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61
虽然完全没能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玛莎可以肯定，自家的儿子现在正在发癫，而且发癫的理由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会和布鲁斯有点关系。
不是偏见, 也不是乱猜，这纯粹是经验。
毕竟克拉克是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小孩, 对于地球人类的认同感几乎低到没有, 可以说广义上所有地球人类孩子喜欢的东西卡尔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玛莎一度为此非常担忧, 毕竟不管她身体是否健康又是否年轻，母亲总是要走在自己的孩子之前的, 如果她和乔纳森都离开了, 那么留下一个卡尔又该怎么面对这个让他毫无留恋的世界呢？
然后布鲁斯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 像掉落在漆黑田野里的星星, 于是卡尔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真的被点亮，开始融入这个世界。
至少和玛莎一开始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现在的卡尔居然可以让她和乔纳森都无比放心的在外面自己一个人上班, 甚至还成为了超人。
克拉克学会了正确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学会了克制, 在脱离失控的第一时间会有人尝试拉住他，而他也在尝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群体中的一部分。
这都是布鲁斯正面影响的结果。
玛莎始终对这个某天下午突然出现在克拉克生命里的小男孩心存感激。
但是不同到底还是不同的，尝试成为人类本质上不代表克拉克就是人类, 玛莎始终不觉得克拉克需要改变自己、强迫自己成为另一个存在，她忧心的是克拉克未来漫长的孤独，而不是克拉克不是人类。
所以可以说玛莎对于自家儿子的某些奇妙小操作接受度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这么久了, 玛莎也清楚布鲁斯对克拉克到底有多么重要。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 越是重视，越是特别在乎, 越是容易某些时候操作变形，并在强烈的情绪下干出一些非常离谱的事情。
人类都不可避免会被这一定律干扰，作为一个打小就奇形怪状的氪星人，卡尔自然在这方面会更加杰出一点。
玛莎经历过自家儿子不睡觉大半夜的在厨房霍霍食材，大晚上的克拉克的卧室没有人，然后发现是趁夜色偷偷去爬布鲁斯的窗户打地铺去了。
她也经历过卡尔突然大半夜的满屋子乱飞，看起来像是喝了假酒一样兴奋的不行，让3D立体环绕的“布鲁斯真的好在乎我啊！我超喜欢布鲁斯！”在家里疯狂环绕半小时，直到被乔纳森一脸无奈的从天花板上面抓下来塞进屋里。
她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的崽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布鲁斯都比克拉克高了大半个头，身材直接比克拉克大一号的情况下还非要每周至少一次的把人顶在头上飞——
说实话，有些时候就连玛莎其实也觉得布鲁斯的心蛮大的，毕竟能全盘接受克拉克的离谱操作有时候实在是需要很大的承受能力。
而克拉克搞出意外情况的时候简直多得离谱，你永远也想不到那颗奇妙的小脑袋瓜里面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
在布鲁斯成为了克拉克最好的小伙伴之后，在玛莎的旁观里布鲁斯遭受意外轰炸的频率简直高得离谱，全都是卡尔搞出来的，而布鲁斯总是能接受良好，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及时矫正。
布鲁斯不会伤害克拉克。
玛莎如此确信。
但克拉克会不会搞出点离谱操作迫害布鲁斯，那这就不好说了。
比如说一个孩子——
玛莎很确定自家的崽根本没有留下后代的想法，这么多年了不说恋爱了，开窍都根本不存在，克拉克周身自带隔壁屏障，就算是在布鲁斯的帮助下学会了什么叫做看起来正常的社交，但是那也是浮于表面的。
克拉克是一个外热内冷的性格，热的存在只有纸一样的一层，冷的却仿佛北极常年不化的冰山见不到底。
所以他不会尝试结婚，婚姻在克拉克肯特的生命里是没有必要存在的废品，后代更是一种多余的副产物。
玛莎和乔纳森非常清楚这一点，也很自然的接纳了这一点。
玛莎觉得自己未来看见克拉克带一个女性或者是男性回来的概率基本就等同于零。
带着一个孩子回来倒是有可能。
毕竟克拉克不打算结婚是因为他性格和观念都不合适，本身和地球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殖隔离，但是作为本土地球人，布鲁斯就不好说了。
所以如果某天克拉克带着一个孩子回来，并且非常开心看不出抗拒的说这个孩子他以后也要养，那么这个孩子肯定就是布鲁斯的孩子，而克拉克就是他的教父。
玛莎曾经如此肯定这一点。
直到现在。
黑发，蓝眼，十二岁左右。
虽然干瘦干瘦的，脸上还粘着几道脏兮兮的黑印子，身上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排骨，但是美人在皮也在骨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就好像没人能否认布鲁斯脸蛋瘦凹下去了也不会丑一样，这个孩子的五官虽然还没有长开，脸蛋一看就营养不.良，但是那底子摆在那里，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这个孩子看着一点都不像布鲁斯啊！
除了黑发蓝眼这一点相同，这个孩子甚至都十二岁左右了！而布鲁斯今年才刚二十二！
十岁的年龄差！布鲁斯十岁的时候还是一只每天和克拉克黏在一起认真上学的小朋友呢！
这不是布鲁斯的孩子。
但这也不会是克拉克的孩子。
可如果是这样，又是什么会让克拉克决定要养这个孩子？最重要的是——
“克拉克。”
玛莎问：“这孩子哪来的？”
卡尔思考了几秒。
卡尔想了想自己之前安排利爪们把这只小崽子随便找个地方一丢，结果被眷属判定自己对这个个体不满意，于是被拖拽到提取了能量之后的废弃物残渣附近休眠仓里面一放就是好多天的小利爪。
卡尔很自信的：“从废弃品处理场的垃圾堆里面捡出来的！”
说着，像是为了感动于自己的总结能力或者是编瞎话能力，他非常自信的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这样。”
玛莎：“…………”
……
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孩。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并不那么幽默的冷笑话，充斥着一种对于自由和人体生理正常特性的遮掩，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刻卡尔的嘴巴里。
对于卡尔来说，以他言语能力在平时制造出的刻板印象，他应该当场在脑袋里开始回想人类生殖繁衍相关资料，然后在玛莎一言难尽的表情里照本宣科的开始背书，然后进行假装自己很懂，但其实真实只是懒得过脑子的操作。
但是没有。
因为背书也是需要调动思维能力的。
卡尔并不介意在某些事情上面想多一点，毕竟他不是草履虫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想，但这种肉眼可见未来还会重复很多次的操作，他实在是不想要每来一次都找五花八门的借口。
他选择直接说实话，他也确实说的是实话。
母巢的垃圾场也是垃圾场，差点被废弃的小利爪也是小孩，所以总结一下，垃圾场里面捡出来的小孩也没什么毛病。
卡尔晃了晃手里的小利爪。
“妈妈。”他的表情非常无辜，非常自然：“我们可以进屋再说嘛？”
……
哥谭，韦恩庄园。
布鲁斯久违的从深眠中惊醒。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深过了，过往的记忆会在每一次他陷入睡眠的时候从灵魂的深处蔓延上来，密密麻麻的爬满他的整个意识，把他拖拽回曾经的噩梦。
就好像进食障碍一样，布鲁斯其实也有着睡眠障碍，只是比起前者后者他伪装的更好，就连卡尔也注意不到。
布鲁斯习惯了在夜晚将意识浮在浅层，然后在卡尔睡着之后安静的躺在床上盘点一整天的行动。
他很难真正的入睡也很少入睡，他早在很久以前就睡得够多了，但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确确实实的久违陷入了真正的梦里。
一个小时。
这是他陷入深眠的时间。
但梦中，却已经像是真实的那样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布鲁斯甚至能清晰的回忆起梦里灿烂的天气，阳光从哥谭少有的淡灰色云朵之间透射出来，落在韦恩庄园的花园里，而他就站在花园的某一角，伸手触碰着在风中摇晃的花朵。
天气很好，环境也很好。
他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安逸从指尖蔓延到身体，爬满爬上心脏，然后不由自主的在他的嘴角雕刻出一个柔软轻松的弧度。
我很开心。
布鲁斯想。
但是我在开心什么？
布鲁斯疑惑。
可那种轻松和愉快就像是某种丝丝缕缕缠绕在大树上的寄生植物，柔软的缠绕在他的精神上，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脊椎攀爬到大脑。
切实的，真实的，快乐的……好像一切都不似作伪。
于是他甚至能很自然的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更加自然的在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
不太像是阿福，阿福不会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走得这么快。
那么会是谁？
可能是谁？
但总归没有危险就是了。
布鲁斯下意识的想着。
他扭头，看向来人。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被栅栏挡住阳光的阴影处飞快跑过，在布鲁斯柔和的视线里一头扎进打理的很好的花海。
他在朝着他奔跑，很快的，飞快的，像是天空中越过云层的小鸟，轻盈又充满着活力。
蓝色的紫罗兰花海伴随着他的脚步摇曳，漂亮的花瓣被风吹起来卷到空中，然后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到了他的面前。
布鲁斯低下头，看见柔软又蓬松的头发，看见小男孩柔软红润的脸蛋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了脸上还有汗，很是恰好的有一片紫罗兰花瓣黏在了他的额头上。
有点傻乎乎的，但是看起来很快乐，很自由，就好像这个男孩从出生开始就没有遇见过任何让他难过的事情，阳光就那么一览无余的照进他蓝色的眼底，漾出一片清澈的波纹。
布鲁斯突然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
梦境屏蔽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桃园，又或者身处于一个被玻璃花房笼罩住的暖冬，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里消散，于是只留下快乐，只留下温暖。
布鲁斯蹲下身子，手指很轻的把男孩额头上的蓝色紫罗兰花瓣捏下来。
然后就那么无比专注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专注什么的看着眼前的男孩。
他听见自己浅淡的笑意，言语就好像清水从胸腔里自然的流露出来，于是声带被触动，发出轻松的声响。
“迪克，怎么跑的这么快？”
男孩笑了一下，他一个飞扑抱住了布鲁斯的脖子，在他的颈侧蹭了两下：“因为很想你啊，布鲁斯，所以要跑得更快一点。”
“我，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他说着。
布鲁斯顺着他跑来的方向看去，看到好几个比怀里这个男孩更小的脑袋从白色栅栏的阴影里隐约探头，只有一个露出了大半的脑袋，剩下的全都被挤在阴影里。
光照不到他们的脸上，但那些脸蛋却一点也不模糊，挨挨挤挤的从栅栏的缝隙里挤出柔软的弧度，堆叠在一起朝着这边看过来。
黑色的头发，红色的头发，深色的皮肤，浅色的皮肤……
如此的年幼，如此的充满活力，是幸福最本源的模样。
布鲁斯当然认得他们的脸。
那是他的孩子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性格，但是汇聚在一起，组建了他的家庭。
他爱他的孩子们，毫无保留。
看见那些年幼还未长开的脸，布鲁斯就几乎丝滑的想到了他们每个人长大的样子。
健康，快乐，幸福……
他们理应享受他们美好的人生，或许纠结或许顺遂的成为他们自己想要成为的人，然后如同所有人想象中那样快乐的度过一生。
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
布鲁斯的脑海中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很快的就在绵长的幸福感中遗忘了那一丝丝异样。
他看着他的孩子们，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然后抬手朝着挨挨挤挤在栅栏后的小脑袋招了招。
他想要他们也过来。
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阳光下，跑到他的身边。
但有谁阻止了他们，有谁恰好打断了布鲁斯的呼唤。
年轻漂亮的男人抬头，看见了站在栅栏开口的身影，比自己更矮一点，看起来也更加鲜艳一点的另一个人。
克拉克？
布鲁斯疑惑的想要开口，想要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问他能不能带着自己的孩子们一起过来。
但布鲁斯没能开口。
就在他真的开口的前一秒，原本安静的抱着他的迪克原本放松的胳膊突然变得紧绷了起来。
布鲁斯原本看向围栏的脖子被猛地拉了下来。
颈侧是迪克柔软的脸蛋，他的孩子就在他的怀抱里，就在蓝色的紫罗兰花海中死死的揽住了他的脖子。
布鲁斯能感受到那具小小的躯体在因为莫名的情绪而下意识的发抖，随后像是不经意的，他很恰好的阻止了布鲁斯看向克拉克的视线。
但是布鲁斯没意识到，他的所有敏锐都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被强行消除掉了，就算有一种莫名其妙淡淡的异样感，但这一瞬间他也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迪克？”
迪克很紧的拥抱住自己的父亲。
“没事，布鲁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深深的吐出来，只唯独手紧紧的抱着布鲁斯，不让他有任何抬头的机会。
“我没事。”他说：“我只是很想你。”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阳光和孩子们一起消失，于是布鲁斯现在就躺在这里，安静的感受着那种清晰的梦境带来的奇妙的感觉也跟随着那些虚幻一起从自己的身体里褪.去。
布鲁斯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事实上如果此时此刻有人能在这里看到具现化的数值，大概会发现布鲁斯的头上顶着一个灵感大成功的标志。
但没人能看见，这里只有布鲁斯。
只有布鲁斯一个人，在这里安静的想起梦境之中迪克圆圆的脸蛋、其他孩子们在围栏后挤在一起看着他的样子。
以及那个正好站在栅栏门口的家伙。
克拉克肯特。
布鲁斯安静的在思维里把这个名字的每一个音节都狠狠地碾了一遍，不知怎么的，他现在突然很想要见一见克拉克。
但布鲁斯没有打开通讯器，虽然说只要一打开他立刻就可以一键把克拉克摇回韦恩庄园，但他就是完全没有动。
他只是很莫名的，选择了效率最低，也是最曲折的方式。
他打开了卡尔身上的定位器，锁定了卡尔的位置。
就在肯特农场。
第62章 第 62 章
62
卡尔不知道布鲁斯已经来了。
就好像布鲁斯不知道自己灵感大成功做的那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自己为什么突然选择来肯特农场一样，没人知道这突然的一个梦到底会让事情怎么样超脱预期的发展。
不过对于小利爪来说，怎么发展总归不是他能操控的。
布鲁斯, 他没见过。
卡尔，他不能违抗。
最大限度的自由在他离开那座基地之后就被局限在了这座农场内, 卡尔没有限制他的活动, 所以在安静的喝完玛莎给的牛奶之后, 把牛奶杯放在桌子上，利爪决定出门看看。
斯莫维尔此时正是中午, 太阳正好, 阳光暖暖的从云层里照射下来。
小利爪在玉米地里找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
他没有靠近卡尔经常停留的那个小木屋。
虽然他很喜欢木屋的颜色, 作为诞生自母巢的眷属, 他似乎也理当喜欢充斥着卡尔信息素的空间，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想靠近那里。
所以他只是远远的坐着, 然后躺在地面上，抬头感受着风从脸上拂过。
他喜欢这里, 他想。
喜欢这里的玉米地，喜欢刚才卡尔带着他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有些年代感的房屋，也挺喜欢地面上刚刚路过玉米地的一群小鸡, 以及递给自己牛奶杯的中年女性。
但对比起这些，其实利爪更喜欢的是太阳。
或者说，温暖。
利爪和谁都没有提起过, 也没那个机会提起过, 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出生的那个母巢。
太冷了。
利爪虽然只是披着利爪的皮囊的眷属, 但是因为本质上还是承接着利爪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建成的躯壳被系统进行过微调, 寒冷会让他们的行动变得迟缓，直到休眠。
利爪不喜欢休眠，他想醒着，即使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所以他也挺喜欢这个太阳，此时此刻就躺在这里，闭着眼睛，让阳光把自己照射的暖烘烘的。
但他没有能躺太久，几分钟之后，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很轻的动响，像是猫咪的爪垫踩过泥土，土壤颗粒相互挤压，与此同时的还有平稳但是同样轻微的呼吸的声音。
很近了。
似乎是在附近停下了。
是谁？
小利爪睁开了眼睛，虽然没有察觉到危险，但是保卫领地的潜意识仍旧让他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声源看去。
“……迪克？”
背着光，利爪的视线在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之前，撞进了一片难以置信的钢蓝。
……
……
理查德的摊面饼式阳光浴结束了。
在那个男人突兀的出现在肯特农场之后，他的阳光浴就注定要半途夭折。
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因为他现在正蹲在肯特农场的窗户外面听着屋里面刚才那个男人正在和自家BOSS吵架，单方面的那种，而且还很恰好的因为这个吵架的内容得知了里面那个男人的身份。
布鲁斯韦恩，他的BOSS克拉克肯特的好朋友。
也是他未来的教父，需要保护的对象。
说实在话，这不是什么很值得奇怪的事情，毕竟利爪们就是工具，这一点不仅仅是卡尔，他们群体自己对自己的定位都是这样的。
诞生就要有价值，能动就要去做任务，这就好像蜂巢里面每一个诞生的蜜蜂都要有所作为一样天经地义。
理查德自然也是如此，他的任务就是跟着卡尔当工具崽，在未来和他虚假的养父一起照顾他的教父。
所以可以说从一出舱开始理查德就已经知道布鲁斯韦恩这个人了。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布鲁斯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只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一个教父，而他则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这个人。
说实话，这不是什么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任何一个人被通知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去照顾保护一个人，去为了一个人死’恐怕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但理查德是利爪，是眷属，蜂巢意识注定着他就算是有自我意识也必然要受到最顶端的存在的影响，所以是的，他接受了。
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多少对自己会多一个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父亲有所排斥，但他还是接受了。
然后他看到了布鲁斯。
理查德得承认，他忐忑了。
所以他蹲在窗户下面，怀抱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隐秘的期待等待着。
他会喜欢我吗？所以他以后就是我的爸爸了？
理查德模模糊糊的想，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开心。
然后他听见了窗户里布鲁斯清晰的声音。
“ 你不能这么做，克拉克。”
激烈的情绪波动严重的干扰了布鲁斯的侦查能力，他没能察觉到窗户下小小只的利爪。
他看向卡尔，从没有一刻觉得如此疲惫过：“如果你没能意识到父亲这个角色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你就绝对不能把一个孩子就这么领到家里来！”
“你不爱他不是吗？”
布鲁斯的声音很轻，但是有那么的笃定。
卡尔并不奇怪布鲁斯能做出如此的判断，事实上他的人类或许脆弱但不愚蠢，罕见的高灵感，比高灵感更加罕见的SAN值，坚韧的神经和望不到头的包容度。
卡尔在他面前几乎很少做掩饰，人设合理范围内放飞自我的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是的，布鲁斯当然会知道这个在所有人看来都那么温柔阳光的大男孩内里对几乎所有人的不在乎。
他的爱太少了，只能零散的落在几个人的身上。
卡尔从来不吝啬承认这一点。
“我以为你知道我只在意爸爸妈妈还有你？”
“那你就不该收养这个孩子——”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卡尔委屈巴巴的：“就之前的杰森陶德，也是黑发蓝眼睛，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布鲁斯：“…………”
布鲁斯：“但是卡尔，我记得我也说过了，我不会收养任何一个孩子。”
“对啊，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把理查德带回韦恩庄园。”
卡尔理直气壮的解释道：“反正我们两个人谁收养了都无所谓，我的崽就是你的崽，你不想收养但是喜欢就放在我名下也没什么，到时候要是你哪天突然喜欢了，再接过去玩不也挺好的？”
对付奶牛猫一会儿一变的性格难道不就该这样吗？不管喜欢的长不长久，只要喜欢就带回来，这样下次万一感兴趣了还可以立刻掏出来玩。
“我不在乎有孩子，反正都是小萝卜头随便养养就可以活得很好，孤独堡垒也有专门开辟的训练场地，就算身体素质脆弱，他们也可以很快的学会如何去战斗，到时候收养的多了组成一支小队直接放有我的教导到哥谭去，布鲁斯你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夜巡了。”
可以想玩孩子就玩孩子，不想玩了丢给他就好，没有负担，不需要负责，养大了之后反正卡尔也不需要这些工具人干什么，他有太多的工具人了，所以这些专门培养出来的崽可以全部丢来哥谭这边。
有了后继之人，这样以后蝙蝠侠也可以尽快退休不用大半夜的不睡觉出去幸苦揍人。
——这多好啊。
而且你看，这甚至没有违背你的想法，因为无论有多少孩子，这些都会是我的小孩，不是你的。
布鲁斯看见卡尔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这么一句话。
窗户外面的理查德也点了点头。
对啊，多好啊。
理查德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如果把很多的小萝卜头只局限在他一个人身上，变成只有一个的小萝卜头，这个主意会更棒就是了。
布鲁斯不需要很多的工具人小萝卜头，但布鲁斯也不能一个工具人小萝卜头都没有，那么这仅剩的唯一的人选当然应该是他理查德。
眷属的躯壳不死不灭，就算被破坏，只要卡尔作为BOSS还活着，他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摄取能量复生。
他就是最合适的。
理查德想着，他不觉得布鲁斯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几乎已经能想得到自己被布鲁斯领回家，然后成为这个家庭成员一份子的场景了。
然后他会如同卡尔说的那样被带走训练，在成熟了之后走回布鲁斯的身边，他会保护布鲁斯，一直陪着他，布鲁斯就不必受伤，不必难过，他就会很安全，在那之后或许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帮助下去远离……
远离什么？
理查德有些茫然地想。
但他什么也没想到。
所以他只能像是曾经无数次习惯了那样，把这一点点细小摸不着头脑的情绪丢在脑后，专心现下的事情。
他不觉得布鲁斯会拒绝卡尔，他希望布鲁斯能同意卡尔的要求，至少就这么一次，让他留下来。
但理查德失望了。
布鲁斯的声音很坚决的从窗户里面传了进来。
“不。”他说：“你不能这么做。”
理查德原本还在构建的幻想家庭，破碎了。
他惊愕的扭头，预期和现实造就的落差让他这一瞬间甚至忘记了遮掩自己的身形。
他被发现了。
理查德的小脑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屋里的两个人察觉到。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想要我？”
卡尔和理查德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理查德根本不管这会儿屋里的BOSS还在对他发出疑问，利爪服从命令的本能在这会儿居然诡异的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他几乎是一个翻越就窜进了屋里。
“你不想要我？”他站在布鲁斯的眼前，他抬头去看这个有着他特别喜欢的名字的男人：“所以，你要送走我？”
他难以置信，他一字一句：“即使我只是作为教子也不行吗？即使我的父亲不是你是克拉克？”
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布鲁斯的确是想要把迪克送走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迪克以现在这种状态面对现在这样的超人——但是这应该是悄悄地，以不会被迪克知道的方式温和的去进行。
而不像是现在这样。
可一切就是这么发生了，现在迪克站在他的面前，眼神茫然的看他，问他是不是不想要他，是不是要送他走。
是，但也不是的。
“我没有不想要你，孩子，你不明白……这里，无论是克拉克还是这里都不适合你。”
布鲁斯半蹲下身体看向眼前的男孩。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漂亮的蓝色的眼睛，布鲁斯还能清楚的记得曾经迪克在韦恩庄园里到处乱跑发出欢快的大笑声的样子，也还记得穿着鲜艳的罗宾制服跳进蝙蝠车和他一起飞跃在哥谭的上空的样子。
还有之后穿着警察装束的迪克，穿着夜翼制服的迪克，以及最后的……
布鲁斯闭了闭眼睛。
虽然他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他爱着他所有的孩子们，对所有的孩子们都抱有同等的关注和在意，但如果非得要选择一个更特别一点的，那这个人选只会是迪克。
这很正常不是吗？迪克格雷森是布鲁斯韦恩的黄金男孩，是他真正的在玛莎和托马斯离开之后，第一次去建立一段未知的联系，尝试像他的父母那样，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迪克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毫无疑问的应该像他对每一个孩子所期待的那样，在随便什么地方只是不要是在他身边，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他现在就在这里，站在他的面前，和以前截然不同，甚至和梦中都完全相反——身材干瘦，头发枯黄，就算身上穿着还不错的新衣服，也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个世界没有飞翔的格雷森，不管布鲁斯之前如何去寻找，格雷森一家就好像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那样毫无痕迹。
他的孩子在他空白的记忆的角落艰难的生活，然后被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应该接触的人捕获，以他最不想要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什么都不知道，迪克什么都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个眼前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家伙作为父亲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无论如何，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随便什么地方都好，韦恩家大业大，有一万种方式在不影响到迪克的情况下帮助他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者筛选出一对合适温柔的夫妻作为他的父母。
只是不是韦恩，也绝不能是肯特。
迪克应该远离这里，远离他们，远离哥谭，远离蝙蝠侠和超人，远离麻烦和痛苦织造的茧房。
但迪克不懂。
瘦巴巴的小男孩根本不能理解，他只是顺从着自己的本能，为自己去争取，如此的大胆，如此的勇敢。
“但我想合不合适应该是我自己的感受？”
迪克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本能一般的倔强：“我是说，这里看起来很好不是吗？我可以在这里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还有一个超人作为父亲，不管怎么说，这应该都是大多数孩子的梦想了吧。我想不到这里有什么不适合我的。”
迪克说着，眼巴巴的看着眼前高达且沉默的男人：“还是说其实你不喜欢我？”
这是一句极其危险的问话，但不是因为布鲁斯，而是因为卡尔。
他的BOSS，或者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掌控者，对布鲁斯韦恩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庞大保护欲，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布鲁斯韦恩，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而这种不允许是针对人类，针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活物。
对待利爪，卡尔要更加严苛。
他甚至不允许质疑。
即使迪克只是问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每一个被拒绝的男孩那样最正常不过的问题，但在卡尔这里，这仍旧是不被允许的。
工具之所以被称之为工具，是因为他们听话。
而利爪甚至都比不上工具，他们只是炮灰。
就算是有着自我意识的小队长，同批次里面最杰出的领导者，也不过是随手可以被消耗的东西，没了甚至可以等比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卡尔将他们视为附属品，视为可以被随便使用丢掉的东西。
他站在这里的价值，在卡尔那里只是因为布鲁斯韦恩这个人而已。
如果布鲁斯喜欢他最好，如果布鲁斯不喜欢他，那他也没有资格提出一丁点的疑惑，他应该立刻顺从的接受，检讨自己的问题，或者更差一点，因为失去用途而被直接废弃。
他不该发问，他不能发问。
他几乎能感受到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卡尔看过来视线里潜藏着的冷意，他想，他或许真的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但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就要这么接受呢？
理查德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高大漂亮的人类男人，喜欢他精致漂亮的眉毛，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浅色的薄唇，鼓胀胀的肌肉，还有那看起来和身材严重不符合的但就是诡异的被融合的很棒的精致脸蛋。
当然，他最喜欢的是这个人类男性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的那双钢蓝色的眼睛。
特别喜欢。
理查德想，比任何外表也好，其他什么也好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喜欢。
即使那双眼睛在初见的时候里面满满的全是震惊，没多久就又变成了愤怒和质问，即使那双眼睛在现在看向他的时候，带着一种他根本看不懂的情绪。
但理查德觉得自己就是喜欢。
就好像喜欢阳光那样，那双眼睛让他觉得温暖。
所以本能的，下意识的，可笑的，他顶着自己造物主的不满，顶着可能一个搞不好就会被销毁的危险，他居然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其实就这么说出来也没关系。
你要保护他。
一个声音在理查德的耳朵里这么说：但你也要相信他。
相信什么呢？
理查德问。
然后他听见了那个声音很快的掠过自己的大脑，像是飞鸟在水面上留下的涟漪：相信他像你爱他那样爱你，相信你能让他把你留下来。
理查德相信了，于是他不仅说出了对于他自身处境堪称危险的句子，他甚至还在卡尔的注视里很小心的用他沾着草屑的手指抓住了布鲁斯的衣角。
然后他很轻的，很轻的说：“你不喜欢我吗？你不想要我做你的教子吗？即使我真的很想喊你爸爸。”
布鲁斯，布鲁斯说不出话了。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迪克会说出这句话很显然不太正常，毕竟他们甚至只是初次见面，或许迪克只是被其他什么人比如说卡尔教了去这么做，而自己这个时候也应该立刻说些什么改变这糟糕的一切。
他应该立刻的给出否定的答案，然后在告诉迪克“不，我不是不喜欢你，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的下一秒，坚定自己绝不能让卡尔祸害任何一个孩子的决心。
在那之后韦恩集团会发力，布鲁斯会给年幼的格雷森寻找一个合适的家庭，提供资金，提供资源，然后让这个男孩离自己，离哥谭越远越好。
可是格雷森在看他，用那双熟悉的蓝色的眼睛。
恍惚的，布鲁斯就那么的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的那个梦。
他的黄金男孩穿过栅栏，穿过阴影，在阳光下的蓝色紫罗兰花海中朝着他快乐的跑过来，用抱住他，说自己没事，说自己很想他。
那个时候，他的眼睛也是这么亮晶晶的，带着留恋，带着不舍，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光彩。
这一刻就好像梦境和现实跨越时间和虚幻重合了那么一瞬间，布鲁斯看见眼前这个瘦巴巴的男孩抬起头，像是梦境中那个健康快乐的小男孩一样看着他。
“我能留下吗？”
我一点都不想走，我很想念你，我想留下。
那个虚幻中的男孩如此说道。
但是你不能留下。
布鲁斯想。
如果可以，他甚至连自己的父母和阿尔弗雷德都想直接送走，更何况是迪克，一个重生之后和他完全没有联系的孩子。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甚至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这是远比生死更加深刻的，迪克现在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的问题。
迪克还很小，他还有很漫长精彩的人生，如此的崭新，为什么非要卷进这个泥潭呢？
超人是布鲁斯的责任，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布鲁斯需要承担的罪恶，但这一切都应该和迪克无关。
所以他说了，他说：“不，你不能。”
但出乎意料的，被拒绝的理查德看起来完全没有沮丧，他甚至还挺开心的：“哇哦，所以你没有否认你也喜欢我，你也没有承认你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才想要送我走。”
也？
布鲁斯：“迪克，这不是喜不喜欢承不承认的问题，我……”
但理查德已经听不进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开心的要命，即使布鲁斯拒绝了他。
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
因为有人喜欢他？
又或者只是因为喜欢他的这个人是布鲁斯韦恩？
理查德不清楚，他不清楚很多东西。
毕竟他是一只利爪，他醒来的时候就在培养仓里了。
那里冷冰冰黑漆漆的没有光，周围只有无数像是工蚁一样的利爪在一刻不停的把一些人类的血肉断肢投进附近一个一直在不停鼓动的巢里。
无数血管一样的东西从那里伸出来，蛛网一样攀爬过地面，透过封闭培养仓连在他的身上，把一些奇怪的猩.红色泵进他的身体。
没有人和他交流，也没有人会去尝试接触他。
所有路过那里的同类都在用一种好像在看物品的眼神在看他，评估着他的实力，奇怪着他过于幼小的年纪。
他看不清外面太多的东西，培养仓就像是一个茧，在孕育出血色的蝴蝶之前，他只能凭借本能去感知一些细小的东西。
比如培养仓偶尔波动的温度，又或者更深层次的……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存在。
是的，理查德总能感知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来自于他的大脑深处。
很神奇对不对，这样一个被改造的，可能大脑这种组织都不存在的家伙，居然还能用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经不会运转了的大脑感知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可就是有，别人不知道的，只有理查德自己能发觉的。
像是冬日的雨夹雪，大多数时候人们根本没有办法伸手接到它们，那些细小的冰晶早在落在掌心之前就已经融化在了空气里，只有偶尔的好运能让他们相对完整的落在手掌上，让人感受到那冰冷的温度。
那些幻觉的存在也是如此，他们并不总是出现的。
大多数时候幻觉会像是那些细小的冰晶，在被理查德感知到之前就已经化成了一片虚无，而剩下的较为大片的，则是零零碎碎的落下来，落在理查德空白的大脑里。
理查德管这个叫做惊喜。
毕竟这些幻觉有些时候会很热闹，里面充斥着很多很多大概是人类的东西，看不清脸，但是都很活跃健康。
有些时候，他们会对彼此大声嚷嚷着让人听不懂内容的乱码，有些时候，他们会不知道因为什么扭打在一起，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待在一起，和谐的各做各的事情，又或者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理查德不能理解这些，但是他喜欢这些，喜欢这些空白的无脸人，喜欢他们闹出来的动静。
但这些碎片不是经常有的，更多的时候理查德能获得的只有一片空白，那片空白里只有一个身材很好屁.股很翘的人类。
理查德看不见他的脸，那是一片只有轮廓剪影一般的空白，但是每次理查德都会凭借屁.股认出来这个家伙，然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和他坐在一起。
这个剪影不会和他说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这里哼歌。
不怎么好听，或者说，理查德觉得这家伙唱的估计是很难听的。
毕竟理查德每次听了都觉得他不存在的心脏和眼睛莫名其妙的很难受，就好像身体里原本应该有的东西被猝不及防的丢失了而他还没能把这个东西找回来，于是浑身都充斥着一种不安和空洞。
理查德不喜欢这个感觉。
但就跟有什么大病一样，明明听了很难受，可下次来，他还是会坐过来听这个翘屁.股男人唱歌。
偶尔，他也会跟着这个男人一起唱。
熟悉的旋律一大一小的回响在空白的空间里，然后一直到这个碎片消散，理查德重新回到自己的茧里。
从头到尾，他不会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或需要一直等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当他再次遇见他一定要找到的人，找回他缺失的一个部分，再次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家庭，他才会在某天一个瞬间突然再次想起这个曾经在茧里陪伴了他很久的旋律。
然后他会看着布鲁斯，很小声的在心里唱他曾经无数次唱的歌。
唱他那个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但早在他有意识之前就已经铭刻在他的灵魂里的歌，和那个无数次很熟悉了的其中的一段歌词。
——‘WE WERE MEANT TO BE TOGETHER’
——我们命中注定在一起。
第63章 第 63 章
63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对于现在的理查德而言，他还什么都不懂，他还没有遇见他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 那个最伟大的父亲。
他还只是一只尚未破茧的蝴蝶。
梦境孕育了他的翅膀，温暖了他的意识, 以至于他能在漫长的黑暗中努力期待破茧的一天。
但改造是很痛苦的, 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畸变。
像是彻底碾碎一块石头, 作为人类的身躯会被扭曲，骨头粉碎, 肌肉融化, 外来的污染和能量一寸一寸的入侵, 撕扯开每一点可以被称之为人的东西, 直至所有生前的东西都被抹消。
他会融化成只剩皮囊的血肉，被重新解构重组，直到成为可以被装载在利爪皮囊下的全新存在。
这是一种生物层面上的拆解。
但理查德不讨厌这个, 就好像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那些似是而非的冰晶碎片里的画面一样，他并不讨厌这种几乎要扭曲他的痛苦。
因为他知道, 这是必经的。
虽然没有明确的认知，但就像是每一个需要破茧而出的生物一样，他们先天就知道要拼了命的吸收力量, 然后尽可能的破茧。
只有破茧，他才能站在地上，摆脱那些无处不在的猩.红、几乎要搅碎他的痛苦, 摆脱那些和血管一样连接在身上的束.缚, 然后他才有资格尝试成为他自己。
理查德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人, 也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的是，他觉得那些蕴含着惊喜的小碎片的出现不是一种意外, 就好像那个反反复复出现在碎片里有着一个漂亮屁.股的男人一样。
那里有一些他不能明白但是很珍贵的东西——那些支持他在痛苦中还能等待破茧的东西。
所以他要出去。
他会出去的。
理查德安静的看着舱外。
眼睛上的翳在褪.去，视野逐渐清晰，他能感觉到连接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血管正在逐渐的枯萎脱落。
他快诞生了。
他终于要在漫长的痛苦中迎来黎明，从漆黑的茧里脱出，重新拥有呼吸空气的资格。
理查德至今仍旧记得那种破茧之间的喜悦。
就好像他始终记得那一天感受到冰冷的气息一样。
他其实还是撒谎了，对布鲁斯。
他其实并不喜欢穿很好看的衣服，吃很好吃的东西，他其实也并不喜欢超人，他的造物主。
冰冷的，充满压迫感的……
那种永远位于食物链顶端，紧握着灵魂的窒息感。
超人来的第一时间，就扑灭了理查德即将出生的喜悦。
等阶在利爪之中是依靠信息素的强弱来进行判别的，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吸收能量，他明明应该是同一批次即将出茧的存在中最强大的那一个，他无论如何都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更自由的位置。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同伴们都离开了，那些远比他弱的太多的大个子全都离开了，只有他，只有他还在这里。
茧坚固的像是琥珀，封冻住内里挣扎的小虫。
理查德隔着剔透的蜜壳能看得到琥珀外的超人，视线透过阻隔落在他的身体上。
“这是什么？”
那道声音问。
“我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孩子吗？”
那道声音又在回答中这么说。
没有期待，什么都没有，信息素的传递几乎是让理查德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道声音里的负面情绪。
那么浓烈，那么肆无忌惮。
多么可笑，作为一个附属，他居然还没有真正诞生就已经被厌弃了，只是因为他的躯壳是一个过小的孩子。
他还能出生吗？他还能破茧吗？他还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吗？
他还能是自由的吗？
如果不能……如果不能……
不要！
他不要在这里被废弃掉，他得出去，他必须要出去，他还有要做的事情，他还有——
他还有什么？
理查德不知道，就像是他从不知道自己明明应该作为一个血包被同批次的利爪吸收掉，却为什么还能仍旧在这里苦苦的坚持到现在那样。
明明应该被放飞灵魂，明明应该顺从污染和生理的扭曲成为无数利爪中的一员，明明只要顺从那种感受就好，顺从那种不够温柔但是足够自由的感受，摆脱沉重的躯壳，成为无数轻盈的灵魂中的一部分就好。
但是他就是还在这里。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总有一种执念一样的东西还在苦苦坚持，把他的灵魂死死的扎在这个扭曲的躯壳内，不松手，不想松手。
理查德格雷森确实是一个奇迹。
那么巨大漫长的痛苦，他居然真的就凭借这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来的执念真的把自己的灵魂固定在了这个躯体里，也居然就凭借这这样的执念熬过了一波一波身体的改造。
从一个人类，到一个看起来像人类的怪物。
他几乎是在乱七八糟的混乱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变成这样。
他在坚持。
他必须坚持。
至少，至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要出去，要出去站在地面上，站在空气里，成为一个或许可以被称之为自由的个体，然后去找一个他自己完全不记得是什么，但是一定要找的存在。
但现在他要被废弃了。
在熬了那么久，熬过了那么多几乎把他的灵魂永久的排斥出去的混乱之后，被废弃在破茧之前。
他害怕吗？
他害怕的。他害怕自己就这么被丢弃，被永远的封锁在茧里无人问津，害怕那种改造结束之后可以被预见的永无止境的黑暗。
但他更害怕的是那种黑暗所要代表的东西。
——他再也不能真实的踩在地面上了，再也不具备呼吸空气的权利，他永远不是自由的，他永远也不能去找让他坚持到现在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的存在，那真正能补全他的存在。
他的灵魂将永远都在这具躯壳内，守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的内心始终燃烧的烛火，承受着让人发疯且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一直到终有一日散去意识。
他多么想要动起来，用拳头，用脑袋，用什么也好的东西扯开这个茧回到人间。
但他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只刚被改造完还被锁在那些没能完全脱落血管一样的东西上的尚未破茧的蝴蝶，他太脆弱了，他也太弱小了。
所以他只能绝望的透过那一层或许以后再也不能打开的茧看着外面头上戴着一个可笑的纸袋的男人审视着他，然后说出属于他的最后判词。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一切都完了。
他想。
在这个巢穴里，那个男人就是唯一的掌权者，如果只是被审判不合格，或许他还有再次挣脱的机会，但他被彻底的厌弃了。
对于一个几乎以蜂巢意识存在的群体，蜂后的意志代表一切。
他不会再被允许破茧了。
虽然没有跌落到最坏的直接成为血包的程度，但永久的封闭对于他这种有着自我意识的存在而言，是远比直接意识消散更加痛苦的事情。
他仍旧抱有希望，但只会在无尽的黑暗中抱着希望走到终结。
或许应该放弃了。
被封存的清醒的沉眠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奇妙的黑色的思维泡泡浮上来，在他的耳边如此窃窃私语。
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那声音说：放弃吧，反正只是你固执的非要留在这里，看看你同一批的同伴，他们已经很早就成为了自由的魂灵，等到一切洗净，他们会重新拥有很好的一生。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守着看起来永远没有可能的希望呢？你甚至都已经记不起来这个希望是什么了。
难道你还能说出你自己执着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放弃吧。
那声音说：你知道这样是没有结果的。
不。
他说，我不会放弃的。
即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东西，但是他很确定自己就算被关在这里清醒的沉眠一百年一千年或者更久，他绝不动摇。
因为他还记得那个有着很漂亮的屁股的男人的剪影，还记得那些热闹的场面，还记得那个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的旋律，还记得那些漂亮的，落在他手心、落在他心底的珍贵的冰晶碎片。
他一定要出去。
迟早有一天他会站在地面上，然后去找到他一直想要找到的存在。
于是声音就这么隐了下去，只剩下他还在坚持，努力的在逐渐削减的能量供给中坚守。
直到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他从沉眠中苏醒。
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中浮出水面，新生以来他第一次的离开那个冰冷的茧，被同类抓着掉在地上，身体表面的粘液被吹干，空气凉飕飕的侵袭着他第一时间拟态的肺。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抬头，看见那个宣判了他被流放的套着纸袋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头上已经没有那个可笑的纸袋了，黑色的头发蓬松的卷成漂亮的弧度，清透的水蓝色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一样折射出琉璃一样的色泽，他悬空在地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长久的审视，以及审视之后的满意。
“就是你了。”
男人说。
他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也终于明白了那个男人的人类身份——超人，卡尔艾尔，克拉克肯特，这个世界人尽皆知的明日之子，具现化的希望。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希望？
他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他只觉得荒谬。
他像是一个最合格的工具，接受着超人发给他的所有的命令，把自己的认知无限的朝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靠拢，尽可能快的在离开这座巢穴之前熟悉人类世界的一切。
他做的足够好，就好像这些知识是他曾经拥有的，只是被遗忘，现在重新的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终于是一个孩子了。
但他还需要一个名字。
他看着超人把无数写着单词的纸条摆在他的眼前。
布洛克、吉姆……无数的名字在他的眼前略过，他的视线在一个叫做提摩西的纸条上面停了很久，这个名字让他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把这个纸条攥到手里来，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另外一个纸条。
“所以你想叫这个？”
超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下：“好吧，那也可以。”
超人说：“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理查德格雷森了。”
于是理查德格雷森现在站在这里。
站在一个明亮温暖的房间里。
得以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的自由的男孩，面对眼前这个高大漂亮的成年男性，然后完整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即使是被拒绝。
但是。但是他要待在这里。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想待在这里。
理查德当然知道接受超人作为自己的父亲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
那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是母巢的最高支配者，不管是他的同类又或者他曾经的种族，那个怪物的眼里看不进任何人和东西。
作为利爪，他们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是在必要的时候会被废弃的武器，是不值钱的可以被批量制造的炮灰。
但是我要在这里，我必须要在这里。
理查德想。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名为布鲁斯韦恩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他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的感觉。
但是那不重要。
他的确是这一批利爪之中最杰出的那一个，无限接近人类，有自己的思维和逻辑。
他或许确实是不明白很多事情，但他总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好像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会破茧，却仍旧固执的怀抱着他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是什么的执念在坚持一样。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他不在乎自己的所谓安全，也根本不在乎什么合适不合适。
因为理查德格雷森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是那些坚持，是那些痛苦但是不肯放手，是那些远比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更加恐惧的东西，是那些被遗忘了但是仍旧在灵魂深处闪光的宝石，是那终于能填补他心脏的巨大空洞的存在……
如此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就好像在很早之前，在他苏醒之前，在他还曾经是一个人类的时候，就已经铭刻在他的灵魂里，成为了一种绝对的本能。
——他不要走。
孩子也好，工具人也好，甚至是炮灰也可以，无论如何他不想留这个黑漆漆的家伙一个人站在这里。
“我想留下。”
不管合不合适，不管有什么样的结果。
“反正人们总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大人们很多时候都不够坦诚，所以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但是没关系，小孩子不用想那么多。”
迪克笑了：“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这就够了。”
“我不会接受什么别的家庭的，我知道克拉克是超人，知道这里是堪萨斯，是斯莫维尔，是肯特农场，所以就算我离开了这里，到了别的什么人的家里，我一定还会千方百计的回到这里来。”
“然后我也总有一天会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住在哪里。”
“我会去找你。”他说。
“我会蹲在你家门口，蹲在你上班的地方，不会过分打扰你，但每天和你打招呼，直到你承认你爱我，你需要我，你会带我回家，你会让我喊你爸爸。”
“我从来都不要什么合适不合适，我也一点都不想知道你说的我不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是什么都无所谓，他不在乎，一点都不。
就好像他忍耐过漫长的空洞和痛苦，就像他在无数的字条中选择了这个名字一样。
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想留在这里，想留在这个名为布鲁斯的男人身边。
因为他是理查德格雷森，是从漫长的黑暗中挣扎出来捧着火光终于找到了家的怪物，是一个想要拥抱父亲的孩子。
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就连布鲁斯自己也不能阻止他。
第64章 第 64 章
64
迪克被留下了。
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送走的情况下。
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以去预测的事情, 毕竟迪克实在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这大概就是一位标准的领袖级别策略大师带孩子带出来的效果，反正迪克倔起来的时候别说八匹马, 顶着卡尔的死亡视线，他照样敢往猛了干。
不想我留下？
那你把我送走呗, 反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回来, 你布鲁斯韦恩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我不让我来对吧。
白天能过来就白天过来, 夜里能过来就夜里过来，哥谭危险？哈哈, 说的他好像很害怕一样, 大不了剁碎了重新再长, 他才不怕。
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借鉴来的经验, 但迪克感觉布鲁斯绝对就吃这套。
他有绝对的自信。
因为感情就是这样，都说先爱上的就输了。
虽然说适用场合的类型不太一样，但道理总是共通的, 只要布鲁斯关心他、真的在乎他，他迟早会接受他的。
迪克又不怕死, 反正他都已经死了两次了，第一次变成利爪，第二次在漫长的黑暗中熬过痛苦却差点被真的休眠, 他什么都不怕，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失败的可能性。
他更不怕玩赖，反正他都已经是利爪了, 最差不过直接被销毁, 情况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他根本没有退路, 他也不打算给自己有退路。
反正他是见到布鲁斯了，那谁都别想让他走！
至于说超人那边……只要他在布鲁斯这边存在感刷的够足, 就算是超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大不了就去告状！
非常自信JPG。
总之，理查德是看不出有什么能阻止他。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布鲁斯理智上觉得一个孩子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是这是迪克，而他真的很熟悉迪克。
哥谭的初代活力双雄的含金量从来都不是假的，迪克是他第一次尝试作为一个父亲，他们两个人是在无数或者长嘴或者不长嘴的磨合之中过来的，可以说所有的孩子们里面布鲁斯最熟悉的人就是迪克。
他知道迪克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他是真的能干出来为了让布鲁斯做他的教父，不分时间地点的找到哥谭去的事。
也诚如他所暗示的那样，难道布鲁斯还能二十四小时的盯着迪克吗？就算他真的能，他能盯得住吗？
他重生之前都没真的盯得住提姆……
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
他看着眼前固执的抓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迪克，迟疑了片刻到底回握了对方一直不肯松手，力气大到发白捏着他衣角的手指。
“……我希望你知道这绝对不是我在表示赞同。”
迪克笑了：“哦，我知道，你只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直接的拒绝我。”
他扑上前去，在卡尔不赞同的视线里把自己狠狠地、狠狠的挂在布鲁斯的身上。
他终于扑进了那种从一开始就环绕在他身边的甜甜信息素的源头，薄荷在甜美的糖分里转转悠悠，就像是他此刻埋在布鲁斯的怀里，明明如此温暖、如此开心却仍旧忍不住颤抖那样。
他感觉自己有点想哭，呼吸断断续续的从他拟态的肺里面被泵出来，声带细细微微不受控制的颤抖，又在真正发出声的下一秒被憋回去。
他死死的拥抱住了眼前这个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注定要跟随的男人，把一切激荡的情绪埋在布鲁斯的颈侧。
迪克很轻的蹭了布鲁斯两下。
“没关系，布鲁斯，就算你暂时没办法接受我也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因为你不爱我。”
“以及，虽然我觉得你肯定知道，但我还是要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父亲了。”
布鲁斯：“…………”
布鲁斯没有说话，他只是很轻的揉了一下迪克的小脑袋。
……
既然决定了暂时把迪克留下来，那么很多事情自然不能按照原来的方式发展。
在尘埃落定之后，布鲁斯非常温和的把迪克打发到外面吃点心，转过头就更加核善的抓着啥也不知道，但感觉自己就是莫名其妙被排挤了的超人进门私聊去了。
这一次，布鲁斯聊的很谨慎，反正迪克趴门上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应该有的动静。
只是唯独卡尔出门的时候看起来蔫哒哒的，不知道为啥还有一只眼圈有点红。
但那一切都和迪克没啥关系。
虽然是BOSS，但是BOSS咋了，BOSS也是要屈服于可爱的布鲁斯宝贝的！虽然说布鲁斯只是教父，但是在对于孩子的养育方面那可比他的假爹尽责多了。
说是全权负责，那就是全权负责，迪克从来没感觉自己出生之后这么有安全感过，也从来没和任何一个存在这么契合过。
大概布鲁斯确实就是他一直寻找的胸腔里缺失的一个部分，必要的时候，布鲁斯的一次轻微眨眼都能让迪克迅速的意识到对方想干嘛。
他们有一种默契，与生俱来的默契。
而迪克知道卡尔讨厌这个。
是的，想想看，猫喜欢玩玩具这很正常，猫喜欢带崽这也很正常，但如果猫喜欢玩具到你靠近就会警惕的打量着你，必要的时候甚至还会哈你，喜欢带崽到本来应该全部放在你身上的注意力甚至分走了一部分给崽，对于任何一个占有欲比较强的主人来说，这都不会让人开心到哪里去。
尤其猫的崽还不是一个好崽。
迪克自从到了这个家之后，卡尔感觉自己的地位简直是在直线下降。
就好比原本他应该在和布鲁斯结束今日的格斗训练之后美滋滋的端着自己准备好的小点心去和布鲁斯贴贴，但事实上却是，训练照旧，点心照旧，贴贴没有了。
就算是超级速度也是需要身体素质进行支持的，而布鲁斯对于卡尔的格斗向来有着严格的要求，基本都是在红太阳室内进行，这就意味着当布鲁斯神清气爽的拿着毛巾擦汗的时候，卡尔根本来不及调整自己的状态立刻恢复到正常水平。
这就给了迪克可乘之机。
因为大人的训练不适合迪克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迪克成功的在没有和任何人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占据了后勤的位置。
等卡尔收拾好自己准备去拿点心哄猫的时候，迪克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推着布鲁斯去洗澡去了。
这甚至都不是一次两次，是几乎每次都如此。
吸人？
上哪吸去啊！
就跟上班回家美滋滋的一翻猫肚皮准备开吸结果发现猫肚皮下面藏着一只小崽子还睁着大眼睛看着你也就算了，还死抓着猫肚皮不放一样。
就算卡尔根本没有所谓的带坏小孩的负担，他难道还能把猫崽从猫肚皮下面丢出去吗？
可以，但是丢完布鲁斯第一个找他算账。
卡尔萎了。
他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快乐了。
养崽之前给他八百个心眼子他也想不到自己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只小工具崽的小东西能麻烦成这样。
就这还是他的眷属，是他的小利爪的情况呢！结果到现在他甚至都不能使用自己上位者的身份去要求迪克不能和他抢布鲁斯的贴贴。
这个‘不能’不是他对崽子有什么没必要的父子情，纯粹是布鲁斯对这个崽看的太重了，但凡黏黏糊糊的小鸟有一天突然变得拘谨起来，不那么粘人了，布鲁斯马上就会来找卡尔算账。
是的，这就是最悲哀的，因为布鲁斯太了解卡尔了，他太知道卡尔压根不把迪克当人看，再加上卡尔还是迪克名义上的父亲，所以在这个家里，以迪克对他的粘人程度，但凡哪天突然不那么粘人了，十有八.九就是卡尔的问题。
好惨啊，真的好惨啊——
卡尔虽然不是自己生了个崽，这孩子也基本不用他养，最多是因为布鲁斯暂时不想把迪克牵扯到一个曝光度极高的危险位置让他暂时承接了养父的责任，但是他居然已经非常能感受到一些熊孩子带来的痛苦了！
再回想过去自己想给布鲁斯领养一串小萝卜头堆家里头的智障行为——
天呐！还好布鲁斯没允许，也还好他的母巢里面只孕育出来了一个小利爪，不然这还得了！这个庄园里还能有他丁点位置吗！？
那是一点都不会有了！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卡尔感觉自己真的好无助，虽然说人类的时间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闪而过，但对于布鲁斯来说那是实打实的每分每秒啊，布鲁斯一共就只能活那么些年，唰的一下就过去了，少吸一秒钟都是他卡尔的损失！
但是现在他还不得不接受这个。
于是每天在不能快乐吸人的糟心状态里越来越抓心挠肝，越来越生无可恋，也越来越自闭……就这都还是布鲁斯看他因为迪克的存在不能好好吸人而日渐萎靡，偶尔会跑过来主动贴贴给他吸两口安慰他的结果呢。
不能再这样了！
我要奋斗！我要崛起！我要重新夺回我吸人的权利！
我可是超人啊！
卡尔在心里狠狠握拳。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所有因为最近地球过于和平而少有的闲下来的超级英雄们都得到了来自超人邀请。
倒是件还挺稀罕的事情。
毕竟往常除了必要的例行联盟会议，其他不在管理中的会议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蝙蝠侠召集的，尤其是群体会议。
超人？超人在这方面基本没什么存在感。
在所有人眼里超人和蝙蝠侠就是一个默认的整体，其中一个发声就代表另外一个也跟着发声，尤其是在超人根本不会去反对蝙蝠侠的各种建议，问就是“我相信蝙蝠侠”的情况下，蝙蝠侠的行动完全可以全权代表超人。
看似两个人，其实一个人，没什么毛病。
虽然时至今日他们完全也弄不太懂蝙蝠侠和超人这离谱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把这俩直接当成粘在一起的年糕。
所以虽然是超人发出的会议邀请，但其实大家都默认是蝙蝠侠有点什么比较重要必须要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能说的事情所以才组织的会议。
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邀请，看着倒是挺像线下聚会的，所以没什么事的超级英雄们也都顺路过来了一下。
结果到场一看，只有一个超人。
沙赞作为上次给超人提供了建议的人这次也来了，沃利之前正好和他在一起，顺路也跟着过来，发现屋里只站着一个超人，活泼的闪电小子也没太过脑子，很习惯性的就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蝙蝠啊。”
向天发誓，沃利真的只是随便那么一说，毕竟就蝙蝠侠和超人这个粘合程度，在一个封闭的屋里只看到一个，肯定会下意识去想另一个吧。
没毛病，很正常。
如果是平时，卡尔甚至还能很配合的回应一句。
但那不是今天，不是卡尔被自己的利爪小崽子折磨到没有办法畅快吸人的今天！
所以沃利这句话一出口，卡尔当场就不行了。
那好家伙啊，介于都是自己人，情绪都不带控制一下的，瞬间脸就黑了两个度，完事儿眼圈都有点红了。
沃利：“？”
沃利沉思一秒，大惊失色：“蝙蝠侠出事了？？？”
卡尔：“那没有。”
卡尔感觉自己的情绪就从来没这么充沛过，他连声带都哽咽了：“是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众人：“？”
啊？超人不行了？？？
那这是个大问题！
神奇女侠的表情当场就严肃起来了。
她这个人是很重视感情的，对于超人这个能打性格脾气也不错的大男孩的好感度也挺高，之前达克赛德战争之后他们之间也有过几次配合，再加上性格比较坦率，现下直接就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
神奇女侠严肃的问。
她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超人——个子高大，皮肤红润健康，心跳稳健，呼吸平稳，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真有问题也不是外部能看得出来的。
神奇女侠想。
就是有一个问题比较奇怪，超人出事了他居然还能站在这里，身边居然都没有蝙蝠侠。
虽然战友有一段时间了，大家关系也都挺不错的，但是很显然在超人这边只有蝙蝠侠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这是明晃晃摆在明面上的态度，而蝙蝠侠那边也大抵是如此的。
就算是活了比在场所有人都长的岁月，反正戴安娜是没看过有任何一对朋友是蝙蝠侠和超人这样的。
超人就不说了，蝙蝠侠那个控制欲简直是吓死人。
排班表在一起，双方日常出现距离不超过十米也就算了，有一次戴安娜来瞭望塔蹭冰淇淋机路过监控室，居然还看见蝙蝠侠拿着一块平板，上面正在实时播放超人的动向，而那时候超人甚至不过因为要去抢救连环车祸离开刚两分钟！
这事儿甚至是超人默许的！据说他俩打小就这样，习惯了，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戴安娜：“…………”
你们这个朋友关系真吓人啊。
但是也不好说，你情我愿的，她也不能乱掺和对吧。
所以只能当不知道。
但是蝙蝠侠对超人的极端关注倒是因此让戴安娜了解的一清二楚，如果超人要是真有问题了，蝙蝠侠还能不在他身边？还能放他这么到处乱跑？
哪里不对劲。
戴安娜想。
所以她下意识就问了：“这事儿蝙蝠侠知道吗？”
卡尔可不知道自己同事们心里都在想啥，他还在内心和这一段时间因为没吸到人被他烦麻了的系统暴风哭泣。
闻言就是一个悲从心来：“他知道啊！”
啊？知道啊？
等等等等，那要是结合现在的情况和卡尔的表情——
沃利惊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蝙蝠侠知道你要完蛋了？”
那这不对吧，蝙蝠侠要能知道了，超人怎么能现在还在这里啊，他难道不应该在蝙蝠洞里面躺着吗？蝙蝠侠还能给他放出来乱跑的？
好奇怪啊。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蝙蝠侠今天没出现在这里，而超人要找他们帮忙啊。
大家这会儿终于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和超人虽然关系不错，但是谁也都没真和超人熟悉到那个能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
但好在卡尔也没打算卖关子，毕竟他广发邀请函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集思广益，遮遮掩掩没意思。
“我想吸蝙蝠侠。”
卡尔非常诚恳的看向大家，一字一句道：“但是迪克出现之后，我每天吸蝙蝠侠的时间直线下降，我有点实在受不了了，我感觉我再不吸人我要死了。”
所以。
“我想要问问怎么样才能在B不生气的情况下，把迪克支开，然后让我和B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不是，首先忽略这个不吸蝙蝠侠会死的离谱槽点，沃利神色凝重：“这个迪克是谁？”
卡尔：“我儿子。”
想了想，又补充：“也是B的儿子。”
众人：“…………”
众人：“啊？？？”
沙赞惊了：“儿子？？？？”
不是，这才多久啊，你们就有儿子啦？
一边的钢骨则是非常凝重的问出一个关键问题：“这孩子谁生的？”
他没记错的话，超人和蝙蝠侠好像都是男的吧。
地球人里的男性肯定是生不了的，氪星人难道男性能生吗？
最重点是你们不是说好的单纯兄弟情吗，怎么连孩子都搞出来啦！
第65章 第 65 章
65
一时间, 万籁俱静，除了卡尔，所有人都被钢骨这神来一问搞得脑袋空白了一瞬。
啊这……生孩子啊……
虽然真不是故意的, 但是控制不了视线要朝着超人的肚子上面落了呢。
别问为什么不落在蝙蝠侠那边，主要蝙蝠侠也不在啊！
总之, 场面一时间非常难以描述, 大家的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而这一段时间从完整的人类变成半机械生命, 艰难的度过了和自己的磨合期，把自己顺毛顺好了, 接受了自己从此以后有很大一部分不再属于人类, 并且最近开始热衷于发觉自己身上的能力、快乐上网就不用提了, 钢骨甚至还意图给自己的非人部分装个XBOX。
所以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
主要是这年头自从超级英雄横空出世同人文实在是遍地开花，钢骨保证自己最开始真的没有刻意去翻看的意思，但是架不住有些时候他一个蹿过头就扎同人文里面去了。
各种超级英雄的CP还是小事, 什么ABO，BD*M的……人类在对于磕CP这点上面思维之灵活, 创意之独特，有些时候这都不是爱看不爱看的问题，这是一不小心点进去了就刹不住车了的问题。
生子当然也是其中最常见的一部分, 不过钢骨不爱看这个。
虽然可能比较离谱，但是他的偏好其实有点特别来着。
他喜欢FORKCAKE的世界观设定，或许偶尔还能加一点不需要高速列车的纯爱ABO。
嗯, 这绝对不是因为超人给他的感觉有些时候很像一个FORK, 不知道为啥有些时候会隐隐约约的给他一种很想要把蝙蝠侠物理意义上吃掉的那种感觉……哈哈哈, 不过这肯定是错觉啦，地球人又不在氪星人的食谱上, 而超人又那么友善，对蝙蝠侠那么好。
但总而言之，钢骨就这么一不小心点进去了一下，完事儿就上不来了。
所以是的，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单纯的在CP文里面泡了太久又被卡尔这神来一笔的回答方式震惊了一下，以至于大脑短路了那么一会儿。
所以他现在安静如鸡，一声不吭。
但眼神倒是还不受控制的很好奇闪亮的看着超人——
难不成生子这个设定其实是纪实设定？
卡尔茫然的摸摸头。
不知道为啥，他总感觉自己眼前这群被摇过来帮忙的智囊团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
还有什么叫‘孩子是谁生的’……
卡尔没忍住分神在精神海里面把麻了的系统抓了出来：【地球人类男性原来是可以生小孩的？】
系统：【不可以。】
卡尔思考了一下：【那氪星男性？】
系统：【也不可以。】
废话，这要是可以那佐德凭啥还要到处找生育宝典啊，排除一部分自身原因，稍微操作一下，他完全可以自己生嘛。
卡尔：【好哦。】
那还有啥说的，虽然不知道为啥地球人不可以氪星人也不可以但是自己的战友们要问出这么一句话，但是系统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骗他，那肯定是否定答案了呗。
卡尔非常老实：“小孩是垃圾堆里面捡的。”
一顿，非常贴心的补充：“没人生孩子，我和B都不会生。”
众人：“…………”
啊哈哈，都不会生好啊。
大家默契的收回了看向超人肚子的视线。
于是话题到这里终于正经了起来，毕竟卡尔虽然是一个离谱的常识有等于没有，经常半截子挂在那里晃荡把所有人都搞得云里雾里的家伙，但是有一点他是很靠谱的，那就是在吸猫——啊不，吸人上面。
不能吸人对于卡尔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