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鹭&烛鸳】
黄慎之的速度很快,状子在第二天清早已经递了上去,让人来传话时珍鹭喜出望外,赶紧戴上斗笠蒙上白纱叫着烛鸳与她一同去找黄慎之问问情况。
清早天刚蒙蒙亮时,两人就偷偷出了笼馆,照样是华雀放行。
珍鹭拉着烛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烛鸳反握着她的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手这样冷,状子已经递上去了,事半功倍为什么还如此紧张呢?
烛鸳不知道,珍鹭不是紧张状子的事,是她压对了黄慎之会帮上忙。这次的事不光是帮阿昌一家讨回公道这么简单,更是让她确认了黄慎之的为人。
老实说从小在笼馆耳熏目染得多了,自然就对这类空有才华的读书人有一种隐约的畏惧感,前有香鹭做例子,谁要是说爱上了一个读书人那是要遭到大家的耻笑的,你不如说爱上了个富商还显得聪明些。
所以在笼馆,珍鹭对黄慎之的感情是不敢宣之于口,可是,可是从今天之后她便有了底气,她可以畅快地跟姐妹们说黄慎之的好,说她对黄慎之的憧憬。
烛鸳陪珍鹭走在大道上,两顶斗笠紧紧凑在一起,欢快的节奏都能让白纱飞起。
大早上的街道本就人少,安静的厉害,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个姑娘的阵阵笑声,虽然声音小但可以听出是真的开心。
珍鹭捂着嘴巴,可笑意都从她的眼角流出,烛鸳是她最佳听众,她跟烛鸳讲了黄慎之的很多事情。
“我先前不敢讲,怕大家笑话我,可如今敢讲了。”
“我真的很喜欢他,不是他饱读诗书富有才情,是因为他待人尊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他第一次来笼馆的时候,大家都听不到我念的诗词,只有他听到了,他还很有礼貌地问我为什么喜欢读书。”
在珍鹭专注的讲述中烛鸳渐渐看清了黄慎之的真实面貌,她与黄慎之接触不多,以前远远看着就是寻常的读书人,可是在珍鹭的话语中却不是这个样子。
他有怜悯之心,路边的乞丐都会得到他的施舍。
他为人豁达,不拘泥于自己娼妓的身份,雨中送伞也不怕遭旁人侧目。
黄慎之爽朗友好,梅州城里那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都与他交好,哪怕黄慎之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不是众人争相结交的对象,可若是提起黄举人也是好话多于诋毁。
他本家境贫寒,是真真的寒门学子,是黄慎之的父亲专心于梅州教书让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可以送儿子出人头地。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教育培养出来近乎于完美的男子,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路聊天来到黄慎之家,叩开门时是家中的小厮跑来开的门。
黄慎之的家不大,也只有一个小厮兼着黄慎之的书童。
门面虽小可处处干净,连一片落叶都找不到,装饰也不繁琐,不似那些商贾之家恨不得把玉石都镶在牌匾上,黄慎之家门口就只有几笔黄父亲自提的字,苍劲有力古朴自然。
烛鸳站在珍鹭身后有些怯了,面对如此清流门第让她这个做窑姐的有些自惭形秽,她甚至想刚刚出门时应该换身衣服,不至于让身后那只活灵活现的金丝雀那么显眼。
两个娼妓找上门,黄父应该会不大高兴吧。
可没成想,那小厮来开门时,只看了一眼就直言招呼。
“是珍鹭姑娘和烛鸳姑娘吧?快进来,少爷正在里面等着呢。”
这小厮笑起来跟黄慎之如出一辙,坦坦荡荡,倒反衬的烛鸳多想了,她本还摸索着自己后背雀鸟纹样,但看到小厮如此热情时倒红了脸,真正不知所措起来,还是珍鹭来拉她进了门。
两人并没有掀开面纱,可想而知是黄慎之提前交代了,走到院子里时才发现黄家院落不大但小巧精致,处处种着矮子松和碎石子,清爽自然无多修饰。期间还碰到了在前院打拳的黄父,那拳打的虎虎生威,老人家虽年岁大但精神尚可,腰板笔直一看就是一身风骨。
这架势让珍鹭都有些犹豫了,来之前也不知黄慎之的爹爹在家,她住了脚也不知该怎么问好,窘迫的心情一直烧红了耳朵,后面的烛鸳更是屏住了呼吸不敢造次。
“老爷,人来了。”
刚打完拳的黄父擦着汗,抬头一看便是两位蒙着白纱,身上若有似无带点温柔乡味道的姑娘。
这味道确实跟他家格格不入。但黄父好像没闻见似的,擦了把汗笑着道,“是阿慎的朋友来了?去里面坐吧。”
朋友?
这个词用的也太好了,不愧是读书人,连斟酌用词都让人那么舒服。
珍鹭烛鸳面面相觑,这可能是她俩进了笼馆之后听到的最友好的称呼了,朋友……她们竟然还能是黄举人的朋友?
两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嘴角偷笑手拉手奔了进去。
“你听到没有?我们竟然是……朋友哎。”
烛鸳连连点头,别说珍鹭了,就连她自己也心情舒畅起来,怕是在笼馆那种不见光的地方呆久了,猛地来黄家,她都觉得这里的空气怎么这么好闻,阳光是这么明媚。
黄慎之很有礼貌地在外厅接待了两个姑娘,没什么礼节也不轻浮,真真像接待朋友似的还给两个姑娘上了绿茶。
“我早上新采得的露水冲的,茶不是好茶,不过喝的也爽口。”
他自己端了茶先抿了一口,让大家不要拘束,而后看向烛鸳露出赞许钦佩的目光,“这位就是烛鸳姑娘吧?我听珍鹭说起过你。”
烛鸳一听不好意思的紧,她看着珍鹭笑着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珍鹭说些什么了让黄慎之都知道她。
“她说阿昌的事你担心的不得了,甚至都要挡下老龟公的棍子,真真是菩萨心肠,如果笼馆的姑娘都是珍鹭和你这般,那我黄某定要对这地方刮目相看!”
黄慎之说着竟然起身朝烛鸳拜了拜,这可了得?吓地烛鸳赶紧起身连忙回礼,她这辈子还没担过这样的夸奖,而且是出自一位举人之口。
她回头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珍鹭,难怪珍鹭喜欢。
“对了黄公子,话说回来状子地上去后官老爷是什么反应?”
黄慎之放下茶盅说起正事,他说一早去递状子,再加上自己从旁解说,官老爷的眉头是越拧越深,连称自己为官多载,笼馆自恃兴旺州府竟然放肆到如此地步,竟敢草菅人命,这件事必须得查,给平头百姓一个交代,让众人信服。
“梅州府的官老爷早些年跟家父打过交道,虽说不是那么铁面无私,但也不是混沌执官之人,而且办事效率极快,如果你们现在回笼馆,赶在中午之前就能看到官府批捕拿人了。”
“此话当真?”
“当真,黄某敢对珍鹭保证。”
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本以为阿昌会像以前那些姐妹们落个无人知晓的下场,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能看到阳光重新照下。
看来当初冒险来求黄慎之没有错。
三人心情放松又闲聊几句,期间黄慎之还提到烛鸳的哑疾,说自己以前四处求学认识个专治顽疾的大夫,日后有机会可以让他来看看。
“就是最近不行了,得等到我上京回来后再说。”
听到这里珍鹭突然有一阵恍惚,她歪头看了眼黄慎之的书房,果然正在清理,预料到下半年会上京,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是还有一个月?怎么这就走了?”
“家父让我早点走,说到了京城可以结交些才俊,虽然是考试,但能学些东西最好。”
初见黄慎之他还只是个在梅州才学很好的书生,如今也是要上京的人了,珍鹭猛地得知这个消息悲喜交加,她是真替黄慎之高兴,可上京考试来去三四个月,这段日子彼此见不到面会不会……
珍鹭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小女儿心肠,就连烛鸳都看出了她的异样,更何况黄慎之。
“珍鹭姑娘……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本钱可以……”
黄慎之突然开口,可话说了半截却竟然红了脸。
要知道黄慎之可是从来快人快语,现在吞吐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只看他把小厮谴了出去,然后给自己灌了好大一杯热茶,直烫的差点咬着舌头!
“黄公子!你没事吧?”
烛鸳见状都要递手绢过去,搞得黄慎之面如红虾捂着嘴说没事,“没事没事,我没事,我……我就是太紧张了。”
珍鹭的心砰砰跳,她搭着黄慎之的手,都能感觉对方极速的心跳。
他要说什么?
难道说的事与自己有关?
一只喜鹊飞上屋檐,叽叽喳喳,黄慎之的耳尖泛红退后了两步,向珍鹭深深行礼,他顺匀了气,挺直了身板,面向珍鹭,看着对方的眼神从前只有温柔和欣赏,如今却多了几分决绝。
“我自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也不是有权有势不能替珍鹭姑娘赎身,可如果,我是说如果……”
黄慎之抱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如果珍鹭姑娘不嫌弃,可否等我回来?”
“你的母亲还有你,我都会照顾。”
“今日当烛鸳姑娘在场也为我作证吧,以前珍鹭姑娘把我看的太重,让我自己都觉得愧不敢当,可真到离别时刻黄某愿意拼一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老实说设想过自己日后的夫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当见到珍鹭姑娘以后发现那些设想都变得虚无缥缈,好像那个人就该是珍鹭姑娘这样的。以后你可以用最好的笔墨纸砚,那些诗册史籍你都可以随便翻看,你可以说你最想说的诗词歌赋,我会一直洗耳恭听。”
“珍鹭姑娘……可不可以?”
珍鹭姑娘,可不可以?
他到最后一刻都在礼貌地尊重一个娼妓的意见,让珍鹭觉得自己并非是那脏渠里的人!
我可以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我可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烛鸳瞪大双眼,她忽地热泪盈眶。
今天是多么平常的一个日子啊,不算阳光大好,也不是烟雨蒙蒙,只有两只小喜鹊飞上了柳梢头,她来到黄家,竟然就听到了黄慎之的一番话。
她握紧珍鹭的双手,却发现对方早已泪如雨下。
她们相伴回馆,珍鹭抱着黄慎之最后送她的诗册泣不成声。
不对,不是最后,黄慎之答应她以后这些书全是她的。
“烛鸳……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我……”珍鹭抽泣着抹着眼泪,可那双泪眼里全是笑意,她说的结巴又快速,把说的慢了,那些黄慎之说出的话就被她忘记。
“我奢望过,可从来不敢相信……我是不是走了大运,书中都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可我就是一个俗人想问问前程,没想到……我到底值不值得,我是一个妓啊。”
烛鸳也擦着眼泪,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当事人却是自己的姐妹,这还有更幸福的事嘛,她替珍鹭擦干眼泪,握紧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值得,她值得别人的呵护与认真对待,娼妓也可以是挣脱牢笼的啊!
珍鹭咬着嘴唇重重地点头,街道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出来营生,那些在街道奔跑的小儿,还有馒头铺冒出的热气,一切都让她看起来生机勃勃。
“烛鸳,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什么都信了。”
大家或开怀大笑,或高声说话,梅州的百姓个个面带笑容,珍鹭看着,她从来没觉得梅州是个好地方,只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好美,阳光是如此的热烈,向阳花高昂着头颅,就连梧桐树都伸展了枝桠,努力伸向蓝天,试图托起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鹭。
今天的好消息是接二连三的来。
还没等珍鹭烛鸳从黄慎之那里缓过神来,就远远看见一队官兵冲进笼馆,她们对视一眼明白是来拿人了。
两人赶紧擦干眼泪收拾心情冲了进去,一踏进笼馆就听见徐阿嬷高声叫喊。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拿谁?”
为首的官兵面如冷霜,丝毫不顾情面,斩钉截铁,“无干人等退下!”
说完已经冲上楼的四个官兵抬着老龟公走出来。
“找到了!”
“带走!”
老龟公郝伯被按倒在地,身上还穿着寝衣披头散发地叫喊,“你们敢拿老子?你们知道笼馆是什么地方!就连官老爷来也要斟酌斟酌,你们!”
他话还没说就被赏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直打的烛鸳心里痛快!
那一巴掌,就像老龟公那天晚上对着阿昌挥舞下去的棍子!
“嘴里不干不净小心你的舌头!带走!”
老龟公也有吃瘪的时候,当兵的巴掌,手心里可都是带刺的,他被扇的恍惚,四肢被提起像一头肥猪被人架走。
所有还在睡梦中的姑娘都出来瞧热闹,对着徐阿嬷指指点点。
她站在梅园中央气喘吁吁,由上到下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狠狠地钉在了珍鹭身上,被烛鸳一把拉过挡了回去。
“好……好,跟我斗?”
徐阿嬷瞪着两个丫头,咬紧牙关跟着官兵追去了官府。
一时间如狂风卷走了老龟公徐阿嬷两人,笼馆现在除了华雀真真是群鸟无首了。
那些鸟儿冒头在每个楼层看着,现在是可以……
一个人鼓起了掌,接着是一个楼层鼓掌,接着是上到四绝下到小龟奴都鼓起掌欢呼起来,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挨过老龟公的毒手,就连欢鹂也不例外。
掌声越来越响,甚至还伴随着欢呼声。
“变天喽!要变天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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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鹂】
今天的笼馆好像没了盖似的,惹得里面的小鸟都往出飞。
一个窑子,大白天的还没有这么热闹过。
有姑娘在梅园踢毽子放风筝的,还有龟奴们凑在一起打牌的,小丫头在走廊里跑来跑去踩水玩,阵阵笑声乐个不停,放风似的快乐。
以前徐阿嬷是不可能让大家这么放肆的,就连看见风筝也是要没收折断。
华雀今天当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大家玩完把场子收拾干净后就回去跟珍鹭她们吃饭聊天。
别说姑娘们了,就是笼馆厨房也彻底甩开膀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放在以前为了保持姑娘们的身材,徐阿嬷勒令禁止太过荤腥的东西出现,今天可不一样了,连给客人准备的大肘子都炖上了。
肘子端上桌,看的小阿茴眼睛直泛光,说自己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欢……欢鹂姐姐,这这这我能吃吗?”
这边欢鹂已经夹了一筷子蘸醋了,“能吃能吃,干嘛不吃啊。”
她可最爱吃笼馆做的肘子了,也就是小时候过年吃过一次,长大伺候了客人别说吃了就连味儿都闻不见。
欢鹂吃的开心,但也不忘珍鹭烛鸳,从刚才她俩进来就奇怪,怎么出去了一趟,老龟公就被人带走了,而且徐阿嬷还指名道姓的骂,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眼眶红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啊?你们出去干嘛了?”
珍鹭正敷着眼睛,听欢鹂一问她就想起了黄慎之,一想起黄慎之她就止不住地笑,最后终于憋不住把所有事情都跟欢鹂华雀说了。
“真哒!他真是这么说的?我的天呐!”欢鹂给阿茴塞了个油乎乎的鸡腿,自己的嘴都是油乎乎就咧开嘴笑,“这也太幸福了吧,天呐天呐,珍鹭!你要自由了!别说烛鸳了,当时我要在场也要哭了,怎么没让我碰上这种场面啊,来来多吃两口。”
她说完就给珍鹭夹菜,又兴致勃勃问了好多细节,比如黄举人是怎么慌张失措,怎么憋红了脸,珍鹭害羞说不出,烛鸳就比划着补充,补充完几个小姑娘高兴的直跺脚。
一个男人竟然对一个娼妓发誓,还这么真诚,该是多么欣慰的事情啊。
更何况黄慎之不光才学好,人也长的不差,翩翩公子不矫揉造作,欢鹂想象着都觉得那副样子一定很美好。
可这中间,唯独华雀只强撑着笑了笑,她欲言又止,看了眼满心春水的珍鹭终是把话咽进了肚子,转而问了问欢鹂的情况,企图岔开话题。
但她没想到,一向是话匣子的欢鹂,这次竟然吞吞吐吐,似乎是不想说太多。
“嗨,世子别院肯定是舒服的呀,也没什么好说的。吃饭吃饭。”
欢鹂一说到这里只顾闷头吃饭,可坐在旁边的小阿茴扒着桌边追问。
“欢鹂姐姐,世子生的好看吗?我听说天家的人都生的好看,而且他们住的地方也好的不得了,有好软的床,吃不完的零食,我也想有软软的床睡。”
小阿茴举着鸡腿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让欢鹂都回答不上来,她只能对对对,是是是搪塞过去。
可桌上除了不停追问的小阿茴,其他人都察觉出了欢鹂的不对劲,烛鸳甚至都拍了拍欢鹂的脊背,示意她有什么堵心的就说出来。
欢鹂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姐妹,发现大家都疑惑又关切,她对着这种眼神又一次什么都说不出了。
因为比起这两天笼馆发生的事,欢鹂觉得在世子府经历的那些事也没什么,说出来徒增烦恼还挺矫情,她只敲了敲碗边让各位放宽心,“什么事都没有,哎呀快吃饭呀,咱们难得在一块吃饭呢。”
入夜,笼馆的灯笼也是头一次没点。往来的客人想进去快活都被罢工的龟奴顶了出去,“不好意思啊,今天不营业。”
“还有这种事?那什么时候营业?”
“什么时候?看老子心情吧!”
“嘿!你这小龟奴!”
梅州笼馆歇业还是头一次,这让门口的客人越聚越多,多数是看热闹的,想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人头攒动,都围在馆门口的梧桐树下,只看中间有个小龟奴拿了个扫帚耍的是虎虎生威,嘴上说的是绘声绘色。
“各位还不知道吧,今儿啊官府来人了,呦呵那兵大爷可是唬人的紧,别着长刀身穿官服,二话不说训练有素地带着一队人就冲上了我们笼馆的二楼,还没等个眨眼的功夫,屋里叮当乱响就把那徐阿嬷的得力干将老龟公揪了出来!啧啧啧,身上还穿着寝衣的就被人提着四肢抬了出去呀,各位爷,这场面可不是人人都能碰见的!”
“再乱说话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众人回头,小龟奴的脸色就跟见了鬼似的煞白,而后扔了扫帚连滚带爬地跑回笼馆,边跑边嚷嚷,“华雀姐姐!华雀姐姐!阿嬷回来了!”
不光阿嬷回来了,就连那老龟公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被徐阿嬷扶在肩头呲牙咧嘴的捶腿。
徐阿嬷面色不善,阴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堵在馆口的老主顾们也不敢问,赶紧麻溜的让出个道来让人赶紧进去,中间有个胆子大的问了一句徐阿嬷啥时候营业啊?
结果被徐阿嬷深深剜了一眼,“明天。”
“等我处理完内务,恭候各位光临。”
华雀听见小龟奴的叫喊暗道不好,赶紧出去迎人,珍鹭烛鸳欢鹂也紧跟其后。
但还是迟了,等她们下楼徐阿嬷已经扶着老龟公在梅园里面坐下,面对着一地的毽子风筝和散落的牌九。
刚刚还手忙脚乱收拾的姑娘龟奴们瞬间不敢动了,一个个乖乖地跪了一地。
“华雀,我不在你就是这么当家的?”
徐阿嬷说话间都是咬牙切齿,华雀听得出来,可也佯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故作轻松,“嬷嬷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让我备马车去接……”
“用不着!”徐阿嬷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踱步在梅园讲所有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我看你们是觉得我回不来了?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啊欢鹂?”
欢鹂打了个冷颤,她确实跟徐阿嬷最亲,可也最怕她,“没有……”她颤抖着双唇扭头看向好端端坐着的郝伯,“郝伯他……”
他不是该定罪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你郝伯挨了二十个板子,幸亏命大还能活着回来继续看管你们。”
他还能回来?
仅仅只是二十个板子?
他可是杀人了啊!
珍鹭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她直愣愣地看着老龟公直接说出了声。
这一声被徐阿嬷听见直接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呼啸而来的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