒, 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它介绍咖啡豆的来源。
对的，你没有听错，那种你们平时用来干嚼的解酒豆，通过我们海兰娜的巧手烘焙、明妮的精心调和以后，就是一杯香浓可口的奶咖了！
哦对，不能忘记霍维勒的贡献。
我们身手矫健的霍维勒骑士，今天肩负起了所有研磨工作。
霍维勒对力量的控制非常精准，只要你提出要求，他就可以分别给你磨出适合手冲以及适合冷萃的大小！
只不过冷萃咖啡耗时比较长，今天还喝不上，明天一定第一时间邀你品尝！
经过江灼灼这么一番热情推荐，信使的目光落到了蓝恩面前那杯……浅棕色饮品上。
所以，皇夫不仅没有教育九皇女不能乱喝东西，自己还直接喝上了。
蓝恩：。
救不了，根本救不了。
虽然信使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以他对信使这一群体的了解，她们绝对会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事汇报给女皇陛下。
算了，随她去吧。
反正……也没有更糟糕的领地可以罚她去了。
蓝恩侧过头去，对着窗外的风雪咳嗽起来。
江灼灼和人闲扯了半天，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咳嗽声，马上接过左右取出的药递给蓝恩，关心地问：“爸爸你是不是不能喝咖啡？以后我不让人给你送了！”
蓝恩说：“不是，都说了是老毛病，时不时就会发作。”
他这种情况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时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偶尔有些难以自控。
江灼灼还是让人去给蓝恩换杯清清爽爽的柠檬苏打水。
这下江灼灼终于老老实实地坐下写起了检讨信，深刻检讨自己的阳奉阴违行为。
写过检讨的人都懂，不想被打回重写的话认错必须诚恳！
改不改是另一回事。
蓝恩的回信才写到一半，江灼灼的检讨已经写好了，足足有八百字！
别问她为什么写这么多，问就是她有生之年写得最多的文体（指作文）每次都要求她写这个字数。
应试教育害人不浅呐！
蓝恩发现江灼灼不写则已，一写就是洋洋洒洒一堆字，有点不放心地把检讨要过去看了看。
……写得倒是很流畅。
问题就是过于流畅了。
总感觉把里面几个词换掉，下次还能用。
作为一个顶尖学者，蓝恩对文字的敏锐度远高于普通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蓝恩说：“你是给妈妈写信。”即便是教育女儿，他的声音依然柔蔼可亲，“你这样应付，妈妈会生气的。”
江灼灼睁大了眼睛。
这边又没有办法查重，为什么蓝恩还能发现她是套的模版！
江灼灼一脸郁闷地重写去。
说实话，她又没见过那位女皇陛下，哪里写得出什么女儿给妈妈的信？
为了不再被打回重写，她还是勇敢地承担起自己的错误，说这件事与魏尔德无关，是她自己想要可乐果。
只不过写着写着，她又忍不住在信上掰扯起来，说可乐喝着能让人感到无比快乐，可见是能对神识起作用的。
蓝恩这个情况说不定多喝点冰可乐就好了！
所以，妈妈你能给我买点可乐果吗？
江灼灼写完信后自己把它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嗯，如果是跟亲妈说话，应该就是这样畅所欲言的吧！
一点问题都没有。
江灼灼写完后鸟鸟祟祟地准备直接把它装起来。
只要不给爸爸看，爸爸就没法再让我重写！
反正天高皇帝远，妈妈打不到我！
她可是聪明鸟！
蓝恩：“……”
一看就知道她又在作妖。
……
江灼灼写完第二封信就迅速溜走了，说是要看看菌菇板栗蒸饭好了没。
今天饭是用蒸笼蒸出来的，格外香。
城堡宽阔的大厨房里每只鸟都快乐地做着自己的事。
每天一到饭点，她们就会被各种饭菜的香气包围，幸福得就像在梦一样。
今天用的贡米产量稀少，价格高昂，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吃上。
不过就着这样的饭香，她们感觉吃什么都觉得更有滋味。
在此之前，她们连闻一闻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可真好。
她们在领主的栽培下学到了一门好手艺，许多其他行省来的学徒都对她们非常尊敬，居然还有人喊她们“老师”。
这在几个月前她们想都不敢想。
以后不管是继续为殿下工作，还是去外面当主厨或者开属于自己的店，她们都有把握将日子过得更好了。
光是这么一想，所有鸟的动作都更加利落了，谁都不愿意耽误了江灼灼的午餐。
这对她们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江灼灼飞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忙碌景象。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来到这边，都看不到有任何一只鸟在偷懒。
大家的自觉性也太高了！
江灼灼羞惭了足足一秒。
总感觉整个领地只有她自己在游手好闲。
游手好闲的小圆鸟见差不多到饭点了，飞到餐厅掏出水晶球开始摇人过来吃饭。
这次女皇的信使和八公主的使者也一起吃饭，江灼灼把霍维勒也摇来了。
女皇陛下也很关心霍维勒的情况，要霍维勒也写封信一起送回去来着。
至于她姐姐那边……似乎没提到过霍维勒？
要不是人全赶到一起了，江灼灼都没想起《太阳周报》上频繁出现的绯闻来着。
江灼灼见霍维勒来得最快，挪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你要不要让人给姐姐捎封信？”
霍维勒顿了顿，知道江灼灼肯定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才这么说。
他正色否认：“殿下，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我与八殿下没有任何私人交情。”
江灼灼不信：“《太阳周报》上对你们追踪报道好几年了，我在魏尔德的报刊室里看过！”
霍维勒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魏尔德那家伙这么爱看《太阳周报》的吗？出门在外都要往报刊室里捎上往期报纸。
“那是皇都出了名爱胡编乱造的报纸。”
这是以霍维勒的涵养能说出来的最恶劣的评价了。
“最爱大肆宣扬罗拉小姐过往情史的报纸就是它。有次罗拉小姐还救过那个报社的记者，结果对方不仅没有收敛，还愈发变本加厉。”
“——虽然这些事没对罗拉造成太大的困扰，但这并不是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江灼灼是只护短的鸟，一听对方居然这么恩将仇报，顿时很生气地说：“我绝对不订购《太阳周报》，让它赚不到我这十五银币！”
霍维勒：。
价钱都问过了，看来确实很喜欢读这个八卦报纸。
你爸爸这位曾经的第一贤者，知道你这么喜爱《太阳周报》吗？
据他所知，贤者院可是对这种“文化垃圾”深恶痛绝的。
只可惜他们没有执法权，不能强行剥夺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重要娱乐。
霍维勒正这么想着，就看到蓝恩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江灼灼旁边的椅子落座，开口问她：“什么十五银币？”
霍维勒想给江灼灼提个醒，可惜蓝恩离得这么近，他实在没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灼灼又一次猛踩她爸爸的雷区——
“我们在聊《太阳周报》！”
江灼灼说。
“本来我觉得它挺好看，想让魏尔德帮忙订购……”
蓝恩：“……”
觉、得、它、挺、好、看——
一只鹤轻轻地碎掉了。
第53章
一开始, 蓝恩对魏尔德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信里看到女皇陛下让女儿离魏尔德远一点时，他甚至还觉得魏尔德有点冤枉。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蓝恩已经知道江灼灼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
具体体现在, 只要她想做的事, 她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做成。
所以江灼灼单方面拜托魏尔德帮她找可乐果这件事怪不到人家头上。
但现在，蓝恩觉得女皇陛下的提醒很有道理。
这个魏尔德确实很像是会带坏他们女儿的家伙。
他居然不远千里给江灼灼带《太阳周报》！
哪怕是给带几份他们家的《真理报》（他同样不太喜欢），蓝恩都不会意见这么大。
至少《真理报》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值得阅读的名家名作, 《太阳周报》就真的只是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了。
这小年轻到底什么口味！
要是魏尔德在场，一定得给自己喊冤：不是我不给带，我的报刊室里面各种各样报刊都有, 是你女儿一下子被《太阳周报》里面的插图吸引了！
插图画的还是霍维勒。
罪魁祸首是霍维勒才对！
可惜魏尔德不在这里。
蓝恩在心里把女儿爱看八卦报刊的错推到魏尔德身上，这才心平气和地询问起来：“你觉得好看在哪？”
江灼灼敏锐地察觉气氛不太对，不由看向旁边的霍维勒。
这人被《太阳周报》编排了整整几年。
而被编排的另一个主角不是别人, 正是她的同胞姐姐、她爸爸的另一个女儿叶谢宁。
可以说她一左一右坐着的都是《太阳周报》受害者（或其家属）！
嘶。
完了。
自己助纣为虐了！
江灼灼义愤填膺地说：“不好，一点都不好，它居然编排八姐姐和罗拉姐姐，我一个铜币都不会给它花！”
蓝恩微笑着说：“既然你对读报感兴趣，我给你单独开一门文学鉴赏课怎么样？”
因为孵化的时间过短，江灼灼破壳时并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许多事情还是需要后天学习才行。
他不能什么都不教就怪女儿不懂分辨美丑善恶。
江灼灼说：“这、这不好吧？您为我们编教材已经很辛苦了, 我舍不得您这么劳累。”
蓝恩说：“不辛苦, 你不是说总是伏案工作不太好，给你讲讲课也算是一种调剂。”他眼睫微垂, 一脸的伤怀，“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上我的课，也不用勉强自己。”
江灼灼赶紧说：“没有，我愿意上的！”
霍维勒：。
为什么这对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江灼灼见自己的日程表上多了一门课, 忍不住看了眼霍维勒。
霍维勒一看就懂，主动说：“殿下想取消体能训练课程吗？”他微微转开眼，学着蓝恩的语气开口，“这是我唯一能为殿下做的事了，既然殿下不想继续上，我只能当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江灼灼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对于她这样的咸鸟来说，当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可对于霍维勒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每天没事可做应该是很可怕的吧？这会让他们感觉自己成了毫无用处的废人。
江灼灼只能说：“没有，我没想着取消，就是可能要调整调整上课时间。”
霍维勒说：“好。”
蓝恩看了霍维勒一眼。
海特林格家的后代学习能力都很强，许多东西看上一眼就会，与凤凰血脉的“生而知之”也差不了多少。
但这年轻人怎么连这种事都学得这么快？
蓝恩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把霍维勒从自己女儿身边拎开。
父亲哄骗女儿的事，能算是骗吗？
你一非亲非故的家伙，跟我学这个做什么？！
蓝恩捏紧手里的茶杯，感觉自从来到沃野行省，自己的情绪是越来越难控制了。
比如现在，他很想泼霍维勒·海特林格一脸茶。
这种行为很不斯文、很不优雅，他连想都不该想的。
蓝恩决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
绝对不能让这些小子把自己女儿骗了去。
……
临时加开的文学鉴赏课，还是挺有意思的。
主要是蓝恩读过的书足够多，一堂课下来能够旁征博引许多内容。
无论江灼灼怎么提问，蓝恩都能给她解答。
就是蓝恩觉得江灼灼提问的内容有点偏，比如学到首诗就要问他是作者写给谁。
他只好把创作背景也给江灼灼讲讲。
只有当创作背景足够精彩的时候，江灼灼才会学得格外认真。
诗读个一遍就会。
听到兴起还会详细问起双方的长相，说是要为它绘制插图，纪念人家的爱情或者友谊。
尤其爱听他们家先祖当吟游诗人那些年的故事。
还说以后有机会要沿着这位先祖的游历路线出去玩耍，拜访一下先祖朋友的后裔，更好地理解那些诗文的真正内涵！
可等讲到理论部分……
小圆鸟睡得很香。
上了几节课以后，蓝恩就彻底明白了——
她在把这课程当文学八卦来听。
蓝恩心情复杂。
孩子不肯学，肯定是方法没找对。
蓝恩默默调整着自己的教学方向。
……
江灼灼上完一节文学鉴赏课，收获了不少创作灵感。
她爸爸见识广博，哪怕没怎么出过远门也能把各地风土人情说个七七八八，这让她可以在脑海里构建出这些地方的特殊风貌。
偶尔还能从中听到一些好吃的当地特产。
更想去了！
听她八姐姐派来的使者说，许多当地的顶级食材都不适合远程运输，只有去了当地才能尝到它真正的美味。
江灼灼正琢磨着怎么当个能环游三大陆的甩手领主，霍维勒就找了过来。
说是裘德他们揪住了个形迹可疑的家伙，顺藤摸瓜将对方的据点给揪了出来。
《太阳周报》派了二十几只鸟来沃野行省蹲点。
裘德他们找过去时对方一口一个“你不能妨碍新闻自由”。
还威胁说要曝光裘德他们擅闯民居的野蛮行径。
江灼灼：？
霍维勒也有些沉默。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懒得和《太阳周报》计较的原因，他们手握着能颠倒黑白的笔杆子，
江灼灼却是兴致勃勃：“我去会会这些鸟。”
霍维勒建议：“遇到这种事最好就是冷处理。”
江灼灼说：“所以你被人家编排了好几年。”
霍维勒：“……”
竟无法反驳。
江灼灼说：“我又没什么能被他们编排的。”
想到霍维勒在皇都曾是风云人物，她又觉得《太阳周报》把他当增加销量的工具人了。
“你别去，我跟裘德他们去就好。他们不给你分钱，不能让他们白蹭你的热度！”
霍维勒总感觉人家要是给钱，江灼灼就会极力促成他登上《太阳周报》的头版头条。
这样揣测人不太好。
江灼灼很快和裘德会合，直奔《太阳周报》众鸟的据点。
霍维勒不怎么放心，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为江灼灼护航。
那处据点不过是一栋出租的民居，因为屋主去外地工作了，所以委托邻居帮忙租了出去。
只是临时据点而已，条件不用太好，不需要一人一张床，困了变成鸟挤挤就好。
还更暖和。
江灼灼找上门的时候，几只负责留守的鸟正在围着壁炉取暖兼闲聊——
“这边的天气也太冷了。”
“对啊，好久没有吹过这种冷到入骨的风了。”
“不是说九公主每天都会来码头吗？我们怎么一次都没蹲到？”
“估计也就做做样子，世界上哪有愿意天天跟平民打交道的公主？”
“对对，骗骗那些傻子而已。”
江灼灼听了一耳朵关于自己弄虚作假的讨论，才发现自己又是接待使者又是加课，都没怎么去码头玩耍了。
可恶，还真让他们找到编排角度了。
江灼灼笃笃笃地敲窗。
她可是讲文明懂礼貌的鸟。
里面正在讨论的几只鸟听到敲窗的声音，霎时一静。
接着他们就看到一只小圆鸟在窗外看着他们。
背后还跟着那几只熟悉的鹰族骑士。
留守鸟：？
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九皇女？！
作为新闻从业者，他们对皇室的了解比普通人要多得多，至少他们能分辨出每位公主的鸟形。
九皇女的鸟形他们更是烂熟于心。
毕竟《太阳周报》曾做过相关专题报道。
就是内容不太好听。
无非是《震惊！九皇女居然是这样一只鸟……》之类的。
主编不敢编排到女皇头上，这篇报道只能走多图少字路线。
破壳后没有凤羽的小凤凰，大家都是第一次见！！！
本来一开始大伙也没有太大的恶意，还有人觉得这么一只毛茸茸、圆乎乎的小凤凰还挺可爱的。
后来不知谁胆大包天地衍生出“女皇衰老”之说，才导致关于九皇女的议论甚嚣尘上。
几只留守鸟都出身《太阳周报》，江灼灼又是这次长途跋涉来到沃野行省的盯梢目标之一，自然得先认真读完过往报道再出发。
所以在场每一只鸟都能认出江灼灼。
不、不就搬出老一套威胁那几个傻骑士几句吗？
怎么他们连九公主都搬来了啊！
咱《太阳周报》可是很有原则的报纸，一般不会直接跑到正主面前讨嫌！
江灼灼在窗外见他们呆若木鸟，以为他们没听见，又礼数周到地再敲了一遍。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敲三次还不开门，她就要直接进去了！
那几只留守鸟再次听到敲窗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出个代表过去打开窗把人迎进屋。
众鸟将正对着壁炉的位置让给了江灼灼，嘴里忍不住追问：“殿下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江灼灼惊奇：“你们能认出我？”
“当然认识。”
众鸟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江灼灼讲起她当年见报后的盛况。
很多人都破例买了份《太阳周报》回去收藏上面独一无二的小凤凰插画呢。
咱《太阳周报》那一期销量也曾创下新高！
江灼灼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问：“你们有人带来了吗？我也想要！”
众鸟：“………”
第54章
当年热销的报纸, 现在外面肯定已经买不到了，想看只能找内部人员要。
江灼灼觉得自己这思路没毛病。
破壳没多久后公开露脸的画像，和满月照有什么区别？她, 小鸟本鸟, 需要收藏一张！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由于小圆鸟把自己要看报的想法表达得直率又强烈，留守鸟神差鬼使地去给她取来一份自己带来的内部存档。
江灼灼拿到报纸后摁在爪下看了起来。
头版头条，很有排面！
鸟满意！
标题……标题马马虎虎, 耸动程度以及离谱程度远远不如她见过的那些无良营销号。
再看上面的画像，嗯……怎么我破壳将近二十载，归来还是小圆鸟, 一点都没变？
小圆鸟不太相信：“啾啾啾啾啾（这是真的吗）？”她一脸严肃地用鸟爪子拍着准报纸上的画像提出自己的疑问，“啾啾啾啾啾啾啾（和现在一模一样）！”
难道这些人拿刚印刷的新报纸冒充旧报纸？
太过分了！
居然骗鸟！
留守鸟：……我们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啊！！！
人家其他皇女都是破壳后马上长出凤羽化人的，你这种完全不同步才是异端。
江灼灼得知自己确实一出生就长这样, 没再纠结这点小事。
她很自然地招呼裘德帮自己把报纸收起来，彻底无视了报纸所有者欲言又止的表情，开始热情地跟人家聊起天来。
主要是江灼灼在聊：你们来多久了？还要在这边待多久？其他鸟什么时候回来？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吃个串串香吧！
这天几位出去蹲线索的记者鸟飞回据点时，就看到大家正在忙碌地洗菜切菜以及……将切好的菜都串起来。
众鸟：？
小圆鸟听到开门的动静，热情地飞过来招呼：“都回来了吗？听说你们有个切肉高手，我们留着肉等你们切呢！”
她说完目光还在陆续归来的几只鸟身上看来看去, 很好奇切肉高手到底是哪一只。
正在跟着裘德他们忙碌的留守鸟回过神来, 看向她们这一组的主编。
她们是黑不溜秋的鸦族，在皇都很不受欢迎, 多亏了社长愿意给她们机会，让她们这个族群可以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
社长真是太好了！
主编是她们的族长，也是她们的主心骨。
“主编你回来了！”
江灼灼马上跟着众鸦望了过去，那为首的鸦族已经化为身穿黑衣的女人。
她身后的几个手下打扮也跟她差不多, 只是少了她身上那股威慑力极强的气势。
鸦族羽毛纯黑，她们的发色却是深紫色的，有点像闪电点亮夜空时的颜色。
江灼灼正打量着这一行人，对方也在打量着江灼灼。
如果她们没看错的话，刚才就是这只小圆鸟在飞来飞去指挥留守的鸦族干活。
“你好，九殿下，我是闪电。”
为首的鸦族开口。
她们一般不会直接找上当事人，大多时候都是在暗中观察。只不过人家真的找上门来，她们也不会害怕就是了。
江灼灼“咦”了一声，相当自来熟地和人聊了起来：“我刚才就觉得你的头发和闪电时的颜色很像，没想到你真的叫闪电！你们这又是风又是雨又是云的，到底是代号还是本名？”
闪电一顿：“这很重要吗？”
江灼灼说：“不重要，我就是好奇。我认识一个大佬，他曾用过一百八十多个马甲在报刊上发表文章！你们干这行，是不是也要起很多个马甲？要是有人告你们侵犯隐私权要抓人，你们就把马甲一扔，说‘那是闪电做的事，跟我雷电有什么关系’！”
闪电：？
闪电说：“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怎么说也算是有着好几十年从业经验的业内人士吧。
江灼灼说：“你肯定不知道他，那是我在‘传承’里看到的。”
现在江灼灼已经说得很顺嘴了，只要是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就往“传承”里面塞。
这么说也不算撒谎，确实是她过去十几年得到的传承没错，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加高中三年教给她的！
为了证明确实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小圆鸟还飞到半空给她们念了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满室一静。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想到了过去听到的各种议论、各种嫌恶。
她们的族群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处处遭人白眼；等到被《太阳周报》的社长招揽，依然是很不讨人喜欢的存在，所有人都厌恶她们的窥探、厌恶她们歪曲事实吸引人眼球。
可社长对她们这么好，她们应该尽自己所能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别人怎么看待她们，她们根本就不在意。
反正她们本来就不讨人喜欢。
而且贵族们的丑态难道不该被平民看见吗？
她们《太阳周报》的定位就是平民也能看得懂的报纸，皇都每个街区都设有免费的阅览点，只要不把报纸带走，谁都可以去借阅！
要是实在不识字，每周还有流浪艺人拿着报社发的报酬给民众读报。
哪怕贤者院那些贤者们多次抨击她们《太阳周报》在制造文化垃圾，她们做的依然是全帝国受众最多的报纸！
明明江灼灼只念了短短的一句诗，所有鸦族却像是把自己前半辈子都回忆了一边，一些年长些的鸦族眼眶甚至有些湿润。
闪电最先回过神来，追问江灼灼：“这首诗就只有这么一句吗？”
江灼灼：“当然不是。”
闪电问：“剩下的呢？”
江灼灼：“我忘了。”
闪电：“………”
怎么就忘了？
怎么能忘了？
闪电满心怅然。
江灼灼觉得忘记了很正常。
学渣传统技能，背诗永远只能背出名句。
背出一整首？根本不可能！
眼瞅着那个叫闪电的主编好像很想把自己抓起来抖一抖，看能不能再抖出几句大佬诗句来，江灼灼当机立断地转换话题：“你是不是她们说的很会切肉的那只鸟？”
闪电一愣，摇了摇头，推出旁边一个黑衣少年：“他才是，我们平时吃肉都是他切的。”
江灼灼转头看去，发现那居然是只白鸦，头发是白的，肤色也偏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外面的雪。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很冷，眼神给人的感觉像带着冷芒的刀锋。
一看就……很会切肉！
再一问，少年的代号是“雪”。
江灼灼催促这位冷酷少年到砧板前去切肉，嘴里还说：“就等你了！”
连闪电都被她弄得有点恍惚：这是她们的据点对吧？为什么这位九殿下才像是这个据点的主人？这位九殿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江灼灼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鸠占鹊巢，她给每个人都安排了相应的备菜任务，又鸟鸟祟祟地飞到窗边左看右看。
等确定外面没有梅因或者蓝恩派来盯着她的人靠近，她才掏出一包从海兰娜那里顺出来的串串香调料开始做锅底。
这个调料经过医士们研究，认为它对鸟体毫无益处，只会损伤口腔黏膜和其他各处的黏膜组织！
也就是这个结论，导致梅因和蓝恩都禁止她乱吃。
没错，这东西就是辣椒干。
她最近在水手集市上发现的。
据说是自由城那边的特产，当地打黑拳的人上场时偷偷嚼上两颗就可以瞬间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可见这是一种能短期增加暴击率和暴击伤害的药物！
或者说禁药。
江灼灼觉得自己又不去打黑拳，吃一点应该不算违禁。
只要不是天天吃，这东西拿来当调料能有什么害处呢！
串串离开辣椒，根本没有灵魂！
本来江灼灼还想着去哪儿偷偷搓一顿，就发现了这个《太阳周报》的据点。
这里的鸟又多又热情，还愿意让她在这里吃顿串串香，超级好的！
江灼灼一脸认真地开始动手干活。
牛油搞里头，辣椒搞里头，香叶搞里头，统统搞里头！
随着锅底被烧开，一股浓烈的香味在整个据点里飘散开。
光是闻着那股味道，众鸦族就已经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闻着这么香？
闪电这位主编正一脸复杂地在把两颗切开的红伞伞串在签子上。
同样被分配来处理白杆杆的鸦族还年轻，没闪电这么沉得住气，忍不住压低声音和她讨论：“这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闪电说：“我们鸦族应该能吃。”
她们一向是很好养活的，就算是腐烂的肉她们吃了都没事。
一般的毒物毒不死她们。
而且据江灼灼自己说的，这是她手底下的鸟专门培育出来的食用菌，蓝恩伯爵吃了都说好。
连蓝恩伯爵那种身体情况都能吃，她们有什么不敢吃的？！
江灼灼搞定了汤底，又变回小圆鸟在据点里巡视了一圈。
素串已就位，肉串已就位，蘸料已就位——
万事俱备，只等下锅！
江灼灼高兴不已，落到闪电肩膀上和她商量：“听说你们要在这里蹲守至少一个月，我下次还可以来你们这里吃串串香吗？”
闪电：？
这次都还没吃上，你就开始约下次了？
闪电目光锐利地扫过众鸦族。
到底是谁把她们要蹲守的时间都告诉九公主了？！
几只留守鸟惭愧地低下了头。
她们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闪电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底下的人。
连她不也不明不白地被安排来负责串菌菇吗？
就算不特意使用血脉力量，凤凰族对其他鸟族依然有着天然的压制性与蛊惑性。
闪电没说话，江灼灼就当她答应了。
她又飞到那个叫“雪”的鸦族的肩膀上，观察对方切好的最后一批肉。
对于活干得好的人，江灼灼从来都不吝夸奖：“你切得真好，只比霍维勒差一点点！”
这个名字瞬间让所有鸦族都竖起了耳朵。
什么？
霍维勒？
霍维勒还会……切肉？！
等会，九公主和霍维勒·海特林格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难道那个预言会应验在九公主身上？
每只鸦都已经在脑海里编写了几千字跌宕起伏的绯闻故事。
只可惜在抬眼看到不远处那只小圆鸟时，这种奋笔疾书的冲动一下子冷却了。
怎么感觉这样编排像是在犯罪？
这只小圆鸟分明还是只鸟崽子。
江灼灼完全没注意到众鸦族的异样，见锅底已经咕噜咕噜冒着红泡泡，马上化出人形将串串一把把地放了下去。
很快就能吃了！
江灼灼正沉浸于偷渡成功的快乐之中，《太阳周报》这处据点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闪电看向江灼灼。
她们在这边可没有认识的人。
来的人应该是来找江灼灼的。
第55章
裘德等人在不久以前被江灼灼支开了。
按照江灼灼的说法, 那就是她要感化这群鸦族。
所有鸟族都是凤凰的子民，她不能放任她们误入歧途。
但是有裘德他们这些猛禽在的话，鸦族很难敞开心扉。
裘德不太相信。
但江灼灼说霍维勒守在附近, 有什么事肯定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裘德离开据点后在周围找到了霍维勒, 认为江灼灼没有说谎，就按照江灼灼的意思退远了。
不过裘德还是过去跟霍维勒讲了一声，说总感觉九公主要干点什么坏事。
大多数时候九公主都是很靠谱的, 但偶尔也会冒出些令人头疼的想法。
哪怕最终证明她那些想法没问题，一开始还是得注意着别让她直接莽上去才行。
他们皮厚肉糙，他们可以先上。
霍维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那么隐匿在高处找了个好视野，看着江灼灼飞来飞去地催促那群鸦族备菜。
中途还堂而皇之地飞回城堡顺了些乱七八糟的调料出来。
一看就是要干坏事。
霍维勒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据点里的人忙碌完了、围坐在一起等吃，霍维勒才飞下去化为人上前敲门。
里面鸦雀无声。
接着传来一声压得很低的：“别开门！”
声音很熟悉, 但其鬼祟程度远比鸦族更像是来沃野行省蹲点的。
“呜还没熟。”
小鸟哭泣。
隔着门板都能闻到里面那浓烈的香气。
霍维勒注意到左邻右里都有鸟探出头来想看看这边在吃什么。
“……”
霍维勒稍稍用力，直接把门锁给弄开了。
一个锁，赔得起。
江灼灼不敢置信地看着被人从外面打开的门。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门锁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摆设对吧？
闪电等人还没说话，江灼灼已经严词谴责起霍维勒来：“你怎么可以擅闯民宅！”
“有人私藏九公主，不算擅闯民宅。”霍维勒垂眸看着试图把那沸腾红锅挡在身后的江灼灼，“我敲过门了。”
江灼灼一脸郁闷。
是谁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还以为自己可以愉快地混进《太阳周报》据点吃串串呢！
等等, 《太阳周报》？
江灼灼猛地想起这报纸整天拿霍维勒冲销量的事，不由关心地看向霍维勒。
嗯……面具还戴着。
但是以新造型出场会不会又让《太阳周报》大书特书, 再猛赚一笔？
看着别人赚大钱，比自己亏了还难受！
江灼灼立刻把霍维勒往门外推。
等把人推到那些鸦族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压低声音质问不听话的骑士：“不是说让你别过来吗？你怎么自己送上门了！”
霍维勒：“……”
你这样才更像是自己送上门给人家的头版头条添砖加瓦。
要知道他现在处于被江灼灼摁在墙边说悄悄话的微妙状态。
这据点还搞大隐隐于市那一套，周围全是民居。
霍维勒已经感受到仿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窥探视线。
“殿下, 你别这样按着我。”
霍维勒只能提醒。
江灼灼：？
对哦，这个姿势好像有点不对劲。
江灼灼当场把刚才按住人的手背到身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既然这个串串香据点已经被发现了，她只好和霍维勒商量：“串串马上就熟了，你在外面等一会，我给你也拿点。我们吃完就回去，你别跟爸爸他们讲好不好？”
霍维勒想到江灼灼对吃的执着，再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声小鸟悲呜……
终究还是没法强行把人带走。
霍维勒说：“我跟殿下一起进去。”
江灼灼说：“可是……”
她不想让《太阳周报》有机会再拿霍维勒赚钱。
霍维勒说：“要么我们现在就走。”
江灼灼鼻端满是串串香的香气。
年轻的味蕾就是喜欢吃香喝辣，根本养生不了一点！
反、反正霍维勒都被编排这么久了，再被编排一次也不多吧？
江灼灼毅然领着霍维勒入内。
屋内众鸦在两人进门的一瞬间，都迅速回到原位，维持着刚才江灼灼出门时的情况。
仿佛她们刚才根本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位置去窥探外面的情况。
如果是人形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登上头版头条。
江灼灼没想那么多，她脑子里只有即将可以吃的串串香。
霍维勒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冒着红泡泡的串串香锅底。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江灼灼从水手集市采购回来的北大陆调料。
据说兽族吃了会有极大的反应，一度被各种竞技活动列为禁药。
对鸟族而言影响倒是不大，只是人形吃进去对身体还是会有点损伤。
前两天江灼灼还嘀咕说蓝恩他们不让吃，这就让她找到机会偷偷煮了。
霍维勒的目光扫过众鸦，这些鸟似乎都不知道江灼灼偷拿了什么出来。
想到鸦族一向不怎么健康的饮食习惯，霍维勒微微皱了皱眉。他在江灼灼伸手去拿串串的时候开口说：“我先尝尝。”
江灼灼还指望霍维勒帮忙瞒着梅因和蓝恩，闻言积极地给霍维勒上贡：“吃这个！里脊肉，嫩得很！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很快地，她给霍维勒面前的空盘里塞了一堆自己想吃的串串，从肉串到豆腐到蔬菜再到菌菇，荤素搭配，种类十分丰富。
霍维勒看了眼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众鸦，拿起一串鱼丸尝了尝。
辛辣的感觉遍布口腔。
良好的骑士素养让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认真估量着这种食物对身体的影响，最终得出结论：有伤害，但不多。
至少对拥有凤凰血脉的江灼灼而言不算什么。
霍维勒说：“殿下吃吧。”
江灼灼一听，立刻招呼大伙可以开动了。
众鸦已经闻了半天香，早就有点受不了了，听江灼灼这么说也没再犹豫，转眼间就把锅里瓜分光了。
才尝了两串、准备再拿的江灼灼：？
你们鸦族都是这么吃饭的吗？
吃多吃少全靠抢！
霍维勒说：“既然已经吃完了，殿下是不是该走了？”
江灼灼转头一看，霍维勒面前的盘子空空如也，不给她半点抢回来吃的机会。她悲愤地说：“谁说吃完了，还有很多没煮呢！”
鸦族里面有脸皮薄的，也意识到自己抢食的行为不太好，毕竟九公主还小，她们应该让着小鸟。
她们主动把剩下的串串放下锅煮第二轮。
眼看刚下锅的串串还要等一会才能吃，江灼灼又和吃辣吃得面色红润的众鸦闲聊起来。
主要聊她们的工作。
江灼灼也是很有野心的，她早就说过自己要在这边也办报刊，自然想向皇都最热门的报刊取取经。
“你们的岗前培训都是怎么展开的？如果我想要培训一批记者和编辑，该怎么着手培养啊？”
江灼灼虚心求教。
这些问题蓝恩也能给她解答，不过江灼灼觉得闪电她们这些一线从业者说不定能给她点不一样的启发。
见江灼灼诚心诚意向自己发问，闪电心情非常复杂。
除了社长以外，江灼灼是她们接触过的对她们态度最和善的贵族。
这种好又跟社长的和善不一样。
社长总是会说虽然别人都看不起鸦族，但是《太阳周报》非常愿意接纳她们。
他还会定时组织鸦族围读过往关于鸦族的诋毁报道，说以前她们的族人在皇都寸步难行，该由她们这一代鸦族改变鸦族以及更多被歧视的族群的地位！
江灼灼对待她们的态度却像是……她们就是芸芸众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即便知道她们是鸦族也没有转身就走，还邀她们一起做这种……叫串串香的新鲜食物。
这段时间她们在沃野行省观察了很久，发现这边所有鸟走起路来都健步如飞，似乎每只鸟都有急着要去做的事——就连那些本应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的小鸟也不例外。
她们还见到了地精。
闪电就曾在码头上亲眼看到过这样一幕——
几个地精推开“整点薯条”连锁店的门走了进去，要了碗加肉的面条。
还有鸟店员主动和他聊天：“今天轮到你们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