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我是坏人
某处。
羂索与两面宿傩并排站在一起, 此情此景难免熟悉,要是让伏黑惠看见了,肯定要说这俩又是狼狈为奸——顺带一提这个词在咒术高专内部一般是形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 现在沦落到反派两人身上也算是一种物归原主。
他们旁边原本还应该站着个鬼舞什无惨, 但这位号称是鬼之始祖的同辈人实在没有参与他们两个谈话的实力, 直接被打入底层。其实按照两面宿傩的算法,羂索也多多少少显得不够格。但他这人虽然人坏得冒水,但脑子不笨, 且很会看形势, 说白了又是一个直觉系的老怪物。
诅咒之王仍旧被固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只不过那高座早被劈下半截,因此现在看上去有些许寒酸和窘迫,但硬生生被两面宿傩狂傲酷拽(……)的表情衬得多出了份抽象派的自由。
“你说的是真的?”他不紧不慢地问,好像都到了这种情况依旧胜券在握,因此说起话来也有一种睥睨味道。
这话当然是对着羂索说的。
这个时间的他和羂索也算是老朋友, 认真点说他俩的友情长跑说不定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但这份友谊真不真、假不假……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当真。”羂索信誓旦旦, 他这时候虽然灵魂还是男人, 但似乎莫名就有了后来那份因为长期伪装成女性的风韵犹存(?), 一举一动愣是让两面宿傩觉得不顺眼——不顺眼极了。
诅咒之王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的肯定:“你和我都已经陷入他人设置的牢笼,怎么做也只不过是看敌人的行动随机应变。”
——所以你说哪门子的“当真”?
如果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本事, 怎么如今又被困在这鬼地方出不去又进不来。
羂索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自得自傲和高高在上的漠然。他不在意两面宿傩的嘲讽,因为即便是强大如两面宿傩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活动棋子,代表了能直接将军的胜利,因此他对这颗棋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
因此即便羂索对两面宿傩表现得情比金坚情真意切, 但两面宿傩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它。
但这话当然不能和两面宿傩说。
所以羂索只神神秘秘地笑笑:“但是宿傩大人,这牢笼未必是牢笼, 敌人也未必是真的敌人啊。”
“哦?”两面宿傩定定地看着他,三息过后却同样笑了起来,“那我就好好看看,谁是敌人吧。”
他们两个像是毒蛇与豺狼的相遇,一个扯着虚情假意的皮囊,吐露出毒液与谎言,另一个则是看似狂妄,心下却缜密谨慎,说不准哪个更有心眼子。
*
幻境。
“神到底是什么呢?”
面对伏黑惠的问题,出乎意料的,方才还讲得头头是道的禅院家主却突然这么说道:
“——我也不知道。”
他摇了摇铜铃,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不大,但这件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可此地除他们两人之外的第三个人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动也不动。
禅院竹生说:“这些都是我在领域里看见的东西,近似于魔虚罗的记忆。”?
伏黑惠先是礼貌性地给他飘了个问号,然后不客气地问:“你怎么保证安全?”
魔虚罗啊,神器啊,天玺瑞宝啊,听上去都厉害得不得了,但这么零零总总地算下来,就像小时候听大人讲过的睡前故事,里面的鬼怪当然是很吓人,但它们都只存在于儿时的心理阴影里,没人长大后真的见过那些妖魔鬼怪。
当然咒术师不算在普通人里头,毕竟他们小时候听的鬼故事那都不叫睡前故事,那是学前职业素质培养。可对他们来说,“神明”这种东西,无疑就相当于其他孩子的“小美人鱼”。
禅院竹生闻言,低头沉吟片刻回答:“据传闻说猫有九条命,那么八岐大蛇有八个头,再加上我,有九条命也很正常吧?”
黑色海胆:“……”
她确信禅院竹生说这话时很认真,因此伏黑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禅院竹生是否在开玩笑,而且现在遇见了那么多事,或许真的有可能呢……
——不是吧,真的信了?.jpg
禅院竹生歪着头看了会,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没绷住,转化成真切的担忧。
——这孩子这么好骗,以后会不会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
“但是……你并不像因为看了几场幻境就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伏黑惠结束了沉默,抬头迎上“崽,我真的很担心.jpg”的眼神,愣是忍住了愤怒继续往下说,“而且,如果只是这些,羂索要复活两面宿傩,你大可与其他御三家共谋此事,没必要只叫上我们这些外来客,更何况,你还是禅院家的家主。”
是的,禅院竹生还是禅院家的家主,他可以迎敌,可以战死,但绝对不能是一个人抛下整个禅院家而前来做这种事。
而禅院竹生对待两面宿傩时真切的杀意,凌冽如刀,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产生不了那般深的恨意,某个时刻,伏黑惠甚至认真想两面宿傩是不是杀了禅院竹生的爸妈。
“那可是两面宿傩,”禅院竹生眯起眼睛,“为什么不是我心忧禅院家的未来,决心独身一人免除后患呢?”
“那这就更没有道理了,你没有那么在意禅院家吧。”伏黑惠斟酌着语句,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没错,惠察觉到了,”禅院竹生骤然笑道,“这也是因为魔虚罗的原因吗?我并不在意禅院家,不是我最要紧的东西,但他们是我的职责。”
——那你最要紧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伏黑惠并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一声长鸣。
“好了,时间也快走到最后了。”禅院竹生突然说道,“我们马上要迎来终局了。”
他意义不明地开了口,突兀地说:“惠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随便相信其他人,不过现在——一切都到最后了。”
伏黑惠好似终于从梦中惊醒,恍惚间响起这人曾说过这声音好像是类似于生命倒计时一样的东西。她还想再问一些问题,但禅院竹生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出了幻境。
这一步,却是再次踏进了方才那副杀戮地狱中。
历史重现,血色跨越千年,再次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852章还真是你啊
一切都是伏黑惠刚刚见过的那样。
雨、血、断臂残骸, 夜色与红色分不清界限,自然也看不清垂着头的两面宿傩眼中闪烁的到底是怎样的兽性光芒。
在雨幕的遮掩下,似乎所有杀戮的痕迹也变得不那么分明。
和那双猩红瞳孔对视的一瞬间, 从天而降的水滴停滞, 耳朵出现一阵嗡鸣。
他看见了我吗?
还是说只是幻觉?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 在迎来电灯之前的那段时间,光明从不光顾黑夜中的土地。而伏黑惠的眼睛到底是一双人类的眼睛,她只能凭借直觉与经验判断那个两面宿傩是否要和她发生交互(?)——战斗还是放垃圾话, 或是两者兼有。
“伏黑!”在神经紧绷到极致之前, 划破血色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钉崎野蔷薇抓住伏黑惠的手臂, 略带几分焦急地问:“你刚刚被带到哪里去了?”
她似乎也不指望能问出个答案,直接将失而复得的同期推到身后,戒备地看向禅院竹生,锤子也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带着俩小孩的虎杖悠仁只晚到了一步,看一眼确定伏黑惠没缺胳膊少腿, 人是完整的以后, 把俩小孩塞进黑色海胆身边, 同样和钉崎野蔷薇站在一起对着禅院竹生呲牙咧嘴, 一副警惕的样子。
他们有这种表现也正常。
谁家好人说完“请各位离场”以后就把人带走啊?
人贩子当街抓人啊?
伏黑惠被突如其来赛过来的两个小孩闹得迷茫了一瞬间,然后就意识到自己这边只有两个熟悉的小伙伴, 其他人不见踪影,便对两个护犊子的同期说:“他只是告诉了我一些事,你们先把武器放下——五条老师他们呢?”
粉毛老虎的动作里掺杂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伏黑惠的话不再针对禅院竹生,“你消失之后, 我们就看到了两面宿傩,但奇怪的是他根本看不见我们, 我们也没办法影响他,只能看着两面宿傩攻击其他咒术师或者咒灵。五条老师看了一会儿就带着乙骨学长和顺平去附近打探消息,说是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临走前让我和钉崎野蔷薇留在这里观察情况。”
钉崎野蔷薇接过他的话,翻译了一下:“也就是说,因为看两面宿傩‘你们所有人被我一个人包围了’很无聊,五条老师呆不下去想去找点别的乐子。”
“他们去了多久?”伏黑惠觉得有点不对劲。
钉崎野蔷薇收回锤子,想了想,将信将疑地回答:“可能是……一个小时?”
“差不多,不过他们已经被我送出领域了,”禅院竹生轻描淡写地说,对上三双骤然看过来的眼睛笑得云淡风轻,“所以你们一时半会应该是见不到他们了。”
——所以他真的不是敌人吗?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用眼神问,ooc里还带着点“海胆你快说句话啊.jpg”的幽怨。
伏黑惠无语凝噎。
“不用担心,我保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评判,他们都是完好无损的,”禅院竹生退后一步,将身后的两面宿傩暴露到三人面前,“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其他问题。”
*
打两面宿傩。
这个事情对咒术高专的大部分人来说,算不上一件稀罕事。
哪一个咒术师要是没打过两面宿傩,那完全可以说他作为咒术师的一生是不完满的,不称职的。
这话当然是没什么道理,听上去也分外扯淡,但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说漏瑚靠着只打巅峰赛的战果而被成为“天花板守门员”,那么诅咒之王又未尝不可因为广泛的战斗人数而被视作一种大型的咒术界团本。
不过伏黑惠对此的经验的确是少了点,她之前被虎杖悠仁一通发疯而完美地支开了,仅有的和两面宿傩面对面互放大招只有在赫利俄斯神明号上的时候,除了那次之外,就是现在。
“不过咒术高专和两面宿傩的那场战斗,不能算大获全胜,毕竟后来虎杖请了外援,”钉崎野蔷薇想了想说,“不过那次也是神神秘秘的。”
虎杖悠仁也想起来了:“齐木当时说‘还没到时候’,所以只是给了我封印两面宿傩的东西。”
三个人面面相觑,在窒息一片的空气里读懂了什么,彼此黑了脸。
——天杀的那群透题只透一半的谜语人。
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jpg
“所以,现在就是那个时间了吗?”骤然知道了齐木楠雄看向他的怜悯眼神(是的即便那人是个面瘫)是什么意思的虎杖悠仁转向两面宿傩,这位老对手仍然低着头不发一言,除了仍旧存在的呼吸起伏,倒是找不出他还活着的证明。
“或许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了。”禅院竹生说,同时也看向两面宿傩,“他现在不能动是因为他在外面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你们也见过的那位鬼之始祖,我要将他拉入更深的领域也需要一些时间,并且,他体内还有另一个人。”
“——夺舍加茂家主身体的人。”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雨出现了停滞,无数水滴倒流,汩汩鲜血与雨水分开,再回到原本的位置去。
幻境中,时空倒转,断臂复生,与那些早已死去的咒术师一同复生的,还有几位心知肚明的来客。
这时,两面宿傩的脸骤然变化,他的一半脸冷肃如大理石,又蕴含着岩浆一半的愤怒,而另一半——另一半伏黑惠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只能说,一看就是老熟人。
羂索。
还真是你啊。
*
伏黑惠再次看到羂索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上一次见面是在赫利俄斯神明号上,那时的羂索喊着“命运啊”“反派啊”什么的话就冲了上来,但依旧失败了,他的头颅被伏黑惠用刀砍下,因此少女至今还记得锋利的钢铁与皮肉接触,然后像是划过一滩烂泥的手感。
或许是因为羂索身上的非人感太重,而他那时也不具人形,因此仅仅针对干掉羂索这一件事,伏黑惠并没有多少“夺取生命”的负罪感,只有拿下全场mvp的淡淡自豪。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被羂索毁了。
没错,黑色海胆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羂索是她的老对手,那个在赫利俄斯神明号上搞了一出不空罥索,将天元和两面宿傩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听上去多多少少有些暧昧了(……)——后来又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向她的羂索。
伏黑惠冷笑一声,从影子中掏出了那把羂索应该也很熟悉的刀——只是样子熟悉,真的那把早就碎在不空罥索破碎的黎明,现在这把只不过是依旧记忆而仿制出的另一把。
“所以你告诉我的三个节点,这个事情从头到位都是假的吧。”伏黑惠说。
她可能早就有所预感,禅院竹生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奇怪,奇怪的举动,奇怪的建议,奇怪的态度,种种怪异之处在交予她所谓“时间节点”时,到达了顶峰。
因为那根本说不通。
无论是谁的术式,何种能力,都不可能做到这点,并且说得难听一点,如果真有这样的能力存在,那肯定也是那些老怪物,尤其是羂索或是天元的囊中之物。
但伏黑惠太想知道禅院竹生要做什么了,即便明白这些只不过是掩盖真实的把戏,她也像玩过家家一样,带着其余人在幻境中按部就班地做事,而更是因为这场过家家,她也知道了粉毛老虎身上带着多少定时炸弹。
“算了,你现在说的,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伏黑惠见禅院竹生似乎反驳,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之后再说吧。”
黑影起伏,刀剑惊鸣,目光接触之际,战意四起!
*
两面宿傩感受着这具身体,这甚至十分久远的时光,似乎要追溯到他还是血肉之躯的时候。不过他还是人类时,就已经与其他咒术师分外不同了。
他嗜杀,吞食同类的骨血,只有事物和战斗才能让他兴奋。
兴奋的阈值一旦提高就再也无法降落,因此两面宿傩的恶名就在他一次又一次找刺激的过程中越传越远。
啊,他也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
他当然记得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即便算上后来,那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咒力接近干涸,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有伤口。
“哈哈,”两面宿傩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他像是无法抑制住肌肉,因此表情扭曲,分外狰狞,“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散,下一秒,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伏黑惠立刻明白两面宿傩已经发起了攻击,但这一道攻击来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无法察觉,只能凭借本能抽刀向钉崎野蔷薇面前一挡。
刀尖被巨大的力量磨出火花,星星点点在黑暗中分外显眼,钉崎野蔷薇睁大双眼,与两面宿傩只差一柄刀的距离!
“他不是刚被围殴吗?”虎杖悠仁迅速上前一脚踹向两面宿傩,看也不看打出黑闪,“刚才还趴在地上起不来。”
“谁围殴谁?”即便刚才和大/boss来了个贴脸杀,钉崎野蔷薇如今握紧锤子的手仍然稳稳当当,“难道不是他一个人殴打群众吗?”
她的钉子带着致命的杀机向诅咒之王打去,被两面宿傩轻易地躲过。
“就等的是这个!”钉崎野蔷薇的右手猛然向后拉扯,几道由咒力凝结而成的透明丝线在夜色中仿佛隐身,而钉子被那些丝线带到了两面宿傩身后,她也狰狞地笑起来,“簪!”
钉子如同炸弹一般爆炸,烟雾过后,却只为两面宿傩增添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啊——他怎么这么难杀啊!”虽然有心理预期,但钉崎野蔷薇看到这一幕不免还是有些悲愤,“安安分分去死不行吗。”
伏黑惠在为钉崎野蔷薇挡下第一道攻击后并没有直接进入战场,影子中的式神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绪,隐隐不安地躁动起来。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在两面宿傩即将与虎杖悠仁拳对拳打起来的那一瞬间,影子猛然蔓延到二人身下,像泥潭一样束缚住他们,而伏黑惠则狠狠一刀劈向两面宿傩!黑色火焰如同水墨,在她的刀尖燃烧,没有热气,甚至没有声势浩大的气势,却使得两面宿傩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张嘴,似乎想喊出什么,却硬生生停住了。
“你是……羂索?”伏黑惠明白她刚刚觉得哪哪都不顺眼的原因了,方才那些打法,背地里阴人的做法,跟两面宿傩的战斗风格大相径庭。
两面宿傩——羂索停下了动作,原本那副乖戾的模样骤然不见,黑色海胆甚至能从这副表情看出几分恬静(bushi),他歪头看向伏黑惠:“你竟然看出来了,好久不见。”
——很难看不出来吧。
伏黑惠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恭贺他一句追星成功(……),毕竟能追到和偶像同一个身体也是种境界,但这种程度完全可以称为是私生了。
“不过,我不算是羂索,准确点说,我应该是两面宿傩和羂索的灵魂融合。”
伏黑惠:“?”
虎杖悠仁:“啊?”
钉崎野蔷薇:“?”
如同不空罥索那场足够把任何人送走的自爆,羂索——两面宿傩——算了,羂索·两面宿傩嵌合兽的话造成了同样的效果。
“你扯什么。”嵌合兽的面容骤然变化,这次听上去正常多了,至少伏黑惠头一次从两面宿傩这种六亲不认老子最大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亲切(……),“别把我和你放在一块,恶心死了。”
粉毛老虎一时间被这种家庭伦理剧冲击到了三观,脑子差不多转不过来。
“而我能成功,还多亏了禅院君呢,”嵌合兽再次改变语气,这次又是羂索,“如果不是禅院君的帮助,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伏黑惠转头去看一直未动的禅院竹生。
夜色彻底笼罩了他的五官,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不用谢,”伏黑惠听见禅院竹生这样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第853章双家主同归于尽
月亮升了起来。
这轮曾经在不空罥索依旧皎洁的月亮此刻仍旧散发着温润的光, 无论这世* 界在上演什么样的剧目,它依旧是那轮月亮。
“不久之前,有人告诉我, 我和五条佑司会死在御前比武。”禅院竹生迎着月光上前, 那光芒没有眷顾他, 反而让他的身形更晦暗不明,“并且说如果想改变这一切,不仅仅是避免与五条佑司战斗, 外来者的死亡才是杜绝我死亡的关键。”
“——只要你们死了, 那么命运就将会改变未来。”
一时间, 没有人说话。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只担心地看向了同期,他们自然想到了禅院竹生曾说过的那些话,如果都是假的,那伏黑惠大概真的在这盘棋上满盘皆输。
意外的,伏黑惠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伤心欲绝の被背叛者控诉, 她只是看了一眼禅院竹生后便平静地转向了羂索问道:“你能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天元?”
这下, 饶是羂索都有些意外, 但问出“你被背刺怎么不哭不闹”未免低人一头,因此他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看来的确是天元。”伏黑惠点点头, 即便羂索没说话,这副表现她就明白是自己说中了。
毕竟经过了短时间这么多次交锋,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猜到羂索的思维和行动方式——虽然这么做有一种自己的脑袋变脏了的感觉。
除此之外,黑色海胆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么简单的推理。
只要将天元填入前置条件,那之前种种谜团大部分都能说通了, 羂索为什么能逃脱不空罥索中注定的死亡,为什么能跨越时间, 又为什么可以将几个两面宿傩都装进包裹里一起带走——两个世界的天元加在一起,敲骨吸髓地能用的全用了,的确够羂索挥霍几次。
不过——
伏黑惠在心中自问。
又能挥霍几次呢?
黑色海胆迎着所有人莫名的视线,想清楚了大部分的事情,她回过神,冲着羂索和禅院竹生点点头,大有“开始你们的表演”的意思。
“那么你打算做什么?把我们一网打尽?”伏黑惠说话间有种“接着奏乐接着舞”的平静疯感,让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看傻了,他们连忙一左一右地围上去,三个人靠在一块愣是表现出“共存亡”的架势。
羂索挑眉,像是猫捉老鼠那样恶劣地笑了起来:“哦?如果你们束手就擒那就太……”无聊了。
“我是说你——”伏黑惠的视线撞进金色的眼瞳,“你打算做什么?”
仅这一句,便让羂索察觉到了诡异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做事最忌半场开香槟#
禅院竹生也骤然改变了那副反派面容,笑出了声,他笑得很厉害,平复后声音却十分清澈:“小惠果然了解我。”
伏黑惠只是看着他,却笑不起来:“我并不是了解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屑于和他同谋。”
禅院竹生是多骄傲的一个人。
他是咒术界禅院家的家主,甚至都不把禅院家看在眼中,只将其作为应有的血脉责任,那么他真的会向死亡的威胁低头吗?
伏黑惠不会。
他自然也不会。
“御三家很久之前就发现了有人在狩猎六眼,这件事情很隐晦,但追溯其年代来却非常久远,”禅院竹生突然说起另外一件事情,“而我成为家主后,为了佑司安全一直在探查词事,但等我查到之前,就有人跑到我这里,告诉我我会死在御前比武。在那时我就知道,有人想扰乱我的结局来改变未来。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岁数上了年头的老东西。”
羂索的脸色未变,但大家都意识到他的脸色应该是不太好看的。
“这点就相当不同寻常,大部分御三家的人都知道,老东西是最危险的,毕竟天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怪物们谁也骗不过谁,所以他们只能来骗骗年轻人罢了。”禅院竹生仿佛没看到羂索那近乎发出了死亡威胁的眼神。
“而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天,影子中的魔虚罗也开始与我对话。”
他对着伏黑惠笑了起来:“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难以辨认的呓语,只能从中抓到几个简单的字眼,但它告诉了我如果没有他人的插手,原本的命运应该是什么样。我的父母起码能活到现在,而佑司的母亲大概能活个八九十岁——他们家在这方面的确有经验——但现在,他们全部死去了。”
“因为改变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有人承担不起,就想让其余人分担。大概从那时候起,我决心修正命运。”
禅院竹生这么一说,伏黑惠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白兰。
他未尝不算是另一种形势的白兰。
但饶是白兰也是利用许多平行世界的自己不断回档读档来完成最终成就cg,但这人仅仅是知道了一条预言就能不断试错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对人心的把控或许还要比白兰更胜一筹。
“但你不想活吗?”羂索分外不解,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因为他自己正是为了活命,为了自我的乐趣不在乎任何外物的人,认为没有什么比自己私欲的快乐更重要的疯子,用他的视角去揣测整个世界,应该是没有人愿意搭上命去救几个陌生人。
这原本就是他给予伏黑惠的必死之局,为此他不惜鲁莽地、冲动地将两面宿傩复活,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诅咒之王都算得上一种对咒术高专的特攻。
“我不想死,”禅院竹生说,“但这与有人想操控我的人生,是两件事,而现在我只想杀了你。”
“但你做不到,”羂索也彻底撕破了反派同盟的伪装——虽然他们从未站在一起,他嘲讽地看向禅院竹生,“我出现在这里,证明命运线已经被改变了,而你根本无法杀死两面宿傩。”
——他说得好像两面宿傩是他闺中密友(?)一样。
伏黑惠对这种近乎于骄傲自豪的语气感到匪夷所思,把早就踢去垃圾桶的关于二人的记忆重新翻出来看了看,确信这俩应当就是面上哥俩好背后猛扯头花的关系。
不过——羂索压制住了两面宿傩?
伏黑惠眯起眼睛,想到了一种可能。
“是的,我能做到的,只是把所有时间线的两面宿傩留在这里。”即便说着近乎如示弱的话,禅院竹生依旧是那个不染纤尘的贵公子,但现在,他却更像是为了什么付出一切的亡命之徒。
因为禅院竹生知道自己注定要死的。
但就像他根本无法杀死羂索,杀死这个已经杀了他亲人的人一样,因为命运不可逆转,不可置疑,不可改变,即便恨意弥漫,他也依旧无法以仇人的身份,对两面宿傩或是羂索发起复仇的誓言。
“——但这不意味着,我无法将命运拨乱反正。”
禅院竹生抽出了刀。
另一道声音出现在他身后:“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的部分,竹生哥,我还想再喝一壶你酿的酒呢。”
来人有着伏黑惠熟悉的白色头发与蓝色眼睛——咒术界再也找不出能媲美这双眼睛的另一双眼睛了。
刹那间,伏黑惠想起她和禅院竹生的谈话中,她也曾好奇问道:
“——那五条家呢?”伏黑惠问,“他们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辛呢?”
“事实上,御三家都有神的血脉,因此我们会在不同的时代承担起不同职责。”
数千年前,拥有天赋的人,自然拥有自己的责任。他们传唱着延续千年的歌曲,盛赞着英雄的牺牲,等待腐朽或是归于沉寂,也可能是在某一次再度唱起赞颂的歌谣。
*
“别怕,小惠,这就是最后了。”
电光火石之间,禅院竹生召唤出了魔虚罗,而五条佑司同样睁开了六眼,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施展任何阻挡的术式,任由对方轻而易举地将杀招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倒数第二道长鸣响起。
——【双家主同归于尽。】
伏黑惠恍惚间听到了命运的节点悄然转动。
所有人都明白了两个人的选择。
既然羂索搞这出就是为了逃脱原来的命运,那么五条佑司与禅院竹生就杀死对方,将这条时间线最开始的重要节点重现出来!
如果没有人能逃脱自己的命运,那就绝不能让妄想踩着他人尸骨向上爬的逃犯挣脱锁链!
三千世界,如露如幻,某条时间线悄然降临,命运定轨发生在同一时间,可惜这样大的事情,只有他们,以及这轮月亮能够看见。
现在羂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已经多少年了,自从他多年前被六眼打败,数个六眼已经折在他手上,即便是以后,五条悟作为咒术界第一,他的死亡同样有羂索的推动,这种操控他人命运的高高在上,是难以被磨灭的快感,羂索怎么能心甘情愿地承认失败?
——他绝不能停在这里!
致命的杀机已然悄然弥漫上来,羂索想直接用两面宿傩的身体使用领域展开,因为只有领域才能对抗领域,但他却吃惊的发现,这个地方根本无法使用领域展开,甚至,他根本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让你在这一步逃脱嘛。”五条佑司的嘴角流淌出鲜血,“好歹我除了上来就死以外也应该做点什么吧。”
而钉崎野蔷薇手中则拿着伏黑惠刚才塞给她的东西,那是残留的鬼舞什无惨的血肉。
她露出了比羂索的脸色更难看的表情,这次却没有说一句话,只狠狠地向这块东西砸了下去!
一片沸腾中,禅院竹生只是平静地看向伏黑惠,他脸颊因为疼痛而苍白甚至灰败,但眼睛却亮的吓人,在此刻仿佛如同太阳:“这本来是我的战斗,是明明无力反抗的囚徒对命运的质问,也是无力者的微薄之力,但接下来,就要交给你了,小惠。”
说时迟那时快,伏黑惠在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禅院竹生到底想做什么,她急切地拽住虎杖悠仁的手臂,高声喊他的名字:“虎杖——”
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也只有他能接下最后的一道拷问。
因为这是命运,这是不可抵挡的被命运本身,这是无法拒绝,也同样无法违背的剧本。
共鸣打出。
虎杖悠仁的黑闪击中了两面宿傩。
世界仿佛停滞在这一个画面,而任何盛大的、狂妄的故事,落幕也是轻飘飘,只不过它们有着轰然重量,但倒下来的那一刻,一切归于沉寂。
羂索消失的瞬间,禅院竹生与五条佑司也悄然倒下。
伏黑惠连忙上前将两人接住,但在心里却明白,这就是最后了。
——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们吗?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也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为何,闭起无法说出一个字的五条佑司,禅院竹生的确虚弱,但就像被什么东西强留住一般,他要更为痛苦,却又只像是大病一场。他突然说:“小惠,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害怕死。”
“不管是死于御前比武,还是未来死在某个地方,这是命运早就写好的,我从魔虚罗就看到了这一点。”
“可是除了死,更多的是不服气。”
他现在反而更像是个大限将至的人了,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加茂家主身上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他是个蠢货,做了什么事,得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就能让人看出来——所以我是注定要死的,小惠,注定死在二十岁的凌晨。”
“就是今天。”
一个注定会英年早逝的年轻人,他想反抗命运,在此之前已经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包括他自己,父母,还有其他人的生命,只是为了不做操控命运的傀儡。
在这样离别悲壮的时刻,伏黑惠的心头却难以忽略地闪过一抹异样。
她控制不住地想:驱使他做出一切的,又真的只是不屈吗?
蓦然,五条佑司没了声音。
他那边亮起一道光芒,归入禅院竹生的影子。
“等你们回去以后,估计还能看到这孩子,他受了很重的伤,跟他说声抱歉——我总不可能拖着五条家主一起死吧。”
“小慧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禅院竹生又莫名地笑起来,说着听不懂的话。
“术式靠血脉继承,但十种影法术的继承则是靠灵魂以及咒力的返祖,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数代十种影法术都可以看做一个人。”
他似乎又并不像即将要死去了,他神智清醒,只不过伤口还汩汩地淌着血,六眼造成的伤口并不在胸口,只不过是命运——命运割下了最深的口子。
现在,命运拨乱反正,一切重演,但命运即使修正,也救不回任何人。
而禅院竹生同样相当于改变了命运,因为他并不是为了回归命运原本的轨迹,而是为了彻底杀死羂索和两面宿傩。
“——那么你可以承担,从现在改变命运的代价吗。”
这是魔虚罗曾经问过他的话。
他并不知道,但他现在知道了。
如果命运杀我,我自不能抵挡,但或许一切皆有定数。
禅院竹生看向伏黑惠,他从魔虚罗的话语中,同样窥见了这个孩子的命运。
杀死无惨是改变命运。
拯救他人也是改变命运,这一切都应该付出代价。
如果做到这一切的代价是舍去“存在”,那么他来代替她做出选择吧。
“我听到御三家后来变成这样是非常,非常难过的。并不是为了那群人难过,而是因为你。”
“我将你视作我自己的未来,而我这一代,为了寻找真实,必定会折碎。”
“我向命运发起的挑战注定失败,但你不一样,你有不一样的未来。”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但你不同,惠,你不一样,我们是无法违抗命运的微薄之辈,但你可以打开那最后一扇大门。”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小惠,”禅院竹生还在笑,但是他的身体却迅速衰败下去,时光流速好像一瞬间就降临到他身上,
“你们咒术师……真是一群疯子。”伏黑惠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她看着禅院竹生,好像在看另一场她无力挽回的悲剧。
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值得吗?
最后一道长鸣响起。
——领域破碎。
第854章坚决捍卫双死也是he!
吉原。
天色欲晓, 沸腾了一整个晚上的长街在此时终于要沉沉睡去,褪去夜间那身爬满虱子的华美长袍,它此刻竟然显出几分冷清与古典。
——不过这也是仅仅对于现代人来说。
而对于一个不速之客, 这里就是绝佳的暗杀地点。
伏黑惠仍旧沉睡在那处小小的有待拆迁的房屋中, 眉目显出几分悲伤, 似乎在做一个算不上噩梦的梦。她身边是同样陷入昏睡的同期,三个人靠在一块,浑然不知危险的到来。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妹妹头的少年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注视三人的眼神冰冷而又无情, 不像是在看人, 倒像是在看待宰的牛羊。
咒力已经在他手中运转,能轻易夺去任何人性命的冰晶也出现在他手中,只需要轻轻的动作,就能杀死他们,就能够让宿傩大人真正地活下来——
但是——
“虽然因为惠的话, 我的确很生气, ”一直隐藏在暗处当壁画的五条悟握住了里梅的手, 他是最好的咒术师, 对力量的运用也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但现在仅仅一个阻止的动作, 就在里梅的手臂上留下了可怖的淤青,“但这并不意味着,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会出手吧。”
“——而且,我现在更生气了。”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并不常见的冰蓝色。
说实话这一趟旅行之前,他绝对没想到他家小孩能有这么犟。
五条悟和伏黑惠的矛盾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甚至可以说,五条悟清楚地知道, 假如是他本人面对着与他家小孩相同的处境,他应该——不,他肯定也会做出相似的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赞同伏黑惠的所有做法与选项。
而且,那是他自己从一个小萝卜头捡(抢)回来看着长大的小孩,不知道丢到那里以后吃了那么多苦头,灰头土脸地回家后却还要死不悔改地继续走下去,作为家长很难不苦恼,大有“看我怎么治治这犟种”的想法。
——伏黑甚尔应该都没有他那么操心。
蓝眼睛雪豹如是想到。
五条悟的确是结结实实的挫折主义教育学家,他遵循弱肉强食的天然规律,但世界没那么简单,年少时他很难说没有被社会毒打过,明明力量让他能轰开一切大门,却难以撼动固步自封的咒术界。
他童年的确为此苦恼过,度过了那道阵痛的生长期后他选择把过去这把这把团起来扔到一边。
他是不希望伏黑惠经历那阵阵痛的,那并不算痛苦,可无数细小的剥离感触仿佛是在每条神经上跳跃,那是种长期的、似乎可以忍受却时刻提醒着你正在失去的伤口。
——五条悟永远不希望伏黑惠有那种经历。
但现在看来,他的学生正在经历一种比长大还要痛苦的抉择。
*
属于禅院竹生的领域因为术式者的死亡而彻底破碎,原本以为是玩笑话的“九条命”此时来看,就像是最后的真实答案,一共九声长鸣,在第九声来到之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带走禅院竹生的命,因此,在第九声之后,他也彻底被带走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伏黑惠想。
他明明用那样漫长的前情去铺垫,但在真正结局来临之前,却短暂得好像只是炸开了一簇烟火,转瞬即逝。
咒术界中的确有以生命为代价而强行提升术式能力的,但伏黑惠从未见过这样绝决又诡谲的契约。
每个领域破碎的样子,也都大同小异,像是原本的世界被新世界期待,她再一次嗅到了几百年前的风,与后世并无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空气中的温度似乎要比往常来得更加寒冷一些。
伏黑惠一睁眼,就看到五条悟和里梅对峙的场景。
她的老师看上去心情并不明媚,或者说,差到了极点,雪豹能恼成这样都多少少有点出乎意料,虽说她对此的确有些心理预期,但看到这一幕时,心里除了原本的悲伤之外,还有点莫名其妙做了错事的心虚。
……但她又没做错什么。
回想起以前给五条悟共轭师生的那段经历,伏黑惠凭借着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不由自主地又挺直了腰板,然后张嘴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事情,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麻烦事都打包成zip的格式朝她一股脑地发了过来。
禅院竹生这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残忍的事实就是人死了什么都留不下来,就算有人还在记着念着,可一个活生生的人终究是销声匿迹,属于他的“以后”也消失了。
那种情绪又涌现到脑海,伏黑惠抬头注视着里梅说:“他已经死了。”
尾音加重,代表这件事情的不可回转。
“他已经死了。”伏黑惠再次剥开伤口,“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知道怎样对付里梅最管用,怎么样捅出最狠的那刀,说不定她在这方面颇有天赋。
——虽然这句话是骗人的。
现场死得不能再死的只有羂索。
复活的两面宿傩倒是跟着羂索魂归天国,可还有碎成一片两片三四片的宿傩待在名为“虎杖悠仁”的池子里等待打捞。
大概两面宿傩和虎杖悠仁之间的确存在着孽缘,可能是来自虎杖老爷子数个前世的怨念一起爆发,那句“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也许同样是一句因爱而起的诅咒。
事情发展到现在,令伏黑惠意想不到的是,显然两面宿傩也并不相信羂索,他也早就留下了后手,只不过没算到禅院竹生横插一脚,将整个事态搞了个分崩离析。
里梅听到这句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流露出明显的痛苦。这种痛苦显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因此在下一秒,他便从原地消失了。
*
说个题外话。
——其实这种发展趋势伏黑惠早有预料,毕竟他俩一直蛮纯爱的(bushi),是厨子和厨子(冰箱)的双向奔赴。
最他爹坑人的是,黑色海胆扒拉了一圈隔壁世界的命运,悲痛地发现这俩真的能算从头到位的he。
#坚决捍卫双死也是he!#
虽然重口了一点,还牵扯着“怎么吃人,人好吃吗”这种令人窒息的问题,但里梅对两面宿傩的追随与忠诚贯彻了他的一生,甚至还要延伸到此后的生生世世(别了吧阿sir.jpg)。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所说过的“不老魔男和他捡的孩子”或许也是两面宿傩和里梅的人生缩影(……)。
黑色海胆感觉自己多半是被禅院竹生的神来一笔劈坏了脑子,现在也不太清醒。
——她37度的脑子是怎么想出这么雷人的东西的。
第185章很难不生出心理阴影
里梅的离去就像他的到来一样急促, 伏黑惠不清楚他的这次消失是因为不死心,还是说对两面宿傩的复活已经心灰意冷。
虽然任由五条悟将里梅永除后患或许更有保险,但黑色海胆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五条悟和虎杖悠仁, 有一个算一个, 离两面宿傩有关的事情能有多远就离多远。
“乙骨学长和吉野呢?”她看着里梅远去, 确认不会被杀个回马枪后问道,“他们怎么不在?”
五条悟带了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家小崽子,似乎在权衡要不要装作无事发生那样与伏黑惠握手言好, 毕竟怎么看黑色海胆都是一副压力缠身神经失常(?)的可怜海胆模样, 仅仅是一个副本的时间愣是聊爆了两个人。
蓝眼睛雪豹安静了一会儿, 还是没忍心让伏黑惠的心理状态雪上加霜。
他慢吞吞地回答问题,似乎是在思考:“我让他们先回去了,防止有人对御三家那几个老弱病残出手。”
而他现在待在这里,则是为了避免另外一拨人gank(偷袭)自家学生——事实也不出所料,但凡他再早一点出手, 里梅这会人都没了。
*
现在应该正是同伴相见死里逃生的时刻, 可惜他们并没有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 实在是有心无力。
□□上的伤害倒是其次, 主要虎杖悠仁他们三个还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精神攻击。
伏黑惠不得不承认,羂索实在是一个精通人性的精神特攻咒术师, 咒术界无人能出左右,做到这地步,恰好验证了禅院竹生嘴里那句“御三家的人都知道,老家伙都不是好东西”,听上去跟什么防止小孩夜哭的恐怖故事一样。
……禅院竹生。
伏黑惠低下眼眸, 心像是被冰水沁过一般,整个人仿佛再度回到了方才那个场景。
那的确是针对羂索的雷霆杀招。
回过头来看, 羂索这局输的不亏,他已经足够谨慎,甚至可以说走一步算十步,可他又被天元养大了胃口,认为凭借天元可以无所不能。
就像伏黑惠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将天元带入到问题中,一切迎刃而解,两面宿傩为什么能复活已经不是值得深思的问题,羂索如何压制住两面宿傩也显而易见。更别说,羂索又不是谦虚的人,无论是术式还是人品,都极品得让人甘拜下风(?)。
天元带给羂索的,不止是多次重来的机会,甚至还有超脱人世间的力量和愚弄命运的快感。任何人都难以逃脱那种居高临下掌控他人的权力,羂索也难以逃脱,或者说,因为他自身的欲望,他甚至要比任何人更容易被捕获。
回禅院家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大约是察觉到了伏黑惠低落的心情,两个人就走在她身边,狗狗祟祟虎虎祟祟地相互看来看去,也没想好要不要出言安慰他。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禅院家的大门口。
在这里,伏黑惠再次见到了禅院葵。
往常活泼得像只小鸟的少女一看到伏黑惠的神情好像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静默几息,眼中没有一点水光——伏黑惠原本以为她会哭出来,但现实是禅院葵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看来接下来禅院家估计又要乱起来了,”她轻轻对着伏黑惠说,“我又要被送到神道那边去了。”
随后,禅院葵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五条家主没死的话,事态还不算太严重。”
伏黑惠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她试图组织语言,但最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早就知道?”
这可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饶是与禅院竹生位置和处境都相当的五条家主,在计划中隐藏到了最后,甚至给羂索致命一击的五条佑司,显然禅院竹生也没和他说实话,而是将真实意图一直隐藏到了最后。
“惠指的是他的计划?”禅院葵似乎是被解除了什么封印,语言一下流畅起来,“我知道,我可能是禅院家中知道最多的人。五条佑司觉得他清楚所有事情——他认为竹生哥和他最好,结果大部分都没告诉他,他醒来一定会生气的。”
她原本越说越兴奋,仿佛死亡的阴影都已经远去,却在下一刻撑不出快乐的脸,但她还是没哭,只是悻悻地说:“算了,让他明白这一点又能又什么用呢?”
禅院葵突然拉起伏黑惠的手,越过其他人,走过禅院家门前那片绚烂到极致的樱花林,这个时候还是冬天,树枝上也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任何春日繁花的盛景。
但伏黑惠还记得,禅院竹生与她说过,御三家会议室门口有一株年头超过了好几百年的垂樱,枝条茂密,到了春天,迎着微风,素白淡粉的花瓣纷纷扬扬洒下来,自由盛大,落到土地的时候也自得其乐。
因为树木的生长规律自是如此,千百年未曾改变。
伏黑惠被巫女装扮的少女带着向前,听到她身上的珠玉伶仃作响,似乎有风吹过,恍惚间意识到,现在似乎已经是冬天即将过去的时节,阳光逐渐从黑暗中夺回更多的时间,肃杀冬日埋葬了那么多的希望,但第二个春天来临时刻,那些生命虽然不会再次复苏,但依旧会有新生——第二代的新生。
“葵想做下一任的家主吗?”伏黑惠突然问道。
她问这句自是有了做点什么的打算,如果禅院葵有这个意愿,禅院竹生原本有这个计划,那她自然可以顺手推舟。
毕竟魔虚罗的问题不能说完全解决,又因为禅院竹生的话再次迷雾重重。
而伏黑惠,作为头铁的代表,再次想要成为孤狼。假如只留她一个人,那么禅院葵的事情,也自是她一人来担。
这算不上困难,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只有伏黑惠一个十种影法术了。
“不要,惠也不要做任何事情,”禅院葵却摇摇头,“看竹生哥就知道了,做家主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顾自地走着,带伏黑惠来到了最终的地方。
伏黑惠从未在禅院家见过这里。
这并不反常,禅院家占地面积不小,虽说肯定无法与大贵族相比,但也能称一声豪富。一是因为御三家近几年行走于贵族之间为其跋除咒灵积攒了大量财富,并且还有多代的积累——虽说这部分占比很少,往上数十八代都没出什么富贵闲人,但也不能说没有,二则是因为如今的确地广人稀,土地的确值钱,但荒地对于贵族来说,也昂贵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