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2 / 2)

笼鸟图鉴 项二 5043 字 3天前

“心疼?”赵明熙耸了耸肩,可他一动肩膀就呲牙咧嘴的疼,顿了好半天才咬牙装作没事说,“钱不是存出来的,是赚出来的,八两银子也发挥了作用,还心疼什么呢?”

赵明熙吸了吸鼻子,这么冷的天他还挽着袖子,提起盐袋子往肩上一扔十分熟练,“好啦,趁着时间还早,我再去卖卖,你们进去忙吧!”

“等等……”华雀叫住赵明熙,她看着小盐老板,“你有空转告阿昌娘,阿茴现在过的很好我可以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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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鹭】

从梧桐那里拿来的药方子和伤势说明正被珍鹭小心保存着,她一夜没睡,就等着赶早起来趁大家还在睡梦中时,她偷溜出去。

她要去找黄慎之。

珍鹭很明白,这些证据汇成状纸肯定是万无一失,但关键要看谁递状纸,若是笼馆的人自己递,没名没姓官老爷肯定不会理会,但如果是黄慎之这样的新晋举人就不同了。

她要试一试,试试黄慎之到底是不是书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分明的正义人。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笼馆的后门已经上了锁,以前都不会锁的这么严实啊!

“上次梧桐跑了去报官后,就锁了。”

正当珍鹭对着一把重锁急的汗如雨下,华雀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她猛的打了个冷颤连揣在怀里的方子都差点掉到地上,珍鹭吃不准华雀的态度所以她有些慌张,想赶紧编出个理由搪塞过去,半个笼馆都在华雀手里管着,她一定不会……

叮叮当当一把钥匙被掏了出来,华雀捏出其中一把,慢慢经过珍鹭身侧,竟然把后门打开了。

一扇门被华雀轻而易举推开,后门的街道还冷冷清清,却是真真切切地让珍鹭走。

珍鹭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锁,又看着华雀,说不出话来。

“你……”

“去吧。”

“你知道我要干嘛去?”

华雀抬头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半个笼馆都是我管着,还有什么不知道?”

珍鹭咬了咬嘴唇,她看向后门的街道,紧了紧怀中的那张救命的证据,她怎么都想不到到头来会是华雀帮她开的门。

“从小到大,我都以为你跟徐阿嬷本质是一样的。”

从小到大,华雀虽然对她们都很好,没为难过也不怎么下重手打骂,可是危及到笼馆利益的原则问题,华雀是断断不会松口,这与徐阿嬷是一样的,所以珍鹭亲近华雀,却从来没有交心过,因为华雀的资历久,她想的事情肯定与她们都不同。

但没想到……

“或许我转了性呢?”

华雀站在门里,她歪头看了看馆外的街道扬了扬下巴,“早去早回,别让人发现了。”

原来一个人转性这么容易?

或者说,这个人的性格本就是如此。

珍鹭感激的看了眼华雀,她头一低就钻了出去,临走时珍鹭深吸一口气对华雀郑重其事地道谢,这件事非同小可,别看只是一张小小的状纸递上去,但如果成功了,笼馆的天都有可能变了!

“梧桐说是你让他叫大夫把这些都留下的。”

华雀没有说话,她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摆了摆手将后门重新关上,这一早上珍鹭干的所有事情她都装做没看见,或者是已经默许。

但是华雀在关上门时,突然说了句毫无相关的话。

“如果你去找黄慎之,他答应了,也不要……”

“也不要什么?”

隔着一道门,珍鹭只能透过门缝看见华雀的侧脸。

“这世间好心的人很多,但一直好心的人从来都不多。”

华雀说完便离开了,她对黄慎之没有任何评价,只仅仅说了一句。

可这句没有让珍鹭听进去,她现在满心都是递状纸的事,根本没空细细琢磨其中意味。

黄慎之头天晚上是在画舫睡下的,得知珍鹭要来便早早梳洗,把人带进了内室。等珍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过一遍后,他开始认认真真地看那张单子。

珍鹭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黄慎之都没有说话,她有些心慌了,她害怕新晋举人不愿意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这可是新晋的举人啊,下半年还是要进京赶考的,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付之东流……

她有些动摇了,攥紧了手绢,挤出一丝笑容,“黄公子如果您觉得为难……没关系的!状纸我可以自己写,只求你能帮我递一递,阿昌的死真的很无辜,如果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做,我会觉得自己变得跟……”

因为你快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梧桐质问的话语还萦绕在耳朵里,珍鹭不能装作听不见的回避,如果不是这一句,可能她真的有一天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连华雀都放自己出来了,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如果黄慎之害怕,她不怪他,只当自己看错了……

“我不为难。”

黄慎之合上药方,清早的气息让他分外清醒,他可以向珍鹭斩钉截铁的说这份状纸他会递,不光会递,状子他都可以写。

“我黄某虽不是书中所说的大义之人,但起码的恻隐之心还是有的,虽然我不认识阿昌,不像你们的感情那么深,但是我明白一个小姑娘白白枉死的凄惨,如果这点忙还帮不上我进京考试都会觉得惭愧。”

心结突然打开了,先前觉得闷热的画舫都敞亮起来,珍鹭望着黄慎之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不,不应该是石头落下,应该是有喜鹊要从脑门里飞出来。

黄慎之刚刚说出的每句话都打动她的心,不光是黄慎之会帮忙,而是黄慎之不是为了自己来求他才答应,而是他真的有恻隐之心。

珍鹭可以相信,这件事无论是谁来说,黄慎之都会答应。

自从认识黄慎之后甜蜜之余的担心都在今早消除,她重重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幸好。

幸好他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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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鸳】

“然后他就说啊,让我回来等消息,他明天就会去递状纸。”

珍鹭端着烛鸳的药碗说的好激动,她说着,仰头看着床帐子,好像就能看见黄慎之笃定的脸庞。

烛鸳跟珍鹭一同看着,好像已经看见了状纸。

她这两天一直病着,烛鸳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折腾又病了,搞得徐阿嬷好生不满,连药费都出的不情不愿,都是珍鹭盯着把药煎完,亲自端来给烛鸳喝的。

珍鹭举着汤勺吹了吹喂烛鸳喝下,她闻着都觉得苦,怎么烛鸳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这下你可以放心养病了,快点好起来省的喝这么苦的药。”

不过再苦的药烛鸳都不觉得,因为她觉得小小笼馆里还有这么多好心的姐妹,有珍鹭去求黄慎之,有欢鹂照顾阿茴,更重要的是当珍鹭说是华雀放的行更开心了,连华雀都是如此,笼馆的天还不是那么暗。

“烛鸳,黄公子说去递状纸,到时候如果,我是说如果官老爷要人证,你可不可以也出席?”

这自然是可以的,烛鸳连忙点点头,如果真能让阿昌死有瞑目,她干什么都可以。阿昌一直跟着她,烛鸳就想着保证跟着她的小丫头们都不要受罪,可是阿昌……

她这两天一直能梦见阿昌,还能梦见边塞时的那些死掉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死不瞑目所以才频频托梦。

“还有小阿茴啊,可认欢鹂了,没想到她姐姐那么呛欢鹂,妹妹倒喜欢。”

珍鹭说阿茴跟着欢鹂也好,现在欢鹂可是被徐阿嬷当凤凰来养,别说笼馆姑娘了,就连客人也都不敢招惹欢鹂,自然也就不敢动阿茴了。

“看来她不必在走姐姐的老路了。”

这也是她们能做的全部事情了。

烛鸳咽下一口苦药稍微放心些,能有精神再听听珍鹭说说黄慎之的事情,说说那个没有看错的人是怎么毅然决然,怎么富有恻隐之心。

正听珍鹭说到心头,扫兴的人就来了。

龟奴点头哈腰地推开门,是曹忌站在门口。

不光是珍鹭,就连烛鸳都皱了皱眉。

“烛鸳还病着,她还不能接客。”

珍鹭举着药碗没从烛鸳的床边起来,每次都是这样,说了烛鸳病着徐阿嬷还把人放进来,肯定又是屈居于曹忌的官威,才忙不迭地把人送上来。

珍鹭是铁了心不让烛鸳接客的,可是曹忌一站在你面前,任你是谁总能腿肚子发软,好像还能闻到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就更不敢说话了。

第一次她没拦住曹忌,这次,好像还是……

“你放心,我不动她。”

曹忌瞥了眼床上的烛鸳,烛鸳现在接到曹忌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哑巴,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比大家都高些,见曹忌这样的眼神,她还是退让了,烛鸳推了推珍鹭叫她放心。

珍鹭咬着嘴唇,思虑片刻还是起身,而后壮着胆子还是对曹忌重复了一句,“她真的还病着,不可以。”

曹忌听完笑了一声,笑珍鹭这么认真,也笑那句不可以,他来这儿从来就没有可以过。

这一笑可让珍鹭汗毛耸立,连手中的药碗被对方接了过去都没发觉,只匪夷所思地看了烛鸳一眼,提着裙子出了门。

现在房间里只剩曹忌烛鸳两个人,曹忌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跟刚才的珍鹭一样,对着汤勺吹了吹送到烛鸳嘴边,“你们笼馆娼妓感情倒好,我原以为会整日争风吃醋。”

他说完见烛鸳没反应,就把汤勺往前松了松,他往前松一分,烛鸳便瞪着她那大大的杏眼往后退一分。

烛鸳实在是太害怕了,曹忌竟然会给自己喂药,这是什么意思?

曹忌不是这样体贴的人,他们虽然相处时间稍久些,可也没有久到让曹忌能关心自己。

烛鸳缩着脖子不敢喝。

曹忌举着汤勺就等着,从没觉得他有这样的好耐心。

终于过了半晌,窗外吹进晚风让烛鸳打了个喷嚏,曹忌才说,“再不喝,药凉会更苦。”

他这样说的意思就是,自己不喝他就会一直举着。

让曹指挥使等在这里也不好看,烛鸳只能硬着头皮凑过去张嘴喝了一勺,果然比刚才苦多了。

“良药苦口,劝你快点喝。”

曹忌喂药并不温柔,烛鸳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快点喝,不一会儿就见了碗底,苦的她腮帮子都酸了。也总算曹忌没有再喂她点别的,而是放下药碗坐在床边愣神。

曹忌经常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是坐在桌前发呆,有时候是躺在床上愣神,有次烛鸳醒来时竟发现这人倚着床边一夜没睡,抱着胳膊紧抿双唇。

就像现在这样。

脑子里似乎周旋了很多事情。

当指挥使就至于这么不开心吗?

“那个阿昌……”

曹忌终于开口了,可说的是阿昌。

烛鸳刚调整好的情绪又乱了,她不喜欢曹忌提起阿昌,因为曹忌从来就不把阿昌看在眼里,他这时候提起,肯定又是冷嘲热讽了。

比如这有什么,娼妓天生如此,你不也是这样吗?

但烛鸳此刻的编排在曹忌身上通通没有应验,他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始作俑者,会付出代价的。”

如果烛鸳会说话,肯定会让曹忌再说一遍,但她不能,只能直起身子仔细打量着曹忌,连他脸上的伤疤都要仔仔细细看过,来推测他说话的意思。

可曹忌只说了一遍,他轻轻弹了下烛鸳的耳垂,让对方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捂住耳朵后撤了几分。

太奇怪了,为什么今天的指挥使看起来心情不错。

烛鸳捂着两只耳朵躺在床上生怕曹忌再来弹另一边。

今晚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多想自己会说话,问问曹忌到底怎么了。

可她不问,曹忌是不会解释的。

她只隐隐约约看见曹忌又在烧东西,烧的东西似乎又是一封带着红戳的黑信封。