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夜夜笙歌,有的人却尸骨未寒。这就是党争的残酷,这就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吗!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一直仰望的老皇会轰然倒塌。
太子势起他不信。
老皇病重他不信。
这回……总该是信了吧。
他甚至还为老皇举起了彩幡祈福,烛鸳还跟在他的身后,如今看来,倒真像是尘埃落定后的强弩之末。
山风强势袭来,吹迷了曹忌的双眼,生生刮出了眼泪,他怒瞪着双眼绷着脸处理同僚的尸体。
双手有力可脑袋快趋近于爆炸。
他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因为刚才递来的噩耗都在告诉他之前的功夫全是白费。
他听从指令铲除梅州异己,接连把两任知府都拉下马,还掺乎进去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忌已经不知道眼下是该为老皇哭丧,还是该孤注一掷再杀个干干净净。
直到把尸体处理干净,汗水都浸湿了头发。
他还是想不明白。
十几年的严苛训练让曹忌做不到发泄情绪,即使听到了噩耗面上也是冷的,行动也是丝毫不露破绽。
当他太阳穴跳的快要蹦出脑袋时,走进军营,路过的将士们见了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镇抚司快进去吧!你那位置还空着,别让团练不高兴。”
好,我进去。
曹忌入帐,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刚刚遭受晴天霹雳的人,落了座后鲁辟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打发了个姑娘过去给镇抚司倒酒。
过来伺候的笼馆姑娘年纪还小,头回见到曹忌因为脸上的横疤不免害怕,手一抖半杯酒都撒到了镇抚司的袍子上。
“大人没事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小姑娘只顾低头道歉,哆哆嗦嗦地抽出手绢去擦曹忌的衣裳,直到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曹忌才清醒过来,他怔怔低头发现袍子湿透,瞬间军帐内所有的调笑声才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环顾四周惘然,一派歌舞生平纸醉金迷的太平景象,而他整个人好像才从刚刚染尽鲜血的黄土抽身出来。
“别擦了。”
曹忌皱眉制止了抖似筛糠的小姑娘,让她坐着就行,自己拿起放在矮桌上的帕子处理。
只是去拿帕子抬眼的功夫,曹忌的手悬在半空感觉太阳穴又跳了跳。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姑娘坐在对面,陪着那位鲁辟的贵宾,冯大老板的公子!
曹忌只觉得嗓子都干涩起来,他飞快地扫了鲁辟一眼,相隔甚远,自己与冯公子这桌是最末位,自从鲁辟奢侈地将他的主帐扩大,最末等的座位都看不清主座的脸。再瞟了眼在鲁辟跟前鞍前马后十分殷情的徐阿嬷头戴红花,左右逢源在众人中间一眼都没往这边瞧他才放了心。
烛鸳,胆子太大了!
他见烛鸳今天甚至都换去了一直穿的红裙,淡妆不出挑,老老实实坐在面红耳赤的冯公子旁边温柔微笑,玉臂斟酒。一看就是混进来的!
她到底想干嘛!
许是曹忌盯的时间有些长,专心伺候徐阿嬷儿子的烛鸳终于注意到了对面脸色阴沉的曹忌。
舞姬桃红色的水袖在两人中间甩过,轻纱落下,曹忌的脸被烛火映的已经十分难看。
可烛鸳不在意,她不经意地一瞟好似没看见似的,端起酒壶又是一副温柔缱绻的好姐姐,抽出带着兰花香的手绢给冯公子擦汗。
如果不是今晚人多纷杂,乱的有些过了头,烛鸳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赵老爷今晚也在,他老人家在这热闹军帐中似乎格格不入,板正着身子连酒都没喝,生怕这些莺莺燕燕的软糯姑娘碰到他一寸,就是舞姬香气扑鼻的水袖翻到了他脸上,他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鼓着腮帮子恨不得当场离席。
曹忌把全场都扫视了个遍确定没人在意烛鸳这才又把目光挪向了对面,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他都能看见冯公子低头再跟烛鸳耳语什么,后者听罢低头浅笑满眼春水的模样让曹忌都觉得有点坐立不安,他手撑着额头捂住半边视线都不知眼神往哪里瞧。
“你怎么也过来了?前两天没见你啊。”
“哦抱歉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对不起对不起。”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还是少来吧。”
“你放心,我回头……”
小冯公子顿了顿看见自己亲娘围在鲁辟身前长袖善舞就一阵咬牙,他嫌恶地瞥过眼似乎再多停留一阵都是羞耻,他回头对这个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娼妓说,“我回头跟她说,不让你来了。”
她,连句母亲都懒得叫。
其实冯公子不愿意参加这种场合,奈何鲁辟邀约实在不敢推辞,每每看见自己的亲娘在里面他就说不上来的恶心与难受,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好。前面几晚他都是如坐针毡,今晚他想喝两杯就佯装醉意早早叫了马夫回家,但好巧不巧,今晚让他遇到熟人了!
烛鸳姑娘,他们俩也算是有缘,上次在笼馆后院得见冯公子便印象深刻,不光是她生的十分美艳动人恰似楼兰新娘,更是觉得她可怜感叹人家红颜多坎坷。
小冯公子也生了几分男人的疼惜之心,烛鸳坐在他旁边他也不为难,还时时聊天解闷即便对方是个哑巴。
“小冯公子!别光顾着跟你那姑娘说话啊,来来来到你娘和我这儿,咱们喝两杯!”
鲁辟被徐阿嬷逗的开心,知道了这层关系那是直接拿到了台面上说,这话说完,在场的将士老板们先是沉默,进而是一阵大笑。
这笑声肆虐,说的好听点是凑热闹助兴,难听点简直是哄堂大笑。
“笼馆徐娘的儿子也在这!团练大人真是母子一把抓啊!”
什么母子,谁跟她是母子了!
冯公子此时已经不是羞愧而是震怒后悔,后悔为什么父亲偏偏让他来梅州,来这儿被人笑话吗!绝对是家中嫡母故意而为之,上杆子地试探他!
可即便小冯公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对着鲁辟发火,他打断了牙齿往肚里咽只能拱手挤出一句。
“谢谢团练,我酒量不好,过去丢人了。”
他这话说完时都能听见斜对面的赵老爷冷哼了一声,对上眼神都是鄙夷更让他羞愤。
若不是帐内莺歌燕舞的声音吵闹,赵老爷的那声冷哼都快让团练听见了!
“哎,小冯老板啊,我看你娘的花拳耍的厉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我这半缸酒都下去了,俗话说虎……虎母无犬子啊,你肯定也不差,过来过来咱们比划比划。”
鲁辟已经兴起到眯缝着醉眼指不到人,徐阿嬷一听什么虎母无犬子那是乐的开花,笑的前仰后合倒在鲁辟怀里得意忘形。
可她笑着岔了气,擦了眼角渗出的眼泪看见自己的儿子脸色铁青目光狠戾时,她猛地打了个冷颤瞬间酒醒,从鲁辟的怀里爬起来咳嗽了两声戴正发间的红花解围。
“他不能喝就不喝了吧……来来来,团练大人,咱们在耍两圈。”
“好好好,耍两圈!”
终于是逃过一劫,小冯公子撇过头去不想再看母亲乐在其中的样子,那么多的佳酿被鲁辟顺着灌下去浸湿了脖颈衣袍,儿子见状露出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这样的场面,他真是不想再看,就连亲生母亲,他都想永远不要再看到。
他对徐阿嬷本就没有感情,刚生下来就被抱走,现在急急相认他矢口否认都来不及!
身边善解人意的姑娘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窘迫,轻轻拽了拽袖口然后指指军帐外,意思是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小冯公子回头看见烛鸳的脸,登时心软下来,卸下了肩膀点点头拉着烛鸳,趁着军帐闹作一团时钻了出去。
远离了灯火通明的主帐,心情才舒畅了些。城外的晚风吹着冯公子额前的碎发让他不禁悲从中来。
军帐里的声音越是大,他便越是感觉到可悲。他好像都能从晚风中轻而易举地提取出母亲独有的缠绵笑声。
他从小被养在冯家,受过的规矩和教育只告诉他这是耻辱。
身边的娼妓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散步。
乌云散开皎月银辉洒下来,小冯公子侧头看着烛鸳只觉得她安静的美丽,好像她就是端坐在湖中的仙女,等着世人来说尽心中悲苦,也不会恼怒。
所以喝了点酒的冯公子上了头,对着烛鸳发了很多的牢骚。
他说其实如果母亲不是这样,他可以试着去相认,毕竟是亲生母亲,哪怕没养过一天但毕竟有血脉连着。
但偏偏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笼馆徐娘,是每个正统人家都厌恶的存在!
他没办法去接受这样一个放浪形骸的母亲,他没有办法倾注一丁点的感情!他只感觉到可怕和羞愧。
害怕母亲有一日突然找上门,害怕自己在冯家戳断脊梁骨。
冯公子絮絮叨叨越说越激动,走到土坡上差点绊了一脚还是烛鸳扶的。
烛鸳看着眼前的冯公子,双眼已没了刚才在军帐里的温柔,她轻轻拉起冯公子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示意他跟着她走。
已然失魂落魄的冯公子也不管去哪儿,只跟着烛鸳漫无目的地在军营里左拐右绕,等绕到一不起眼的小军帐跟前,烛鸳停住了脚。
冯公子跟着停了下来打眼一看,当场酒醒,他虽然有些心仪这个娼妓,但他也没做好准备过夜,嗖地一声把袖子抽出来连连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烛鸳姑娘,在下……”
他头摇得正像个拨浪鼓,只看前面的烛鸳胳膊一抬就掀起了军帐的帘子!
这座军帐很小,好像是临时搭出来的,里面的陈设比不上鲁辟主帐的千分之一,可就是这样里面仍挤满了人。
不是将士,而是刚刚在席间伺候的姑娘们。
她们一个个都没了席间那妩媚华丽的光彩,现在缩在这个小小的军帐里好像是被关在一起的家禽,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们心惊胆颤,脸色煞白。
小冯公子愣在原地,还没从这些满面憔悴的姑娘身上回过神来,烛鸳就已经拉着他径直走了进去。他只呆呆地看着烛鸳随手拉起一个姑娘,然后掀开了她的袖子……
是伤疤。
有鞭痕还有咬伤,青紫一片还带着新的血痕……
不光一个,几乎每个姑娘的身上都有,密密麻麻的伤痕呈在小冯公子的眼前,他捂着嘴差点把刚才的佳酿吐了出来。
身在大户的儿子可从没看见过这种光景。
这是他的亲生母亲打的吗?还是军营里的将士干的?
他捂住嘴深吸着气,面前的烛鸳已经满含热泪地跪了下来,一个响头一个响头地磕着。到最后,是十几个姑娘一起跪下来磕头,一声接着一声没有断过。
丝竹声和划拳的声音在帐外弥漫,显得这些脑袋碰地的声音更加刺耳挠心。
她们……她们这是在求救啊。
“我……我知……知道了……”
烛鸳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当冯公子露出那般害怕的表情时,她就知道这把火加成了,而欢鹂的那把火也早早加成了。
她把冯公子送出了帐外,叫来了马夫,等把惊魂未定的冯公子送上马车目送平安离开军营后,她的满眼热泪瞬间被风干,一股血腥味钻进了鼻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曹忌!
还没等烛鸳回头看到他的脸,曹忌眼疾手快捂住对方的嘴巴,拽着胳膊生生拉出了军营外,镇抚司的马车就在门口,烛鸳被扔进车厢曹忌紧接着也钻了进来。
黑暗中烛鸳只看得清曹忌脸上的那道横疤,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到了自己的鼻尖,恍惚间只听见曹忌说了一句:
“我不管你到底计划着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曹忌说完头也不回地钻出了车厢,烛鸳只感觉他坐在了车梁上挥起马鞭,骏马在大力地抽打下疯狂地迈开四蹄狂奔。
飞驰在林间,乱石让车厢颠簸到烛鸳在里面摔地都站不起身,呼啸而过的山风把车帘吹的都要绞碎,乱林泄下的月光都变得稀碎,烛鸳咬牙起身抓紧车厢垂下的布条奋力往车窗外看去。
这根本不是回城的路,他们离梅州城越来越远了!
曹忌压根没打算让她回去!
停下!
烛鸳钻出车厢抓住曹忌的手臂,对方毫不顾忌直接把她推了回去,扬起的马鞭拍的更加厉害,骏马飞驰根本没有放缓速度!烛鸳挣扎着重新爬了出来直接要去夺那马鞭,争夺之间险些翻了车!
曹忌猛地拉住缰绳,高马在乱林间发出长嘶,车轮砰地一声撞在巨石上,烛鸳跪在车厢里直接滚了出去,被曹忌一把拦腰抱住放在地上。
待烛鸳刚刚站稳,手臂就被人钳制住。
眼前的曹忌,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他们初初见面的样子,凶狠骇人让人退避三舍。
“你今晚必须出城,再也不要回来!”
什么叫再也不要回来?烛鸳还能闻见曹忌身上的血腥味,她拼命挣扎曹忌纹丝不动,她恨不得拳脚交加挣脱开,对着态度突然转变的曹忌又踢又咬,对方终于忍不住拉近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出的话都是切齿之语。
“老皇大限将至,十一月太子逼宫,你们玩完了,我也玩完了,明白了吗!”
曹忌紧攥着烛鸳的手腕,恨不得把说的话让烛鸳仔仔细细听清记一辈子!
“我能做的就是把你送出城,不然十一月一到,大家都等着给对方收尸吧!”
稀碎的月光也消失殆尽了,冰凉湖水的涟漪只反射着冷冷的星光,乱林间的山风呼啸烛鸳全都听不见了,她只听见了一句大限将至。
满城扬起的彩幡,府衙前铺天盖地的白灯笼出现在眼前,双眼前白光闪烁,紧接着滚滚泪水涌上了眼眶。
她不相信,她不甘心!
为什么站错队,满盘皆输地该是他们!
曹忌松开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他那最开始的疏离冷漠的神情回头套上了缰绳,自始至终再没有回头看她。
“是,满盘皆输强弩之末是我曹忌,我拖累了所有人让大家白忙一场,车厢里有银票,你出城后就再不要回来了。”
那你呢?就再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了吗?
烛鸳这样想过,曹忌当然也想过。
可哪里还有?他们这帮人说到底就是蝼蚁辛劳忙活,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京中的一次变故,能怎么样?联合各州府老皇的势力吗?怕是几十个州府的情况还不如梅州!曹忌送烛鸳出去之前已经想过了今后的打算。
“既然是强弩之末那就再没什么好说了,把你送出去后我就提着刀找机会先杀了鲁辟,再杀亲王。即便太子登基,我也要他们给陛下陪葬!”
曹忌面色如常,可是说出的话字字都是骇人听闻,烛鸳知道,此刻的曹忌已经乱了。那个时刻保持冷静,缜密布盘的指挥使在接到噩耗时已经乱了!
可乱了又怎么样?满盘皆输又怎么样?
梅州城里还有华雀珍鹭欢鹂,梅州城里该死的人还没有死呢!她不会走,就是到时候入城的铁骑踏到了身上她都不会走。
因为她不相信!
曹忌颤抖的手好不容易套上了缰绳,扭头看去却发现烛鸳正在往梅州的方向走,当即拉住了她的手臂,头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训练有素如何,悲喜不露面又如何,只要面对烛鸳他藏起的情绪全都暴露了。
“你还执着什么!看着黄慎之死?看着鲁辟徐娘挨个死去吗?大局已定,还有何意义!”
有意义!
烛鸳回头怒瞪曹忌,最开始她就是如此,不管站谁的队,不管这天下是谁的,她只求一个公平,她只求一个天道好轮回!
这些人,她要睁着眼睛,看着他们走在自己前面!
皇位谁坐又有什么要紧!
她就是不甘心,她就是要看看,头顶青天,朗朗春日什么时候来!
烛鸳瞪着曹忌,眼泪已经凉透满脸,她想让曹忌扪心自问,他不是也一样如此吗?
一个要报仇,一个要报恩。
老皇的恩情,哪怕是大局已定,丢了性命,你也要报回来不是吗!
“那你呢。”
这是烛鸳第一次没有用手语,她张开嘴唇,无声质问。
这三个字,曹忌看得清楚。
冷月全部碎在河道,满眼乱林树影也发出哭嚎。
三个字问得曹忌丢盔卸甲。
他可以不计后果也要杀了鲁辟亲王,那为什么她不可以亲手送鲁辟徐娘走?
结果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一句不甘心,足以让蜉蝣撼树。
阿昌阿茴的命,珍鹭欢鹂所受的折磨,还有笼馆几十个姑娘……
都抵得上一句不甘心。
紧抓的手腕颓然落下,曹忌靠在马车前弯着腰突然笑了。
笑的凄惨黯然,让林间山风都为之静默。
烛鸳胡乱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她垂着双手,如一片枯叶,全然落败却执拗地往梅州城的方向走。
一步接着一步,深深浅浅,走的艰难。
就像她执拗地扛起彩幡也要跟在自己身后的步伐。
她其实一点都不甘心,好不容易从塞北卖到梅州,生活却还是如此,她不甘心。
曹忌看着她被冷月拉长的单薄衣裙,想起阿昌死时她甩开自己手的模样,想起被鲁辟蹂躏紧攥着木钗的样子,想起…………
原来向来慈悲的姑娘也会跟自己一样,不甘心地流泪啊。
“可能……以后我们会死在一块吧。”
烛鸳颓然回头,皎皎月光探云而出,落在她亮晶晶的泪眼里。
曹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他只是觉得,如果死在一块……不知道会不会甘心?
他仰头看天,是梅州的夜。
不知不觉已经来了快两年了。
弯月全部露出,被乱林拥入怀中。
曹忌歪头笑着,最后低头叹了口气,向烛鸳招了招手。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