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姜辛夷收到徐鹿鸣这封直白到发指的信,第一反应是愉悦地翘起唇角,第二反应才是恼怒。他将信纸揉成团丢在角落,决心再也不想搭理这个反复无常的人。
可徐鹿鸣的话真的很多,这封信的后面絮絮叨叨跟了许多封信。大到他即将要在家里开澡堂的事,小到他每日吃了甚都会一一跟他汇报。
就像这个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毫无疑问,姜辛夷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他跟这个世界的人都没有共同语言。他的苦痛、压抑、难捱无处去说,也不知说与谁听。
徐鹿鸣就这样莽撞、直白地闯了进来。他不聪明,不世故,甚至幼稚得有些可笑。但他真诚,热烈,像只不知疲倦的小狗,满心满眼都是对生活的热爱。
姜辛夷或许并没有多喜欢徐鹿鸣,但他每一次都会被徐鹿鸣的真诚、热烈而打动。让他产生出强烈的要生一个跟他一样,热忱而可爱的孩子,让他死水般的生活多抹靓丽的色彩也不错的想法。
可这条蠢狗,好像就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姜辛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抛开,琢磨起徐鹿鸣在信上说要在家开澡堂这事来。
西北缺柴薪,徐鹿鸣开这个澡堂,无非就是想去弄煤炭回来烧。根据徐鹿鸣曾经提到过的他家的位置,姜辛夷知道,他家靠近河东路,正好挨着山西那最不缺煤矿的地带。
他的空间现如今扩张到一亩地的范围,能凭空收取这一亩地范围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地下。
只要能找到浅层一点的煤矿带,都不用耗费人力等资源,一个意念便能收取到不少煤炭。
姜辛夷取出纸笔,食指在太阳穴上轻点,脑中自动浮现出华夏历朝历代地图,找到与这个朝代类似的地图版块,检索到河东路附近,沿着徐鹿鸣家的方向,将他家附近带有煤矿的地方都给他找到并标注了出来。
“……”
徐鹿鸣收到姜辛夷寄给他的地图时,吃惊地张了张唇,他知道姜辛夷很聪颖,学术很扎实,但他也没想到姜辛夷穿越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准确无误地将古代地图给绘出来。这都不是一句聪慧能形容的,这简直就是过目不忘吧?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起来,因为姜辛夷跟他想到一块去了。这让他产生出他好似也没那么笨,也是有点小聪明的感觉。
但他没有姜辛夷这么过目不忘,能把地图画出来。他想到的法子是一里地一里地的找,靠着空间,一个念头就能将周围一亩地的地貌摸得一清二楚,辛苦一点,总能探寻出来。
现在他有姜辛夷给的地图,不用再那么辛苦了。正好,在西南答应掩护他的那位大哥,要去他家看看的。回来也有好些天了,徐鹿鸣打算去那位大哥家走一趟。
家里人听说这事,一个个点头附和:“是该去一趟,看看人家家里缺点甚,帮着弄弄。”
徐鹿鸣的母亲杨秀莲更是把徐鹿鸣给她买的护膝拿了出来:“上门哪能空着手去,你给我买的这个东西,我也用不着,一起带去吧,好歹是个心意。”
婶婶钱惠芳见状立马回屋将徐鹿鸣给她买的布匹抱出来,跟杨秀莲说:“鹿鸣给你的心意怎好送出去,还是拿我这匹布走吧,这颜色太鲜亮了,我也穿不上身。”
“拿我的。”坐在炕上的徐奶奶见她俩推辞来推辞去的,颤颤巍巍地走下床,也想把自己的皮衣拿出来。
“哎呀,奶奶,你快歇着。”徐鹿鸣见再不出声,家里为了这事儿都能吵起来,赶紧道,“给章大哥家的东西,我都备好了,用不着拿家里的,大家都快把自个的东西收回去吧。”
徐奶奶还怕徐鹿鸣匡她,抓着徐鹿鸣的手问:“真的都备好了?”
“真的!”徐鹿鸣把徐奶奶搀扶上炕,想起他从姜辛夷那儿给爷奶求的药还没拿出来,赶紧拿出来,倒上两粒,给爷爷奶奶,一人喂了一粒,“爷奶,这个是我那救命恩人配的治腿的药,你们每天吃上一粒,走路就不疼了。”
对于徐鹿鸣喂过来的药,两老人连犹豫都没犹豫,张口便吃了。吃完听徐鹿鸣这么一说,徐爷爷问:“可是那个叫木兰的孩子?”
“是哩。”徐鹿鸣不遗余力地夸姜辛夷,“爷爷我跟你说,他医术可好了,什么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只要你们好好吃药,你们的腿也肯定会好的。”
两个老人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年轻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又要干重活,到老了就骨质疏松得厉害,一动全身关节都在疼。
他给姜辛夷说了这个症状后,姜辛夷没两天就给了他几瓶这个药,让他爷奶先吃着看看效果。别人他不相信,但姜辛夷,徐鹿鸣没有不信任他的道理。
徐爷爷徐奶奶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起姜辛夷,两人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可能,徐鹿鸣自己都没发现,他每次一提起姜辛夷,整个人都在发光。
“……”
章鹏家在距离徐家囤子二十里地外的章家囤子,那里比起徐鹿鸣家这边还要偏一点。如果说徐家囤这点还有点绿茵茵的山,章家囤那边可就全是黄沙了。
好在他们那边有地下水,家家户户有在门前种杨树,日子倒也能勉强过下去。
徐鹿鸣一路踩着冷飕飕的风沙抵达章家囤村口,从空间里取出五两银子并两斗大米两斗面粉和一条足足二十斤的猪大腿肉,放进背篓背着。
说起这猪,还是徐鹿鸣在西南的时候跟姜辛夷在山里收的野猪。最开始的一批没有煽,味道很腥。但它们下的崽,徐鹿鸣全给煽了,拿空间里的谷物和灵泉喂养,仅仅半年时间,就跟吹皮球似的长了起来。
现在正是宰杀的好时候。
徐鹿鸣不假思索地杀了一头,用冰块冰在空间里,快过年了,家里多少也要准备点猪肉,到时候拿出来也方便。
一开始徐鹿鸣是不打算给章家粮食和肉的,觉得直接给银子比给这些东西实在。但他转念一想,他给了银子,章家大概也是舍不得花的。
而且银子给多了,财帛动人心,章家若没个厉害的人也守不住。还不如多给点嚼用,至少他们今年能过个好年。
刚办过一场丧事还有些冷清的章家压根没想过,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上门,见到带着礼上门的徐鹿鸣,愣了又愣。
得知徐鹿鸣是章鹏生前嘱托之人,原本都已经接受章鹏离开了的章家人,又哭了一场。
大概军囤的人都要入伍参军,章家人口也不丰,章父,章母,章鹏的弟弟章瑞,以及章鹏生前留下的一个五岁大的孩童,便没有旁人了。
徐鹿鸣没有很没脸色地问嫂嫂去了哪儿,在西北这儿,死了男人的寡妇、寡夫们日子很难熬的,章鹏年纪不大,如果他的妻子没有出事的话,大概率是改嫁了。
于是他问章父章母:“叔、婶,接下来你们有甚打算啊。”
章父章母揩了眼泪回道:“我们这样的军户能有甚打算啊,只祈求瑞儿不要像他大哥一样,进到个再出这样危险的差事的军营里。”
说起这事儿,两人再次掉起眼泪来:“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啊,一个儿子了啊。要是他也去了,留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可咋活。”
十八岁的章瑞见到父母这样,不忍地上前抱住他们:“爹!娘!”
看得徐鹿鸣眼睛也红红的,在这个没人权的封建社会就是这样,他们这些军卒就算是为国捐躯,也至多只给五两银子的桖金,没旁的了。
五两银子,再省吃俭用,也只能花销一两年。像章家这样的家庭,若是没有章瑞这个小儿子,一两年后,家里没有劳力,又都是老人小孩的人家,确实过不下去。
他问章瑞:“你入伍被分去了哪个军?”
章瑞红着眼睛,脸色难看道:“前军。”
徐鹿鸣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你没给入伍官说,你家只有你一个了吗?”
按理说,这种大哥牺牲,家中只剩他一个独子的新卒,入伍都会被分到后军,怎可能一上来就被分去前军。
章瑞愤恨地磨了磨牙,向徐鹿鸣吐出一件事:“大哥在军营的时候,惹怒了一个押队官,就是因为他老挑大哥的刺,大哥忍无可忍才走了张校尉的路子,心想出去送个嫁躲一躲,回来再换个队伍,谁承想……”
他说到这里眼泪滚了下来:“都说人死债消,大哥都已去世,那押队官还不放过我家,不知他跟入伍官说了甚,我就被分去了前军,使银子都使不通。”
章瑞倒也不是怕死,军户这样看不到头的苦日子,他早就过腻了。可他家现在这样的光景,他若是死了,他爹娘和小侄儿如何是好。
因此他恨死那个押队官了,究竟是甚么样的仇,才能让他这般恨他家,恨得他们一家死绝了才好!
徐鹿鸣明白了,章家这是得罪了人,被人给算计了。他想,既然一个小小的押队官都能左右入伍官的名额去向,那他家的澡堂子开业,请自家上峰来家里洗洗澡,让上峰向入伍官要个人到后勤,应该不是问题。
但他也没把话说死:“近几年战事频频,前军真不是好去处,既然章大哥托我照顾家里,我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这样,你等我前去通融通融,能成就成,不能成,咱们再想法子。”
好歹章鹏大哥也替他拖延了会儿追兵,让他有时间能够跑进丛林里跳崖。只是将章瑞从前军换到后军这事儿,徐鹿鸣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章父章母脸色大喜,但又怕为难徐鹿鸣,又问:“这会不会太过为难你。”
徐鹿鸣轻松道:“不会,我也就是试试,若是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不成功,也没甚。”
“哎哎哎,好,谢谢你啊,娃子。”章父章母听后,这才连连欢喜。
徐鹿鸣坐着又跟他们说了会儿话,见他们要偷偷去旁人家借肉招待他,谎称自己还有事,赶紧溜了。
他一走,章家人这才查看起徐鹿鸣带上门的礼来。见小小的背篼里塞满了东西,章父章母愣了会儿,才把背篼递给章瑞:“快快快,快去追,哪能让人家替我们办事,还给我们送这么重的礼。”
章瑞背起背篓就往外追,但跑到村外,哪里还有徐鹿鸣的身影。
“……”
徐鹿鸣出了章家囤,就拿着姜辛夷给他画的地图,往一条鲜有人烟的分岔路而去。
从这条道往里再走上个二十里地,就是姜辛夷给他标注的一个浅层煤矿脉区。
徐鹿鸣在这条道上走了五里路,没见四周有人烟,便放出神识往地下探去。
早在徐鹿鸣隔空能取牛腹中的胆石,他就发现他的神识还能这般用,不过消耗特别大,用一次头能晕好几天,徐鹿鸣一般不用这个能力。
这次他想试试,他能不能像看到牛身上血管那样,看见地里的其他东西。
西北地下可不只有矿脉,还有水脉,玉脉,还有各类金属脉,若是他的神识连这些也能探知到的话,以后要找东西,就方便了。
可惜,地下太黑了,神识扫过去,全是黑乎乎的一片,至多能触及石块、树根等物,压根就分不清煤和土。
徐鹿鸣失望地收回神识,赶到姜辛夷标识的地方,在周围翻找起来。
因为神识看不到地下的场景,且这么大片地,不可能徐鹿鸣一翻就能找到浅层的煤炭。
所以徐鹿鸣每走过一亩地,就往空间里收一把土,再往空间瞄一眼查看土的颜色。
终于,在徐鹿鸣都快把这片地方给翻完的时候,找到一把带黑色的土。
他眼前一亮,一点都不挑的,顺着刚才的位置,将那一片的土壤连带石块一起收进空间,果然收到一大堆煤炭。
怕收太多这地儿塌了,徐鹿鸣收了两亩地的煤便打算收手了,但他刚一停下,空间便传出轰隆隆地打雷声。
“不是吧——”
意识到空间要升级的徐鹿鸣,四下看了看,虽然四周荒无人烟,大概率不会被人捡尸,但十月的西北,昼夜温差大。就这样在外面睡上一夜,他肯定会被冻死的。
且别看这地儿没有树,但是有狼啊!他就算从空间里取出衣裳来裹得厚厚的,一个毫无危险的大活人在这儿躺着,若有路过的狼,能不过来啃两口?
怎么选都会死的徐鹿鸣一咬牙,闪身进了空间,他就算在空间里被雷劈死,也好过在外面被冻死,被狼咬死得好。
哪知,他一进去,刚还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的空间,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徐鹿鸣:“???”
徐鹿鸣想到先前几回都白晕了,气得想骂人:“你大爷的,升个级搞得这么吓人,这谁能知道你是在提醒我进来啊!”
吼出来,徐鹿鸣心里好受多了,这才细心留意起空间的变化。发现空间里多出来的东西和一些全新的功能后,他第一时间捉了只鸽子,给姜辛夷发去消息。
“木兰,我把煤收进空间,你猜我在空间里发现了什么!!!!!”
姜辛夷收到信,第一次见他连发五个感叹号,很给面子的立马回信:“什么?”
然后他发出去的鸽子,一连三天都没有回音。姜辛夷那被吊得高高的好奇心,迟迟得不到解脱,在第四天,他骤然冷笑一声,给徐鹿鸣也去了一条消息:“徐鹿鸣,我现在好激动啊,你知道我今天在街上遇到谁了吗?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啊,新年快乐啊[比心][比心][比心][亲亲][亲亲][亲亲]
第32章
煤炭引得空间许久未动过的山体,陡然扩张了五十平方,使得原来薄薄一片的山,粗壮拔高了许多,如同恍然间长大的孩童,不再稚嫩。
当然这还不是最令徐鹿鸣惊喜的,最令他惊喜的是,他好像可以操控空间里的气体。譬如,煤炭进入空间带进一团黑气,徐鹿鸣将这团黑气抽过来,惊然发现,这竟然是煤油!
先前徐鹿鸣给姜辛夷做玻璃灯时,就在想,要是有煤油就好了,煤油灯可比普通油灯要亮上许多。
现在这个想法竟真的实现了!
且,因着这团黑气的缘故,徐鹿鸣尝试操控空间里的其他气体。比如,将天上的云彩聚集在一起,使得它们下雨;再将空间某处的时间流速减缓,使得他放在空间里的肉类,不用冰的冷藏也可不腐。
能渐缓当然也能提速,但可能因为提速太有悖于自然规律,徐鹿鸣每次一提速,必须搭配姜辛夷的灵泉,才能令空间里的植物快速生长。
动物则还是不变。毕竟一个念头就能使动物快速长大、繁殖、老去,未免也太恐怖了。
但这些已经很跟令徐鹿鸣高兴了。先前他就在想,空间的产出越来越多,他却没法子延缓这些东西的存放时间,若不能及时清理,浪费的东西越多。
如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他还能有甚不满意的。
本来他该第一时间将这些消息告知姜辛夷的,但他今天翻土太消耗神识,脑子过度疲惫,等他查看完空间的变化,眼皮再也支撑不住,靠着空间里的一块石头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昏天黑地的睡了三四天,期间姜辛夷放回来的鸽子在空间外打转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徐鹿鸣,便放弃了送信,跑去跟其他鸟类玩了。
等徐鹿鸣从空间出来,回到姜家,将这些消息整理好给姜辛夷送过去,他正好收到姜辛夷“特意”写给他的那封信。
盯着信上,姜辛夷那从向他表达过的惊喜、激动的语气,徐鹿鸣的警惕心和好奇心一下达到了顶峰。
能令一向冷静的姜辛夷发出这样不冷静的语气,那个人定然不会是个普通人。
他立马问过去:“谁啊!!!”
可这封信发出去两三天都没个回信,徐鹿鸣心里犹如生了猫爪般,抓心挠肝。怕鸽子在路上遭遇意外,姜辛夷没有收到,期间他又陆续放出几只询问姜辛夷究竟碰到了何人的鸽子。
均没有得到回复。
就在徐鹿鸣臆测姜辛夷是不是遭到了什么不测之事,他的窑洞挖好了。
“……”
西北这地儿的土质本就很适合挖窑洞,加之徐鹿鸣的窑洞挖来也不是用来住人的,不用打磨得很精细。在他撒出大把的铜子后,全村老小齐上阵,仅半月时间,就把他的窑洞打造得极好。
洞里置着好些大大小小的水池,在这些水池的上方皆有条四指宽的进水槽,连接烧水的灶房,方便灌水。水池的最底下,则有条出水口,平时拿塞子塞着,换水的时候拔开塞子便能排水。
淋雨间直接就是隔板加木桶,要冲澡得自己提水去冲,看上去相当简陋。
然而就这么一个简陋到令人发指的澡堂子,都令村里人艳羡不已,说酸话的不在少数。
“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鹿鸣娃子出去遭了趟难回来,这不,徐老大家的光景好勒,家里连澡堂子都开起来勒,以后日子好过勒。”
“俺看就是钱多得烧的,俺们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水没柴的,俺看他这澡堂子建出来拿甚开。”
“不管他拿甚开,他要是敢动村里的水和柴,看俺砸不砸他的澡堂子。”
徐鹿鸣没理会村里人的酸言酸语,朝村里唯一拥有驴子的村长家,向他借了驴车,刻意出了村几天,带着一驴车的煤炭回来,谎称他去河东路买的。
这下全村人全都不淡定了,瞧着板车上那黑乎乎类似石头的煤炭,好奇地问徐鹿鸣:“这玩意儿真能当柴烧?”
“能的,这是埋在土里的炭。”徐鹿鸣拿了块炭给他们耐心解释,“大家看这像不像家里烧柴禾烧出来的木炭,跟烧木炭一个道理。”
西北穷,他们这些山窝子里的军户更穷,好些人家一辈子没出过这个小山村。而大楚开采矿业的能力又不如后世那般强劲,仅凭河东路的那些人工挖出来的煤,供应汴京、开封这类大城镇都不够,如何卖得到他们这种穷得全村人都凑不出十几两银子来的山窝子。
因此,村里人压根不知世上竟然还有石炭这种煤炭的存在,就连徐鹿鸣的大哥徐善学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没在现实见过。
村里人见徐鹿鸣拿过煤炭的手,跟拿木炭一样会变得黑乎乎的,一个个惊讶地点头:“还真是哩。”
有那好奇地村人问:“这煤如此大块,定然耐烧,价格不便宜吧。”
徐鹿鸣先前在城里打听过价格,认可地颔首道:“两百文一秤!”
大楚的重量,一秤十五斤,而烧一天炉子,至少都要四秤炭,这就八百文去了,要不是徐鹿鸣有空间,这澡堂子他还不一定能开得起来。
村里人乍舌,他们在集上买一秤木炭才百文,这石炭竟直接翻了个倍,用不起,真真用不起。
这下倒是没人再说徐鹿鸣酸话,都在心里骂他傻,炭价如此贵,竟用石炭来开澡堂子,这怕不是要赔个底掉。
“……”
无论如何,徐鹿鸣的澡堂子算是正式开了起来。因着是开在村里的,开业那天也没放爆竹庆祝,由徐鹿鸣去澡堂子的炉子里点了把火,示意生意红红火火就算是庆祝过了。
继而,再由他爹和他二叔两人轮流铲道路上的积雪进烧水房烧水。徐鹿鸣则等水烧得差不多了,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去军营,找他的同僚们。
军营里因徐鹿鸣的回归引起轩然大波,因此后军九将七部三队的人,全都知道徐鹿鸣没死的事儿。
他们见徐鹿鸣来军营了,全都围着他看稀奇,好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徐鹿鸣脑子转得飞快:“在这里讲多没意思,不能吃肉喝酒,还冷风飕飕的,这样,我家开个了澡堂子,等你们轮休的时候,到我家来,我请你们洗澡,顺便把我的事好好给大家说说。”
“你这小子还卖起关子来了。”带徐鹿鸣养马的军卒谷老汉,笑着骂了徐鹿鸣一句,便道,“行,正好老子今轮休,就去你家澡堂子转转。”
“话说,你小子莫不是骗我的吧,咱们这地儿,哪开的起澡堂啊。”说完,他狐疑地瞅着徐鹿鸣。
徐鹿鸣自进军营开始,就由他一直带着,不是师徒胜是师徒,他对徐鹿鸣的家底再清楚不过。徐鹿鸣家若能有开澡堂子的银钱,他都不用进军营来。
徐鹿鸣笑着道:“这不是大难不死活着回来,马将军赏了二十两银么,这么一大笔钱不拿来做点营生可惜了,何况,我这大半年在外头也遇到了位贵人,带着我挣了不少银钱,不然我哪能在家里办起澡堂子。”
徐鹿鸣说着,差点没忍住又想要夸姜辛夷。幸好他想到军营里可不安全,说不准还有那些人的同伙,怕给姜辛夷带去麻烦,含糊两句便及时刹住了嘴。
然而他这戛然而止的话,更勾大家的好奇心。军营里没有娱乐,旁人家颠三倒四、狗屁倒灶的事,众人都能听得津津有味,何况是徐鹿鸣这带着点传奇与冒险的真人故事。
更别说,徐鹿鸣还要请他们洗澡。
当下就有那爱干净又爱听八卦的等不及,要跟人置换轮休,起轰说要去徐鹿鸣家。
徐鹿鸣被姜辛夷点拨了半年,现如今已经不是大半年前那个甚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知晓他在军营这般高调行事,若是不把上峰打点好,会惹他们不快的。
因此在大家起轰的时候,他笑着说:“行,我去给队官打个招呼就来招待兄弟们。”
说罢,他便提溜着提前准备好的八罐酒,八罐蜂蜜,八包糕点,八包茶叶等物去了队官的营帐。
队官姚宏胜早就在营账里听到了外头的起轰声,正冷着脸想出来教训教训这些眼里没有半分纪律的军卒,一抬头瞧见两只手都提着礼向他营账走来的徐鹿鸣,眼皮子跳了跳。
军营里的军卒都是些苦哈哈的军户,他们这儿又是后军,不用上战场,送礼走后门的人极少。
平日里他想捞些油水都捞不着。
乍然见到徐鹿鸣提着如此多东西,说不欢喜那是假的,但他又不知徐鹿鸣这些礼是不是要送给他的,因此只能继续板着脸。
直到徐鹿鸣真踏进了他的营账。
“姚队官。”徐鹿鸣一进营账就把礼品放在姚宏胜桌上,脸上扬起笑地说,“属下自军营以来受你庇佑颇多,如今属下家中开了一澡堂,特意来请姚队官赏个脸,捧捧场。”
“嗯。”姚宏胜瞥了眼徐鹿鸣送的礼,冷冷地点了点头,“本官知道了,还有甚事吗?”
徐鹿鸣面露犹豫,一副不知该说不改说的模样。
姚宏胜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确有一事。”徐鹿鸣这才为难地将章瑞的事说了说,“姚队官你也知,他哥毕竟是救我才……我若这点忙都不帮的话,难免被人指责无情。”
说完他见姚宏胜没有反应,话也说得很漂亮:“当然这是属下自己的事,绝对没有要麻烦姚队官的意思,姚队官就当属下在发牢骚。”
说完,他拍了拍包着茶叶纸包:“姚队官,这茶叶是今年刚下来的好茶,很难寻的,你可一定要记得及时喝。”
姚宏胜脸色这才好看不少:“行了,回去开你的澡堂吧,等马将军他们回来,我再差人来寻你回营。”
“这怎好意思,那就麻烦姚队官了。”徐鹿鸣说了两句客套话,眉开眼笑地叫上轮休的军卒们,离开了军营。
他一走,姚宏胜立马将徐鹿鸣刚才拍过的茶叶包打开,见茶叶里面躺着锭银光闪闪的十两银锭。
心头那叫一个舒服。把徐鹿鸣夸了又夸,没想到这个小徐年纪小,办事却牢靠得很。
“……”
徐鹿鸣家的澡堂子确实办得好,一整排的窑洞都是澡堂,中间还用泥巴通了烟道,烧水房里一烧炭,整个窑里都暖暖和和的,泡在池子里水也不会冷。
热热乎乎地洗完澡,回军营训练都感觉有劲多了。因此那些洗了澡的人也乐得回去帮徐鹿鸣大吹特吹,吹得原本一些不愿意洗澡的人,都因为瞧热闹而去徐鹿鸣家顺便洗个澡。
没过两天,姚宏胜也去徐鹿鸣家舒舒服服洗了一回澡,第二日,章瑞就从前军调到了后军,还跟徐鹿鸣在一个队。
章家人对徐鹿鸣感激不已,特意备了厚礼上门来感谢,这叫徐鹿鸣怎好意思收,让他们把这礼给姚宏胜送去。以后就在他手底下做事了,多巴结一点上峰没坏处。
章家人听了徐鹿鸣的建议,又是好一阵的感谢。
好不容易把章家人送走,徐家人都道:“这个澡堂子还真是开对了。”
虽然营业了几天,徐鹿鸣拉的一帮军卒回来洗澡,使得家里人忙活一通一文钱都没有赚到。但通过章瑞这事,让他们明白过来,有个能拉进军营关系的营生在,对徐鹿鸣的帮助有多大。
徐善学近几年一直在财主里给人做账房,生意上的事也无师自通了些:“弟弟这是先用不花钱拉客呢,冬日里,几日不洗澡,身上冷飕飕的,到时候别人都洗了澡干干净净热热乎乎的,就那些没洗澡的,在一旁脏头脏脸,冷冷飕飕的瞧着,他们心里如何得劲。”
“等着吧,再等一段时间,就有人拿着银钱上门来洗澡了。”
果然,等徐鹿鸣把该请的人请完,该走的人情走完,剩下的军卒见洗不到不花钱的澡,便来询价了。
徐家也不是那狮子大开口的人家,单独洗一桶热水澡三文,泡池子五文,若是又要泡池子又要冲澡格外讲究的,也只需花上十文。
大家见价格委实不贵,只要一有空便纷纷来徐鹿鸣家里洗澡。
徐家的生意蒸蒸日上,除开最开始几天折了本,到了后头竟日日都有赚。
按理说,生意这般好,提出开堂子的徐鹿鸣应该很高兴才是,但徐善学却发现,弟弟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
他问徐鹿鸣:“这是怎么了。”
徐鹿鸣也苦闷得很:“大哥,要是有个你们一直聊得很好的人,突然不理你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善学愣了愣,望着眼前落满雪,苍凉一片的大地,嘴角苦涩地说:“还能怎么回事,她不喜欢你了,喜欢上别人了呗。”
喜欢上别人了呗!
徐善学的话每个字徐鹿鸣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姜辛夷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他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喜欢来着。
不对。
徐鹿鸣转念想到姜辛夷说过,他如果遇到合适的,喜欢的人,就会跟他生孩子。
联想到姜辛夷那日说他遇到一个令他很激动的人,徐鹿鸣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姜辛夷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那天他那么激动,该不会是遇到了令他想要生孩子的人了吧。
不行,不行,姜辛夷怎么能给别人生孩子呢,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徐鹿鸣赶紧转身回屋,给姜辛夷连发了一百多只鸽子,希望还能来得及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真是要老命了!
第33章
姜辛夷也不是故意不理徐鹿鸣,而是他不知该如何回复。上次他以为徐鹿鸣故意吊他胃口,心里气不过,想找回场子,才特意写了那样一条消息。
谁知徐鹿鸣是因用脑过度昏迷过去,才无法给他回信的。收到他给自己解释的那条信息的一瞬,想到自己的幼稚行径,姜辛夷的脸颊顿时烧得绯红。
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因徐鹿鸣几日不回他消息而恼羞成怒那样。
明明他的好奇心压根就不重。
更不敢回徐鹿鸣询问他那条消息上所写之事。怕徐鹿鸣发现,他根本就是在胡诌,信上写的信息全是子虚乌有。
因此对于徐鹿鸣接二连三的问询,他只能做只心虚的缩头乌龟,选择已读不回的处理方式。
本以为徐鹿鸣闹腾几天就消停了,毕竟,徐鹿鸣只把他当朋友,对他的事除了好奇应该没多大的了解欲。
谁知,这夜,洗漱完的姜辛夷正枕在床边晾发看书,端头发干了,打算把这页看完就吹灯歇息时,窗棂前便传来了鸽子呼唤他的声音。
他无法,只得从床上起来,行至窗前,捉过鸽子,取下它腿上的信笺。
信上,徐鹿鸣用很急切的语气跟他说:“木兰,你是不是找到要跟你生孩子的人了?我跟你说,男人的外貌和嘴很会骗人的,请你一定要慎重考虑,不要被人给骗了!!!”
姜辛夷看完,脸上升腾起滚烫的热意,他当然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因为他曾经就是个男人,甚至徐鹿鸣的这条消息,都是因骗他而来的。
烫手般放下信,姜辛夷回到床前,正准备拿被子把自己捂死,看看能不能时光倒流,让自己回到一切都还未发生之间。
窗外又响起鸽子的叫声。
姜辛夷无奈,只好再去取信。
信上一样,还是劝他要谨慎的话语:“木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世上并没有与你完美适配的人,如果有,那他一定带有目的。外头的男人可怕得很,他们不仅会花言巧语,还很能伪装,所以你需一再小心的甄别。”
两条消息,劝诫他的同时还不忘拉踩别的男人一把,目的不要太明显,看得姜辛夷既尴尬又觉得好笑。
然而,这还没完,在这两条消息的后面,陆续又来了三十多只鸽子。
每只鸽子上都会有一句劝诫他的话,每句话都还不重复,让姜辛夷想不看都不行,万一遗漏掉重要消息了呢。
收到这里的时候,姜辛夷心里其实已经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好的预感了。
不出所料,这一夜,姜辛夷直直地在窗前坐到天明,看徐鹿鸣花样劝诫自己,花式拉踩别人,看了一百多条。
拆信笺的手都是酸的。
什么尴尬,什么不好意思回复,通通被他抛之脑后。等到再也没有鸽子前来讨食吃的时候,熬了一夜的他,再也忍不住,抖着手头晕脑胀地给徐鹿鸣回道:“以后不准再一次性放这么多鸽子,不然我全打了煲鸽子汤!”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繁华而祥和的汴京城也因马将军突然带人进京上奏请罪书一事,宛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书上,字字句句如诉如泣地向官家表诉,他的副将和军师如何与西南官员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偷卖西北军中军粮一事。
一时间,上至朝堂之上的达官显贵,下至市井街巷的平民百姓,都在纷纷议论此事。
“那司马复和秦锦程好生大胆,这军粮乃西北战事的命脉,他们如此胡作非为,简直罔顾边关将士的性命。”
“我看九皇子当初就不该把西北划为军囤,还让马将军一人掌管,权力太大,终究养虎为患,现如今只是军将偷卖军粮一事,往后还知要出些甚事。”
“军将偷卖军粮还是小事,在军营里混的,谁不贪,可勾结西南官员事情就大了,西南的官员想做甚,竟然需要买如此多的粮食?”
“马将军此番进京,怕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接下来的日子,这汴京怕是要起动荡了。”
果不其然,在马勇捷上书请罪的第二日,弹劾他的奏折如雪花般传进宫里,逼得近两年来身体愈发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调理身体,把朝政交给九皇子打理的皇帝,不得不出面上朝。
“陛下,军粮一事兹事体大,马将军说此事乃他副将与军师所为,他毫不知情,这可能吗?若大的西北军营,他一人独大,这点事都不知请,臣以为,他愧当这个西北大将军,恳请陛下令择贤将!”
“臣附议,马将军说他下属偷卖私粮,可到此时,账本没有一本,证人也无一个,臣以为,马将军醉翁之意不再酒,他想借此事铲除军中的异己,从而更好地掌握西北大军!”
“陛下,臣以为……”
朝堂上,马勇捷看着一大半弹劾、诬陷、倒打一耙他的官员,鼻子都快气歪了。
果然,财帛动人心,权力动人心。
自九皇子将西北划为军囤交给他以后,他的军营就跟香饽饽似的,每天都有不少文臣武将想往他营中塞他们的子侄辈。
被他拒绝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们竟然花钱买通了司马复和秦锦程两人,干起了偷卖军粮的事儿。
西北军囤之大,军户之多,每年收上的军税,靠人力一一查清的话,委实不太容易。
为了省心,他一般都规定一个数目,只要收上来的军粮达到这个数目,其余的,底下人贪点就贪点。
当兵本来就苦,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说不定那天就没命了,还不允许他们享受享受,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但他也没想到这些人胃口竟然这般大,从他手里贪一层再从底下军户手里贪一层,然后再把粮食高价卖向别处,这一倒手,不知要赚多少层。
且他们做得极为隐蔽,若不是他妹妹出嫁途中碰巧探听到他们在驿站商量买粮一事,估计这事儿还得瞒上几年。
等到那时,他军营里的军粮都被这些蛀虫给偷完了,若遇战事,他拿不出粮食,向朝廷要粮,朝廷问他军囤这些年的粮食哪儿去了,有谁会来同情他。
因此,他不顾还没捉到司马复和秦锦程这两个偷粮贼,也要提前上京来,先向官家告状,为的就是不给卖粮这条线上的人,反应的时间。
他这只是上奏了封请罪书都引得这么多人弹劾,他若是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怕是连他私自卖粮的军印都给他印出来了!
皇帝见马勇捷始终不语,问他:“马爱卿可有要反驳的。”
“末将治军不严,致使底下军卒兵骄将堕,军心涣散,末将无话可说,陛下要治末将的罪,末将心甘情愿。”马勇捷率先认了错,随即又转音道,“但末将上京只求一事,恳请陛下彻查此事,拔除军营里的毒瘤,还西北一个干干净净的军营。”
九皇子附和道:“儿臣同意附议,事已至此,再去追究马将军如何失职已是枉然,还不如查清此事,揪出军营蛀虫,堵住这个漏洞,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干这动摇国本之事!”
“陛下……”
“陛下……”
朝堂上顿时争吵得更激烈了,反驳马勇捷的,有同意九皇子的,还有想踩马勇捷一脚,自个趁机上位的,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够了!”
直到皇帝再也无法忍受这如同关了八百只鸭子的笼子似的文德殿,殿中吵闹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马勇捷玩忽职守,致使军中出现军将卖粮这等重大失职之事,罚俸三年,撤销元帅一职,暂管西北军。”皇帝直接下令道,“着令九皇子协户部官员严厉彻查军营卖粮一事,凡参与之官员,一经证实,皆革职永不录用。”
说完,皇帝面带病容但那双眼睛却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官员:“尔等可还有异议?”
在场的官员眼皮子一跳,想起他们这位官家没生病前那是何等的杀伐果决,都很识趣地没再反驳,一一应下:“便依陛下所言。”
一场偷卖军粮的大事在皇帝的各大五十大板中,定下了结论。
马勇捷看似被削了职,牺牲有点大,实则削掉的是他众多职位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只要他还掌管西北军囤一天,西北就还是他说了算。
因此,跟着他一起上京来负荆请罪的将领们,个个都佩服地拍他马屁:“将军一招以退为进真是用的好,不仅没让陛下听信那些言官们的弹劾,还下令让九皇子彻查此事。”
“有九皇子出马,相信这件事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但马勇捷心里并不高兴。能在军营里把偷卖军粮的生意做得悄无声息的,途中必然离不开军需官以及和军需官合作的商人们。
他现在要求彻查此事,那就相当于把这条线上的人都给得罪了。
回了西北,没这些有能力的军需官牵线搭桥,不知他们军中的粮食以及军中所缺的一些东西,可还能买卖?!
若是不能,回到西北可就有得他头疼的了。
“……”
京城的纷纷扰扰飞不到西北的山窝子里,自徐鹿鸣担心姜辛夷会被人骗时,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晚上做梦都是姜辛夷被人骗财又骗色,还一个人大着肚子哭的场景。
可给他心疼坏了。
偏姜辛夷又不让他一次性发很多鸽子询问情况,他只能每天保持一两封的频率暗戳戳地、委婉地提醒姜辛夷。
弄得姜辛夷忍无可忍,最终可他发了一条信息来:“你放心,我现在没有想要跟人生孩子的欲望,如果有,那也是我骗对方,轮不到对方来骗我。”
徐鹿鸣担心了好久的心,一下就放松下来,还高兴地问姜辛夷:“如果是你骗对方,那是不是要去父留子啊。”
姜辛夷:“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徐鹿鸣现在哪敢说有,只要姜辛夷不随便找人生孩子,姜辛夷说什么他都应着,“很棒的想法,我支持你!”
姜辛夷:“……”真是一言难尽。
然而,从这天起,徐鹿鸣是不梦到姜辛夷被人骗财骗色了,可却老是梦到姜辛夷缠着别人要孩子。
就像他们拜堂成亲那天,姜辛夷微微敞开点领口的衣裳,露出白皙的手臂,双手环在一个看不清人脸的脖颈间,很亲呢地向对方说:“今夜给我一个孩子吧。”
吓得徐鹿鸣半夜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一身虚寒地惊魂不定。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不成是前段时间胡思乱想的后遗症?
怕自己在家待下去还不知要做些甚可怕的梦,想到马将军他们也快回来了,自己不能一点都不出现在军营里。
姜辛夷给他说的人情世故里,有一条,要给领导留下好用、有用的映像。
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就给家里人打招呼,他要回军营去转转。哪怕是去问问马将军回来没有,也好给大家留下个他很积极回营的表现。
现在家里的澡堂生意蒸蒸日上,军营里又没人来差徐鹿鸣回营,一家人对他放心得很,一点异议都没有。
唯独徐凯南趁家里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跟上了徐鹿鸣:“二哥,我跟你一起去呗。”
“你跟着去做什么?”徐鹿鸣不解,军营里又没甚好玩的,还对外人警惕性重的很,不见囤子里的人都不往军营那边去吗。
徐凯南揉了揉脑袋:“就,跟去看看啊。”
徐鹿鸣跟他走在一起,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你想去入伍啊?”
“嗯。”徐凯南点了点头。
从小他爹娘把他当眼珠子般疼爱,脏活累活不让他干,更舍不得他流血受伤,以前跟着大哥读书识字的时候,还能幻想一下以后能走仕途。
现在他们沦为军户,科举是不能考了,但他也不能一直在家当个废人吧。
“家里如今开了澡堂子。”徐鹿却道,“你去找澡堂子帮忙,也会给你开工钱的,不是废人。”
“这不一样。”徐凯南道,“家里的产业是家里的,我想自己闯一番事业出来。”
徐鹿鸣知道了,他弟弟这是到了有理想有目标,想要去奋斗的年纪。
虽然少年人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总觉得靠努力就能一步登天,飞上枝头,混出个人样来,但徐鹿鸣还是把他带到了军营外头,让他体验体验军营的气氛。军营里头就别想了,外人进不去的,就算是军户,我不会给让进的。
由于徐鹿鸣今天真是来打个卡,见军营没甚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出来找徐凯南汇合。
问他:“怎样,感觉如何?”
徐凯南:“……什么也没看到。”
徐鹿鸣虚虚给他指了指:“这周围附近都藏着有箭台,若你不是我带进来的,说不定这会儿都是筛子了。”
“好飒!”徐凯南听了眼睛连连泛光,觉得做一个弓箭手也不错。
“行,那我有空给你看看军营有淘汰下来的弓箭,我给你带一把回来,你在家里练着玩。”至于进军营就算了,二叔二婶就这么一个孩子,让他上战场,不是等于要他们的命嘛!
“谢谢二哥。”徐凯南没注意徐鹿鸣话里有话,高兴地道了声谢,一路回家的路上都做着张弓搭箭的动作。
徐鹿鸣这会儿看着好笑,到了晚上他就笑不出来了,半夜依旧会梦到姜辛夷。
甚至在他去军营打卡好几天后,梦还升级了。一开始梦里的别人徐鹿鸣还看不清,但有一天,梦里的姜辛夷突然开口说:“徐鹿鸣,给我个孩子吧。”
徐鹿鸣瞬间看清了被姜辛夷搂着那人,正是自己。
更可怕的是,他醒来,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可避免地有了某些变化,顶端有种强烈要涌出某种东西的感觉。
徐鹿鸣不是小孩子,这种事他虽然还没经历过,但初中课本上都写过,梦那啥遗嘛。赶紧利用空间从屋外收了些雪进来,动也不敢动地把又燥又热的脸埋进去,强行让自己冷静。心想,真是身体好起来了,两辈子没经历过的事儿,终于让他给经历上了。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
徐鹿鸣埋在雪里的脸也通红得滴血,从后脑勺看,两只耳朵好似都在冒烟。为什么偏偏是在他梦到姜辛夷的时候。
他一点都不想弄脏姜辛夷,还是拿自己拿话儿里的东西弄脏他。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一点都不想,以后蛇全身。
第34章
西北的冬天,几场雪覆盖下来,天地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颜色。唯有徐家窑洞上飘起的缕缕白烟,看上去有些鲜活气息。
这里日日烧水,窑洞里暖和,冬日里无事可做的村人,便会拿些小活计过来做做,唠唠嗑,间或帮着徐家干些铲雪,烧水的活计。
徐家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对于村人蹭热气的这点想法不仅不恼,徐鹿鸣还给他们出主意:“要是有那家里手艺好的大娘婶婶们,可以在家蒸些馍馍、饼子,回头我们这边有那洗过澡饿了的将士们,尽管拿过来卖便是。”
钱是挣不完的,徐鹿鸣可不想自家的澡堂生意越来越红火,引得村人嫉妒,天天给他家找些不痛不痒的麻烦,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适当地吃一点亏,大家都皆大欢喜才好。
果然,徐鹿鸣的话一出口,就有那手艺不错的婆婆媳妇们亮了亮眼睛。天越来越冷,她们可是瞧得真真的,来徐家洗澡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有附近囤子的人家,带着家里的孩子来洗澡的。徐家厚道,七岁以下的小孩儿洗澡不收铜子,这下来的人更多了。
若是做些饼儿卖。一天怎的也能挣上个三五文钱吧。别小瞧这三五文,冬日长着呢,这一个冬下来,能有个三五百钱,来年都能扯上两匹布给家里娃娃们做两身衣裳。
这般一想,她们心头更是火热,怕徐家人就是客气客气,不好意思地道:“这怎好使得,老占你们便宜。”
得到徐家人全都不在意地摆手,她们这才喜笑颜开地:“诶,那就多谢徐大哥,徐大嫂,还有鹿鸣弟弟了。”
“……”
“爹,娘,我去军营了。”徐鹿鸣在烧水房跟村里人聊了会儿,见无事可做,跟徐老大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要去军营。
徐老大瞅着外头都快下到膝盖的雪,不解:“营里又没叫你回去,这么大的雪,你去做甚。”
“去看看马。”徐鹿鸣诚实道。
这么冷的天,最是马儿容易受凉生病的时候。徐鹿鸣他们队伍里的马,都是从战场上受伤退下来的伤残马,养着来给军营运送货物的,更容易生病。
以往在军营里,遇到这种大雪封天的日子,后军各个养马队伍,最是繁忙。就怕死一匹,引起上峰不满,让他们整个队的军卒都吃挂落。
徐鹿鸣在姜辛夷那儿认了不少草药,相应的也学了一点治牲口的药方,他想去看看有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当然,不排除他是故意要给自己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让自己尴尬的事情来。
“行,那你去吧。路上注意点儿。”徐老大见徐鹿鸣有正经事儿要做,不再阻拦,叮嘱他两句又去忙了。
徐鹿鸣踩着厚厚的积雪抵达军营,营里果然已经忙成了一团糨糊。
他们后军七部共二十个队伍,每个队五十名军卒,一队管着五百匹马。
他们三队的马又是这十个营里,伤马最严重的一批,昨夜一场雪下去,病倒了一大片,好些曾经受过重伤,眼看就要不行了。
刚进军营,还不太能上手营中事务的章瑞,跟在徐鹿鸣身后小声说:“队官早上得知消息,脸色一下就青了,让我们务必将马的损耗控制在十匹之内,若是超过了十匹,就要我们自己凑钱把马匹的损失补上。”
徐鹿鸣面色难看,他们军户来军营里当军卒本就没有俸禄,靠的都是家里那五十亩地的收成,如若这些马匹出事还要自己拿钱垫付。
还让不让他们这些军户活了?
尤其是章瑞告诉他,队里现在喘不上气的马匹足足有二十多匹时,徐鹿鸣心里的不忿更是达到了顶峰。
由于大楚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没有养马之地,马在大楚极为金贵。一头伤马,但只要它还能行走、驼物,在外面少说也值五六十两银子。
二十匹马,营里承担十匹,剩下十匹,也要五六百两银子,一队五十个人平摊,那一人也要出十两。
十两。
他们的恤金都没有这么多!
“我去看看。”徐鹿鸣木着脸向队里的马厩走去。只见原本幕天席地的马厩早早就铺上了稻草顶,草帘子御寒。
厩井里还点着马粪盆子,气温没有冰天雪地的外头冷,应该不至于让这些马一夜都冻伤才是。
徐鹿鸣又去看了看那些躺在厩里喘不上气来的马匹。发现它们身上的温度有些烫手,眼睛也迷糊得很。
应该是发烧了。
问胡老汉他们:“有没有喂退寒的汤药啊。”
“喂了。”胡老汉照顾了一夜的马,这会子眼睛发红,人也沧桑得厉害,“入了冬下雪以来,怕这些马出事,队里一直熬着治寒的伤药,日日给这些马喂着呢,谁知还是出了事儿。”
徐鹿鸣扫了眼马厩。发现马厩里确实不冷了,但却因着厩里暖和,一些落在厩里的积雪很快融化成水,沁进马厩里的稻草下,潮湿一片。
他把草厩里的稻草抱起来,发现底下的稻草都发霉了,立马对胡老汉他们说:“赶紧把这些稻草都换了。”
胡老汉等人瞅见稻草上的青色霉斑,忙不迭地把马厩里的稻草都给换了一批新的,发现马厩底下淌着不少水。
一个个都晓得问题出在了哪儿,不住地夸徐鹿鸣:“还是你小子心细。”
徐鹿鸣把搭在马厩外用来遮风雪的草帘子上开了透气的洞口,重新挂回马厩门上。这样马厩里的温度虽然会下去一点,但至少不会再令厩里的积雪融化,从而把马厩变得潮湿。
谁料,换了一会儿草帘子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马儿,不知是不是舒服了点,那种喘不上气来的症状下去了点。
“马儿好似好了一点。”胡老汉一行人高兴道。
徐鹿鸣瞧着马儿好转的症状,凑过去,耳朵在他的腹部听了听,又把它的嘴巴掰开看了看,推测它这应该是肺部感染。
跟胡老汉他们说:“我得去药房重新给它们熬些汤药。”
“好好好。”徐鹿鸣如此一通下来,早把胡老汉他们这些人看傻了。
这小子出去了一趟,身上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感没了,成熟稳重得像个大人。难道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福吗?
徐鹿鸣去药房抓了些治肺病的药,熬煮的时候,还往里面放了些灵泉。
几日汤药下去,那些呼吸喘不上气来的马儿只有三匹因年纪太大,实在是没挺过来,病死了,其余的全都好好地站在马厩里。
队官姚宏胜喜得直拍徐鹿鸣肩膀:“我就知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一来就给队里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下回营里发肉的时候,我给你多领一些。”
军户门在军营里当军卒是没有俸禄的,但逢年过节总会发些米面肉之类的物什,鼓舞士气。
徐鹿鸣知姚宏胜抠,也没指望能从他这儿获得甚奖赏。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小恩小惠,他要的是快点升到五品将领,好让大哥能够继续科举。
他状似很天真地跟姚宏胜说:“姚队官,出这种事儿的定然不止我们一个队,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靠着治马肺的药方,向其他队讨要些好处啊。”
姚宏胜眼前一亮。
七部二十个队伍里,就属他们三队最窝囊,分到的都是一些孬马。为啥?还不是因他身后没个撑腰的。
其他队的队官,不是有个当校尉的叔叔,就是有个做部将官的亲戚。谁他都得罪不起,这些孬马坏马,旁人往他这儿送,他哪敢拒绝。
徐鹿鸣让他去找其他队的队官讨要好处,姚宏胜觉得他还是嫩了点。讨好其他队的队官,哪有直接去找他们七部的指挥使汇报,讨好指挥使来得妙。
后军里如他们七部这般养马的军部,不在少数,指挥使也可凭这个药方跟其军部打好关系嘛。
“你小子愿意把药方贡献出来。”姚宏胜心头火热地瞧着徐鹿鸣。
徐鹿鸣天真得厉害:“当然愿意,只有队官好了,我们队里才会越来越好嘛。”
“行,就冲你这份心,回头,事儿要是成了,我就升你为我们队的伍长。”姚宏胜被徐鹿鸣一颗赤诚的心打动。
不冲徐鹿鸣上次给他送的那份厚礼,就冲徐鹿鸣这次给队里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还大公无私地奉献出药方,他就值这个伍长的名头。
“谢谢姚队官!”徐鹿鸣开心地道了谢。望着姚队官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大了。
他当然知道去找其他队官不如直接讨好指挥使来得划算,但他不能显得他比姚宏胜聪明。要让上峰觉得自己比下属聪明,才是每一个好下属应该做的事情。
最后,徐鹿鸣医治马肺的药方不仅传到了指挥使手里,还从指挥使手里传到了他们九将的将官手里,再从将官手里传到了管他们军将的统领手里。
统领一看马将军回来了,顺手把这张药方,放在了马勇捷的案牍前。
“……”
马勇捷从汴京归来,马不停蹄地吩咐人去西宁府把他妹妹马香菱接回来,关韶涵既然已经投靠了朝廷官员,愿意帮着他们偷卖西北军营里的军粮,那他就不再是马家的良婿。
虽说妹妹已跟关韶涵拜过堂,成过亲,可这世上寡妇二嫁的人不在少数,凭他西北大元帅的名头,有的是人想要巴结他们家,别说他妹妹这还没孩子,就算是怀着孕,也不怕找不到人家。
是关家负他家在先,马勇捷一点都没有过河拆桥的不好意思感。
而后,他开始整治军营,对于军营里吃里爬外的蛀虫们,他杀的杀,罚的罚,使得后军军需官少了一大半人后,心里的那口郁气这才消失。
坐在案牍前细细思考,少了的这批军需官该怎么补充时,发现案牍上放着一张药方,问左右家将:“这是谁送来的?”
家将乃大楚将领们的绝对心腹,是朝廷默许存在的私兵。他们一听马勇捷的问话,忙将最近军营里的事说了说。
马勇捷听到因为徐鹿鸣的细心加上这张药方,使得今年军营里的马匹死亡率不到两成,面容缓了缓。
往年,由于马儿死得多,来年购置马匹的费用也得花上好大一笔,今年因着军营里出了蛀虫,钱粮损失不少,明年定然手头拮据。
如今有徐鹿鸣这方子省下的银钱,来年开春,手上也能宽容一二。
“难为他有心了。”一个人在众多暗卫包围中千里迢迢地把信送了回来,又大公无私地献上这样一张能令他升官发财的方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马勇捷想了想:“军资库那边眼下正缺人,我观这人有些手段,调他过去做个杂买火长吧。”
家将应声:“是!”
“……”
三队队营里,姚宏胜刚宣布完徐鹿鸣从今日起升为伍长,并给他拨了伍个人,大家正起哄让徐鹿鸣请他们洗澡呢。家将就来宣,马都统制要调他去军资库那边做杂买火长的事。
徐鹿鸣和一众三队军卒们都愣住了,这升职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家将见徐鹿鸣脸上没有惊喜,疑道:“你不满意?”
“满意!”徐鹿鸣脸上立马扬起真心实意地笑容。
伍长只能管五个人,而火长却能管十个人,且军资库那边的利禄也好。三队这边,逢年过节也就每人一斤肉,一斤盐,一匹布。而军资库那边的人,每个人却能领三斤肉,三斤盐,三尺布。
升职还加薪了,这样的好事他怎么会不满意呢。
“把这边的事交代好,过两日就去那边任职。”家将见徐鹿鸣回过味来,交代了一句,便要离开了。
“这位大哥不急着走。”徐鹿鸣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手碰到他手的一瞬间,不经意间从袖子里递了一粒银子过去,“有劳大哥这么冷的天还单独跑一趟,我也没甚好报答大哥的,正好我家开了个澡堂,大哥有空多去我家泡泡,去去身上的寒气。大哥贵姓,我好让家里记下。”
这可是马将军的心腹家将,有这么一条大腿躺在自己面前,徐鹿鸣不抱两下,都对不起人家刻意来的这一趟。
家将手心触及银子的那一刹那,很快便握住手,将银子塞进衣袖里,不在意地说了句:“我姓陈。”
“哎,好好好,有劳陈大哥了。”徐鹿鸣忙不迭地应下,把这位陈家将送出三队军营,这才折返回三队。
姚宏胜见着一天连升两职的徐鹿鸣,有些酸地道:“你小子运道好,入了马将军的眼,以后去了军资库那边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养马的同僚。”
“我怎么会忘呢。”徐鹿鸣立马安抚姚宏胜,“我去了军资库那边,以后有个能给我们队里谋福祉的用处,我定当义不容辞。”
姚宏胜经过徐鹿鸣一点拨,面色一喜。军资库那边可是可以调配整个西北军资的,差事肥着呢,人家手指缝里随意漏一点,都够他们过个肥年的了。徐鹿鸣去了那边,也算是他们三队的一个人脉了。
他放下心里的那点吃味:“有你这句话,算我没看错你小子,去了军资库那边也别忘常回来看看啊。”
“放心吧,我师傅兄弟都在这儿,我肯定会经常回来的。”徐鹿鸣把姚宏胜哄得开开心心,这才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家里。
家里也是好一通高兴,晚上母亲杨秀莲和婶婶钱惠芳两人联手做了一桌子好菜,大家开开心心地庆祝了一番。
徐鹿鸣还难得地喝了两杯酒,度数不是很高,没有醉,连脸都没有红。
但晚上回到房里,要给姜辛夷写信告知他这件事时,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种喝醉了,酒意上脸的热感。
徐鹿鸣把脸埋在手心里,心里羞得不行。该怎么同姜辛夷讲,他差点在梦里意yin了他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其实不用这么实诚的。
第35章
姜辛夷最近这段日子也忙。
进了县衙,他除了要熟悉县衙里的各项事务以外,还得收拾上一个医官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加上,近来寒冷,百姓很容易就患上风寒,怕引起流感,他需日日都在县衙配置姜汤、桂枝汤等汤药,让底下的医吏们去县里各处支摊儿分发给百姓。
此外,因着他和姜慕荷一个哥儿一个女子做医官,这让许多女子哥儿也有勇气大着胆子来县衙里看病,他也得分出些精力来与这些病人医治。
且,冬日又是炮制药材的好时候,这个时节炮制的药材不易生虫、腐朽,发霉,放上几年都不会坏。
姜辛夷每日配药,收药,制药,忙得脚不沾地。但他下值回家,都会先去看徐鹿鸣给他的信笺。
今日也是一样,拿着手中的信,他感觉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适应了这种每天通信的日子,若是哪一日徐鹿鸣没有写信,或因着别的原因,信笺没有及时抵达,他便会魂不守舍,胡思乱想。
若是哪日徐鹿鸣厌倦与他这般通信……
姜辛夷垂下眼,将这种不安的情绪强行压下去,读起徐鹿鸣的信来。
信上,徐鹿鸣洋洋洒洒地向他详细描述了,他是如何利用治马方子从一小小军养马卒升职军资库的火长一事。
明明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事儿,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三页,说他如何高兴,说他如何开心,就连他回到家,家里人是如何夸他,给他做了何吃食,他都写得一清二楚。
隔着信纸姜辛夷都能感觉得出,徐鹿鸣对自己的倾诉欲,有多强烈。
看得姜辛夷愉悦地勾起唇角,方才生出的那点不悦,瞬间消弭殆尽。就凭徐鹿鸣这什么都想跟自己说的劲头,怕是十年内都不用担心,他会厌烦此事。
他拿笔蘸墨,也细细给徐鹿鸣讲了讲家里发生的一些事儿,顺便提点他几句:“去了军资库也不要骄傲自满。”
“最近县衙里都在传西南的官员勾结西北将领偷卖军粮一事。我猜此事就是马小姐给你的信上所诉之事。”
“这事干系重大,牵连颇广,西北军屯又是脱离朝廷,其利其损,自行担当的一处军营。”
“若外面的官员因此不愿再与西北军进行物资交易,军资库物用紧张。你这个把消息传回军营,捅破天的人,不一定会受到库里其他人的欢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需一再小心谨慎。”
写完,姜辛夷又把徐鹿鸣的信看了看,待纸上的墨迹干透,打算把信给徐鹿鸣寄过去时。他发现,徐鹿鸣给他的信纸背面,居然还有一行字。
由于字体不是很大,他一时没有注意,这会儿注意到了,抬眼望去。
只见信上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着:“姜辛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大哭]。”
没头没尾地道歉和委屈。
姜辛夷眉梢微挑,不知这小孩又在玩什么把戏,扯过刚写好的信,学着徐鹿鸣的做法,在信纸背面添上一行:“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啦?[严肃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徐鹿鸣收到姜辛夷的回信,刚好是他收拾好行礼,踏上去军资库的路上。
与姜辛夷在信上所说的一模一样,因为徐鹿鸣的报信,把军资库给捅破了天,军资库里的人一下少掉大半。原本一些有望升职的人,不仅被一撸到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网也没了。
重要的是,西北军屯是个自负盈亏的军营,也就是说朝廷不会向他们支援任何物用,将士们所需的,粮食、衣物,武器、马匹,全都要自己想法子。
原本大家靠着卖军粮这条线,认识了不少有门路的官员,相互置换,倒也勉强能把账本做平。
可现在朝廷在彻查此事,外面的官员全都自顾不暇,怕惹一身腥,谁都不敢再与西北军接触。
马上就要过年了,上面摊派下来要给军营发利禄的差遣还不知如何完成。
军资库的人都恨死徐鹿鸣了。
得知徐鹿鸣要来他们这儿,整个军资库从上到下都不喜,但又不好驳马将军的面子,最后只得把他打发去库里的采买十队。
军资库分五个大营,分别是军市营、辎重营、粮草营、武器营、采买营。采买营排最后,顾名思义,负责采买杂物的军营,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一个营。
采买营又分十个队,其中以十队最差,摊派的任务屡屡完不成,经常被克扣利禄。他们的队官上进心早被消磨殆尽,每天在营里混吃等死。
但没上进心不等同于不把上峰的话当一回事,整个军资库的人都讨厌徐鹿鸣,十队的队官周粱也不可能表现得很欢迎他。因此徐鹿鸣一来赴命,他便把队里最破最烂的一间营房和十个最懒的杂役分给他。
最烂的一间营房没什么,徐鹿鸣空间里有不少泥巴跟木头,拾掇拾掇就能住人。且这间营房只他一个人住,不用跟其他军卒挤一间屋。空间使用起来方便不说,还能日日跟姜辛夷通信。
徐鹿鸣看到房子的时候,都差点跟周粱磕一个了。这哪里是刁难人的上峰,分明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最令徐鹿鸣头疼的就是分给他的这十位杂役,实在是太懒了。
天天躺在营房的炕上,啥也不干,一让他们起来干活,他们就跟没骨头似的指着外头的雪:“不去不去,这么大的雪你是想冻死我们吗?”
偏偏杂买营里的军卒都是有军籍的,徐鹿鸣还不好随意处置。
最后徐鹿鸣没有法子,只得在他们的炕头上炖肉,把他们一个个馋得瞬间从炕上坐了起来。
十人里面,最跳脱,最有二流子气息的曾桐,嗅着锅里的肉香,讨好地凑到徐鹿鸣面前:“火长,给片肉吃呗。”
徐鹿鸣也挺大方:“行啊,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么针对我,我就给你一片肉。”
十人里面,最馋,最沉不住气的申铁率先说道:“我们哪里是针对你,我们这是看破了活着的本质。”
十人里面,最嘴碎,最喜八卦的钱贵说:“整个军资库都不欢迎你,以后给你摊派的差事,要么一点都不重要,要么就是最重的,咱们都是普通人,没有手眼通天的能力,定然完成不了差遣,最后不是被罚银,就是被分配去更累更苦的杂役队,干脏活累活。”
“与其那个时候被赶走,还不如这会儿多躺会儿。”
其他人也附和:“就是,没准,上头的人见我们这么懒,还跟以前一样,不搭理我们队,让我们自生自灭呢。”
徐鹿鸣说到做到,一人给了他们一片肉:“差遣还没下来,你们就觉得我完不成,这样不太好吧。”
曾桐道:“火长,我们不了解你,我们还不了解库里吗,你等几天就知晓了,库里那些大官们,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以前,有卖军粮那条线,大家荷包里都鼓鼓的,徐鹿鸣一封信,让军资库的钱袋子没了,好些人的亲戚还吊了脑袋。这都不能说是恨了,直接就是血海深仇,这不给徐鹿鸣点颜色瞧瞧,当资库的那些人白混的啊。
“……”
果然,没几天,周粱就接到他们营今年要完成采买七百钧的肉类,过年给军中将士们发放利禄的差遣。
一钧三十斤,七百钧就是两万一千斤。这么多的摊派,是他们队里前所未有的。其他几个队的火长,都不敢接太多差遣,每个人都接了五十钧,就算是分摊一点差遣了,剩下的五百钧,不言而喻,是要留给徐鹿鸣。
徐鹿鸣问:“什么肉类都行吗?”
周粱颔首:“对!什么肉类都行,只要数目达到即刻。”
“行。”徐鹿鸣装作想了想,道,“那剩下的五百钧,我接了。”
既然别人都打算好了要算计他,一计不成,还会有一计的,不如主动点,一开始就接下,还能打消一点他们的防备心里。
本以为他会推迟一下的周粱和其他几个火头满头问号,这就答应了?
周粱怕他没听清差遣,不得不提醒他:“这是五百钧,不是五百斤。若是完不成差遣,你得自己补齐差额。”
“我知晓的。”徐鹿鸣想到最近因为在忙而没来得及打理,使得空间里的鸡鸭鹅,还有野猪等物极速增长,占了许多耕地,眼看空间都快塞不下,都不来及清理的肉类,压下心头都喜意,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来,“如此大的数额,咱们队里用何支给。”
最近这段日子,徐鹿鸣又是给家里挖窑洞,建澡堂,还到处贿赂人,从西北带回来的二十两和马将军赏的那二十两银子,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他最想队里能用银钱支给,这样他以后再也不用为银钱而发愁了。
周粱指了指他账房旁的一排营仓:“仓库里有些陈粮和往年剩下的布匹棉花,你有看得上的,尽管支去。”
徐鹿鸣去仓库走了圈,见到里面生潮的粮食,发霉的布匹,变黄的棉花,诧异地张了张唇。
他本以为偌大的军营多少还是有点家底的,没想到还是高估了。
在仓库转悠一圈,徐鹿鸣翻出十件生霉还发了潮的棉衣,以及十双变型到看不出形状来的鞋子,用空间把它们洗干净,重新弄回原样,拿着去寻他的十个下属去。
这些天,接触这些下属时,他发现这些人的衣裳鞋子都还是秋天的单衣。如何把空间的产出合理化,还需要他这些下属来帮忙。
怎么也得让他们穿好点。
“……”
此时,营房里都传遍了徐鹿鸣初生牛犊不怕虎,接下了五百钧肉类的差遣,其他营房的人都快把徐鹿鸣的十个杂役给笑话死了。
“笑死我了,他知晓五百钧有多少吗,他就敢接,摊上这样的火长,你们可是倒大霉了,叫你们平时抱怨多,嫌这嫌那的,这下报应来了吧。”
曾桐申铁等人面色也很不好看,他们是徐鹿鸣手底下的人,徐鹿鸣接下如此大额的差遣,若是完不成,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徐鹿鸣就在这样一方冷嘲热讽,一方垂头丧气的气氛中,抱着衣裳鞋子走进营房,对他的手下们说:“换上衣裳鞋子,我带你们去洗澡。”
曾桐和申铁等人瞧着徐鹿鸣抱来的衣裳鞋子,愣了又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上峰知晓给他们发衣裳鞋子。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们没一个人敢接下,全都不解地看着徐鹿鸣:“咱不该先去把差事做了么?”
“我已经有门路了,这个不着急。”徐鹿鸣摆摆手,这个差遣的期限足足有一个月,一个月他都能在外面随意晃悠,是真不着急,“你们先把自己拾掇干净,再听我吩咐。”
“真的?”曾桐和申铁等人不信。
“真的,我还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吗?”徐鹿鸣跟他们保证道。
“诶,好!”曾桐和申铁等人一听徐鹿鸣自个有路子,心里的担心一下全没了,全都喜笑颜开地穿上暖和的衣裳鞋子,跟徐鹿鸣去到徐家去洗澡了。
营房里的其他人见徐鹿鸣呼啦啦地把人全带走了,一个个张着惊讶地嘴巴说:“他说他有门路,假的吧。”
“龚都头那边都没人敢接下五百钧的差遣,他一个别火长就说自己有门路,也不怕闪了腰。”
徐鹿鸣没管这些人的风凉话。姜辛夷说了,他来军资库不会受欢迎,他也不需要别人欢迎,只要他能展现出自己的能力,爬得够快,旁人现在对他的这些嘲笑,都会变成打他们自己脸的手。
将手下们带进徐家澡堂,让他们先去洗个澡,好好把自己收拾一番。徐鹿鸣则回了自己房间,把他在仓库里看到的东西,整理出一份清单来,给姜辛夷寄了过去,问他有没有想要的。
虽然这些东西都坏掉了,但有空间在,他可以让它们全都焕然一新,算下来,他不仅不吃亏,还大赚特赚。
心情很好的徐鹿鸣没忍住还给姜辛夷画了一副,他林中雪屋的简笔画,旁边画上一头鹿和一株木兰花,上面点上两颗小爱心。
看上去就像独属于他们的家一样。
拿到信笺的姜辛夷虽然没有收到徐鹿鸣为什么突然给他道歉的原因,但看在他这副画得不错的份上,破天荒地给他送了一罐,他亲手做的防冻霜。
第36章
等曾桐等人洗漱好,洗掉一身的怠懒气息,穿着新衣新鞋精精神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徐鹿鸣甩掉脑子里的尴尬,问他们:“现在能干活了不?”
曾桐申铁等人一脸尴尬:“那我们先前不是不知道火长这么有本事么。”
他们先前在队里本就不遭人待见,又被分配给徐鹿鸣这个得罪了整个军资库的人,自个都觉得前路无望,肯定要被罚去做苦役,不自暴自弃还能做甚。
现在徐鹿鸣不仅有法子解决上面摊派的差遣,还给他们新衣新鞋,带他们洗澡,瞧着是个有成算的火长,立马让他们重拾信心。
钱贵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身上的新衣裳,自家里孩子越来越多后,他都记不起有多久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了。感觉穿上新衣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的钱贵笑着问徐鹿鸣:“火长,接下来我们应该做甚?”
他这话一出口,其余人也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徐鹿鸣。徐鹿鸣有门路,不用他们费心去找路子,只要帮着打打下手就能让那些笑话他们的惊掉大牙,他们全都巴不得现在就开始干活。
徐鹿鸣见他们干劲十足,倒也没瞒着:“好,那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们用任何法子,是去问也好,还是去找也好,去给我找咱们西北的湖泊。”
在他们洗澡的时候,徐鹿鸣除了给姜辛夷写信,还顺便清了清空间。
发现他空间里除了鸡鸭鹅和野猪之类的肉类快把空间极满了以外,池塘里的鱼也泛滥得厉害。
他想了想,不管是带着曾桐他们去山里打猎,还是去集市采购都有些不现实,还不如带着他们直接去湖泊捞鱼。
西北水少,但并不代表没有湖泊。像徐鹿鸣外家,在靠近河东路那边的榆林坝子,就有个二三亩地的小湖泊,里面就有不少鱼。
每年过年,舅舅都会给他们家送来一两条鱼,让他们家过年桌上也能多一道荤菜。
大家都不是笨人,徐鹿鸣一让他们找湖泊,曾桐他们便道:“火长是想去捕鱼来补足差遣?”
徐鹿鸣颔首:“如今西北但凡是养猪的人家,定然都被营里其他队的弟兄们给包圆了,索性,现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好些有湖泊的囤子,坝子,还没有起鱼,我们现在去找他们买鱼,定然能买到不少。”
“可是这大冬天的,湖里的鱼难抓得很,就算是我们找到不少有鱼的湖泊,也很难捕五百钧吧。”申铁挠挠头道。他们那个囤子就有个小湖,里面有鱼是有鱼,但都夏日里捉,到了冬天,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凿冰也费事啊。
徐鹿鸣:“这个不用担心,你们先去找湖,找到我自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