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你好,这是个巨大的神之眼。

璃月高天摇晃,云海和太阳交错翻涌,天地间的幕布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一只金色的巨瞳悄然睁开。

——沉眠的神祇终于于梦境边缘苏醒。

那脱胎于“死亡执政”模板的眼睛,其上鎏金纹路宛若翻滚的赤金龙鳞,棕黄的玉,流淌的地火,皆在眼瞳四周盘绕。瞳孔如琉璃剔透,折射出光将璃月港的盛世万象尽数纳入眼底。

祂凝视着芸芸众生,认真见证过往未来未实现的一切。海风吹拂着庭院间的霓裳,万千生灵的命运在眼眸璀璨光影中行走,映照出一座城市的沉浮兴衰。

祂在眷恋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璃月——

工匠俯身凝神,刀锋游走间,雕刻温润的石料;

画者展扇,金色的笔锋游走,唤醒沉睡的山河,画满流光溢彩;

海面波光粼粼,渔家驾驭着满载风霜的大船,循着海潮起落,在无垠的碧波间投下硕大的渔网,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翻涌的浪花拍打着船舷,片刻后,满载而归的甲板铺上一层闪耀着银辉的鱼获,远方是沉寂的孤云阁;

茶馆内,案几一拍,清脆响声惊起满堂喝彩,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述着旧日的神话,龙吟缥缈,仙踪浮现,故事讲的是诸神与龙同行的原初;

在街头巷尾,千岩军的巡逻小队整齐划一踏步而过,战甲被打磨的微微泛光。

千帆竞渡,百业繁盛,岁月奔流不止。

这是祂的国度,也不完全是祂的国度。

当是一场略带惊悚,也带着惊喜的美梦。

又在目光的注视下,混乱如暗潮般缓缓滋生。

这个璃月港是未来演算,混合若陀龙王意志的结果,难免对人类学了解不够,一不小心就会变得“人机”。

瞳孔中映照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被某种不稳定的法则干扰。所有生物的身形偶尔扭曲,动作偶尔不连贯,会在转瞬之间“穿模”一般地浮现出重影。

毕竟此璃月非彼璃月,只是一场未曾完成的构造。循环往复之间,仍然有许多错漏之处。

而且“龙王遇刺”的余波,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上演。

整个璃月港都在说,往生堂客卿疑似干掉自己的一头丈夫,这是人干的事吗?!

金眸:“……”

为什么还是一头丈夫?

好吧,失控的龙蜥在港口奔走,坚硬的棕色鳞甲染上为此染上疯狂,翻滚冲向玉京台,或者噗通噗通,旅鼠一样往海崖下面跳。

戏剧性的绝云间的仙人匆匆赶到案发现场,悲愤交织,最后决定镇压璃月港。

旅商酒店驻足,算盘和账册翻飞,于悲伤中开始计算起局势,让商业之国的黄金流动得比血还要迅速。

留下的北国银行则面临重兵把守,向官方发出书面形式的抗议。

北国银行派出两个愚人众,严词声明他们是无辜的。

璃月七星聚精会神地聆听了北方跨国企业的抗议,一口气驱逐76名至冬外交官。

金眸则将这些都尽收眼底。

……

祂继续目视着璃月生灵的生活,看见生灵的追索,看见愚钝与聪慧、惊慌与平静、野心与恐惧——工匠雕刻的玉石,漆匠描绘的山河,渔夫投下的网,茶馆里翻飞的折扇,军人肃立的战甲,商人盈亏计算的账册,孩童嬉笑的泥偶,符纸燃尽的残灰,大地上翻滚龙蜥,层岩驻守夜叉……

祂喘息着耗费神力,记录整个世界的模型。

并觉得一切都如此的可爱。

故此,金色的瞳孔像一面镜子一样,静静映照着空间内的一切。

因为只有用“死亡执政”的权柄记下每一个生灵的模样,记下璃月的一举一动,记下短暂而鲜活的存在,才可以将空间内的记忆们锁定。

接着,祂需要折射出自己的神力连接到每一个记忆身上,固定形体,防止记忆们随着空间崩溃重新融入深渊。

然后,金瞳缓缓闭合,默背出空间内的一切。

街道、楼阁、海港、人潮……一切存在于这片空间内的事物,都被眼睛烙印在某种无法言喻的画板之上。

于下一刻,璃月港的天空扭曲,镜面被无形的手指拨动,层层涟漪扩散,吞噬了原有的鲜艳。

风止了,波浪停滞在半空,人们被冻结在嘴角才吐露的半个音节之间。时间如同消失不记,所有的因果、规则、物质……都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强行粉碎,开始错位,折叠,粉碎。

高空的眼睛猛然睁开,强迫自己要一眨不眨的往大地看去。

降维,现在开始!

……

一首凉凉送给璃月港——

宏伟的玉京台在金光中消融,浮雕、宫柱、轩窗、玉砖,所有三维的构造被剥离,楼阁逐渐失去了纵深感,墙壁变得扁平,斗拱和栏杆被压缩成平面的纹路,飞檐翘角化作失去立体的线条。

热闹的吃虎岩塌陷,商贩的摊位消失了温度,笼屉里堆叠的点心变成光滑的白点,酒杯茶盏变成了单薄的几何,街道上的人影被强行拉平,行人的轮廓变得怪异僵硬,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纸片,缓缓变成色块。

天衡山的纹理消失,大小诸峰的棱角被抹去,璃月港起伏的盆谷地势逐渐扁平,变成了毫无厚度的金棕色剪影。

浪花被定格成一层粘连的纹路,水面的波光变成了闪烁的像素,层层海浪坍缩成纯粹的色带,曾经起伏的潮汐失去了流动感,整个海洋被封存进一幅静止的图画里,化作大片无机质的湛蓝。

就连郊外盛放的霓裳花原野也在降维的光中迅速褪色,层层叠叠的花瓣失去了层次,光影错落的艳丽花丛像颜料未干透的画布。

深渊的意志被驱逐后,空间正在飞速崩溃。

钟离虽然串号顶上“死亡执政”,留下操作的时间也不多了。

金眸继续往下看,为了锁定空间崩溃时留下的生物记忆,瞳孔紧缩成巨龙的竖瞳,若琉璃宝珠的眼眸边缘也因为过度使用权柄,出现风化一样的裂痕。

祂抓紧时间,稳定住大地上所有被“看”到的生物。

空间内的所有立体构造也随之被碾碎成平面,色彩被削减成最基础的几何,纹理被压缩成简单的线条,最终只剩下一堆最单调的小点,在虚无之中,缓缓飘动而去。

如果钟离是艺术家,看到世界回归原初,只剩下深渊的宏大退场后,祂大概会很开心的。

可惜钟离不是艺术家,忙着在捞自己的千岩军和夜叉,眼睛睁的非常干涩。

所以现在没有任何东西会开心。

深渊骂骂咧咧的逃跑,巨龙的机甲堵着深渊的污染通道,金眸往下俯瞰。除此之外,剩下能说话的东西还有钟离连接的系统和另一种天外的窥视。

马上空间内剩下的只有黑暗的混沌背景板。

在暗色调背景板的虚空中,众多微弱的光点漂浮其间,如坠落银河的残火,孤独而沉默地浮游。

金眸在努力锁定这些光点。

“死亡执政”的权柄让钟离确认,那些在黑暗中漂泊,没有归属,没有轮回,仿佛是世界遗忘的碎片,既无法回归地脉,也无法重返人世的光点,那就是自己的子民。

其中有些光芒比其他的更为明亮,因为它们曾经承载着不可磨灭的誓约,那些是祂的千岩军,祂的术士,还有祂的夜叉仙人。

光点中也包括其他无数个轮回中坠入深渊,无法重归地脉的记忆和魂魄。

是璃月拿起武器封锁深渊的普通人,还有龙蜥、魔兽、坎瑞亚的子民或者愚人众……

金眸微微一颤,沉默无言,流露出神灵俯视人世的悲悯,加大神力输送,下方所有被捕捉的光点都变得清晰了些。

而龙王在此,还有其他的助力,让金眸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祂认为掉落层岩的一切生命都应当被铭记,却被深渊吞噬,无法回归尘世,无法轮回再生,这是很可惜的事情,需要弥补。

祂来弥补。

金眸低垂,眼中倒映着无数的光点,认真的想魔神天生就会喜爱提瓦特的人类。现在无论空间中的记忆是不是完全来自人类了,反正祂决定将所有的记忆都带回尘世去。

反正祂全部锁定。

来都来了。

连接的系统再次声明:【宿主……来都来了不是这样用的!】

而神明啊,神明……神明张开双眼,终于明白了此世都有谁……

略过混沌,略过死亡的尘土与灰飞。

黑夜被太阳一样的神目照亮,嗵一声折射出浓烈的光。

光中的记忆,或者说灵魂因为空间退却,丧失了被深渊安排的身份,重新变成无意识的游魂在混沌间浮动,等待着意志消散的那一刻。

却等到神血一样的液体,在高空金色的眼眶汇聚。

又嗵一声落下——

“泪滴”从金色的眼瞳之中滑落,在虚空中缓缓拉长,被光的丝线牵引,拖曳着长长的尾焰,犹如一颗被神明抛掷的陨星,在混沌的空间里划出一道璀璨而短暂的轨迹,最终落入空间最中央的虚无中心。

再嗵一声变化——

星辰以极快的速度化作一颗金色的种子。

“咻咻咻咻咻……”空间中发出击鼓的崇高协乐。

黑暗被砸出缺口,金色的纹路蔓延,形成一层特殊的魔神洞天折叠层。

一颗贵金权能模拟出来的建木种子,如业火燎原般迅速扎根破土。

高空的眼睛向种子灌输纯粹的神力。

——建木生长,来在最后狂欢吧!

……

“咻咻咻咻咻……”

枝叶如龙角一样茁壮,金色的银杏叶片在黑暗中簌簌摇曳。树干以惊人的速度拔节而起,虬结的根须深深凝固住虚无,攀附在深渊之上。金色的纹理在枝干盘旋交错,如龙鳞般有序。

在树冠之巅,淡红霓裳花悄然绽放。花瓣层叠,如神祇的华裳,被无形的风轻轻托起,摇曳之间,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仿若璃月倚岩殿前祭祀的焰火尚未燃尽,依旧在供奉着大地间古老的契约。

建木立于混沌空间的中央,如一座巨大的神碑,原本无意识游荡的魂魄,被某种无法抗拒的温暖所牵引,纷纷向着建木缓缓靠近。

光辉照耀着魂魄们,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已久的渴望——归宿。

掉落深渊的生灵们不知自己是谁,不知为何存在,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模糊不清。

但在这一刻,在建木的光辉下,终于找到了方向。

朝着金色的神树飘去,等待着神灵给予他们新的归属,新的轮回,新的意义。

下一刻,鎏金叶片摇曳,霓裳花飘落,金光自枝叶间洒下,宛如神明的叹息,慷慨的为一切沉沦的幽魂,铺出一条容纳的道路。

自此,离家的灵魂们再也不会下坠。

**

【嗷!】

四周的空间颤了下。

虚空之外传来龙吟和机甲的轰鸣,正在收容所有亡魂,固定记忆和魂魄的金眸顿了顿,改变视线,目光穿透层层坍缩的世界,看向远方的天幕。

【摩拉克斯,时间不多了。】

若陀龙王在提醒钟离,伴随着某种庞然巨物的震动。

金眸看了眼天幕之外,穿透不断坍塌的空间,看到外面的深渊,之前和龙王一起创造的“造物引擎”牌机甲,正以自己庞大无比的身躯,死死堵住外面真正泄露的深渊“死门”污染口。

机甲的形态介于龙与魔神之间,金属的外壳裂着破碎的乌黑岩纹,身躯横在裂隙之前,毫不动摇,双足扎入污泥中,两只手臂却深深地嵌入裂口,像是以自身镇压着涌动的灾厄,也像双手撑开一道让魔神出来的空隙。

一体两面,另一端的空间内部,同样的机甲,亦在镇守着深渊的缺口。

如今钟离所在的内部空间陷入混沌。

空间上下的距离不断缩短,彼此逼近,仿佛这片世界正被巨大的力量挤压,要将所有的一切归于一线,融合成黑色的鸽子蛋。

空间内和钟离在一起的机甲如外面的一样双手撑住裂口,在堵住深渊的同时,造物引擎的身躯随着龙力灌输不断地增高,背脊拔起,四肢如擎天的支柱,一点点地将崩塌的天地重新支撑开来。

金眸此时无法发出声音,去感谢一下盟友不离不弃,但钟离知道若陀在为自己继续争取时间。

钟离继续处理“眼下”被建木吸引的光点。

他忽然听见某个声音,在虚空中悠悠叹息。

【唉,你们……像是盘古父神……】

【天地初开之时,混沌不分,上无天,下无地,寂灭无光,死寂无声。】

【盘古自混沌中苏醒,挥斧劈开世界,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然而天地尚未稳固,九万年间,祂以自身为柱,双足踏地,头顶苍穹,令万物重归秩序。】

【死后,气化风云,声化雷霆,左眼化日,右眼化月,骨骼化山岳,血液化江河,精魂不灭,化作大地上最初的生灵……】

此时,崩塌的空间在造物引擎的支撑下再度被缓缓撑开,仿佛开天辟地的伟力要再现于这片空间。

金色的眼睛创造建木,使得幽魂们固定住的模糊的形体,用“死亡执政”的权能管理死亡,将幽魂全部封入建木。

虚空的声音有些感叹:【好吧,我知道你们不一样,但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意志。】

【所以我认为现在你们很相像……】

在神木的庇佑下,生灵不灭。在龙王的支撑下,天地不崩。

钟离操控死亡执政的意志,极度疲倦的同时,有些好笑。

想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而已。

被世界意志当做那位“盘古大神”,这又何德何能?

……

故此。

下面的建木巍然耸立,岩光从枝叶间缓缓流转,所有靠近的幽魂被琥珀包裹,成为神木上的一部分,等于彻底被操控建木和“死亡执政”的钟离所收容。

马上建木开始收缩。

躯干不再拔高,散出数道流光,爆发出千万种矿石组合在一起的瑰丽色彩。枝叶消失了,树干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朵灼灼盛开的霓裳花。

霓裳花合拢花瓣,朝着金眸所在的高空飞去,并贴近巨大的眼睛,钻向眼睛的瞳孔。

被花瓣触碰的一刹那,刺痛骤然袭来。

一缕金红色的光,如烙印般穿透巨大的眼睑,强行嵌入龙睛深处。

沉重的异物入侵,并不是人类第一次带美瞳可以形容的痛苦。“死亡执政”的眼球如遭烈焰灼烧般刺痛,内部一圈圈晕开的金辉宛如抽搐的漩涡。

——很疼。

祂第一次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痛楚。

甚至那不是单纯的生理痛感,而是无数破碎的灵魂、无数残存的记忆,在祂的瞳孔深处被容纳、清洗、收容,像干瘪的寄生物一样,不得不让金眸继续抽取自己的力量,维护眼中的一切,也因为用眼睛容纳万物,使得祂的视线被无数的记忆幻象所覆盖。

倘若钟离还是岩龙形态,或者有龙尾的魔神的话。

钟离大概会被疼到下意识蜷缩尾巴尖。

金眸却依旧眨也不眨。

死死地睁着眼睛,凝视着那朵嵌入瞳仁的霓裳花,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好不容易才塑好的小空间挤出眼睛。

也很担心自己哪怕只是短短一瞬的眨眼,那些刚刚被封存的灵魂就会随之消散,彻底破碎,失去再重塑的可能。

钟离能感觉到,眼里面的孩子们脆弱得仿佛瓷器落在悬崖边,只要一个轻微的震颤,就会粉身碎骨,碎到拼不回去。

所以,祂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注视所有的灵魂。

这样以自己为支点,以“死亡执政”的眼瞳为容器,将建木化作的小空间中承载的所有魂魄,牢牢锁在自己的视线里面,同虚弱的魂魄们强行创造联系。

混沌仍在翻涌,花的灵魂依靠着彼此,乖巧的等待被带出层岩,重新进入地脉,完成轮回过往。

是很听话的孩子们……

所以即便痛楚撕裂了意识,祂依然不会移开目光。

哪怕眼眸流血,哪怕权柄灼烧,祂也不会闭眼。

费力的转动了下瞳仁,望向仍在支撑天地的造物引擎,钟离道:【若陀,我已经准备完毕,你先归位,出去。】

空间内部的造物引擎沉默的支持天地,巨大的头颅被压的低下,似乎是在确认这道命令的可行性。

此时若陀的意识处于分裂中,知道自己的意识合并会更加有威力后,造物引擎看了一眼撑开却摇晃的天地,又看了看正在转移中的金色眼睛。

机甲开始扫尾工作,造物引擎放弃支撑空间,转头将背后的“死门”封印,随后这架机甲隐入黑暗,若陀的意识快速转移向幻境之外的现实,继续拉开外部的穿梭隧道,准备接引钟离。

还好……若陀很听话……

内部原本支离破碎的世界再度紧贴。

钟离顶着天地闭合的压力,祂调整视线,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若陀撑开的外部隧道。

也在离开空间进入隧道,出去的前一秒,轰——!

金眸差点闭上眼睛,钟离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摩拉克斯!】龙王的意识在外面惊慌:【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隔着钟离和龙王的巨大太威仪盘,显现出虚影。

——无妨,还有时间。

钟离眼前透明的太威仪盘缓缓旋转,要将一切离开深渊的出路封锁,让生者无法踏出,死者无法逃脱。太威仪盘死死地横亘在出口之前,不允许钟离带走幻境中的幽魂。

钟离“看”到眼中的孩子们在痛苦。

祂又看到千岩军的幻象了。

“全员封锁层岩巨渊二百里——”

“全体将士听令,不要让妖魔逃出层岩——”

……执念难消。

金眸微微颤抖,瞳孔深处嵌入眼球的霓裳花中,传来无数交叠的呐喊。

声音无比坚定,无比沉重,重复了无数个轮回,已经成为深渊下不曾改变的誓言,成为了镌刻在法则之间的规则。

……傻孩子……一群傻孩子……又不能不要,好气啊!

意志对抗让金眸的轮廓开始溃散,“死亡执政”的模型剧烈震颤,宛如被无数执念往回撕扯,差点无法抵抗。

人类留下的意志一不小心就坑到了好心的魔神爸爸头上。

钟离对此有些预料,祂可以接受自己现在眼睛疼,戴美瞳戴的难受;外面的若陀没预料,所以龙王着急发狂。

还有一道意识,自虚空中出现,想和钟离对话已经很久了。

就算现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间,魔神和龙王都在使劲冲击已经和执念融为一体,变成规则的太威仪盘。

【摩拉克斯……】虚空中一个声音慢慢响起,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必须提醒你一下,你虽然拿到了死亡执政的权柄,但它只能在幻境之内生效。】

【出了幻境,你所面对的,是无数轮回中所有千岩军的执念,就像现在这样。】

【你永远都有放弃的权利。】

然后,钟离没有理提瓦特的世界意志。

声音幽幽的继续感慨,估计已经习惯了被无视:【可你要知道凡人的执念,百万年已经来堆积成了最沉重的束缚,它们已经成为了规则、成为了意志,成为了此地最牢不可破的封印。】

——很好的太威仪盘旋转,镇压层岩巨渊。

曾几何时,层岩之下不见天光,寂静之中潜伏着无尽的癫狂,正是身披战甲之人,执戈而立,毫不退缩。

在神灵不在的深渊中,以血肉筑起长城,以生命为阵,哪怕吞噬光明,哪怕前路再无归途,他们依旧无畏前行,以人类的脊梁,扛起了璃月的山河。

【每一次轮回,这些掉落深渊的灵魂,都想让后来者封印层岩更容易一些,他们的执念便堆积到了下一次的轮回,还有下下一次的轮回,和之后的所有轮回。】

【所以他们不会离开。】

【死亡带不走他们,新生也不行。】

【你要怎么办?】

虚空中声音非常的好奇。

钟离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难受,身躯已经开始崩溃出碎片,如金色的流星四散坠落。

却依旧没有动摇作死的决心。

可能是因为钟离早已预见了这个问题了吧,祂当然知道自己的千岩军多么坚强,那便更不可辜负。

现在,钟离神性有种冷漠到置死地后生的疯狂,意志却全程坚如磐石。

哪怕权柄、身躯、神格都在分裂,祂依旧冷静地睁着眼,面对头顶旋转的太威仪盘。

“太威仪盘的结构很熟悉……或许是我设计过的东西。”钟离冷静道。

世界意志:【……】

这倒是真的。

“既然我无法带这些魂魄穿过封印,那就——”

钟离情绪无比稳定,心冷的比在异世界大润发杀几十年鱼还冷酷,马上采取应对策略:“——一口气炼化它。”

【哦!】

高空中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错愕,又像是无奈地叹息。

【……炼化此地的太威仪盘?你是认真的?】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世界意志幽幽道:【但我需要提醒你,太威仪盘本为空间法器,当所有的轮回叠加后,堆叠的太威仪盘中,里面的质量也早已经重不可支。】

【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和璃月整个国度一样大。】

【所以……如果你炼化太威仪盘,也许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

钟离在笑。

“那就试一试,我已经见证了人类封锁深渊的勇气,现在该由我展现魔神的意志,将他们带出去。”

“况且……” 金眸望向太威仪盘之外的虚空,眸光沉静,“外面,还有龙会帮我,我相信我的盟友。”

世界意志的声音沉默了。

片刻后,世界意志带着点无奈,里面似乎隐藏宿命般的妥协和松了一口气。

虚空的声音变成活泼的少女声音,模仿胡堂主笑着道:【……好吧,客卿,记得悠着点。】

【不要把龙王也给带坏了。】

“……”

钟离未置可否,开始凝聚自身的力量,分析上方太威仪盘的结构。

世界意志旋即认真起来,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所以,摩拉克斯,你要做,我不拦你。】

【但是,你千万不要死。】

世界意志就像“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啰嗦:【如果未来璃月没有你,岩神一定会换成阿赫玛尔,也就是须弥的赤王。】

【你也不想有中二病小孩住在你家里,打你的龙,奴隶制你的仙人,带着你的子民穿的很少,使劲造金字塔奇观对吗?】

钟离:“……”

这真是糟糕的预言,弄得钟离血压上升,崩溃的身体都不再疼痛,只觉得自己必须再坚持一下。

世界意志继续说点有的没的,零零散散说了一大堆:【还有到时候,如果璃月改变魔神,提瓦特来自盘古的传承就会彻底断绝。】

【稻妻只是能算个分支,但你——你才是真正的继承者。】

虚空中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计算时间。

【而且如果你出事,我只能再继续坚持6700年。】

“为何是6700年……?”

钟离忍痛想,这个时间点,刚好落在后世坎瑞亚灭国的那一刻。

然而虚空中的声音却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解释。

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无奈和疲倦:

【摩拉克斯,我不害怕消亡,但我真的不想死……真的……】

下一刻,嗵一声落下,大片金色的神血随着炼化太威仪盘,嗵一声落下。

“好,我答应你。”

钟离笑的轻巧,将无数魂魄保护着,执拗的继续向着若陀所在的方向高飞。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首歌:《嗵嗵》

帝君喜提神之眼……[点赞]

至于游戏层岩巨渊剧情,笑死,根本没剧情,已经被帝君清空了[笑哭]

第62章

然后世界意志说,【岩光浩荡空千狱,你也许不是盘古,而是……地藏王?】

“咳咳……何为地藏王?”

祂的形态几乎无法维持,金色的瞳孔却深邃冷静无波,为俯瞰万世洪流的沉默救火大队长。无论何种程度的损伤,亦无法撼动他的意志丝毫。

贵金的神血滑过琉璃做成的眼眶,坠入深渊,如同下了一片雨。

世界意志声音闷闷的。

【地藏王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祂来自我父亲的故事,也很好的神明……重点是我们后者好像一直踏着前辈的足迹在行走,有时我会担心你也要重蹈什么覆辙。】

钟离诚恳道:“……首先,你要告诉我,何为覆辙?”

以及,有经验算好事怎么还郁闷上了,世界意志,你这孩子真是的。

世界意志回答,说祂不能告知。

但祂承认摩拉克斯是个很好很好的魔神,和以前自己关注的高位魔神不一样。

所以摩拉克斯千万不能出事。

世界意志说话完毕,天外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就像是在承诺保证提供除了帮助外的所以帮助的人类差劲政府一样。

钟离便不和世界意志说话,作为魔神祂也是有小脾气的。

况且说话分心,钟离也不想自己出事,真的。

只除了绑定的系统发出抑制不住的哭泣,像马上要“小孩没爹说来话长”的绝望孩子,那一声声来自系统的哭泣,反而激发了宿主护崽的本能。钟离想就算为了孩子们,自己一定会坚持下来。

况且他这种拖家带口的魔神,正是在外打拼,使劲卷的年纪。

虽然场合危险了一点,自身战损了一点,盟友惊恐了一点,把世界意志震撼到一整年。钟离也深沉的一边流血一边觉得,自己可以完美控场。

殊不知外面的若陀怕是有了心理阴影。

外面的若陀好像在说话,几乎在恳求,句句泣血,以至于神志不清。

若陀甚至悲愤到觉得,祂是人类产房外面被下达产妇病危通知书的一头丈夫,恨不得跪下恳求老婆从“准妈妈护崽荷尔蒙”中清醒,同意保大不要再生。

——我们不能怪龙王加入泥塑大军,因为若陀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真的很难过。

若陀说:【摩拉克斯,别管你眼中的幽魂,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子民,你快出来!】

里面搞事的“琉璃剔透金色大眼珠子”装聋作哑,没那语音配置。

系统说:【宿主你的数值已经标红了,啊啊啊啊啊!!!】

宿主的眼睛装聋作哑,没那语音配置。

天外的叹息说:【唉……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想死。】

钟离:“……”

您的魔神已掉线,请稍后再联系。

现在坏消息是,钟离记忆中虽有乱七八糟的,有关于仙家法器制造的流程,他用记忆中的结构图拆解挡住自己的太威仪盘,依旧需要时间。

而现在好消息是,穿着死亡执政皮套,作为一个金色大眼珠子,钟离直接领先提瓦特好几个大版本,喜提世界上第一个“神之眼”!

哈哈哈,还有意外收获……怎么,谐音梗不好笑吗?

**

其实,这种情况很奇怪。

钟离知道这是危险的,是不理性的,若陀在外面谴责祂的作死行为,可是最终钟离还是认为祂不能单纯用“谨慎”支配自己的计划。

魔神无法为身边意识的惊恐感到苦恼。

从某种程度讲,钟离只能感觉身边意识是否在开心。祂觉得自己做自己的任务,身边其他人完成其他人的任务,将责任落实到位就够了。

祂像石头一样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生气,并深信自己深处险境,也是合理的选择。

所以越到生死一线的关头,钟离反而越加的镇定。

太威仪盘虚影在深渊与层岩交界处静默旋转。其上浮现蓝色星辉般的纹路,跨越时光与空间,用比此世天地还要古老的规则为基础,化作构筑层岩下璃月深渊封印的最后防线。

钟离接触法阵,解构其上的法印,在“死亡执政”眼中追溯上亿万道规则与执念混合的蓝线,丝丝缕缕交织成网。

无数精妙至极的符文,彼此呼应,旋转,如同周天星轨运转不息,构筑着连执政的“眼力”都难以破解的禁制。仿佛世界织构的经纬,交错在层岩巨渊其下,以无形的屏障静静镇守着璃月的安宁。

世界意志开始为“没有人”讲解。

【落入深渊的东西,不会随着轮回而重生。】

【当第一枚太威仪盘封锁深渊后,便成为了此间规则的一部分。后来轮回重复,深渊的质量不断叠加,太威仪盘也不断叠加。】

【直到仪盘中执念被耗尽的那天。】

守护璃月的执念又怎么会被消耗?无数个太威仪盘,皆是仙力与人力合一,举天地之威,可转斗移星的杰作,是没入层岩的千岩军最后沉默的方尖碑。

仪盘中至今回荡着无数个轮回的声音。

黄天之威,五方之神。夜叉种民,共执玑衡。帝敕符命,不得久停……

不得久停……

空中的声音突然艰难翻了个身,好像带着锁链的簌簌声,承认道:【摩拉克斯,你还能坚持吗?我很想确定你有办法解决璃月的太威仪盘,可是好像我也帮不到你。】

“无妨,阁下不必相助——”钟离的神力已经通过法阵“生门”,进入太威仪盘,情绪稳定的答复:“见证就已足够。”

祂的形状在深渊中轻颤。

“如果我记忆中,启动太威仪盘的口令没有变化,我自然可以谋取一线生机。”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深渊,前方是机甲拼死撑开空间的巨手,带着满眼的苍生万物,钟离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现在就死。

他知道太威仪盘和深渊已经形成了一种平衡,所以不能强行拆毁,要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和专注,去找到仪盘的中心,启动内部属于“摩拉克斯”的核心权能。

而为什么钟离会假设其中保留有摩拉克斯的核心权能?

因为,太威仪盘的启动口令,在最后一句一直都为——帝敕符命,不得久停。

如果其中的“帝敕符命”,为代指璃月的岩王帝君,那么钟离便能以此身同仪盘的核心产生联系。并非夸下海口炼化仪盘,而是祂真的在幻境中确定过,自己可以用摩拉克斯的身份去操纵仪盘。

只要无数时光中的记忆,还可以记得,还会认可璃月的岩之魔神。

希望你们会的,祂亲爱的孩子们。

祂露出一抹轻盈的信任的笑意。

下一瞬间,铛——!

神光不要命的挥洒,深渊、轮回、执念、规则、全部交织束缚在钟离身上,金眸的目光依旧冷静,依旧专注,依旧毫不动摇。

徒然金光迸裂,金眸的形状大面积溶解,裂缝间透出燃烧的神辉,狭长的瞳孔急速收缩。

“死亡执政”的马甲形态不再完整。龙鳞覆盖的眼睑下,表层的金色纹理已经全部剥落,宛如被强酸剥蚀坑坑洼洼的琉璃,微小的裂缝在虹膜表面扩散,如蛛网般侵蚀。

这并非单纯的肉体损伤,而是概念性的崩坏。

再接着,眼瞳结构开始解离,光锥汇聚的焦点被拉扯成混乱的光流,虹膜的边缘因为失衡如被撕碎的晶片。原本紧密排列的神性光粒子无法再维持完整的结构,瞳仁无法聚焦,视线有些错乱,亦是力量不断丧失的体现。

咔嚓——

又是一道显目的裂痕,在祂的眼角蔓延,溢出璀璨的金色神血。神血如岩浆般炽热,被钟离很节省的引导,滴落在蓝色的封印符文上,符文微微扭曲,如同活物般抽搐,无声尖叫拒绝岩神气息靠近。

好似一众认出长辈的孩子,因为伤害到长辈而惊慌不已。

不要靠近我们了……

帝君啊,我们已经被深渊污染了,我们不想伤害帝君……

这是伤在魔神,痛在魔神的子民!

太威仪盘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仪盘陷入绝望的混乱。

法阵调整自身的结构,想要超过魔神破译速度,自我调整修复,保持绝对的规则封锁。

但祂慷慨的血液仍在落下,每一滴都带着金色的辉光,如同流星坠落,已经融合包围了所有法阵中的刻印,让其上所有的符文都痛心到抽搐,为祂的光辉让道,变得驯服纯澈。

时间在紧缩,边界在崩溃,钟离已经同太威仪盘相连。

魔神能够感觉到,身后的空间正在被杀回马枪的深渊抹除,崩溃的尽头迫近祂所漂浮的最后一片领域。祂的身躯已经开始透明化,金色的神性物质被抽离,轮廓不断模糊。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是不是要收手跑路。

况且摩拉克斯本神就是个大型贵金生产器,神血等于贵金的权柄流出体外,贵金拥有世界上最强的塑造力量。

祂必须在下很大的一盘棋,才能保住本钱。

故此钟离铁着心,控制着自己的权能渗透入法阵,瞳孔紧盯着太威仪盘上高速运转的符文,祂在改变太威仪盘的核心控制权,让仪盘依照契约打开核心口令封锁,向自己臣服。

——咔嚓、咔嚓!

契约的权能随着扩散向仪盘,依照契约突破进入仪盘法阵的中心,钟离加大控制核心的力量,让太威仪盘接受到它的“岩王帝君”如闪电一样归来。

……呜呜,不可以伤害帝君。

……不可以违背誓言。

……不可以……不可以……

意志对抗下,太威仪盘疯狂旋转,它承载着璃月的意志,是为璃月封印层岩的最后一层封印。

但是,帝君说,你真是个坏孩子,你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但是,帝敕符命,不得久停——醒来!你的职责已经结束,去完成同璃月之主的契约,同祂回家!

生死一线,某种扭曲的临界点于此降临,来势汹汹的深渊开启复仇大计,发出刺耳扭曲的狂笑。

金眸的轮廓已经剥落,里面的魔神形态显现,一对龙角自额间蜿蜒生长,金色的龙尾在光焰之中漂浮弯曲。

一双龙睛依旧死死盯着瞳孔内的霓裳花,不曾移开。

霓裳花盛开在祂的眼瞳深处,承载着所有生灵的意识,封存着无数游魂的记忆,承载着一整个世界的残响。

祂要一边保护自家的孩子们,一边将整个太威仪盘控制。

几乎以身化炉,炼尽太威仪盘——超级加倍,作个大死,魔神寻思祂可以,那祂就可以!

轰隆——!

请您不要再靠近我。

不要再试着拯救我等!

眼中的花朵,与祂相连的太威仪盘皆开始剧烈震颤摇晃,像是无数个轮回积累的沉疴被撕扯,被世界不容拒绝的重新拥抱。

帝敕符命,不得久停!

臣服于曾经签订契约的岩王帝君,太威仪盘终于为钟离一层层解除自己的封印法阵,在流淌的神血侵染间,心甘情愿成为魔神的眷属。

钟离猛然抬起手,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牢牢抓住。

并彻底看清楚了,太威仪盘星斗雕琢其上,五层封印对应提瓦特的“生、死、时、空、理”五大支柱,也对应着所有轮回中璃月子民创造太威仪盘的心愿,释放太威仪盘封印深渊的执念。

深渊狂笑着逼近。

而每一次,一道法阵向钟离臣服,都如洪钟一样,在混乱的空间中回荡。

——铛!

鸣大钟一声,是人间吹过的风与时。敬那漫长繁育智慧和文明的旅程!让璃月的文明从泥土中生根,于群山间生长。

——铛!

鸣大钟二声,是人间存在的家与国,是人类不断开拓的未知虚空。敬这片大地!敬那些以身躯丈量疆域的凡人,正是他们用双手雕琢现实,将零落的篝火汇聚,让家园有了檐,让国度有了界,让风雨再大,也总有一处灯火可供人归途。

——铛!

鸣大钟三声,是人间的至高之理。敬凡人之志!纵然生于尘埃,心中亦有烈火;纵然身处乱世,仍愿拼尽一切,托举理想的光辉。他们在岁月中雕刻秩序,以汗水洗涤混乱,以信念筑起秩序,以血肉换来和平。

——铛!

鸣大钟四声,是人间的生,是人类让生命拥有意义。敬那一声啼哭!拉开凡人旅途的序幕,如晨曦初绽,携带着希望而来,将短暂的存在,拓展成永恒的传承。

——铛!

鸣大钟五声,是人间的死。致敬所有捐躯的先烈!他们未能归乡,他们倒下的地方,成为后人前进的基石;他们留存的信念,在每一次钟声中回荡不息。

这就是人类的不朽!

连深渊都要在魔神与太威仪盘融合的光中笑容立停。

【啊啊啊啊,摩拉克斯,你居然真的敢把这种东西往自己身体内吞!你疯了不成,别忘了世界再青睐你,你也只是普通的魔神!!!】

而太威仪盘为什么不会被深渊吞没?因为祂容纳了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深渊自始至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区区蝼蚁可以将祂封印。

魔神面颊滴落金色的水迹,祂好像又在流泪。

太威仪盘想说,契约终于完成,您来带我们回家,请您不要再难过了。

您看,天地虽无常,群星亦流转,然而,在这渺小而短暂的生命中,仍有一种伟大,超越时光,超越黑暗——那便是人类不屈的意志,纯洁而炽热,如岩石之心,恒久不息。

我们遵守契约,我们封印了深渊。

我们也爱着您。

永远追随着您呀!

再抱抱我们,璃月的君父……

“很好,诸位的契约终于完成,到我身边来。”

钟离脸上绽放出了一丝微笑。

那一刻魔神身躯几乎破碎,在毁灭的金光中急速燃烧,祂的脊骨断裂,手臂崩解化作神辉,鳞甲剥落,黄金血狂涌,祂以自身为容器,将太威仪盘变作自己的洞天,将太威仪盘与自己融合,带往更高之处。

——甚至能听到高空发出沉重的龙吼声!

【疯了!】

【摩拉克斯,你简直是要我的命——!】

高空巨大的龙爪撕开深渊通道,无数崩塌的碎片在虚空飞舞。

就在魔神的形体即将彻底燃烧殆尽的刹那,虚空中的龙爪探的足够深,终于抓到了管道里面卡住的猫尾巴。

可猫已经累的不想动了,差点让外面的若陀以为自家魔神出了大事。

【——摩拉克斯!】

若陀惊慌到不能再惊慌。

机甲的机械手将魔神那几乎彻底消散的身影狠狠握入掌心,从炼狱之中强行拽回燃烧的陨星。

【嗷,你再坚持一下——!】

魔神的身躯布满裂纹,黄金血从伤口汩汩涌出,顺着碎裂的鳞片流淌,一动不动恍若假猫。

钟离依旧在炼化太威仪盘。

祂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保险起见,生生将整个太威仪盘朝着自己的瞳孔深处塞去,因为有“死亡执政”模板加持的“神之眼”,是祂身体最坚硬的地方。

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眼中霓裳花化作一方天地,承载着无数破碎的记忆,随着整个太威仪盘被魔神用契约炼化,形成了一片怪异的洞天。

——是后世的璃月边界正在诞生!

钟离已经累到无法移动,神血浸透全身,身体已经彻底无法维持形体。

系统被吓哭了;世界意志被吓傻了;连太威仪盘和眼中的万千记忆,都吓的一动不敢动,生怕边界扩张太剧烈,伤害到自家作死的年轻小君父。

【摩拉克斯!】

只有若陀还记得干活。

机甲长啸,庞大的手掌死死护住魔神的身体,不让祂彻底碎裂。

【别死!】

【撑住!】

【我这就给你输送力量——!】

龙的力量澎湃,轰然灌入魔神的神躯,若陀龙王一边输送力量,一边捞猫,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啊。

那燃烧的陨星终于在熄灭的边缘,被龙死死拉回。

对太威仪盘的炼化也已经完毕,钟离觉得自己好像喜提一大片辽阔的地下世界,祂来、祂见、祂征服,都是朕的土地。

“咳咳——噗!”

钟离的身体剧烈一颤,又吐出一口热血,接着祂感觉自己好多了。就是可惜像普通人被泥头车撞过那样,完全无法移动。

祂几乎吓疯若陀。

若陀也不敢在深渊久停,带着魔神转头开润。

马上巨大的机甲缓缓沉入混沌,化作封印,镇压最后一处深渊泄漏点。

造物引擎中的龙王意志,尽数转入机甲脱离的两双巨大岩手之中。

而那两双玄色的岩手,上面流淌着金色液体,怎么捞神血重新浇回魔神身上都来不及,只能托起崩溃边缘的魔神,往深渊外的层岩冲。

【……摩拉克斯,醒着!】

模糊的声音让魔神歪过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很想出去后好好清洗一下,压根不知道若陀操控的岩手牢牢捧着摩拉克斯那半龙半神的身躯,黄金血液染满掌心,已经流成了一口小池塘。

放到后世璃月那都是摩拉,甚至能造成通货膨胀、金融危机。

这样不好。

长发间血液固执地粘附着,胸膛起伏间,体力早已濒临极限,微微一抬腿,自己的血液便混合成圆形固体滚落,堆积在小腿、膝窝,甚至指尖都能感受到那种温热的摩拉触感。尾巴更是狼狈不堪,如同附上了一层细腻的金箔,无可奈何地垂落在身边。

祂几乎气若悬丝,眼睫低垂,身体沉重得仿佛连思考都成了负担,而唯一的念头,便是立刻离开这里,收集摩拉留给后世璃月做启动资金。

系统哭晕在厕所,一边哭一边疑问,难道自家宿主真的是个天才?!

在若陀理解中,则是自家魔神已经快要身体僵硬,血都干枯了,救命!

被若陀当做病患不断呼唤着,恳求别出事,钟离没有力气再安慰龙王自己没事,只有那双被炼化太威仪盘的金色瞳孔,微微发亮。

祂启动太威仪盘,连接到正确的时间,为若陀指引方向。

【摩拉克斯,我们马上就回家……】

于是岩手缓缓收紧,托举着魔神,沿着光的方向冲向现实。

——回到真正的时空!

——回到真正的层岩!

嗖嗖嗖嗖,挣脱溺水的那种难过。

下一刻,天地倒转,所有身后的崩溃、破碎、轮回、执念、幻象,尽数消失,被压缩成一线不详的血色。

真正的层岩巨渊之中,空间扭曲后,岩手托着钟离,神和龙的身影在安全的地层中浮现。

**

系统尖叫了声:【宿主!!!】

魔神盘在岩手之上,半龙半神的形态,昏迷不醒。

若陀的力量也几乎消耗殆尽,龙王马上去感知自己的本体,地脉中的回响连接到了若陀,岩手被完整的龙王控制,依靠在地层中移动的方式,把自家魔神转移向安全的修养地方。

同时,读取记忆的完整龙王,此时在地心深处无比的暴躁,整个龙的长梦都在后怕生气,一边转移魔神,一边疯狂冲击地心。

祂曾经想过将魔神捧着,带回自己的梦中收藏,但不是要趁魔神之危,也不是遇到魔神这种快死的情况!

而且更糟糕的是,若陀没有恢复的权能,祂只能向摩拉克斯输送力量,但救不了魔神因为重伤而消散的形体。

但是通过和摩拉克斯的契约连接,若陀着急着,听到了虚空奇怪的声音。

【……摩拉克斯。】

那声音带着一丝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这样发生的。

【你果然救下了你的子民。】

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即低声道:

【……但我应该做点什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原来我的魔神会出事,都是你教唆的!无论你是什么东西,都应该被咬死!

地心的若陀猛地撞击层岩,金色的龙瞳怒火翻腾,祂直视虚空,嘶吼道:【还在等什么?】

【你若不想祂出事,就想办法出来帮忙,祂需要力量重新恢复神体!】

天外的声音一滞,随即想了想一声,笑道:【好的。】

若陀被这种轻描淡写简直要气死。

祂果断依靠自己,守护摩拉克斯,谁的话都不打算相信。

轰轰轰——

岩尘移开通道,龙王庞大虚影带着岩手,卷起岩浆、矿石和尘沙,托着魔神潜入地脉最深处休眠。

若陀让开地心那属于岩龙王的摇篮,把摩拉克斯放入地核,看住魔神,让摩拉克斯的神性不至于彻底燃尽,希望魔神能够活下来。

现在天上龙和王座打生打死,祂们一起沉入璃月地脉最深处。

地脉如金色的海潮涌来,包裹着龙王与魔神,将他们吞没,大地的心脏缓缓跳动,一旁的建木枝叶摇晃,也为主人供应力量,金色的辉光在岩缝间流转,温柔而悲怆。

一层一层的光芒包裹着若陀,龙王蜷曲身体,抱着一双黑色的机械岩手,然后岩神里面是龙的魔神,闷头往地心最深处沉。

就这很像是,沙滩上悲愤的大海贝疯狂窝沙。

系统:【!!!……?!】

**

故此地以名山为辅佐,石为骨,川为脉,草木为毛,土为肉。

深埋于地心,若陀控制地脉的流向,以自己的龙力去缓解魔神正在崩溃的神格。

也在此刻,天地震动。

大地之外,高天战火不休,尼伯龙根率领群龙,正与法涅斯激战。

第一王座降临,正在掌控提瓦特的法则。尼伯龙根不愿屈服,在火龙王的国度之上,对着法涅斯喷射龙息。此刻,第一王座还未完全分化出四道影子,但仅仅是初始的权能爆发,便已足以压制整个世界。

王座与尼伯龙根的战斗,刚刚打碎了火龙王国度的地脉。

火龙王的国度剧烈震颤,山脉被焚毁,岩浆倒流,千万生灵在这一刻无处可逃,天地间充满着毁灭的呜咽。

尼伯龙根从大地下艰难爬出来,祂吃了法涅斯一击,终于快被打败了。

古老的龙王咬牙切齿,打算掏出最后的手段,用深渊反制降临的王座,呼啸着打开东方层岩封印,奋力召唤说好的机甲,却未能成功。

尼伯龙根:“??!”

法涅斯:“……”

在这一瞬间,这两位同时转头,瞥见远方——好像若陀龙王在地脉深处,暗搓搓正在塑造着某种存在。

尼伯龙根:“……”

顿时明白了自己被坑。

至高龙王猛然一震,灵光一现,意识到只有自己在拼死抗衡第一王座,而某只岩龙王和菜鸡风龙一样在拖自己的后腿,那放入深渊的小亲王还把深渊给封印了,并身受重伤,被岩龙王救回,在地下玩狗血玩的不离不弃、虐恋情深。

“你们这两头叛徒!!!”

尼伯龙根含恨长啸声,祂诅咒窝里反的岩龙王,又看了看其他被打败的龙王,最后猛地撕裂星海,化作一道流光逃向天幕之外的世界!

法涅斯没有抓住尼伯龙根,第一王座是无情的天之器械,只会贯彻命运纺织机的命令。所以法涅斯只会遵照祂的剧本,无情取走了战败的龙王们的本源,准备重新创造世界。

马上王座横亘在高空,所有败亡的龙王,除了地心的岩龙王外,皆被剥夺本源,新的秩序正在被法涅斯塑造……

……

龙王们的时代,彻底结束,连若陀都感到了整个族群的悲哀。

钟离沉眠着,仿佛也听见了天地间巨龙走向末日的悲鸣,也听见了第一王座的创世宏音。

属于魔神的时代就快到来。

所以,若陀……也会被取走本源。

钟离慢慢睁开眼睛。

很想告诉若陀——

他已经未雨绸缪给若陀塑造了一枚神格,一枚属于“山岳魔神”的神格。

若陀完全可以用这枚神格去骗过天理,换个户口继续做龙王。

“咳咳……”钟离刚开口就是喷血,将若陀吓了一大跳。

【摩拉克斯。】

若陀抱着魔神,沉沉凝视着钟离,语气既愤怒,又哀伤。

【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只要你安全,还有你当初就是这样骗过我的对吧,你又故技重施,你真是……你真是太坏了。】

钟离不明白若陀为什么像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只说魔神坏,像快被他吓哭了。

微微一顿,嗓音干涩:“若陀……”——以普遍理性而论,搞事情搞到这种程度,祂分明是个好魔神。

龙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魔神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

【我只要你。】

祂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我只要你能好好的。】

哪怕龙王的时代终结,哪怕祂最终无法逃脱命运的枷锁,也只想要摩拉克斯活下去。

钟离静静地听着,半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疲倦。

“……抱歉,若陀。”

“有些事情,就算不能做,我也必须尝试。”

现在,他将曾经的记忆带回了真实的世界。

眼中的太威仪盘上,最大的指针,顺时针旋转了九圈——钟离便彻底明白了一切。

每一圈,都是文明的轮回。

细数出108万年。

在过去九次轮回之中,太威仪盘记录了一切——

九次璃月文明的崛起,九次魔物的冲击层岩,九次千岩军的远征。

无论是哪一世,人类们都选择了相同的结果——以身为盾,守护璃月,将魔物永远挡在层岩之下,直至自己化为尘土。

时间堆积下的遗编……何其沉重,却可以被他亲手改变,这又是何其的荣幸。

世界意志还在深渊中告诉钟离,提瓦特不会再有下一次轮回了。

看来,九,便是提瓦特的极数。

世界意志还说,提瓦特的轮回已经终结,祂已将最后的一线生机,彻底的交了出去。

而钟离证明了,就算未来被命运纺织机固定,也是可以被改变的。

如今,钟离又怎能选择止步?

若陀想让摩拉克斯活下来,但实际上作为知晓未来的祂,祂也想要若陀脱离被封印的结果,陪伴在自己身边呀。

魔神旋即笑了笑。

想等到自己苏醒,接下来就是去处理若陀的精分小问题,顺便等待世界意志会不会给祂带些小惊喜。

毕竟祂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世界意志再躺平,那就说不过去了。

况且啊。

“我知道,我会没事的若陀。”

钟离于心声闪过一句:【这甚至并非天无绝人之路的时刻。】

【那系统隐藏的大量积分,还没有被世界意志释放使用……你说对吧?莫要哭泣了,系统。】

系统:【……呜呜呜,嗝!】

卧槽,宿主怎么什么都知道,连世界意志在小黑屋里面偷藏积分都知道!

系统涕泗横流的抱紧自己。

【但我差点以为我要去翻赛博垃圾了,宿主!!!】

好了,好了……

**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幕之上,第一王座重塑提瓦特的法则。

法涅斯冷漠地俯瞰大地,祂伸出了手,朝着地脉深处伸去——

祂要取走若陀龙王的权柄,将这位大地的龙王,化作最后一枚创世的基石。

——然而,就在法涅斯即将触及地脉之际,虚空之中忽然猛然爆发出无数条半透明的暗红色锁链。

【——不许动!】

锁链缠绕向王座的手臂,没有强大的力量,却因为权柄高于法涅斯,将王座的决定强行拦截。

虚空的声音轰然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

世界意志被龙王狂吼去帮忙,如今因为“踢猫效应发作”,窝里横的对着第一王座正面怒斥。

【你!给!我!住!手!】

【我还没死,谁都别想动我的Kitty!你也不行!】

法涅斯:“……”

什么猫?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寂静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怒意冲得一滞。

第一王座沉默了下,天之器械缓缓收回手。

“违抗命运的织机,你离死亡不会太远的,法则。”

世界意志骂骂咧咧:【都死九次了!跟着命运的织机走我才救不了一点!】

【如果不是命运的织机已经完全控制了我,我早把天空改成粉色,让鱼在路上走,老婆饼里面有老婆,永远不告诉你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还要养一大堆的Kitty,养一大堆有龙角的Kitty……】

法涅斯:“……”

这样提瓦特才会完蛋吧,法则。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世界意志设定——纯菜、憨批、只会窝里横、还横不动、但就是不想死。

所以伏笔回收,帝君搞这么大的事情,其实不是突然决定作死,而是通过考察世界意志的态度、承诺,幻境中的设定,还有自己的金手指,谋而后动,全部加在一起搞了个大的。

世界意志是想抱帝君大腿,因为看到了帝君成星神的未来,但问题在于世界意志不知道帝君是怎么成星神的,所以不敢瞎插手,也是因为被命运束缚了[点赞]

第63章

热爱作死似乎是世界意志们的通病。

一部分折磨自己的主角,制造“我命由我不由已”的龙傲天,引发三界浩劫。

一部分干扰世界观,安排玛丽苏或者汤姆苏文学,躺平观看一众烫男人围着一个奇怪的人类虐心苦恋。直到家里支柱墙不堪受辱过分弱智的现实,全部断裂。

还有一部分世界意志被迫接受“管理员”的规训。

“管理员”就是创世大神们消失后安排的“主神”,祂为整个世界规划发展方向,创造命运的纺织机确立众生的步伐,压制世界外危险的崩坏能,殚精竭虑、勤勤恳恳,某天撑不住了就去沉睡。

世界意志并不领情。

被命运纺机束缚的世界意志,等于被塞进笼子里的野生动物。

世界意志乱蹦乱撞,伤害自己、迫害他人、作天作地、拒不合作,吵闹如中二病晚期的叛逆小孩,出现就指着自己的脑门朝“管理员”大喊——“我要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或者,“不许动我的Kitty,我和你拼了!!!”

总而言之,法涅斯没惹任何人。

**

命运的纺织机说:【在鸽子衔枝的那一年,第一王座自天幕之外降临。】

第一王座——“原初之人”法涅斯,自混沌之蛋中诞生。

祂自命为世界的主宰,凭借无上的神性,塑造出自己的四道影子,并赋予它们最初的权能,即为生、死、空、时。

四影执政,成为新生世界的法则代行者,随法涅斯一同降临尘世,掌控提瓦特尚未驯服的天地。

然而,世界并非无主之物。

天地摇晃,海洋翻腾,火焰吞噬了大地,岁月在厮杀中不断崩解,巨龙的国度只剩下残骸。

七位龙王全部被打败,七个王国全部对天上俯首称臣。

尼伯龙根逃往世界之外,取得禁忌知识,妄想能够再度复仇。在这之后,部分龙族留在纳塔等待着龙王的归来,等待复仇的一天。

而法涅斯登上统治者的王座,成为新的主宰,开始准备对此世的创造。

祂无情剥夺七位龙王的权柄,令巨龙的辉煌成为不可言说的禁忌,令巨龙的传承不再纯粹,令巨龙的七大国度化作神话中的残影,沉眠于大地之下,再无可能重返天空之上。

祂分散自己的权柄,以三星一月唤醒大地上的魔神。

祂用巨龙的权柄创造人类,让这种比龙蜥更崇高的生灵,去延续提瓦特的辉煌。

祂冷漠的看着天空岛中,世界意志拉动法则的锁链,阻拦自己创世。

法涅斯一脸严肃,如临大敌:“……法则,不要闹了!”

天空岛上出现的世界意志没有形态,但为了喜欢的Kitty,还是尖叫、扭曲、阴暗的蠕动,和“管理员”法涅斯破罐子破摔。

【有三个轮回你没有拿若陀龙王的龙之大权,你留给未来岩神了,我都记着呢,这一次你也不能拿!】

“你在拉偏架,法则,管好你自己。”

法涅斯没有之前轮回的记忆,祂的诞生就是为了重新创世,并释放命运的纺织机,用纺织机保护提瓦特的星轨不会混乱。

法涅斯冷漠无比。

世界意志哭哭啼啼:【我讨厌你,你用纺织机控制我,还骗我,我到坎瑞亚崩溃就撑不下去了!】

【我压根等不到你说的双子降临!】

法涅斯:“……”

这只能证明世界意志太菜,和第一王座的安排没有关系。况且等坎瑞亚崩溃,法涅斯早就以身合万物,留下四影主导命运线发展,现在世界意志找法涅斯抗议也是没用的。

“起源的存在,你无法阻止我创世的程序,但你是特殊的,我会考虑你的意见让步,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法涅斯公事公办,没有惯着名义上的头顶上司。

世界意志气的发抖:【倒反天罡!】

然后虚空中的声音,认真思考了一个日月交替,祂终于想起来自己出现在法涅斯眼前,是答应若陀龙王去帮忙。

好吧,层岩下的猫猫龙已经很虚弱了。

天外的声音回响:【我不确定,但我想了想,不对劲……法涅斯,你的四影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法涅斯没有回答。

【你不说话,那我就要惹你生气了。】

天外声音归根结底是一个麻烦的存在,常常记吃不记打。

下一刻,无形的律动于神殿深处摇晃,连接天穹的轨迹,令群星偏转,使命运悄然改便一个小小的偏移。

世界意志连啃带拉,使劲从法涅斯的神性中剥离了很小的一部分权柄,那是属于死亡的概念,代表轮回终结、灵魂归墟、尘埃落定的无上律令。

法涅斯坐在原位,冷漠的看着世界意志操作,祂的光辉短暂地晦暗了一瞬,却不觉得对方能够改变命运的织机。法涅斯看到剥离出的那点死亡的权柄,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湮灭的光轨,坠入大地的怀抱,便知道世界意志是来给祂的“Kitty”讨封的。

法涅斯一眼看透命运纺织机规定的未来。

“未来的岩之魔神,是空之执政的下属,你就算将死亡的权柄给予摩拉克斯,祂也无法使用。”

“你如果想让祂同死亡执政对立,尽管去给予祂不该获得的东西。”

【瞎说,你就是不想给。】世界意志火冒三丈,阴阳怪气的补充一句:【命运纺织机说的不算数,祂做到了,我见证了,现在世界上没有人比祂对死亡更有阐述力,我们等着瞧!】

法涅斯冷漠的轻笑了声,像是在嘲弄此世的天真,祂本该继续创世,吸收从龙族拿到的大权,并等待地下早产的魔神接受死亡权柄后爆体而亡,已经做好重新创造一个“摩拉克斯”管理未来的璃月时。

法涅斯突然感应到了奇怪的东西,岩龙王的梦境中,一棵巨大的建木摇晃,不属于此世的命途释放向地脉,又被地心深处的魔神吸收。

地心深处的光中,好像的确孕育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起源的存在,你在做什么?”法涅斯微怒,感觉自己掌控的死亡权柄,不仅没有撑爆对方,还在继续流失。

祂再次朝着地下伸出手,暗红的锁链立刻缠住了法涅斯。

【哇呜——!】世界意志嚎啕大哭,像个挡在喜欢布偶前面不让家长乱动的孩子:【祂救了层岩下深渊中无数轮回的记忆,我选择了祂,我才不要你,我才不要你,你不能欺负摩拉克斯!!!】

——菜菜的,也很可爱。

法涅斯:“……”

第一王座板着脸坐回神位。

法涅斯和尼伯龙根大战后重新创造世界,祂实际上也进入力竭的状态。

世界意志吵闹不休,让疲惫的法涅斯不能离开自己创世的责任去抓捕地心的魔神,高天的巨人沉默,接着似有所觉察的收回了手,叹息:“我感应到祂身上有来自域外的力量,因为你的干扰,祂的诞生时间提前,现在祂所携带的力量已经经过了法则的承认,我不能对祂再动手了。”

天外声音超小声说:【你看吧,我不是一直都很傻的。】

至少给自己“管理员”制造麻烦方面,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但是摩拉克斯已经不能当做普通魔神看待,你让祂获得崇高的力量,你可有想好祂该担任的职务和责任?”

冥冥之中,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知道!】

法涅斯:“……”

那要你何用!

**

璃月魔神多奇志。

地心,钟离的意识在安静沉眠。

现在某种能量传递进他的神躯,灵体的轮廓在地心下重新凝聚,破碎的神格在一点一点地重塑,虚无间大地将流失的血液重新填充,群山在断裂后彼此靠拢,化作完整的屏障。

在钟离沉睡之时,他眼中的太威仪盘,也就是容纳旧日英雄意志的彼岸,随着不明能量灌输,缓缓进入大地,转化为一个地下亡灵的世界。

随着“边界”塑造,其存在又反哺钟离的神格,某种代表死亡的力量自高天传递,如江河奔腾,向钟离流去。

有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也许法涅斯不乐意,反正世界承认了摩拉克斯应该获得同死亡有关的权柄。

这是从未被赋予旁人,却在这一刻自行降临的权柄。是一段漫长旅途之后,天地间自动给予的位格。

这也是对“清空无边地狱”之人的馈赠。

钟离原本的权柄包括贵金、契约同死亡混合,加上对建木控制权,以及同龙王的契约,他已经是很强力的魔神了。现在随着法涅斯墙角被挖,钟离将重新凝聚高等死亡的神格,确定他在提瓦特众神殿中的地位。

同时,天地震动,随着钟离的神格再塑,天空之上忽然浮现出七颗璀璨的星辰投影。

——北斗七星因运而出。

七星被某种法则刻画在天幕之上。并不跟随天空岛控制,也不是龙族留下的遗骸,是某种从未有过的变革正在降临。

很多世界的古籍都有记载:【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北斗七星,标定亡者的归途。魔神摩拉克斯清空了无边地狱,使无数亡魂得以安息,如今,他的履历已然被天地所承认。

新的与“死亡”有关的神灵,并非天之四影中的那位,即将在提瓦特“诞生”。

所以,守卫的若陀当机立断,加强地心的封印,而高空的法涅斯大概已经变成了正版受害者,在和世界意志僵持不下、横眉冷对之中。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敌在本能寺。

【法涅斯,看在这是最后一次的份上,你就答应我的要求吧……】

【你要放过我的猫猫龙,你还不能把猫猫龙变成你的四影之一,不能把祂留在天空岛。】

世界意志确定,因为多次轮回后本源力量不断流逝,现在的法涅斯虽然创造出了四影的权柄,却没有多余力量再赋予执政们意识。而法涅斯跟着命运的纺织机走,马上也会以自身补全战后的世界,现在是趁火打劫要条件的好时机。

“唉……”

如世界意志理解的那样,高天的王座的确已经到了该以自身为养料,转化四影,创造人类,补充世界的时刻。

“算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问题。”

高天之上,第一王座俯瞰大地。

金色的巨人高耸入云,是一座不断破碎的天之器械,庞大、冷漠、凌驾万物。祂的神性如天幕倾覆,幽远而浩瀚,祂缓缓垂首,凝视着东方发生异变的土地。

未来的璃月本不该如此。

璃月本应当如其他六国般顺从命运的编织,其对应的死亡国度只能是天之四影的附庸,却在四影没有诞生前,已经自行演化出了亡灵世界的规则。

世界意志是对的,当摩拉克斯将层岩清空的那一刻,祂便不能插手璃月的演化了。

法涅斯有点静静的开裂。

祂目睹属于龙的光界力与属于魔神的人界力交融,并非由这一轮回从地面诞生的亡者意志沉睡冥府,未来将会成为第一批转生璃月大地的人类,成为摩拉克斯的眷属。

这些安排超出法涅斯的控制。

不过莫名其妙的法涅斯却慢慢感到了一丝触动……

尼伯龙根已被驱逐,王座已立于巅峰,此后世间的重塑本将交由祂的天之四影完成——生、死、空、时,四道法则化身,将重新塑造大地的秩序,确保新的时代顺利开启。

法涅斯迟疑了片刻。祂好似看见法则与命运的脉络渐渐错位,与祂亲手设定的未来渐行渐远。

“旧的记忆开始消退,新的力量尚未抵达。”

“天之器械的四影,终归会被纺织机所约束,成为守护命运的傀儡,而我……”

祂的眼瞳微微一缩。光辉自王座深处缓缓闪烁,照亮祂那无机质的身躯,透彻如水晶,倒映着天地间万物的生灭。

“九次轮回后,我的力量逐次消退。”

“这一次的我,已不足以维系天之四影全部诞生于此世。”

“原来如此,命运啊——”

“你也会改变的吗?”

世界意志莫名心虚:【额……】

法涅斯抬起手,凝视着掌心那一枚尚未诞生的天之四影核心——那本该是死亡之影,若娜瓦。

“很好。”

“那么,我会尊重最后一次的改变。”

法涅斯微微垂首,目光如恒星熄灭前的幽光,深邃而沉静,也冷漠无情。

“世界的意志,我便为你选择的魔神,掩盖命运纺织机的窥视。”

“我将把一部分属于影子的权能,赠予摩拉克斯。”

“但,我不会让他成为真正的四影执政。”

法涅斯的手掌轻轻收拢,将那颗代表死亡的棋子缓缓举起。

“这样,有若娜瓦的碎片替代,纺织机眼中的死亡执政依旧是我的影子,便无法定位到摩拉克斯的未来。”

【对不起,若娜瓦……】

虚空的声音抽泣了下,比法涅斯要更有歉意一些。

“不必难过,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选择——”

“我将遵守,我将祝福。”

第一王座轻轻一捏——死亡的权柄在祂掌中粉碎,化作七道碎片,六道向提瓦特的六方大陆坠落,如同命运自行布设的棋局,形成名义上属于死亡执政的地下王国,那里是承载亡灵记忆的归处,六条连通地脉的冥河流淌,却不需要主人管理。

包括一道碎片飞去纳塔,逐渐修复起被龙与法涅斯打碎的地脉。

而第七道碎片,却未曾落下。在法涅斯的掌心间,碎片慢慢散出金色的岩光,主动在法涅斯眼中消失。同时,一条独立的,不受天空岛控制的死亡规则悄然出现。

现在四影只剩下其三,而大地上,将有一位魔神,取代死亡执政,接掌死亡的权柄,并同地脉交流。

高天的王座承认了新的死亡执政的存在:“摩拉克斯……贵金与契约的魔神。”

“我当记住你的名字。”

法涅斯颔首,祂的声音在天地间低沉回荡,“我承认你,为大地上的死亡。”

祂伸出手,手掌之间誓言浮现。

“我看清了你独特的模样,你是自盘古躯壳诞生的魔神……”

“我有三分之一,与你同源,我将承认你的格位。”

望向深眠于地脉之下的魔神,法涅斯做出了最终的宣告。

“若你同意签订契约,你将永世降居此世。”

“你的力量,来自我的影子。”

“而你,将成为尘世中的神。”

“天之四执政中的——人。”

光辉自天幕倾泻,为未来留下最后的启示。

“我将为你预言!”

“在我之前的原初,巨人盘古的血液化作江河。普鲁沙的身体被切割,滋养了宇宙众生。伊米尔的脑髓成为苍天云海,但是了无生机的世界因此而改变,八大龙王和天之器械因此诞生,而这才是真正的原初之人的神话。”

“巨人们留下命令,法涅斯诞生于三名巨人创造的机械,任何沾染祂力量的事物,也终将被祂的命运所污染。”

“提瓦特是无尽的轮回,当三位巨人再次手握着手拥抱那片混沌——时间重新被崩坏追赶,我们又将在毁灭前重获新生。”

“高天的王座化作帷幕,众生在愚行的注视中翩然起舞。维系者逐一死去,仲裁者尚未起程。世界在虚假之天下行走,永世奏响烧灼的哀声。”

“可是,第一王座承诺,我允许如远古龙王一般强大,如天之器械一般高贵的魔神,脱开命运对影子的桎梏,从新的世界中诞生。”

“因为我的污染,祂将用自由交换力量,祂将必须要记住——原初所欠的那笔债依旧无人偿还!”

“原初留下的那笔账必须由你来偿还!”

“纵使苍天陨落,契约必须完成,摩拉克斯,你将永世属于此世,你将接下我的托付,跨越星海,将我的世界托举到更高的宇宙!”

法涅斯的声音和世界意志同时响起,地心光源中的茧在震动,直到同提瓦特所有地脉中的河流相连——无数的记忆拥抱着新诞生的死亡。大地诞生出了鎏金色的花,花团锦簇间似有玉和黄金相融的清鸣声。

法涅斯最后向着东方地心方向抬手,睁开穿透世间万事万物的神目,朝摩拉克斯的神名看去。

神目炽烈,高声喝道:“帝出乎震,人生于寅!”

“向祂朝拜,众生!”

下一刻,束缚天之四影的命运纺织机从虚空中出现,却在连接死亡执政时只捕捉了六处机械运作的地下冥府,并没有发现还有一名代表死亡的魔神隐藏其后。

未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

在命运的纺织机内,摩拉克斯的角色依旧属于后世璃月的岩之魔神,死亡的权柄依旧属于若娜瓦。

见到命运被蒙蔽之后,一切战术偷梁换柱·法涅斯大神闭上神目,祂知道自己所有的安排已经完成了。

且比世界意志要求的要靠谱的多。

“摩拉克斯,从此之后,你就是此世七分之一的死亡……”

神座之上的法涅斯显得格外孤寂。

“而你,世界意志,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吧,法涅斯。】

世界意志思考自己现在是不是要对第一王座好一点。

法涅斯冷静问道:“为什么你喜欢区区一个普通的魔神,却不肯选择相信我的安排,也没有去选择我为你留下的四个影子?”

天外声音沉默了一瞬,放弃对法涅斯说好话,因为法涅斯不Kitty。

【……因为,你们是天理。】

【我想要的主角,是于时间长河之中摸索的个体,你们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像你这种高无上的造物主,从高处看到的世界太平静了。】

“原来如此。”

法涅斯认真点头:“你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但这句话并不是你能说出来的。”

“世界意志,你盗用了下面那个魔神的回答,我说的对吗?”

【可恶!】

【我果然讨厌你!】

世界意志骂骂咧咧。

又随着法涅斯的消亡,世界意志一口气骂了百年之久。

**

而这一百年间,对大地是生灵而言,真的煎熬无比。

天地动荡,重新创世。

天空岛依次飞出三道影子。

空间托举起天地,时间吹拂起微风,生命将世界树的叶子抛向大地上凝固的龙血,地下的死亡世界重新分配生命的形式,而在天衡山与层岩巨渊之间,与贵金魔神同源的人类们也从充满生命力的原初泥土中睁开眼睛。

第一批属于璃月港的人类被大地孕育,汲取鎏金般的血液,就此诞生。然后才是由天空岛诱导出的第二批人类,从璃月港外的大地间睁开眼。

甚至于天上代表法涅斯的天象,亘古不变的三月一星开始颤栗摇晃。

随着法涅斯毁灭祂所创造的代表死亡的棋子,三月一星中的暗色星辰,那同死之执政紧密相连的星辰自动破碎,重新在天幕上化为纯净的力量。

又像是连接到了什么悠远厚重的神力,力量重新灌输进七颗星辰和东方呼应,连接成勺柄的形状,后世璃月人认知中北斗七星的影子在闪耀发光。

随着北斗七星在高空闪烁。

代表金色的地下王国收拢亡魂的边界开始运作,在主人的意志间,开始执行起轮回转生。

第一代千岩军的幽魂已经在璃月港再世为人,龙蜥和仙人迎接了这些人类,像迎接归乡的游子那样。

还有一部分被深渊污染过重的人类魂魄,沉睡在边界深处,等待掌管死亡的魔神清醒后,再做以安排。

那些污染过重的魂魄不能转世成普通人类,遵照他们守卫璃月的执念,大概就会转世成跟随摩拉克斯的夜叉眷属。

而守护在地心中的若陀龙王,谨慎的注视着接受一份死亡执政力量后,正在自我转换的金色光团。

简而言之,摩拉克斯在深渊下临时凝聚应急的神格彻底融化,融合进入了魔神的血液和心脏。

随着法涅斯让步,摩拉克斯所掌控的权能开始增加,代表契约、贵金、死亡、建木的权柄逐一出现,尘世七分之一的地下世界听从祂的掌控,甚至于完整的死亡执政不复存在,使得天空岛的三王座之后,也出现了一道闪烁不定的属于摩拉克斯的神座。

提瓦特的星空中组建出摩拉克斯的命座,就等于北斗七星在天衡山上空闪烁。

沉睡的摩拉克斯似乎有些清醒,正在安排多出来的力量。

若陀的意识守在黄金茧外,目睹高天北斗的力量倾斜而下,远远投递向仙人眷属,也照耀着若陀名下的高等龙蜥。

同时,若陀同摩拉克斯以契约共享的力量也获得了法则的承认。

这让若陀从必然要被未来抛弃的一代龙王,转化成了是龙王也拥有魔神权柄的生物,成为了法则认定的龙蜥和山岳的主人。

又因为祂在守护摩拉克斯,所以代表了此后生灵进入摩拉克斯所造“边界”前第一道大门即为若陀,契约使得若陀龙王成为了未来镇守封印和墓葬的魔神。

钱都发到这里了,但法涅斯给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若陀本想拒绝法涅斯这些糖衣炮弹的。

作为一条记仇的龙王,祂对想抢自己古龙大权,害的摩拉克斯差点不能得到应有力量供给的法涅斯,没有多少好感,甚至有些担心这有些都是法涅斯对付旧日龙蜥和拥有域外力量魔神的套路。

在守护摩拉克斯的精神耗尽前,若陀还担心外面有法涅斯安排的两百刀斧手。

就差龙和魔神冒头,高天便一声令下,把龙和摩拉克斯细细切做臊子。

殊不知,已经消失的第一王座,对拱了自家七分之一高等执政大白菜的鳄龟,才表示很无奈。

也没有和留下的三影说清楚对某条鳄龟的安排,怀揣一种“劝分不劝和”的心态,任凭此世间跟着无法预言的未来去了。

……

就这样,看守摩拉克斯一百年,确定没有危险。

新的“山岳魔神”若陀拿到自己的提瓦特新户口,逐渐安心,抱住自己的魔神,再次陷入沉睡。

这一睡又是十个甲子的时间。

神灵格位的转换,是一件缓慢的过程,尤其是有命运纺织机压制,时间逐渐延长到了魔神摩拉克斯本该诞生的时刻。

这时,世界上的山川与河流重新被修复落成。

不愿屈膝于天空岛的龙蜥,被逐入深海之底,流亡于无光之境,化作鳞甲森然的遗族,这便是渊下宫深海龙蜥的起源。

新的万物于尘埃中诞生,人类的足迹逐渐踏上广袤之地,统一听从天空岛的教导。

此时,高山比天空更高,大地比穹顶更大,天和地相去不远。

人类在天空岛的指引下,可以轻易靠近高天,天空岛的执政和仙灵们,自然也可以下地。

这在提瓦特历史中,被看作上古的“民神杂糅”时期。

就像如今唯一不听从天空岛命令的“璃月之国”记载那样,【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下天,天与人,旦有语,夕有语。】

即便如远古神话所言,现在人与神仍可自由往来,但若要真正从尘世踏足天穹,终究需要一条通往神域的阶梯。大地上天梯的神话应运而生。

通天之路,或为巍峨不朽的山岳,或为擎天而立的神树,而其中最为人知的,便是如今赛利西亚圣殿所在的高山,在千风神殿的管理下,直接通高天的天空岛。

而山的天梯古书所记大略尽于此了,此外便是树的天梯——建木生长于璃月港,那是一棵接受死亡执政力量灌输的大树。

那棵建木大半截沉落大地,与其说连通大地和天空岛,不如说是周身岩光笼罩,连通幽冥之地,由仙人和龙蜥一族守护。

天空岛曾多次派遣仙灵,想检查建木,却只能远远看到神木的虚影,永远不能像璃月的子民那样,走到建木之下。

据说那里是此世幽冥的中心。

到了午夜,月光照在树顶上,九道洞天相继显现,仙人、龙蜥、人类在洞天中往来。

建木的形状也生得奇怪,树干钻入云霄,两旁生出弯弯曲曲的树枝,盘绕出九把伞盖,四周鎏金雾气缠绕,像缨带,又像黄龙。

每年璃月的子民在树下聚集,在特定的一天,可以听到神明自地脉传来的声音。

献上一曲忠诚的赞歌,神灵即为摩拉克斯。

是魔神,也是提瓦特毫无争议的大地上的执政!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执政版本帝君登场!灵感来自网传帝君设计里面原型的太山府君,《博物志》谓:“泰山,一曰天孙,言天帝之孙也。 主召人魂,东方万物之始,故知人生命之长短。”

如果没有层岩中帝君冒险带回无数轮回堆积的所有千岩军魂魄,也不可能用太乙仪盘合成一个类冥府一样的空间,法涅斯也不会感应到死亡执政的格位被帝君触及,把还没创造出来的四影力量分给帝君,所以这就是一啄一饮皆有定论吧,当然本文设定的帝君是世界意志选择的降临“仲裁者”(和那维莱特没关系),以后会拿类似互的力量当仲裁官。

顺带的,死亡执政的王座是被法涅斯粉碎了。大部分用来重塑纳塔地脉,外加形成其他国家的全自动地下世界,并应付提瓦特的命运(也就是游戏里面命运纺织机)对天之四影的控制,七分之一留给了帝君了。

等于纳塔的地脉被修复,七国地下世界建立,帝君可以控制璃月的专属冥府,并和其他地区的地脉沟通,这个平行世界的未来就没有游戏里面的纳塔毁灭事件了。

也成功把官方设定圆过去了,可喜可贺,反正游戏里面也说天之四影会受到约束,这里就是法涅斯偷梁换柱让命运纺织机控不到帝君。

打这本文的草稿的时候还在纳塔开放前,当时还没有提到死亡执政并在现在被官方设定薄纱。所以作者决定还是继续草稿设定,至少璃月的死亡执政是要给帝君当的——这就叫什么互不干涉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璃月的事璃月人自己管,天理来了都不行……

看似法涅斯升了一个魔神当执政,其实是帝君睡觉的时候被老家有破产危机的公司签成了七分之一的法人代表,嗯……就契约讲究公平吧……帝君获得死亡权柄后就成未来提瓦特的救火大队长了。

毕竟本来有系统绑定,提瓦特真完蛋了帝君也可以打包璃月跑路崩铁改造个星球建国的……

咱们这本的帝君有龙傲天属性,会不断升级,当然感情线也会推进但不是全部,璃月的死亡执政的权柄只是开始不是结束哒~

参考《壬癸之际胎观第一》《淮南子·地形篇》

第64章

这一口气度过了很久。

久到次元论坛的下一个星期四。

**

滴,星期四论坛深夜不睡觉——

灌水:【有一个超级进步的领导是什么体验?】

【有的,兄弟姐妹们有的。我琴哥进步得太快,把组织里所有‘不是内鬼’的成员全部干掉,现在整个组织只剩下了我,我含泪吃同事空饷拿两份工资。】

【何止啊,朋友们,我在岛国给橘子皮打工,很封建,很迷信,还成天非要和一个高专作对,干扰人家正常教学,还打不过高中生。不说了,明年移民润阿美莉卡,这垃圾岛国加班文化是一天都不想忍】

【兄弟,能润你去北欧,北欧福利好,问就是别来鹰酱,我的卤蛋头领导爱岗如家,结果家变成了蛇盾局,现在我不说“嗨爪”连转业都拿不到推荐信。】

【别来北欧,我们这里正闹诸神黄昏呢,是人是鬼都在跑路。】

【那我回种花国总行吧?兄弟们刷新坐标17世纪,有没有打工人出路?】

【别打工了兄弟,老歪脖子树一挂,你就要换发型了,赶紧想办法造反去吧】

【怎么造反,用仰望星空派吗?我去的世界叫做“中华小当家”】

【啊这,去的是架空题材世界,你在意时间有何用?】

【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辫子头……】

【为什么架空世界没有老歪脖子树,你们还是辫子头?】

【我咋知道?女的全员丸子头,男的全员辫子头,马褂唐装混搭,给我干哪里了来着……】

【这该死的世界观,朋友,你遇到文化刻板了。】

【可以试试换聊斋或者红楼世界观,我给你发坐标……等等,你怎么跑十二国记去了?回来吧,我的朋友,我们还没有联动!】

【不了,我已决定加入党支部,这是镰刀,这是锤头,这是我们工人有力量,我和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不死的老登都拼了!!!】

【哎不是,气归气,别打麒麟,保护濒危物种人人有责 TAT】

【为何你们的想像惟在这一贴如此跃进?这还是我们深夜次元论坛水贴区吗?玩语C这么上头呢坛友们,装厕纸番主角这么有趣的吗,我也要装】

【完蛋,被发现了……都说让你们这些主角少窥屏】(该回复已被管理员删除)

【不窥屏让系统窥吗?】(该回复已被管理员删除)

【废话,肯定是和系统一起嗑赛博瓜子一起窥啊】(该回复已被管理员删除)

【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喜欢水论坛的宿主,不水论坛的宿主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该回复已被管理员删除)

【怎么说呢……据说有一个不喜欢水论坛的宿主,人家30多集进步成世界主管死亡的支柱……当时别说是观众看傻眼,我和系统一起窥屏追番,当晚几百个宿主群都震撼一整年,同那位相比,我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该回复已被管理员删除)

【所以少窥屏,窥屏的宿主会不幸,公司 is watching you】(该回复已被管理员删除)

【瞎说,我不信】

【不是,楼上说什么呢,怎么全删了,虚空搞颜色也不至于成这样吧】

【朋友,我们在打鸡血说做人要奋斗(躺平.JPG)】

【这帖不是吐槽上司的吗?你们再乱歪楼,我就要吐槽我家进步的霸道总裁上司,为了给清纯小白花庆生,准备订购100个核弹当晚放啊】

【愿原力与霸总同在】

【duck不必】

【泻药,坛友们,同类们,同类的绑定者们,我来水帖子啦!这个超进步的领导简直就是我滴领导呀!

必须要大声高歌一波。赞美我家的猫,不是,我家的领导!

我的领导一代天骄,套路王者,硬生生把职场逼成了生存竞赛。最终,公司股东不得不去搞公司CEO,但您猜怎么着?预备要上任的四个头顶上司,被我家领导送走一个,我家领导顺势变成自己的头顶上司,升职加薪登顶人生巅峰哈哈哈哈。

现在我家的领导跑去和好兄弟度长假,留我一个人在零花钱的海洋中遨游。

一点都不用担心小黑屋,醒来就是嗑瓜子,嗑完瓜子就是躺平睡,有大腿就是任性。】

【原来如此,果然选择大于努力,这就是人生易如反掌吗?】

【领导给我,猫给我,零花钱给我,你的瓜子也给我】

【楼上好人一生平安】

……

【不是,那个吹自己宿主、啊不对吹领导的别瞎说!朋友们别信那个靠领导躺赢的内鬼的话,它家宿主都睡600年了,永远卡在星期五之前,它哪来那么多的零花钱!!!】

【我凭自己本事抱的宿主,为什么不能吹?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有本事你也找我那么好的宿主去,别说群里面你没被我家宿主震惊到!】

【不是,又来语C?】

——(该帖引战,已经被管理员删除)——

**

系统的数据瓜子已经嗑出了一座赛博大山。

那黑沉沉的大地打了个千年的瞌睡,直到今天才猛然翻了个身。

浑厚的地脉摇晃了一瞬,暖金色的光芒在岩层间窜动,好似刚刚从沉梦中回神。其下黄金摇篮的光辉柔和地洒出地心——中心睡着贵金、契约的主人,以及此世七分之一死亡的主人。

外面包裹的神力已然变得无比稀薄。

至于此世法则承认的“山岳魔神”,幽冥的守护者,更换户口本成功的若陀龙王,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缠成了一圈。

一头鳄龟体型的龙王,硬是把自己圈成穿山甲,将魔神严严实实地锁进怀里,生怕对方半夜翻身摔下床,再去搞事情。

——搞不了,这次真的搞不了,吃了一个死亡执政已经够呛了。

钟离的意识从沉眠中复苏,眉心微微皱起。

他首先感知到的是温暖的龙息,以及那仿佛层层矿石堆叠的触感。他试探着动了动,感觉自己被一股蛮力锁得很紧,又好像睡在一片金黄的灌木丛间,还有树干以刁钻的角度缠住自己,从他周身铺开,编织了一个巨大紧凑的巢。

巢里面全是缠绕的小蛇,钟离睡觉的时候不能说话,但他想抗议这将自己五花大绑捆起来的睡觉环境已经很久了。

沾着金液的漂亮长睫轻颤。

【滴滴……】

【哇,宿主真的是你吗,你醒了?】

嗑瓜子中系统察觉到宿主的脑电波有波动,不由得大喜过望。

系统因为宿主搞事去当死亡执政,升级加载掉线中,而无法更新《璃月千年》,被卡在次元论坛的星期五之前,卡的不得不摸鱼数百年,差点患上赛博小儿痴呆症,全靠在论坛里面对线,才保持住了逻辑运行通畅。

终于感觉到宿主有清醒的迹象,系统连忙拍了一张外界的照片发给宿主,欢呼雀跃迎接钟离“进步完毕”,以更强大的死亡执政身份“爸临”提瓦特。

脑海接触到一道光。

钟离下意识接到照片,有点哭笑不得,同时很想扶额。

通过外视,他看见金色的光中,自己正埋头在若陀的尾巴里面,脑袋被龙王的尾部鬃毛遮的严实。而若陀呢,依旧严丝合缝地缠着他,如同抱紧了一份终身合同,心满意足的睡的很开心。

挂不得他睡觉的时候觉得闷,原来是外面缠的太紧。

钟离将醒未醒之间,尝试恢复自己的肢体意识。

他控制自己的手,试图接触到外部,去摸索若陀身上哪怕一处软乎点的位置,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调整一下。然而摸了片刻——硬,还是硬,龙王的腹部也被鳞甲覆盖,根本没有半点柔软可言。

龙身果然不适合当抱枕。但一番折腾后,魔神的尾巴还是不知不觉把若陀缠的更紧了一些。

钟离:“……”为什么老是会缠若陀呢?

算了,毕竟睡觉前亲都亲过,虽然是为了搞事,且双方那时也不是很成熟,但既然已经亲过也睡在一处这么多年,就先别管尾巴是怎么想的……好的,他编不下去了。

大地缓缓震动,是巨龙在心满意足的在打鼾。于明亮的地心中央,巨大的金茧进入“羽化”阶段。半透明壳膜上浮现出淡金色的脉络,地脉裂缝流淌出熔岩光辉。

强大的魔神气息在空气中扩散,释放一丝属于死亡与王权交织的威压,不过更多还是钟离本身具有的贵金以及契约的权能。

明亮的惊人,也美丽到无法用语言描述。

“咔。”

第一道裂痕浮现,黏稠的金色粘液从裂隙出,流淌在光滑的茧壳上,折射出明亮的辉芒。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马上,琥珀龙角刺破壳膜,金色的流光在龙影中浮现,随即魔神的手臂探出,像是黄金铸造的无机质艺术品,骨节清晰,精雕细琢,祂不仅好看还值钱。

【哇!】系统的颜狗程序启动。

【哇!!!】之后的弹幕羞涩。

而在掌握提瓦特的部分死亡权柄,并可以控制整个后世璃月那么大的地下国度后,钟离的力量又回来了。

他想:果然有辛劳就有收获。

且事已至此,钟离觉得自己之前拼死一搏,伪装死亡执政,将过去轮回的意志带出深渊,吓死在场所有生物的做法,做的是对的。

他还能继续这么做!

从颜狗程序中吓醒的系统:【……!】

那倒也不必如此。

头一次看到把作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也不知道未来谁能占据生态位,制止一下宿主天天作死就好了……

话说若陀龙王管不管用?

可若陀龙王在睡觉,睡的很安详。

钟离想他应该从地心离开,他又该跑路了。

**

咔嚓——咔嚓——

伸手撕开孵化茧,看在自己是人形,不是纯龙形的份上,钟离选择不去吃掉落的蛋壳。

蛋壳化作金辉,流火般从眼前弥散。

神清气爽的坐起来,魔神彻底清醒。

也在一瞬间,钟离眼底沉淀着地下矿物那种冰冷的辉光,没有丝毫生机可言,唯有靠近死亡的威压与冷漠。

眨了眨眼睛,他反应过来,他不能用死亡执政的眼睛吓到其他生物。

钟离便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从虚空中带出一道光,将指尖从眼中取出的岩光化作金色的宝石挂在腰间。

这是他将死亡执政的权柄变成后世自己的“岩系神之眼”的样子,以便随身携带。

这样,钟离重新让暖意从自己眼中浮现。

再飘出巨茧,披上魔神的通用白袍。

晾干的长发顺着脊背滑落,额间一对龙角微微泛着黄金般的光泽,形如峥嵘,暗示着无可置疑的属于此世执政官的尊贵。一条修长的龙尾优雅摆动,尾端棕色鳞片坚硬,但尾巴尖还是天云的形状。

他就是这样的魔神。

进步完毕——他终于有信心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璃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世间已经变成了何种的模样。

钟离有些担心自己的国度上面会不会悬停天空岛的大钉子,所以他准备先行一步,回家去看看。

【摩拉克斯……】

而巢穴中的龙王抓了抓,抓到一堆金茧的碎片,找不到钟离有点分离焦虑症。

【宿主,我们是不是要唤醒若陀龙王呀?】系统贴心询问。

钟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记忆复苏后,连在幻境中为了骗深渊,从若陀那里学的亲吻技巧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嗯……

本来是一件值得尴尬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钟离就是尴尬不起来。只要若陀没向他激烈抗议,他就可以再拖一段时间,当做不知道。

心静如水间,钟离用聪颖的魔神智慧仔细思考了下,他决定现在还是等若陀自然苏醒,同自己在璃月相会。

毕竟在幻境中,自己做的有点过分,难免欺骗到一头巨龙善良的心。现在将若陀摇醒,看起来有些不体谅若陀的睡眠质量。

“那就先如此处理,”钟离淡笑说:“我们先去尘世一观,璃月还需要我。”

【宿主,逃避虽然有用,但是若陀龙王会哭的。】

“逃避自然可耻。”结果钟离直接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

“不必担心,系统。”

钟离通情达理的笑了笑。

这位魔神先生尽显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成熟风采,温柔的欣赏着龙王巨大的身躯,感应契约让力量在双方之间共享。

“我与若陀的关系,由契约塑造连接,亦是时光的馈赠,终究逃不了。如今盟友之义已定,更亲密的关系也会提上日程,我不会否定它。”

“但我要先明白,当我们的关系改变后,我该如何同若陀相处,所以暂且不用心急。”

之前为了治愈钟离,若陀将全部的龙力用于制造金茧,而后守护钟离数百年。

钟离微微抬手,指尖点落在龙首之上,契约流转,他将自己的力量反哺给若陀。

并将若陀的意识放入地心,地心的摇篮没有变化,只是换了一条龙继续充能。

随后,钟离毫不犹豫转身往地面上走。

**

……

落地如惊鸿一睹。

为了检查深渊的影响和封印,钟离先来到层岩巨渊。

很负责任的检查完深渊封印没有松动后。

尚未等钟离回归自身的领地,一缕有节奏的歌声从浅层地下矿洞传来。那是一种低沉又富有韵律的声音,夹杂着敲击、粗粝、节拍,是久违的人类的歌声。

自从法涅斯和天地融合后,三影创造出人类和仙灵,仙灵高居在天空岛,人类则被三影下放到了大地上,形成不同的部族,聆听天空岛的命令,成为大地的主人。

只是,文明尚且蒙昧。

大部族享有天空岛的恩赐,得到诸神器典籍,遂能拓荒天地,辟域新境,开疆万里。而小部族依旧难以获得高天的关注,只能辛勤劳作,以维持生计,但也能够通过自耕自食,固守一方。

现在世界上的人都很简单,可以接受终日劳碌,而不怨天尤人。

同时,大地上的人类依旧需要供奉天空岛。

并为了天空岛干活的时候,还会唱着赞美高天执政的歌谣。

“……则视唯明,乃听唯皇,乃言唯章。”

“秉则不违,共祀不迟,翼翼祗祗,天命是依。”

——是人呀!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了!

魔神的本性就是爱人。钟离不由得顺着声音腾飞,他被引起了兴趣,毕竟这些未来也是钟离的子民,除非唱歌的族群迁徙到层岩另一边的须弥雨林。

而很快钟离就找到了,在层岩巨渊附近,已经有了人类部族居住,炊烟飘向空中。

在附近深坑之中,矿工们打着号子在岩壁间劳作。还有已经回归大地的岩龙蜥滚动于矿道间,与人类共生。

不过不同于被人类驯化,岩龙蜥们更像是迁徙到层岩的守护者,对人来说,它们温顺且平等,岩龙蜥会协助那些手持镐锤的人类,砸穿坚硬的石墙,寻找有价值的矿脉。

人类则需要和龙蜥一起抵抗层岩中危险的魔兽……

顺带,可能还需要让那些经过进化,有一部分力量来自魔神的岩龙蜥们……嗯……心情好的时候去吸一吸人。

系统吐槽:【这什么提瓦特陆地虎鲸?】

是的,异世界有些海里的黑白恶霸特别喜欢吸人。

钟离:“……”

系统的吐槽提醒了钟离。

他也好多年没吸到人类了!

魔神眼眸亮度提升,不漏声色地落到地面上,娴熟的变成普通人模样,悠哉靠近眼前这座于龙蜥共生的部落。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随着钟离到来,察觉熟悉的力量,部落中的岩龙蜥,还有一只长得像乌龟却能喷火的奇怪龙蜥,齐刷刷转头,像终于等到亲爹那样,朝钟离的方向迎了过去。

住在层岩的人类还在干活,没有注意到龙蜥们的异动,只有收集野果的小孩子,发现山谷处来了一位好漂亮的“大哥哥”!

钟离招了招手,笑着对人类幼崽亲切的道了声:“来。”

手上托着装有采摘的魔兽花蜜的琉璃瓶,这是钟离为了吸人,来时顺手捏的。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钟离微笑颔首,语声温润如玉:“在下是从远方来的旅人,机缘巧合路过这里,此地人杰地灵,独具雅韵,故此心生探究之念。敢问小友,可愿为在下介绍一二贵部的名号,还有特殊的风土人情?”

“好呀!”

“哇,大哥哥你好漂亮,穿的也和我们不一样,族长说只有修行身后的方士,拥有天空岛的赐福力量,才可以独自出行,所以大哥哥难道是修行的厉害方士吗?”

采摘野果的小孩想都不想的跑过来。

可能觉得会投喂蜜糖的人不像坏人,也可能是因为钟离单纯长得人畜无害。

“好甜!”小童吃了一口魔兽产的花蜜,就像曾经被钟离骗走的小龙蜥们一样开心。

钟离说他并非厉害的方士,只是路过的普通旅人。

“普通旅人也没关系,大哥哥能找到我们部落就很厉害了,对啦,我们部落叫‘石珀’是‘沉玉’大部隶属的庶支,马上我们部落就要迎接天使,向天空岛供奉今年的祭品,欢迎大哥哥来参加我们今年的祭天典仪呀!”

很快的,小童便拉着钟离往部落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告诉钟离如何绕开保护部落的法阵,反正这孩子认为钟离是个大好人。

那叫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都没有。

钟离也愉快的表示,人类很好。

系统:【……】

——回来了,都回来了!有人类的世界真好,多少年没见宿主拐卖儿童了!

系统感动的泪流满面。

**

层岩“石珀”一部,迎来意料之外的访客。现在还没有太多人注意访客到来,部落的大人们还在附近矿洞劳作。

此时,一名年长的妇人刚来为丈夫送饭,竹篮内放着清水、腊肉和麦类磨成的粗面食。最近祭天典仪召开,他们一部才敢吃奢侈点,像往常都是用菽和黍米代替粮食,用咸菜配着凑合一顿就过去了。

丈夫放下青铜镐,坐下大口吃饭。

妇人抚摸着一只伏卧在地的成年岩龙蜥,岩龙蜥哼唧几声,惬意的吸人。

人却在发愁。

妇人叹息道:“它是我们从小养大的,如今虽然养不起了放归层岩,但还好记得我们,会在食物短缺的时候,为我们带些野果和兽肉做以补充。”

她轻轻地笑了笑,望向围在另一只岩龙蜥身旁的几只幼崽:“它的小家伙们也很喜欢我们,愿意跟着你进矿洞开采,有龙蜥帮忙是我们一部的幸运。我们的儿子甲和女儿乙今天有龙蜥帮忙,捡到了半篮子的夜泊石碎片,我们家给典仪准备的石贡今年算准备好了。”

“但是其他人家,却没有我们这么幸运。”妇人同丈夫商量:“要不我们分一些夜泊石给邻居,就当我同邻居用石贡换了些兽肉吧。”

丈夫点了点头,其他矿工也凑过来,聚在一起合计了下,打算把今年部落中的石贡空缺补齐,毕竟他们只是个百人的部落,人和人必须相互依靠生存。

岩龙蜥趴在地上,宽厚的摇着尾巴吸人。

不是很明白这些直立猿在发愁什么,好心的龙蜥从岩缝中随便挖出些上好的石料,扫给妇人和她的丈夫。

“嗷嗷?”(够了吗,人,不够还有。)

“多谢你,但是我们发愁的并不是这个。”妇人拍了拍龙蜥的犄角。

旁边男子的表情却没有放松,他皱着眉,低声说道:“贡品虽然准备齐了,但是上一次天使警告我们,说我们人类不能和龙蜥的关系太近,还要那种贡品,要龙蜥的鳞片……我们绝对不能伤害我们的龙蜥。”

“族长很发愁,但上面的来使已经到了降临的时间,万一因为贡品准备不齐,降罪于我们部落,这要怎么办……去年山阴那边的‘翡翠’部落就是因为贡品没准备正确,惹怒高天,被魔兽屠灭了。”

“贡品不合要求,那就用质量来凑。”

妇人的丈夫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矿工,拿起手中的矿锄,沉声道:“我们召集青壮,带上龙蜥,再往层岩巨渊的断口更底层找一找,只要找到合适的玉脉,高天的使者会谅解我们的。”

“哦,天空岛想要龙蜥身上的材料?”一道清雅的声音传来,听不清喜怒。

龙蜥“嗷”了声,突然起身,开心的朝矿洞外滚动出去。

人类还没来及疑惑。

修长的身影在孩子和小龙蜥的簇拥下缓缓走来,披着白色的斗篷,步履从容,模样是好看的很,比高天拍下来的仙灵天使还要好看。

矿工们望着来者,半是警惕,半是不解,无法猜测到这名陌生人的来意。

钟离可以随便捏石头或者金属,他旋即取出一枚拥有贵金力量的金色圆片,众目睽睽之下笑着递出。

钟离淡笑着。

“此物赠予贵部,我是一名路过的旅者,受贵部小友邀请,希望可以参加祭天典仪,这枚金币便当做我打扰的礼物吧。”

拥有死亡执政力量的东西,天空岛最好不要乱接下来。

为首的男人接过钟离的馈赠,感应到其中磅礴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身旁的矿工们则是愣了一瞬,继而欢呼起来——他们再也不必去冒险寻找层岩深沉的玉矿了!

“当然,我们欢迎这位先生……”

“在下钟离。”

“我们欢迎钟离先生,参加我们部落的祭天典仪。”

拿着金币的男人抓了抓头发,莫名觉得这位远道而来的钟离先生笑容有点恐怖。

就像等着钓鱼执法,等着干掉高天派遣的天使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个天空岛要坑一波,帝君就去成龙历险记了

第65章

石贡?收税?还想要龙蜥?

身为边界领地包括层岩巨渊的魔神。

虽然现在没有登基,让他看看这是怎么个事。

……

只要钟离想,他就可以完美假装远方的旅人,混入眼前的部落,并被长老视作座上宾。

不过天空岛什么时候开始执行对大地的财政政策了?

且看样子,还控制得相当苛刻。发明出“纳贡”这种古老传统,把高天的使者变成酷吏,搞得大地上的部族人人自危,生怕贡品不到位,被天空岛的使者记上一笔。

就钟离听到的,在层岩附近人类的理解中,如今天空岛自称高天,保护大地上的子民不受魔兽的袭击困扰。作为交换,所有部族必须奉上贡品,作为获得庇护的代价,表示人类对天空岛遵从。

不过这些年过去后,层岩巨渊可搜集的资源不断减少,大多数部落不得不搬迁去层岩更危险的地方开矿,还要面对天空岛使者吃拿卡要,人类虽然淳朴,每日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西边的“沉玉”主部还好,毕竟底子厚,开采出的矿脉足够撑起税收,但那些脱离大部族迁徙走的小部族,面对税收年年递增,已经全部捉襟见肘,到了交不上贡品的地步。

所以天空岛的使者上一次离开前,告诉小部落矿石资源不够,可以拿旧日的龙裔身上的零件来凑。而这种政策也只针对层岩之中生存的部族,毕竟有部分龙蜥从璃月港迁出去看守层岩巨渊,算起来如今层岩是提瓦特的第二大岩龙蜥栖息地,里面生存的人类部族有一部分是和龙蜥们形成和谐共生关系的。

这针对不要太明显,天空岛要不直接报若陀龙王身份证号得了。

而若非远方旅人钟离先生适时赠予的金属中蕴涵的力量极为纯粹,足以替代贡品,恐怕“石珀”一部今年也会遇到麻烦。

“石珀”部落同龙蜥的关系在人类中属于近的,所以遭到了天空岛使者的额外针对。

去年天使离开前对“石珀”部落落下了警告,强迫这个部族从龙蜥身上取材,以补偿贡品缺额——而这是整个和龙蜥共生的部族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这里的人类认为,山中共生的岩龙蜥是他们的同伴。并没有像其他人类部落那样,将大地上遗留的龙蜥当做魔兽或者敌人。

他们自然听说纳塔的人类和火龙蜥们在打仗,高等龙蜥一出现就要吃人。

——哇,可怕很,但和他们东边的层岩部落有什么关系?还有须弥的草龙王在暗中违抗高天的统治,吃了一记天钉,家里变成沙漠气到要死要活,叫嚷着所有龙蜥都必须向高天复仇,又和层岩的普通岩龙蜥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高天的使者不喜欢部落里面的岩龙蜥,那是使者大人存在仙灵的偏见,是仙灵不够了解人类的世界,不了解就不应该发言。从大逆不道的角度讲,他们部落的龙蜥至少比给贡品才肯修复结界、驱逐魔兽的使者们乐于助人的多。

人类朴素的认为,不是天空岛供不起,而是与龙蜥合作更具性价比。

人类都和龙蜥共生快600年了,故此,层岩的人类是好人类,合作的龙蜥也是好龙蜥。

现在“石珀”一部除了日常开采层岩,准备每年要上交给使者的贡品外,也在寻找其他的求生方式,他们还派出过部族中最健壮的年轻人,前往东方被琉璃月照耀的地方,想将供奉的神灵从天空岛换成另一位大地上的执政。

这是高等龙蜥在几百年前告诉他们的传说,琉璃月照耀的国度是家乡,琉璃月照耀的国度中一切荣光归于大地的执政官和龙王。

当然,换老板这一件事只能悄悄做,不能让高天的使者发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在部落中,钟离听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描述近况,他没有急于回应,是在思考高天使者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钟离记忆中,上一轮原初历史上,高天虽然给提瓦特的第一文明制定规则,但高天也知道人类有多么脆弱,所以派下仙灵执行的是类似保育员的工作,而非给钱才干活的酷吏。

仙灵们出现这种问题,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仙灵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层岩中的魔兽,故此必须吸收人类提供的资源,比如稀有矿石和龙蜥掉落的素材之类;二是,现在天空岛的使者,以及不是他记忆中的仙灵,仙灵对尘世产生了欲望,拥有了人类中的恶……莫非这些仙灵有部分就是人类。

那么两种可能都指向一点,天空岛已经不足以提供仙灵们足够的力量去庇护尘世。在他沉睡之前,法涅斯便没能成功赋予天之四影意志,现在看来法涅斯的离去亦然没有将提瓦特缺失的力量补全,连带高天的仙灵也出现了各种问题吗?

可钟离并不觉得这些仙灵可怜。

站在人类的角度讲,辛辛苦苦劳作被压榨的人类,不觉得自己可怜,觉得锦衣玉食的施压者可怜,不想办法干掉不干正事的使者,绝对是到了斯德哥尔摩晚期,该接受心理辅导与治疗。

他又算了算自己璃月港的承载能力。

钟离于心中预估了番,现在的璃月只有海港大小,世代积累的资源可以接纳此地寻求庇护的人类部族,让流离的子民找到归属。

然而,若一时间驱逐仙灵,将后世璃月境内的人类尽数接纳,绝对会让璃月港的资源分配超出可承受范围。

除非建木中命途积累到足够的阙值,才能来及反哺回人类国度,不至于降低人类们的生活质量。

且他看现在层岩部落不少还在用青铜器。

或许在接受希望加入璃月港的人类部族前,应该先教对方打造铁器,并同璃月暂且发展商贸,以此交流文化和习俗,融会贯通后,再进行人类部落合并进璃月,防止造成两方动荡。

不要怕,这是技术性调整的意思。

钟离露出一抹笑容,身边的孩子马上被吸引住了。

“话说回来,大哥哥,您是远方来的客人,见多识广,你说东边的大海上真有族长爷爷说的神明国度吗?”

就算是传说中的国度,以后也会变成属于人类的璃月港。

钟离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想来不像是假的。”

上古的人类都很朴实,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名“甲”或者“乙”。叫小甲的男孩和叫小乙的女孩手牵着手,继续缠着钟离好奇问问题。

觉得这个旅客大哥哥闻起来香香的。

小甲捧着面颊望天:“族长爷爷说那是琉璃月照耀的国度,是创造龙蜥们保护我们人类的神明之国,想来那里面住的都是仙人了。族长爷爷还说,只有厉害的方士或者半仙才能踏上天空岛,所以想要找到大海边上的传说国度也是同样的要求,我们部落派出去了武艺最好的勇士,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神明之国。”

“如果大海边的神明国度愿意庇护我们就好了。”小乙的声音轻轻的,也跟着哥哥的节奏捧着面颊,瞻仰旅人先生的美貌。

钟离问这个孩子:“若是愿望成真,小友接下来又有那些打算?”

“我想一想哦。”小乙说:“如果大海边上的神明真的愿意庇护我们,爸爸妈妈就不用天天没日没夜地在矿洞里挖矿,不用为了供奉天空岛的贡品焦头烂额。而我,还有其他的小伙伴们,也能像那些大部族的孩子一样,去学写字,练习武艺,有空就和龙蜥一起去山林里面玩,说不定我也可以遇到仙人,仙人说我很有仙缘,收我做徒弟。”

钟离笑着点了点头,又问另一个孩子。

“乙说得对,学习写字练习武艺都很有用……”小甲作为哥哥,更加实用主义一些,抬头望向钟离,眼中映着憧憬的微光:“还要学算术,那样,我就可以帮族长爷爷算账,不会让部落外面的游商骗少交换的粮食。”

小甲在一旁嘿嘿笑着,“我们还可以学会在衣服写自己的名字,这样就不会被当成别人的了。”

“还可以去其他部落行商,我听说大部落里面的物品都很便宜,只要我们部落有行商,就可以在层岩里面自由换东西,不用花好多的石料,才只能买到很少的粟米。”

“这样大家就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两个孩子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系统听后非常感动,在暗中当说客:【宿主,宿主,他们好可爱,你要不趁着龙王睡觉,把这些人一起养了吧!】

重点是避开若陀龙王。

钟离有些无奈,他要养人类若陀一定会支持的,又不是家里孩子已经多到养不起。而他当然会给这个部族庇护,但他也想做一个简单的尝试。

那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或许人类更需要做的,是向这个年轻的世界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钟离会鼓励人类去开拓,而不是用舒适的牢笼简单圈养眼前的孩子们。

“很好。”

钟离笑着道:“两位小友说的很有道理,但两位若去做行商,可想好了要从什么物品交易开始算起?”

“嗯……”小甲想了想,马上道,他们部落里面有很多的矿石,他们可以去交换矿石。

钟离摇头,说倘若其他部落亦盛产矿石,矿物交易便失去了垄断性,届时供大于求,价格下探,便难以维持稳固资源的价格,只能贱卖了。

“那我们可以去找很稀有的矿石做交换。我们还可以去层岩外面,去那些不生产矿石的部落换他们的特产,再带回层岩交易。”

小乙举一反三,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钟离笑着看着两个人类,却仍旧摇头,从某种程度讲,贵金权柄让他的职责中包括引导人类进行商业开拓。

“小友所言固然不无道理,但仍有疏漏之处。”

钟离道:“稀有的矿石的确价值更高,可这类天然资源并非随处可得。若是轻易可寻,它便不会被称之为‘稀有’。你们要知道,越是珍贵的矿藏,越是深藏地底。寻觅开采本就不易,倘若没有足够的技术与人手支持,即便知晓其所在,也难以轻易取得。”

贵金权柄本是此世自然法则的一部分,遇到人文启蒙时,突然像小电灯一样在钟离的神识中闪耀,变成对人类的商业引导。

能帮助眼前的人类们,贵金权利很兴奋。

钟离继续温和的帮忙分析道:“其次,即便两位小友取得珍稀矿石,又如何运输?资源流通不仅仅是从一地运至另一地那么简单,沿途的风险、成本、以及市场的需求变动,都是不得不考虑的因素。运输队伍需要人手、车马、粮草,雇佣护卫防止劫匪。这一切,都是隐性成本。若是这些成本超过了交易所得,即便是价值连城的矿石,也会遭遇赔本买卖的困境。”

“再者,你们若欲远行至层岩以外,与那些不出产矿石的部落交换特产,便必须事先调查其需求。有些部族或许确实不出产矿物,但他们也未必急需矿石——若他们的经济体量较小,或早已从其他地方获得了供给,你们便是带去再多的矿石,也无人愿意高价收购。而若只是运送廉价的矿石,旅途所制造的隐形开销,也要计入成本。”

小甲和小乙对视一眼,微微蹙眉,似乎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

“原来行商这么难,那我以后不说外面来的游商都是骗子了。”小乙垂头丧气。

小甲思索一瞬,忙拉住妹妹站起来行礼,诚恳询问钟离,恭敬的:“那先生觉得我们该怎么开始交易呢,不知您觉得什么样的交易才是稳妥的?”

贵金权柄闪闪发光,它支持人类搞生意,将自己的力量流通向整个提瓦特。

“商业从未有过稳妥一说。”

钟离告诉这两个孩子,像是一位孜孜不倦的好老师:“商业的本质,在于供需平衡。当交易之人决定涉足某个领域之前,需先调查当地的供求,了解哪些商品在某些地方供不应求,哪些商品的运输成本与售价之间仍有利润空间。只有当交易之人掌握了足够的信息,计算出了风险与收益,方能获利。”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别的部落缺什么……”两个孩子垂头丧气,觉得这太难了。

“所以两位小友要想一想什么是不可或缺的,两位要想一想,如何从其他部落无法拒绝的物资上入手。”

钟离好笑的看着两个蔫掉的孩子:“从最基础的‘流通物资’入手,而非孤注一掷在珍稀矿藏上。首先,这世间举凡粮食、布匹、药材、铁器,皆是各地流通稳定的商品。只要掌握好价格差距与供需关系,这些物资足以支撑长久的交易;其次,层岩生产矿物,可以用来打造铁器,但是小友部落中的锻造工艺并非上佳,生产速度不及其他的大型部落,又该如何?”

“我和小乙先去大部落当学徒,学怎么打造好一点的用具吗?”

“不,两位小友再继续想一想,什么是生活中必不可缺,但你们部落足以自给自足的物资。”

如果钟离没有看错的话,他来时看到“石珀”部落晾晒有大量的咸菜、肉干。而现在的大地上只有刚诞生的盐之魔神赫乌莉亚,会为人间提供“咸味”这种调味品。或者海边的部族通过海水晾晒粗盐,并被行商带往四方,像“石珀”这种普通的小部落无法供应大规模的粗盐收购,那么他们必然有其他获得“盐”这种必需品的方式。

“也就是不用交换的必需品的意思,我明白了,上个月行商来的时候,只有盐块妈妈没有换!”

“我们部落不用换盐!”

两个孩子一点就通,说着又有些迟疑:“可是我们部落是偶然发现岩洞中有生出来的白色盐块,如果做交易的话,很快就会交易完的。”

不,石珀一部本身就可以产出矿盐。

钟离不用神力共鸣探测地质,他看向附近茂盛生长的碱蓬和柽柳,看到这些耐盐植物,他便知道此地地下含盐量较高。

来自往生堂客卿的眼力,也是他隐藏的实力,就算不当魔神,从人类的角度看钟离依旧很强大。

而小甲和小乙说的,他们部族找到的岩洞中的白色盐块,大概是地下盐泉的外露部分,那就证明在龙蜥时代这里大概是一片盐湖,遇到火龙王和水龙王交战时带来的极端干旱事件,湖泊蒸发后留下大量盐沉积,后被层岩埋没。

所以只要通过植被和地质调查,再有龙蜥帮忙勘探,便能够找到地下的盐湖,确定盐矿的存在及规模。

不过人类直接使用矿盐,在未经精炼的情况下,也可能对健康产生危害。

钟离不是医生,他只大概清楚,矿盐在地层中长期沉积,可能含有重金属,人类长期食用会损害神经系统、肝肾功能。

所以需要对开采出的岩矿进行过滤和结晶提纯。方法非常简单,只用使用一点连炼金都算不上的小技巧,便足以解决问题。

那便是将岩矿同石灰岩或者草木灰混合,形成难溶沉淀物,过滤去除沉淀物,再经过蒸发结晶,便可以获得净化后的矿盐。

这些知识并非是魔神与生俱来的智慧,而是钟离在做人类时,慢慢习得的知识。

在他的记忆中,另一个摩拉克斯,也曾经在上古因为子民食用不干净的矿盐得病而头疼过,亲手研究寻找子民得病的原因,后从层岩巨渊居民的生活传统中找到了净化岩矿的方式。

这是魔神从人类智慧里面得到的启蒙。

他现在还给人类。

“不要担心,我会帮助两位小友寻找贵部附近的盐矿。”钟离顺着大片的碱蓬和柽柳方向走,笑着向两个孩子招了招手。

“谢谢先生,我们会认真学习的!”

小甲和小乙恍然大悟,明白钟离先生要用无敌的学识帮部落大忙,重重点头,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龙蜥们也“嗷”了声,开心的滚动跟随着人类和魔神。

然后,远方的客人用来一下午时间,教会两个孩子如何于龙蜥合作,寻找岩矿。

并告诉孩子们不能直接食用生盐,教导孩子最简单的粗盐提炼方式。

整个部落非常感谢这位先生的帮助。

这也是魔神在无形中引导人类向前探索。

**

天空岛于高天冷漠的看着层岩。

数道光从高天遁出。

钟离感应到的仙灵有部分的力量几乎和人类方士没有区别……

**

而后,部落中受到热情款待的钟离先生帮人类们找到盐矿后,又待了两天时间。

他向部落中的匠人提出了些改善青铜器硬度,换成铁器冶炼的方式,在将铁匠感动到发誓会发愤图强为部落打造更坚硬的铁器,跟上时代潮流后。

钟离先生方被部落的族长郑重的重新邀请,以贵宾身份参与层岩巨渊禘祭天空岛的典仪。

系统举着摄像机想,看吧,这才是正经基建流。

以及自己的宿主果然无论去哪里都饿不死。

……

禘祭天空岛的典仪将从清晨开始,持续一天的时间。

如今层岩巨渊的晨曦静谧,没有离开的星光洒落在石峭壁上,昏暗中照耀着一场即将举行的人类的盛大。

钟离站在一处安静的石台阴影后,没有露出身型。

因为贵客先生想看看降落的天空岛使者是如何收税的,所以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给天空岛使者留下表演空间。

在禘祭现场。

石贡堆积在台下,中间庄重放着一枚流淌贵金力量的金币。

台子上放着代表天空岛三执政的三座不同水晶矿石雕刻的神碑。

人类敬重空间,珍稀时间,眷恋生命,却不了解大地上的死亡。

故此唯有死亡执政的神位被方正的黑色布匹所覆盖,也并没有放到祭祀的平台上。

现在的人类,无人知晓死亡的名姓,无人敢直呼其神威。就算“石珀”一部有润去寻求传说中的神国,去需求死亡执政庇护的谋划,也不敢明目张胆祭拜死亡。

毕竟他们只是在天空岛管制下活不下去。

但贸然靠近死亡,那才叫真的活腻了。

而无名的死亡执政,传说祂掌管着人的寿命。天理使死亡执政赐人寿九十年,当人寿耗尽,就会被大地吞没,只有通过建木才可以前往另一个世界,与离开的亲友重汇。

这就是死亡执政和大地相关并管理人年寿的故事,近乎于一种钟离不能理解的宗教恐惧。

但钟离不想直接暴露自己和死亡权柄的关系。所以他不会纠正人类对死亡的看法,只会点头说人类的看法都对。

系统在这里标注一个梗,准备拿给论坛吐槽,大概这就是——你懂死亡执政,还是我懂死亡执政?

于是后来的弹幕纷纷说:【你懂死亡执政,还是我懂死亡执政?】

系统:D

禘祭开始前,场地上还有小孩和龙蜥跑来跑去,孩子们好奇黑布下遮掩的是哪位大神的牌位。

“是死亡执政大神的啊,族长爷爷说,要尊敬这位大神,但不能离这位大神太近了,因为祂是另一个世界的主宰,如果离人类太近,会一不小心就把你们带走,这样你们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但是天空岛的使者们也从没有提过死亡执政大神,是不是他们关系不好?还是说,死亡执政大人是坏神灵吗?”

一个小孩捂着脸,作出张嘴咬人的模样:“哇呜哇呜!是不是坏神灵会吃人类呀!”

不哦。

东方这片大陆上的“死亡执政大神”,只是一条喜欢吸人类的猫猫龙罢辽。

篝火点燃,清晨日光冒出一束白时,族长先颂祝词。

部落中身披祭袍,衣服上装饰着漂亮的石珀碎片的年轻巫女也立于高台,头戴岩花编织成的花环,开始吟唱古老的祭歌。

“秉则不违,共祀不迟,走趋以几,骨节唯谐,三末唯齐,翼翼祗祗,天命是依。”

巫女唱的是,要遵循高天的法则而不违背,合祭之时不迟缓,人类们步伐趋走合乎礼仪,排列齐整又和谐,举止恭敬又肃穆,要依循天命而行事。

“天有明德,某用敢告,即求复赎,自戒自慎。”

巫女恭敬的高歌,那高天有显明的美德,人类因此不敢不告诫自己,希望能够得到宽恕,并且要自我反省、自我警戒,谨慎行事。

庄重的鼓乐声响起,紧接着三位身着不同颜色长裙的少女缓步进入祭坛中央,翩翩起舞。她们分别代表着空间、时间和生命,衣袂轻扬,希望舞蹈能吸引高天的使者落下天梯降临,向部落赐予启示和庇护。

然后,按照惯例,禘祭会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到了黄昏后,当夕阳即将没入地平线,歌舞就会停止,部落中所有的人都要紧闭门户,火光熄灭,参与下一场祭拜死亡的仪式。

因为层岩人类普遍相信,白天属于天空岛,而死亡是在傍晚诞生的,是黑夜的主宰。

钟离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吸收完的死亡权柄。

反正不是黄昏。

他也不排斥人类特殊的仪式感。

据悉在祭拜死亡的流程中,会有一群身披兽皮、头戴龙蜥面具的少年们挨家挨户地敲门,索要祭礼。若是家中主人未曾奉上,带着面具的少年便会开始象征意义的砸门。

家中的大人们也只能象征性地顶住门板,僵持片刻后,门仍然会被撞开。

然后那群年轻人冲进屋内,发出怪叫,将躲藏的孩子们拉出来,分发面具,让他们加入队伍,变成新的死亡的“眷属”。

等于进行一场象征死亡降临的仪式——当死亡到来,人类无处可逃。

少年们要来的祭品多为木炭、布料、可储存的根茎食物,这些祭品会放入部族公用仓库,等到冬季降临时再拿出来,帮助生活困难的家庭。

说实在的,天空岛使者一下来,就要要走所有收集到的贡品。

贡品不够会生气,连带给人类的祝福和帮助也会减弱,让层岩巨渊的部族无法抵抗大地上的魔兽。

死亡执政的祭礼没有那些挑三拣四的要求,参加活动孩子们还可能吃到大人分发的零嘴,并为部族过冬帮忙储备物资,还挺有参与感的。

所以孩子们更期待傍晚开始的游戏。

系统兴奋的说:【宿主,是trick or treat呢!】

钟离:“嗯,这是何意?”

【就是不给糖就捣蛋,其他世界的亡灵节传统活动,主要由儿童参与,孩子们在节日当天夜晚装扮成鬼怪,挨家挨户敲门,向屋主讨糖果,如果不给糖,就“威胁”要恶作剧。】

系统挠了挠头说:【其他世界的小孩还都挺喜欢这个节日的。】

“原来如此。”钟离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高台下的人类孩子们,他希望那个和自己有关的典仪,也能让此间孩子觉得有趣。

他又随意感应了下。

好似感应到了层岩附近出现的力量波动。

那力量波动微弱的和没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后的文化来自唐代上元节放夜驱鬼活动

第66章

话又说回来,没人知道死亡执政大神亲自下场参与人类部落的K歌活动。

被邀请观看人类一年一度的文艺表演,死亡执政大神可开心。

人!好多的人!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刻啊!

表面还是沉稳持重的模样,实则暗搓搓一口气吸了几百号毛毛人,摩拉克斯执政先生大脑发生了变化。

仿佛被温热的人气慢慢蒸融,神的目光放在自己认定的子民身上,绝对理智的神智逐渐塌陷成一片丝滑的甜腻,内部构造变成加热过太妃糖,温柔的半凝半化,顺着放光的眼眸一点点淌成蜜,再打成奶油,吸到神志不清,愈发慈祥柔软。

系统:【emmmm……】

猫吸猫薄荷,为什么公司要小黑屋警告我?

眼瞅自家宿主遇到人类后一脸慈祥,眼尾泛着过热绯红的微颤,整个魔神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猫上头”的迷幻状态。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人山人海的盛景,鲜活,明亮,让魔神忍不住想混入其中,任凭意识融化在这场毛毛人的盛宴里,彻底化作一抹缱绻的温热鎏金色。

系统大彻大悟的艹了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发现宿主的XP好他妈奇怪!

这已经不是兔头占据大脑的问题,这是会被论坛吐槽“官方一定有他的大病”的程度。

它说怪不得当初若陀龙王要搞分裂,硬是分出一个主魂当人,原来龙王是真的懂宿主的XP,这两位不愧是盟友,但这都是什么奇怪的play?

最糟糕的是,宿主还觉得自己可正常。

【啊啊啊啊啊……】

【所以审核你关我做什么!】系统扒住小黑屋大门,为了宿主的癖好痛哭流涕。

钟离似乎察觉到系统的惨叫声,也或许没有,朝着高天的方向漫不经心瞥了眼,露出一抹不在意的淡笑。

“来了吗?”

**

此时,天空岛的使者接二连三降临于大地之上。仙灵的羽衣光华流转,眼神却如一潭结冰的湖水,流露着刻入骨髓的冷漠与不屑。即便双足沾染尘埃,仍旧挺直脊背,仿佛在宣告,即便落入这片污浊不堪的大地,他们依然属于高天之上。

种族中弱小的仙灵个体,飞向层岩,鼻息间浮动着大地的平庸味道——篝火、泥土、生命的气息。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部落正在举行祭祀。

巫女们低声吟唱,歌声回荡在苍茫的山谷之间,宛若温柔的水流冲刷着岩石的棱角。篝火燃烧,火光跳跃,在晨曦之中燃尽,迎接新一天的到来。人类向不可见的高天献上敬畏与虔诚,火光映照着凡人他们的眼瞳,闪烁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希望。

使者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

这也算“祭祀”?

区区卑微的泥土生物,竟然妄图以微光取悦光辉的高天?

年年如此、自不量力,这个使者的心底泛起一丝恶意,眼神掠过大地间喜悦着的凡人,觉得人类的身躯笨重不堪,脚步沉滞,如同爬行在泥沼中的虫豸。

就这些生物也妄想得到高天的庇护,害的仙灵一族损失力量,不辞辛劳的为他们抵御大地上的魔兽。

弱小的、无能的生物,却获得了三影大神的关注……使者的脸色微微一沉,心中燃起不悦的怒火。

仙灵并不是魔神,没有天生爱人的基础要求,所以部分仙灵对大地是不屑一顾的。自然不会理解为何高天要命令仙灵去庇护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