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校长自然要给这个面子。当下新生儿出生率一再下降,他自然要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学校也要为女老师提供帮助。
舒言看到校长,“于校好。”
于校长望着她,“还在备课啊?”
舒言应了一声。
于校长语气慈爱,“天冷了,早点回家吧。”
舒言莞尔:“谢谢于校长关心。我也准备下班了。”
于校长笑道:“替我向张部长带个好。”
舒言愣了一下。
于校长叹口气,“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结了婚都不告诉我一声。等以后,你们小孩的百天宴一定要通知我。”
舒言咬了一下唇角,“会的。”
原来张女士和于校长联系过了。难怪,她可以脱手1班的语文课。
她不喜欢张女士这样的插手。
算了。
出了校门口,夜色中的路灯,光影朦胧。
学校门口卖烤红薯的爷爷和奶奶今天还没有走,两人坐在长板凳上。寒风中,爷爷一直握着奶奶的手,似乎在帮奶奶捂手。
她出神地看着。那一刻,“相濡以沫”具象化了。平凡的爱,才是最动人的。
舒言一步一步走过去。
爷爷奶奶见到客人连忙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小姑娘,又要买红薯吗?”
“要两个。”她举起手指。
奶奶给她挑了两个大的,“这两个好,给三十块钱吧。”
舒言放下一张五十的纸币,大步而去。
舒言到家时,红薯还是热乎乎的。
家里的灯都开了。
傅景南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手上扎着针。
他看了一眼时间,这比她平时下班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今晚他是提前下班回来的,这会儿药水都要挂完了。
舒言去洗了手,回来时,看了一眼药水瓶。“都快挂完了啊。”
挂水的间隙,傅景南已经把她这几年的朋友圈都看完了,好像体验了一把她这几年的生活状态。
2021年6月26日。
她发了一张蓝天白云的爱心图。【梦想照见现实,嘿,我的运气还不错。】
如果没有记错,那天是他们领证的日子。他根本没有关注过她发了什么。那会儿的她那么开心。
2021年6月13日。
她在朋友圈写道:【我想赌一下。】
她要赌什么?
那天,是什么日子?他有些想不起来了。那时候,爷爷病重,再次问他要不要和舒言结婚?他答应了。
几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傅景南刷完舒言的朋友圈心里涩涩的。
2022年7月2日。
她发了一张图。夜色下,柏油马路上,两个交错的影子,被灯影拉得斜长。她写了一句:【好讨厌分别啊!】
那天她去参加研究生散伙饭,一直到凌晨才结束。他去接她时,告诉她,他要去北城了。
新婚分居。
他想,他和她都需要时间。
她的朋友圈只字未提过他,但他曾经确实存在她的记录中。
傅景南应了一声,“ 我今天回来得早。买了红薯?”
他记得,这几年的冬天,她都会在朋友圈发那对卖红薯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无儿无女。
舒言每次去买都会发朋友圈,定位都会放上,为的就是朋友圈也有人会去照顾他们的生意。
“我买了两个大红薯。”她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她已经计划好了,今晚吃一个,剩下的那个明早带到学校,用微波炉转一下,当早饭。不能浪费粮食!
舒言回到厨房,她拿出一个红薯,掰了两半。她拿出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校门口的红薯爷爷奶奶最近晚上七点下班,今天的红薯又甜又香,想吃的不要错过。】
红薯的香味慢慢散发在空气中,从餐厅飘到了客厅。
傅景南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方裕发来的截图。
【傅总,舒老师刚刚发了朋友圈。】
傅景南:【辛苦。】
方裕发完信息,继续和女友吃着火锅。“今天的牛肉卷很新鲜,你多吃一点。”
女朋友望着他,“方助理辛苦了,你也多吃一点。”
总裁助理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各方面能力都得很强,还得不时揣摩领导的心思。跟着傅总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傅总为一个人苦恼。
高傲的傅总什么时候会低头呢?
景苑那边,傅景南来到餐厅时,舒言已经吃完半个红薯。看到他时,她立马站起来。“你的针?”
“我自己拔了。”傅景南似乎一点不在意。
舒言连忙走过来,拉起他的手,“你要用棉球按着啊。你看出血了。”她连忙抽过面纸擦干了血迹,让他自己按着。
傅景南倒是听话地按着纸巾。
她很快退回,与他保持着距离。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尖,还残留着他清冽的男性气息。
傅景南的目光扫了一眼餐桌上的红薯。他坐在了餐椅上。“这是你的晚饭?”
“对啊。”舒言道。
“我也没吃晚饭。”他道。
见傅景南还在看红薯,舒言起身,“还有一个,我拿给你。”
“不用麻烦了,我就吃这半个吧。”傅景南说着,已经动手拿过来了。
虽然那一半红薯,舒言没有用嘴啃过,但是和他分食一个红薯,总觉得有点过界。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撕开红薯皮,最后慢慢吃光。
他拿过面纸擦干净嘴角,开口道:“味道很好,软糯清甜。”
舒言浅浅一笑,“是挺不错的。”傅景南对食物非常挑剔,这烤红薯竟然能让他满意。
“在哪买的?”他问。“回头让方助理去买。”
舒言耸了一下肩头,“下班路上碰到的,随便买的。”
傅景南凝视着她,心底微微叹气。正直的舒老师撒了多少谎了?
“我要去备课了。”舒言丢下这句转身上了楼。
她不想单独与傅景南相处。
傅景南一脸无奈。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他的私人手机。傅景南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他母亲的名字。
难道是母亲知道他病了?
傅景南接通了电话。
张女士克制着自己的喜悦,“景南,你在家吗?”
“在。有什么事吗?”
张女士道:“你们好些天没回来了,明天你和舒言都回来吃晚饭吧。不许拒绝!你就和舒言说,奶奶想她了,让她过来拿生日礼物。”
傅景南:“奶奶也知道舒言的生日?”
张女士笑道:“你奶奶记性好着呢。舒言怎么样了?”
“她在备课。”傅景南揉了揉眉心。“您要找她?”
“她最近身体还好吧?”张女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挺好的。”傅景南回道。
“你要照顾好她。你们不想金姨过去,我还是不放心。”张女士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总之,明晚你们记得回来。”
傅景南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张女士对老太太说道:“妈,还是您先前说得对,是我给舒言的压力太大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言言这孩子看着活泼,很多事都闷在心里。”
“就是啊。若不是君临他妈在医院碰到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怀孕这么大的事,她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们。”张女士摇摇头。
上午,她遇到君临妈妈了。人家上来就恭喜她要做奶奶了,她一脸莫名。
君临妈妈反应极快,“不会是舒言还没有告诉你吧?”
张宛宛当时的喜悦溢于言表。
“算起来,她的月份也还小,想等稳定了再说吧。”老太太转头对金姨道,“明天让人送只鸡来。”
金姨连连点头,“我已经讲好了。”
傅文峰回来时,就察觉到今晚家中的氛围异常好。
张女士哼着歌,收拾着自己的首饰盒,她拿出一条碧玉项链。“文峰,这条项链怎么样?”
“这不是岳母传给你的?当然好。”
“我说送给舒言,舒言会喜欢吧?”
傅文峰挑眉,“张女士,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张宛宛瞪了他一眼,“我对舒言小气了?你不要挑拨我们婆媳关系。”
傅文峰笑道:“是我说错了。”
“你也是要做爷爷的人了,以后说话还是要谨言慎行。”张宛宛故意说道。
傅文峰瞬间就懂了,“真的?”
张宛宛不说话了。
傅文峰在那边,兀自笑着。“终于盼来了。这周我就去告诉爸。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的。”
“景南终于想通了啊。”他叹息一声。
第19章离婚事宜
进入冬季后, 班上感冒生病的小孩越来越多。
一大早,舒言就接到三位家长的请假,孩子感冒发烧, 今天无法到校了。
期末考试在即,家长和老师都希望孩子不要再生病了。可有些情况,真的无法控制。
午后,舒言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点痛,她立马喝了一袋感冒冲剂。
放学前, 她把今天的重点知识要点和作业发到群里, 提醒家长注意关注孩子的身体情况。
同事们都已经收拾好,冬天了,每到下班时间, 大家都非常积极地往家赶去。
舒言收着东西。
周老师问了一句:“你今天不加班啊?”
舒言摇头。
周老师开着玩笑:“舒言你现在是我们年级老师里的卷王。”
两人边走边聊,一直往校门口走去。
舒言:“你这两天怎么没开车?”
周婕:“车子送去保养了, 我这两天早晨都打车,下午坐公交回去, 太麻烦了。”
舒言没有问,为什么她的未婚夫不送她。
周婕自己说了:“他想多睡会懒觉, 让我自己打车。哎,男人啊,前后变化大着呢。”
舒言这回提出了重点, “你是自己舍不得他太辛苦吧。”
周婕莞尔,“两人在一起,一切都是相互的, 都要为对方考虑嘛。你也很体谅你先生吧, 异地婚姻很难的。”
舒言深深吁了一口气,望着远处, 语气平淡,“我结婚感觉和没结一样。”
周婕笑道:“你不知道大家都羡慕你呢。老公有钱,不会烦你。你一个人住大房子,平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爽啊!”
舒言扯了扯嘴角。这倒是真的。她这几天确实过得很清静。
刚出校门口,舒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小彭打来的,四下环顾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那辆幻影。
正巧,周婕在平台打的车也来了,她和舒言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舒言接通小彭的电话,“抱歉,我马上就过来。”
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舒言没有问。本来她就没有想让他过来接她,是他自己要来的。
两人目光相视,礼貌地点点头。
舒言总觉得现在这辆车实在太高调了。“宾利还没有修好吗?”
傅景南愣了一下,那辆宾利他自然不会再用了。“嗯。”
舒言“喔”了一声。
傅景南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幻影?”
舒言笑了笑,“没有啊。”
那就是有了。
舒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妈妈今天让我们回去有什么事吗?”
傅景南沉默,“奶奶想你了。”
舒言拧眉,“感觉不是呢。”她抬手揉了揉右眼皮,“我这左眼皮上午一直在跳。左跳灾,右跳财。”
傅景南幽幽道:“那是你晚上一直左侧刷手机,眼睛疲惫,一会儿点些眼药水就好。”
舒言沉默了一刻,“我的第六感很准的。”
“那我们打个赌吧?”傅景南微微挑眉。
舒言侧首望了他一眼,“那算了。我赌运不好,以前赌过,输得一败涂地。”
傅景南却愣了一下。“你赌过什么输得这么惨?要不要我帮你回本?”
舒言看向了窗外。赌你会爱上我啊?赌我和你肯定会很幸福的。这局,她真的输得太惨烈了。
“早就过去了,回本就算了。”她的声音淡淡的。
周婕坐在出租车上,这时候“幻影”和出租车并排。驾驶员侧首看了一眼,语气里满是羡慕。“幻影喔。”
周婕闻言也看过去。豪车的车窗隐秘性高,看不清里面的人。刚刚这辆车就停在学校附近的,她依稀看到了舒言是朝着幻影的方向走过去的。
上次是宾利,这次是幻影。舒言的夫家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有钱人啊?
从学校开车到老宅,要四十多分钟。
两人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傅景南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挂了三天药水,他的胃病总算恢复得七八成了。这张英俊的脸带着一种病态美。
难怪人家说“我见犹怜”呢。
舒言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耳麦,免得她刷视频的声音影响他休息。结果一个不小心,一只耳机掉了。
耳机落在了傅景南左脚前面。
算了,不麻烦他了。她自己拿吧。
她只好倾身往前,试着伸手去够。
眼见着,指尖要碰到耳机时,车子突然拐弯了。惯性使然,舒言整个人都倒在了傅景南身上。
她低呼了一声。
傅景南立马扶住她。
这真是投怀送抱了。
舒言的左手还撑在傅景南的大腿上,纤细的五指还抓了一下他。还好只是大腿,要是别的部位,她真的没脸面对他了。“……抱歉,我要捡耳机,在你脚边。”
傅景南只是休息,哪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一靠近他时,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她似乎很喜欢这类的沐浴用品,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
两人的身体意外地交缠在一起,车内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傅景南咽了咽喉咙,“我来。”
“好。”舒言回到原地。
傅景南分开屈膝的长腿,看到了那只白色耳机。他长臂一伸就拿到了。
舒言接过,“谢谢。”
傅景南应了一声,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她戴上了耳机,心脏乱跳,麻木地刷着视频。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秦汀之前说的话。“你这么喜欢她,就这样离开了。万一以后再也遇不到傅景南这样的极品呢?要不睡了他再踹了他?”
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胆大。
舒言的余光悄悄地转移,从他的脚下,慢慢上移,直到落到他那张脸上。
颜控是病!得治!
睡了他?怕是,这婚别想离了。
傅景南有过那方面的生活吗?
傅景南轻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舒言,你看着我在想什么?”
舒言不慌不乱地回道:“多看几眼老帅哥,以后看的机会就少了。”
傅景南皱了皱眉。这个年纪算“老”了。
*
两人到了老宅。
公公傅文峰在客厅茶吧摆弄着他的宝贝茶具,心情似乎异常地好。
舒言、傅景南和他打了招呼。
那边,张宛宛和老太太都在厨房,听见外面的声音,两人立马走了出来。
“回来了啊?”张宛宛目光亲切。
舒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十来天没见,为什么大家突然这么紧张她了?
张宛宛等着两人主动报告“好消息”,也不急。“奶奶让人送来了一只正宗土鸡,今晚喝鸡汤。”
原来如此。南城的习俗,立冬以后的每一个“九”都要吃一只鸡。
自习课上,她还教过学生背过“进九”的民间谚语。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沿河看杨柳,七九河冻开,□□燕子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老太太打量着她,“怎么感觉瘦了呢?最近吃得好吗?”
“挺好的啊。”舒言回道,“晚饭都是他让人订餐,食材新鲜可靠。”
老太太看向傅景南,眼里也透着几分满意。“会照顾人就好。元旦回去,你爷爷、爸爸妈妈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他们让我代他们问您好。”
“等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玩,住你们的家民宿。”
张宛宛附和道:“到时候我休年假,大家一起去散散心。”
舒言微微弯着嘴角,看了一眼傅景南。
傅景南已经过去陪傅文峰喝茶了。沏茶这一套,他熟练得很,只是轻易不会展示。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我感觉感觉你的气色不是很好?”
傅景南浅浅喝了一杯茶,“最近睡眠不是很好。”
傅文峰笑道:“你妈妈怀你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夜夜都睡不好。怕我动作大,碰到你妈妈的肚子撞到你。”
傅景南沉默。
“做父母哪有轻松的,要承担很多责任。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知道。”爷爷、父亲对他寄予了厚望。父亲已经完全把他曾经打下的江山,交托到他手上了。
傅文峰:“你知道就好。对言言好一些,她这三年一个人在南城,也怪孤单的。”
傅景南应了一声。
晚饭前,傅景茜赶回来了。月底前,她刚刚参加了研究生考试,这几天忙着期末考试。
一见到舒言,她立马凑过去。“回去好玩吗?”
舒言点头。“你呢?见到你男神了?”
傅景茜压着声音道:“我偷偷去的,爸妈大哥都不知道。我拿到了晋仲北的签名照,回头给你欣赏。”
舒言:“你胆子可真大!”
傅景南走过来,抬手拎住了傅景茜的毛衣后颈。“舒言说的没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哥!”傅景茜立马求饶,“快放手。舒言——”
舒言看向傅景南,她动动嘴角,还是没开口。
傅景南也看着舒言,终于松开手。“一个人出去,出了事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大哥,你太紧张了。”傅景茜说了一通,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傅景南的脸色越来越沉。
舒言赶紧开口,“茜茜,下回还是和我们说一声。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依旧存在,女大学生被拐深山,还有近来,被闺蜜亲友骗到缅北的。”
傅景茜的脸上也出现了后怕的神色。“下回我会报备的。”
傅景南:“考完试,就到公司来报到。”
傅景茜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大哥,我是你亲妹。你不宠着惯着我,还这么管着我去,我不是你女儿。”
傅景南似是被她的话触动了,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若是我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我定会让她罚跪抄书。这样才能长记性。”
傅景茜:“……”
舒言只觉得鼻尖像被羽毛挠着,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傅景南看着她,“怎么了?”
舒言的双眸水润润的,她捂着嘴巴,“保佑不是流感。”
傅景茜叹口气道:“是你们的女儿在抗议她爸爸说的话,罚跪抄书?小朋友很生气。”
舒言只当傅景茜和傅景南在斗气。
吃饭时,老太太和张宛宛一直关注着舒言。
舒言喝了一碗鸡汤,啃了一个鸡腿吃,吃得肚子胀胀的。老太太还劝她多吃点。
舒言笑道:“奶奶,我的肚子都圆了一圈了。”
傅景茜笑出了声,“你有小宝宝了,肚子当然会大啊。笨啊!”
舒言望着她。
张宛宛扫了傅景茜一眼,嗔怪道:“多嘴。”中午和女儿通话时,她告诫了景茜,舒言怀孕了,她回来不能对舒言动手动脚闹着玩了。
“言言啊,未来九个月你要辛苦了。”张宛宛语气郑重。
舒言一时愣住了,心脏紧张地快速跳动。“妈妈,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妈,您搞错了。”傅景南的左手拍了一下舒言的手臂,示意她不用管。
那一瞬,舒言心里有一丝感动。他还能护着她。
张宛宛心里咯登一下,还抱着最后一次期待。“你们还想瞒着我们吗?君临妈妈去医院,在4楼妇产科遇到了舒言了。”
“舒言没有怀孕,这点我可以肯定。”傅景南定定地开口,“我们没有备孕。”
餐厅的气氛瞬间冷下来。张宛宛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傅文峰缓和道:“你们不是想做丁克吧?”
舒言感觉头有些晕。
张宛宛质问道:“你们不备孕,是不准备要孩子吗?”
“是!”傅景南回道。
张宛宛用力地拍了一下餐桌,“你疯了!”
傅景南的眼神也冷下来。“当年我就说过,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我记得您也承诺过。”
舒言拿过面纸擦了擦鼻子,她慢慢站了起来。同事、领导都说她应变能力很强,课堂上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她都能泰然处之。
“言言,你坐下。”老太太开口。
舒言一一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她缓缓开口,声音瓮声瓮气。“奶奶、爸妈,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傅景南也看向了她,那一刻,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决绝。
“我和傅景南已经商量过离婚的事了。本来我们打算年后再去办手续,大家一起再过一个年,但现在好像不得不说清楚了。”舒言语速很慢,语调平稳,但是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她想过很多次,和傅家人公开离婚的场面,原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现在她的内心还是慌了。
“你在说什么?”张宛宛的声音都在抖。
傅景茜看着这失控的场面,她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虽然她早有预感,大哥和舒言的婚姻有问题,但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餐厅的灯盏刺得舒言的双眸又涩又酸,她将目光转向了傅景南,“抱歉,我破坏了我们的约定。”
做事向来运筹帷幄的傅景南还是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深深地看着她,嘴角慢慢动了动。“我和舒言是在商量离婚事宜。”
“离婚是我提的。”
第20章离婚事宜
大抵是觉得愧疚, 所以他才会这么说吧。
舒言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嘴角。这样傅家这边所有的责难都会落在他身上,由他承担,她和傅家这边就能很快断了牵扯。
傅景南此话一出口, 一直没有说话的傅文峰终于开口:“行了!都冷静一下。”
他看着傅景南,“你和我到书房来。”
父子俩进了书房。
家里原本一团喜气,现在充斥着满满的失望和怒意。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言言,这事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
舒言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的失落毫不掩饰。“他这次回南城不久。”
“这么久了。你们倒是瞒得好。”
张宛宛问道:“他提离婚, 你就答应?”
老太太皱了皱眉,“宛宛,要么你先暂时回避, 要么你就不要说话。”
张宛宛自然不会离开。
傅景茜缓缓站起来,“那我回避吧。”
老太太摆摆手, “你坐下,听着。”
傅景茜:“好。”
老太太语气温和, “言言,我知道, 景南这几年在北城,你们夫妻异地,很多时候委屈你了。”
“没有, 这几年我过得很好,你们都对我很好。”
“很好的话,为什么要离婚呢?”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 舒言喜欢傅景南。“若是景南欺负了你, 你告诉奶奶,奶奶替你教训他。”
傅景茜也帮腔, “舒言,你快告诉奶奶,我也站你这边。”
舒言抿了抿嘴角,声音微微哽咽。“他没有欺负我。”
老太太看着她泛着红丝的眼圈,“好吧。如果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离婚吧。”
“妈——”张宛宛惊呼。
老太太摆摆手,一脸的憔悴。“行了,这事你也别再插手了。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办吧。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奶奶——”舒言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臂。“我送您。”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抚着她。“不用,我自己可以走的。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舒缓一下情绪。”
舒言站在原地,看着奶奶沧桑的背影,心里难受到极点。
傅景茜走到她身边,“你和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是我大哥在北城有外遇了?”
舒言沉默。
楼上书房传来了一下下的抽打声。
傅景茜一脸惊呼,“妈,爸爸在打哥?”
张宛宛皱了皱眉,面色一紧。“离婚这么大的事,你哥这顿鞭打是少不了的。”
傅景茜是女孩子,从小犯错,最多被打手心。当然她犯的都是小错。“妈,你快去劝劝爸爸。”
“怎么劝?傅家几代还没有人离婚,这是他该受的。”傅家也是几代积累的名望世家,婚姻是家族大事。
舒言一言不发,张宛宛有气是可以理解的。
她望著书房的方向,书房里有一根很粗的藤条,她以前去书房找书时看到过。一直放在梨花白书柜的最上面。
只是她从来没有看过所谓的“动家法”。这回也算长见识了。
张宛宛当下给陈医生打了电话,让他到家里来一趟。
过了很久,书房的门开了。傅文峰走了出来,他慢慢放下上卷的袖子。“宛宛,回房。”
张宛宛对着舒言道:“你去看一下景南。今晚在这里住下。”
舒言的嘴角干涩,她点了一下头。
她来到二楼书房,书房门没有关上,从空隙里,他看到傅景南跪在地上,背上清晰可见数条伤痕。
舒言敛了敛神色,轻轻敲了下门,推门进去。
傅景南姿态优美,哪怕是跪着,也是背脊挺拔。
舒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医生一会就到。”
“我没事。”他回道。
舒言拿过他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别着凉了。”
看伤口,傅文峰下手挺狠的。
“你不该全揽下的。”舒言道。“实话实说,你可能就不用挨打了。”
傅景南:“不必。”
舒言叹了一口气。“你要跪多久?”
“天亮。”
这是傅文峰刚刚留下的话。“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天亮再起来。”
舒言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到底谈了什么,但是傅文峰的惩罚,傅景南肯定不会违背。
确实挺狠处罚。难怪张女士刚刚那么担心了。
她满心佩服。傅家的家规家教,才教育出了这样的傅景南。家世优越的他,一直以来都在不断的努力。即使他出类拔萃,但依旧被家族的规矩约束。
好的人越来越好,普通的人一直普通。
她心生感慨,自己即使再努力,和他一比,差的太多。终其一生,她永远飞跃不到他的起点。
“你要回去的话,让李叔送你。”李叔是傅家老宅这边的司机。
“不用。妈让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下。”舒言说道,“反正话都说开了,再住一晚也没什么。”
傅景南回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算辛苦。这几年我一直把他们当作我的家人。”她今晚要是离开,好像也挺没人情味的。
“这几年?那以前呢?”傅景南忍着痛问道。
“我们两家差距太大了,本来应该不会有交集的。若不是当初我和爷爷救了傅爷爷,我根本不可能出?*? 现在你面前。”舒言坦然道。
“如果没有遇见我,傅景南你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她自言自语道,“之前陪妈妈——”她顿了一下,“陪张部长参加活动时,我知道好些太太想你做乘龙快婿。”
“虽然离异,你的条件在二婚市场依旧是顶级天花板的。”舒言的思维不知不觉就飘远了。
傅景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说话了,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背上的伤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那你呢?”他突然问道。
舒言被问愣住了。她想了想,“短婚未育的女老师,应该也好找对象吧。只是肯定不如以前了。不过我还有个优势。”
“什么?”
“我的孩子不用参加摇号,可以直接上南城双语小学。”
傅景南心里一哽。“这确实是个很大的优势。以后孩子的学习都可以交给你了。”
她好像在向他炫耀自己的条件一般。傅景南的孩子想上哪所学校都可以。舒言也不再说什么。
好在,陈医生来了。傅景茜带着他来到书房。
他一看,惊讶道:“傅先生怎么下手这么重。”
傅景茜咬着唇,“大哥,你疼不疼?”她都要哭了。
陈医生道:“两位要不出去等一会儿吧。”
舒言和傅景茜一动不动。
见傅景南也不说什么,陈医生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给他消毒。
傅景南眉心深深皱了一下,消毒水沁过伤口,比刚刚挨打还要疼上许多。
陈医生心想:也是能忍的。
消毒处理伤口花了不少时间。陈医生拿了些药。“伤口这一个星期都不能碰水。舒言,这是药膏,早晚都要涂一下。”
舒言迟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这事回头我会叮嘱方助理的。”
傅景茜:“……”
陈医生有些不解,但不好提出疑问。小夫妻吵架了。
*
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傅家人心里都知道,两人这回要离婚,责任肯定在傅景南身上。
张宛宛终究不希望两人走到这一步。“景南那边真的那么坚持吗?舒言这边,我倒是可以劝劝的。”
傅文峰神色凝重,“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婚是舒言想离。”
张宛宛确实没有看出来。“是因为孩子的事?”
傅文峰摇摇头,“我让景南给我一个理由,他没说,硬是挨了十下藤编。”
张宛宛咬咬牙,“他的脾气硬得很。都这么多年了,他还埋怨我插手他的事。”
“算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呵。到底是谁放在心上。做你们傅家的儿媳妇,真是操碎了心了。”张宛宛抱怨出来。
“所以你应该知道,舒言的委屈啊。”
张宛宛沉默了片刻。“我对她要求多,也是为了她好。”
傅文峰默了一下,“他们是夫妻又不是找合作伙伴。”
“景南方方面面都那么优秀,舒言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更长远地陪在他身边。”当初她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那你是怎么对茜茜的?”傅文峰笑了。“舒言各方面都比茜茜强吧。”
“虽然是实话,你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接。”张宛宛说完,也无奈一笑。“所以你也同意他们离婚?”
“不是我同不同意,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景南的性格,我们都知道。”
张宛宛叹息一声,“随他们便吧。”
傅文峰沉声说道:“人生嘛,总是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张宛宛:“希望他们不会后悔。”
傅文峰心想,舒言的态度他不知道,但是你儿子的态度,我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他不想离婚。这是被舒言逼迫着应下的。
这话他还是暂时不和妻子说了。
傅景南处理好伤口继续跪着,舒言只好回房了。折腾了一晚上,她又累又困。
傅景茜跟着她出来,“就让我哥跪着?”
舒言揉揉眼睛,“天亮了,他就可以起来了。”
“大嫂,要不你去求求爸爸吧?爸爸一直很喜欢你的。”
“爸妈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茜茜,我和你哥是真的要离婚。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喜欢你听你叫我名字。”她微微一笑。
傅景茜也不好再说什么。
舒言:“我先去休息了。”
回了房,她快速冲了澡,还是睡在沙发上。家里开了暖气,她怎么还是感觉全身发冷呢。
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上了一艘船,小船随着海浪不断地摇动着。
后半夜,傅景南回到卧室。卧室里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晕黄,带着一股暖意。这是她的习惯,睡觉喜欢留盏灯。
舒言还是和往常一样睡在沙发上。沙发不大,冬天的被子微厚,她总会掉被子。几次同床共枕,他也知道,她睡觉的习惯不好,会踢被子。每次冷了,还会伸手去拽他的被子。
这么大的人,还和小孩子一样。
他轻轻将她抱到大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他望着她的睡颜,脑海里想着父亲和他说的那些话。
父亲在抽了他十下以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我和你妈妈是家族安排的联姻,我反对过,甚至提出了退婚,所以我挨过这藤编。你妈妈因为我,在南城被嘲笑了很久。后来有一次,我们在一次宴会相遇。她看到了我朝着他点点头,还主动问了好。我亲耳听到别人编排她的话,有多难听。我这一生顺风顺水,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曾经伤害过你妈妈。每每想起那个画面,我都会觉得心疼。”
“景南,你有没有心疼舒言的时候?”
他怎么会没有。
清晨,舒言因为身体需求提前醒了,她摸了一下手机,没摸到。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大床上,她立马坐起来。再一看,傅景南侧卧在沙发上,长腿落在地上,真是委屈他了。
舒言轻轻下床,拿着衣服,赤着脚走进了卫生间。
傅景南后背的伤口疼了一夜,他也是一夜未睡。
舒言从卫生间出来时,傅景南也醒了,坐在沙发上。
舒言主动打了招呼:“早。”
傅景南应了一声。“要提前出发去学校吗?”他记得班主任要提前到校的。老宅过去,路上的时间要多二十分钟。
舒言摇摇头,“我已经请同事代我值个早班。对了,你这两天有没有空?”
傅景南望着她,眼底犹如深海一般暗沉。
“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