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2 / 2)

笼鸟图鉴 项二 5025 字 2天前

梧桐越说越急,哭的更厉害了,珍鹭还从来没见他哭过,猛地一看还挺稀奇,憋着笑只能掏出手绢给他擦鼻涕。

“低头,我把脸给你擦干净,多大人了,回去让大家看见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梧桐站在路中央怀里还抱着宋母给他炸的西红柿酱,老老实实低头让珍鹭给他擦鼻涕。

“所以你要好好准备这次乡试,等乡试过了咱们一块出笼馆,我看你那么喜欢我娘,干脆给我娘当干儿子好了。”

梧桐被珍鹭揪着鼻子,还哭的喘不上气,顶着红红地眼睛发誓,“你放心,我这两天都在挑灯夜战,黄公子都说我有希望,我一定行的。”

路边面馆老板出来点灯,举着灯烛听见哭声,奇怪地看了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伙儿和一个劲儿擦眼泪的姑娘挠了挠头。

珍鹭看见赶紧收起手绢拉上梧桐,“行行行,你一定行的!快回去干活了啊!”

===========================

【烛鸳】

曹忌今晚要来。

最近他来的很频繁,感觉像是梅州城人事方面有调动,曹指挥使接到的密闻都比往常的多。

这些都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

烛鸳最近的心思都被徐阿嬷分走,她架空华雀把人调到后院是意料之中,可从华雀房里搬出的东西全挪到自己的厢房就十分奇怪。更古怪的是,还把自己的厢房从四楼调到笼馆的顶楼,第七层。

第七层是什么概念?

除非是有来头的客人一口气把四绝都包了,才能享受在最顶层最宽敞厢房的待遇。曹忌虽说是指挥使,可也不至于如此高规格。

徐阿嬷美名其曰照顾指挥使大人,别亏待了人家,可烛鸳怎么都不信。她去找华雀商讨,华雀暂时也琢磨不出来。

她如今太忙了,很多杂物都经她的手,让她没办法闲下来好好把事情捋一捋。

“你且先住下顺其自然,一切都跟往常别太高调,后面的事咱们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

只是头回体会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总心里不踏实,烛鸳还是喜欢原来四楼那个拐角的厢房,埋在角落里也不起眼,哪像现在站在楼顶往下看,紫薇树脱落花瓣后裸露的枝桠都被她尽收眼底。

天黑上客,烛鸳看着楼下红灯笼里熊熊燃烧的烛火晃眼的很,曹忌马上来了,她还是活动活动从高处下去迎人吧。

笼馆生意自上次欢鹂被世子亲自接走转而变好,大家都是见风使舵的,世子都来了,说明笼馆这地方还是有福气的,自然以前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

今晚生意也是同样,络绎不绝的客人让龟奴们跑断腿,只有一样。

曹忌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还跟了位大爷,同样佩刀但气度穿着远不似曹忌下属。

“团练大人,曹某先送到这儿了,您自行挑选。”

“噢,老曹是有专门的窑姐儿啊,那我不打扰了!哎呀许久在边塞吃沙子,如今回到中原发现还是这里的姑娘们俊啊!”

烛鸳刚下到二楼的拐角就跟曹忌碰了个正着,曹忌打了招呼就要上楼,只听身后本该被老龟公牵走的团练出了声。

团练大人虎背熊腰,声音也粗,他一开嗓能让半个笼馆的人都听见。

“哎老曹!这红裙美人儿是你的窑姐儿?”

曹忌上楼梯上了半截被团练问住,他抬头看了眼烛鸳,突然发现对方的脸色青白,好像见了鬼似的定在楼梯口,双眼死死地盯着楼下。

虽然烛鸳不会说话,但她那双眼睛曹忌看的时间长了也能读出些意思。

他登时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向楼底的团练,只看团练大人也是有意打量烛鸳,眯缝着眼睛左看右看。

曹忌没有明面上承认只是反问了句怎么了。

“噢………没怎么,就是打量着美人眼熟,像我梦见过的楼兰新娘……哈哈哈哈没事,不打扰曹老弟了,就只当哥哥我说梦话吧,走了走了。”

边塞的风沙一直很大,再强劲的烈风也吹不散无垠的黄沙,只能吹起嫣红色的裙角。

那里的将士们立功最多的会被封赏一把弯月刀,削铁如泥的弯月刀被风沙洗涤的闪闪发光。它可以直勾出敌人的喉咙,也能勾碎姑娘的裙角。

“呦,是个小哑巴啊。”

“大人,这回您想怎么玩都行,她都不会叫的。”

“真有那么听话?那我可要试试了?看看是弯月刀硬,还是别的地方硬。”

黑夜里的军帐可以把影子拉的很长,弯月刀的刀尖长到能刺进姑娘的喉咙。

黑夜里的军帐也是白色的,白的能把溅到帐面上的鲜血衬的好红好红。

六十,六十一,六十二

“小丫头还真不叫啊,稀奇。”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

“小娘子,让我试试,这里是不是也一样的软?”

二百五十六,二百五十七,二百五十八

“数啥呢?让我也听听。”

四百二十五,四百二十五,四百二十五……

曹忌正靠在床边想事情,突然听见咚的一声!身上盖的被子被烛鸳掀翻,她一个机灵翻坐起来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后背已经湿透一片,烛鸳猛地回头惊恐地看着曹忌,她双眼模糊眼前似乎还是团练的脸,烛火惊爆,火星子跳出来晃了她的视线,一团浑水似的噩梦慢慢散开,曹忌的脸越来越清晰。

直到看见曹忌脸上的那道疤烛鸳的呼吸才开始平顺。

只有看到曹忌的脸,她才是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

连脸都湿了,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

烛鸳咽了口口水,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再三确认了曹忌的脸后才慢慢躺下。

四百二十五,这个数字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当弯月刀插进她的肩膀时,她怎么数都数不下来。

幸亏这里已经不是边塞了。

烛鸳背对着曹忌没了动静,但曹忌听呼吸都知道她没睡,刚才那一下子把他吓了一跳,看样子是做噩梦了。

不过烛鸳是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曹忌等了一会儿听烛鸳还没睡着,啧了一声抬手拿起被子替烛鸳掖了掖被角。

掖完被角的手要抽回时停在了半空,曹忌别过头,那只手胡乱地在烛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两下拍地仓促,让烛鸳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又是两下,这两下比刚才有节奏还柔和了许多。

烛鸳彻底睡不着了。

幸亏这里不是边塞

幸亏躺在旁边的是曹忌。

======================

【欢鹂】

小阿茴是被母亲陪着送到世子别院的,早上别院来派的马车,母女俩坐上去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徐阿嬷是让欢鹂挑个丫头过去帮衬自己,本是指定阿芸这个会来事儿的,没想到却被欢鹂换成了阿茴。

谁都知道跟着欢鹂就是享清福去了,挤破头也要让欢鹂挑上自己,结果欢鹂却挑了一点用都没有,年纪还是最小的阿茴。

本来欢鹂还觉得徐阿嬷会甩脸子,没想到人家什么也没说,反倒贴补了好多东西,连带着阿茴一块送了过去。

“欢鹂姑娘,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我……我给你跪下磕头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娘,我向您保证,阿茴在我这里平平安安,踏踏实实,而且你看我俩还长得挺像,我日子过得不错,阿茴肯定不会差。”

“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阿茴是我唯一的女儿了,全托付给姑娘了。”

知道阿茴赎不出笼馆的消息后,阿茴母亲恨不得回家投河自尽,她日日哭夜夜哭,恨不得每日烧香祈祷让小女儿能活的长些,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事儿竟然砸在她的头上,被世子宠爱的娼妓竟然肯把女儿带进世子别院生活。

虽说都是伺候人,但这可比在笼馆卖身好太多了,尤其当阿茴母亲亲自送女儿过来看见这高门大户,安静奢华的庭院,比那儿烟熏火燎的窑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当场悬住的心才落下,只要女儿听话懂事,一定不会出事的。

欢鹂拉着东张西望的阿茴送走了大娘便转身进了院子,从进到第一扇门开始阿茴的眼睛就再也没眨过,到处都是雕龙刻凤,到处都是能映出人影的红柱子,这样的大宅子她可从来没见过,小小的人儿一路上姐姐姐姐个不停。

“姐姐,这里为什么要盖那么多的门啊?”

“姐姐,池塘里怎么会有金色的鲤鱼?”

“姐姐,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呀?”

欢鹂听着阿茴念叨,可听着听着就发现小丫头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到最后干脆闭紧了嘴巴,“怎么啦,你怎么不说话啦?待会带你去看老师傅捏糖人!”

“姐姐……”阿茴拽了拽欢鹂的袖子,双手合拢附在欢鹂耳边悄悄说,“我不敢说话,因为这里大家都不说话。”

欢鹂一听,环顾四周,院子里的人是很多,但都低着头,能听见的只有一声一声死气沉沉地扫落叶声。

“没事……我刚来也不敢说话。”

欢鹂把阿茴领进屋时世子正好在写字,他的咳嗽好多了,就是脸色依旧很没有血色,抬头看欢鹂领了人回来,就叫人关上了门,坐在摆着好多果盘蜜饯的桌边。

阿茴被欢鹂抱在怀里,先看看满桌的零嘴,又看看世子,不说话了。

世子抱着暖炉,看看阿茴,又看看欢鹂,一样的杏眼小圆脸尖下巴不由地笑出声,“她怎么老看我,也不说话?”

欢鹂颠了颠怀里的阿茴,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吃吧,你不是最爱说话了吗?”

阿茴看一大堆瓜子摆在眼前也不敢动,只是盯着裹的厚厚的世子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因为大家都不说话,所以阿茴也不说话。”

说完就把嘴巴闭上了,好像真的多说一个字就有人来骂她似的。

屋外静悄悄,扫落叶的声音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来,连声鸟叫也没有,世子似乎是理解了什么,他窝在椅子里虽是说给阿茴听,却是对着欢鹂讲的,“以后在别院想说话便说,想笑便笑,想干什么都可以,放心吧。”

阿茴抬头看了看欢鹂,欢鹂低头咧嘴一笑,“看我干嘛呀,听见没有,想干什么都可以,你不是想放风筝吗?还有踢毽子打沙包,都可以!”

这下阿茴终于变成个小孩该有的样子,欢呼一声剥开一只酥糖含在嘴里,跳下欢鹂的怀抱满屋的跑,看看梳妆台又摸摸床帐子好不稀奇。

欢鹂也轻松了许多,拿起个小榔头开始给世子砸核桃吃。

这次回来别院好像很不一样,虽然依旧静悄悄的,但几位嬷嬷不找自己麻烦了,刚住到这里的时候几个嬷嬷不让干这不让干那,这次再回来还真像世子所说的,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只有一句,那天欢鹂连夜被世子接回来时,李嬷嬷站在别院门口,趁世子先进去时,这老嬷嬷拦了拦欢鹂。

“世子下了大功夫,劝姑娘知恩图报,小心行事。”

这话欢鹂听的似懂非懂,可是每每望下李嬷嬷严厉的双眼,她总是不敢多问,只得低下头小声应下。

知恩图报,小心行事,她都会做的。世子府还有别院虽然都很奇怪,但世子应该是好人,欢鹂感激他不嫌弃自己,所以李嬷嬷说的她都会听。

“在想什么?”

“嗯?没……没什么。”

“最近……可能有一些外人晚上到别院做客,你不要害怕,照旧生活就好。”

世子接过欢鹂递来的核桃,含了一小颗在嘴里,说了一句便再不说了。欢鹂打量着世子,觉得他表情似乎有些凝重,就问世子是不是不开心。

世子刚刚似乎恍惚了一下,当欢鹂问起时他才双眼恢复清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什么事也没有。

可明明是有事的样子。

世子有事,那这事自己肯定参不透,欢鹂想起李嬷嬷说的话,要对世子好,要知恩图报,于是她笑起来,她知道世子最喜欢看她笑了。

“世子你看,我这样笑起来,再带着我脸上的两道疤,像不像个大花猫?”

“像……”世子果然笑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路过的小阿茴,“现在是一只大花猫和一只小花猫了。”

阿茴回头,脸上沾满了酥糖碎渣,可真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